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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洲南島語族起源於臺灣?由構樹的遺傳資訊譜出的人類遷徙史

研之有物│中央研究院_96
・2018/04/29 ・4852字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SR值 586 ・九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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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採訪編輯/林任遠 美術編輯/張語辰

在臺灣城市和郊野都能看到的構樹,不僅對大洋洲南島語族文化具有重要意義,透過分子親緣分析與植物分類學研究,也成為人類學、歷史學拓展知識的關鍵角色。中研院生物多樣性研究中心的鍾國芳副研究員,與團隊從生物地理學的角度,佐證了大洋洲南島語族起源於臺灣的「出臺灣說」(Out of Taiwan)。

對於從構樹葉綠體基因描繪出南島語族史前航線、佐證「出臺灣說」的研究過程,鍾國芳認為是「努力與幸運的結合」。 攝影│張語辰

植物分類學 X 人類學

位於智利的研究合作夥伴,曾對鍾國芳說一段事蹟:

某個島嶼部落酋長交接,曾因爲樹皮布延後。因為樹皮布產量不足以供應即位大典所需,新酋長只好等到樹皮布足夠再即位。

在臺灣俗稱「鹿仔樹」的構樹,是適應力強、在都市牆角、水泥地縫隙、鄉間荒地都容易出現的不起眼桑科植物,廣泛分佈在東亞和中南半島。

在西方紡織品被帶入太平洋之前,比現代文化更早進入南太平洋群島的南島語族長期維持種植構樹、拍打樹皮製成「樹皮布」的習俗。今日樹皮布的實用價值雖被紡織布取代,但在遠大洋洲島嶼仍具有南島文化的象徵意義,是南島語族重要慶典中極具代表的物質文化。

1970 年代出產的東加王國樹皮衣,由構樹樹皮製成,花紋內容包含東加社會重視的動物、植物以及國徽。 圖片來源│The British Museum(CC BY-NC-SA 4.0)

分佈在南太平洋群島、使用相似語言而得名的南島語族(Austronesian-speaking peoples)總人口數達三億八千六百萬(資料來源 Wikipedia),多數居住於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區域,新幾內亞以東的大洋洲島嶼則有超過百萬人,印度洋西至馬達加斯加也可見南島語族的蹤影。臺灣是南島語族分布最北界,新北市烏來的泰雅族聚落,是全世界最北端的南島語族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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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著名南島語系研究者白樂思(Robert Andrew Blust)分析,南島語系依語法主要分為 10 大支,而臺灣本島包含其中 9 支,蘭嶼的達悟語則屬於下轄語言高達 1237 種的馬來-波里尼西亞語族分支(Malayo-Polynesian languages),與南太平洋的各地族語,如菲律賓塔加洛語(Wikang Tagalog)、東加語、毛利語有親緣關係。

臺灣及蘭嶼總共 50 多萬、未達總人口數 3% 的各原住民族,在語言學上含有比廣大南太平洋各地更高的歧異性。透過這樣的語言學資料,佐以遺傳學分析,南島語族來自臺灣的「出臺灣說」在人類學領域逐漸成形。

除了語言和基因,植物也是線索

南島語族「出臺灣說」在臺灣廣為人知、也受到多數語言學者支持,但仍是個有待各學門驗證的假說,考古學目前缺少精準的時間判定方法與材料,在人類遺傳學上也遭遇挑戰。英國哈德斯菲爾德大學(University of Huddersfield)的 Martin B. Richards 教授與研究團隊則於 2016 年提出人類基因體分析結果,強調太平洋島民的粒線體 DNA 出現在當地的時間,遠早於南島民族自臺灣出發。他認為南島語系的傳布可能主要由文化因素造成,而非單純的民族遷徙。

「出臺灣說」與臺灣歷史關係重大,由許多學者交互辯證,資料大多屬於考古人類學、人類遺傳學、語言學。原本與此議題全無關聯的植物分類學家鍾國芳,卻因為他的台大學長、樹皮衣研究者張至善的提議而投入研究,帶著纖維堅韌細長的構樹加入「出臺灣說」知識與論證的交織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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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回到 2008 年,位於台東的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收到日本收藏家岩佐嘉親(Iwasa Yoshichika, 1922~2014)捐贈超過 2 萬件的南島語族文物。岩佐長年獨力研究大洋洲南島語族文化,晚年將大量收藏品及相關研究紀錄捐給臺灣研究單位,一方面是希望能讓文物被更多人看到,同時也實踐理念:「讓文物收藏在南島語族的國度」。

岩佐嘉親與文物合照。圖片來源: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

張至善在日本參訪時結識岩佐,得知「他的藏品多到有點苦惱,租了好幾間房子存放。由於膝下無子,擔憂收藏文物未來無法得到妥善照顧。」也因此促成岩佐將收藏品贈與臺灣的心意。

時任史前文化博物館研究助理的張至善研讀來自岩佐的文物與資料,整理歸類多樣化且地理分佈廣泛的樹皮布製品。他發現,雖然生物地理學領域已有透過緬甸小鼠、豬、麵包樹等「農業包裹」內容物的基因體,分析南島語族遷徙歷史的「共生物種」(Commensal species)研究,但是具有重要文化象徵意義的「構樹」卻在此缺席。他認為,從樹皮衣的民族植物學著手,能夠深入描繪南島語族橫越太平洋的歷史。

接到張至善的提議電話時,鍾國芳甫上任台大森林系助理教授,正在發想新的研究方向。「於是我開始研究構樹的相關文獻,隱約看見最有趣的可能性:太平洋構樹的遺傳多樣性,與南島語族樹皮布文化和遷徙歷史緊密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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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國芳用稍微加速的語氣回憶,「我們從很多文獻確認樹皮布在南島語族文化的重要性,很多部落至今仍為了樹皮布而種植構樹。這麼重要的植物,當年遷徙時必然會帶著走。」

被人類帶著遷徙的構樹

在這個研究,我們只問簡單的問題:太平洋的構樹從哪裡來?有什麼證據?

鍾國芳和研究團隊除了在臺灣、中國、中南半島、日本、菲律賓採集,並前往南島語族分布的遠、近大洋洲,由印尼蘇拉威西、東加、斐濟、薩摩亞、復活節島(Rapa Nui)、夏威夷等數千公里外的地點採集構樹活體樣本,並由國外植物標本館內的藏品(如 1899 年採集自紐埃島及 1959 年採自新幾內亞的樣本)取樣,總計搜集超過 600 個構樹樣本,進行分子親緣分析。

為了尋找可提供歷史資訊的遺傳變異,研究團隊測試了多個 DNA 片段,最終在構樹的樹葉中──葉綠體基因組 ndhF 至 rpl32 兩個基因間的間隔 DNA(Spacer DNA),找到關鍵的基因序列。

研究團隊由收集到的構樹樣本中,檢驗出 48 種不同的基因單倍型(Haplotype)。中國、中南半島、臺灣的構樹,基因單倍型的多樣性相當高,如下圖以各種顏色的圓圈呈現,這麼高的多樣性顯示東亞到中南半島是構樹的原生地。而南太平洋島嶼的多樣性相對低落,以 CP-17(紅色圓圈)為主。除了太平洋島嶼,具有 CP-17 的構樹僅分佈在臺灣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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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印尼蘇拉威西、新幾內亞及遠大洋洲等島嶼上攜帶 CP-17 的構樹,均為當地原住民以根部萌櫱(無性繁殖)的構樹,鍾國芳興奮地指著團隊建構的構樹基因單倍型分布圖(見下圖)說明:「臺灣的構樹基因單倍型比較豐富,而南太平洋構樹以 CP-17 占絕大多數,這個單倍型由遺傳分析判斷一定是由臺灣特有的 CP-9(橘色圓圈)、CP-16(粉紅色圓圈)演變而來。」

鍾國芳團隊搜集東亞與南太平洋各島嶼的構樹樣本,根據特定葉綠體基因序列分析顯示,這些構樹樣本帶有 48 種不同的單倍型。其中 CP-17 單倍型(紅色圓圈)在大洋洲佔大多數,也出現在臺灣南部。圖中右上方可看到,CP-17 由臺灣南部特有的 CP-16(粉紅色圓圈)、CP-9(橘色圓圈)演化而來,與臺灣北部、亞洲大陸常見的 CP-1(綠色圓圈), CP-20(黃色圓圈)關係較遠。(點圖放大)資料來源│A holistic picture of Austronesian migrations revealed by phylogeography of Pacific paper mulberry

從生物地理學與遺傳學的觀念來看,基因多樣性較高的區域比較接近族群散布的起點。意即「南太平洋的構樹起源自臺灣。」

人工種植的構樹,基因成為歷史的切片

結果的構樹。圖/Kware Ji@flickr

南太平洋的南島語族社會,構樹都是以根部萌櫱,也就是無性繁殖的方式進行人工種植。鍾國芳回憶,之前在復活節島演講時,當地居民看到臺灣構樹開花結果的照片時,居然大吃一驚!

鍾國芳與智利團隊在 2016 年以分子標記證明:太平洋構樹絕大多數都是雌性植株。因為雌雄異株的構樹,在臺灣是開花授粉結果、藉種子傳播的有性生殖天然族群;但被帶到南太平洋的構樹是藉無性繁殖的雌性族群。顯示南島語族先祖攜帶構樹旅行時,只帶了雌性植株,因此無法行有性生殖。

構樹的樣貌。右圖的構樹雌花序是大洋洲居民少見的景象。圖片來源│鍾國芳提供

研究團隊透過田野調查和文獻發現,構樹在大洋洲多為人工栽培,許多個體尚未成熟就會被採收作為樹皮布原料,且幾乎沒有採集到雄樹的學術紀錄,因此構樹難以進行有性生殖。而在亞洲分佈廣泛的構樹其實難以適應熱帶的野外環境,需要人工照顧。研究團隊的太平洋構樹樣本都是在人為栽培的環境所採集,除了來自太平洋對岸的智利學者 Andrea Seelenfreund、Daniela Seelenfreund 的密切合作,還有使用許多海外博物館的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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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靠人類以外的生物跨越海洋、在南太平洋依賴南島語族栽種繁衍、進行無性繁殖,這些因素讓南太平洋的構樹演化史,與南島語族的歷史密切結合。而大洋洲構樹的 CP-17 基因單倍型,僅與臺灣南部同類吻合,排除了這些構樹的祖先來自其他區域如中國大陸、中南半島等地的可能性。

構樹的分佈,也標記出南島語族——構樹栽培與使用者——的起點與遷移路線:從臺灣出發,沿著海路經過印尼、新幾內亞到遠大洋洲。

僅存的明顯疑問是,南島語族活躍的菲律賓為何沒有攜帶 CP-17 的構樹?

鍾國芳與研究團隊研讀文獻及標本館資料,發現菲律賓不是現存構樹的原生地。他們推論,史前時期隨南島語族前來、帶有 CP-17 的構樹可能在菲律賓水土不服、不易種植。且紡織技術傳入當地,取代了樹皮布,構樹的種植與使用文化逐漸消失,類似臺灣原住民族的狀況。直到第二次世紀大戰前,菲律賓才因公共政策大量移植構樹。

「我們花了很多時間採集樣本、聯絡各地的標本館,某些治安不佳的田野甚至讓我們擔心自身安全。也為了 DNA 定序消耗了超過百萬元的經費,其中當然有些是訊息雜亂、難以判讀的,我們也只能忘記耗費的時間、人力與經費,繼續分析。」經過了 7 年的努力,鍾國芳團隊終於獲得美國國家科學院刊(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PNAS)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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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努力研究的結果,都會很戲劇化、搏得大眾關注。基礎科學工作經常是以「不那麼幸運」的時候居多。

鍾國芳坦承,如果南島語族在數千年前攜帶的構樹不屬於臺灣獨有的基因單倍型,而是臺灣、中國大陸區域皆有的其他單倍型,那麼這個研究的成果雖仍是重要的學術發現,但或許就不會有那麼高的新聞價值。「南島語族攜帶 CP-17 的構樹,對後來的我們是非常幸運的巧合。科學工作重視的,是嚴謹的研究和推論過程,不論結果如何,用平常心接受就好。」

在 20 多年前,鍾國芳是臺灣植物分類學領域最早以分子生物學方法進行植物多樣性研究的碩士生之一,鍾國芳樂於接受新方法,並認為「目前研究團隊成員使用的次世代分子定序,遠比我當年的方法更強大,而技術都是手段,最重要的是研究問題本身。」

鍾國芳的團隊中有許多森林系畢業生,原本對分子生物學非常陌生,多數是加入團隊後開始學習進而熟練。他相信,研究團隊能提供給成員的訓練不僅是新技術,最重要的是「討論的文化」,從研究生到助理、博士後研究員都能從同儕的日常討論中,聊出解答問題的方法。

本著作由研之有物製作,原文為《植物 DNA 竟記載著歷史!構樹說的南島語族遷徙史》以創用CC 姓名標示–非商業性–禁止改作 4.0 國際 授權條款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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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中央研究院研之有物,泛科學為宣傳推廣執行單位

延伸閱讀

  • 鍾國芳的個人網頁
  • Paper mulberry 構樹的 Facebook 專頁
  • 民俗植物訴說的「出臺灣說」?臺灣是太平洋構樹的原鄉〉,作者:鍾國芳
  • Chi-Shan Chang, Hsiao-Lei Liu, Ximena Moncada, Andrea Seelenfreund, Daniela Seelenfreund, Kuo-Fang Chung*, 2015, “A holistic picture of Austronesian migrations revealed by phylogeography of Pacific paper mulberry”,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12(44), 13537-13542.
  • Peñailillo Johany, Olivares Gabriela, Moncada Ximena, Payacán Claudia, Chang Chi-Shan, Chung Kuo-Fang, Matthews Peter J., Seelenfreund Andrea, Seelenfreund Daniela, 2016, “Sex Distribution of Paper Mulberry(Broussonetia papyrifera)in the Pacific”, PLOS ONE, 11(8), e0161148.
  • Payacan Claudia, Moncada Ximena, Rojas Gloria, Clarke Andrew, Chung Kuo-Fang, Allaby Robin, Seelenfreund Daniela, Seelenfreund Andrea, 2017, “Phylogeography of herbarium specimens of asexually propagated paper mulberry [Broussonetia papyrifera(L.)L’Hér. ex Vent.(Moraceae)] reveals genetic diversity across the Pacific”, Annals of Botany, 120(3), 387-404.
  • 張至善(2014)。〈樹皮布的歷史脈絡〉,《原住民族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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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還要更快!讓國家級地震警報更好用的「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4/01/21 ・2584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本文由 交通部中央氣象署 委託,泛科學企劃執行。

  • 文/陳儀珈

從地震儀感應到地震的震動,到我們的手機響起國家級警報,大約需要多少時間?

臺灣從 1991 年開始大量增建地震測站;1999 年臺灣爆發了 921 大地震,當時的地震速報系統約在震後 102 秒完成地震定位;2014 年正式對公眾推播強震即時警報;到了 2020 年 4 月,隨著技術不斷革新,當時交通部中央氣象局地震測報中心(以下簡稱為地震中心)僅需 10 秒,就可以發出地震預警訊息!

然而,地震中心並未因此而自滿,而是持續擴建地震觀測網,開發新技術。近年來,地震中心執行前瞻基礎建設 2.0「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預計讓臺灣的地震預警系統邁入下一個新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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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上網路吧!用建設與技術,換取獲得地震資料的時間

「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起源於「民生公共物聯網數據應用及產業開展計畫」,該計畫致力於跨部會、跨單位合作,由 11 個執行單位共同策畫,致力於優化我國環境與防災治理,並建置資料開放平台。

看到這裡,或許你還沒反應過來地震預警系統跟物聯網(Internet of Things,IoT)有什麼關係,嘿嘿,那可大有關係啦!

當我們將各種實體物品透過網路連結起來,建立彼此與裝置的通訊後,成為了所謂的物聯網。在我國的地震預警系統中,即是透過將地震儀的資料即時傳輸到聯網系統,並進行運算,實現了對地震活動的即時監測和預警。

地震中心在臺灣架設了 700 多個強震監測站,但能夠和地震中心即時連線的,只有其中 500 個,藉由這項計畫,地震中心將致力增加可連線的強震監測站數量,並優化原有強震監測站的聯網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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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震中心的評估中,可以連線的強震監測站大約可在 113 年時,從原有的 500 個增加至 600 個,並且更新現有監測站的軟體與硬體設備,藉此提升地震預警系統的效能。

由此可知,倘若地震儀沒有了聯網的功能,我們也形同完全失去了地震預警系統的一切。

把地震儀放到井下後,有什麼好處?

除了加強地震儀的聯網功能外,把地震儀「放到地下」,也是提升地震預警系統效能的關鍵做法。

為什麼要把地震儀放到地底下?用日常生活來比喻的話,就像是買屋子時,要選擇鬧中取靜的社區,才不會讓吵雜的環境影響自己在房間聆聽優美的音樂;看星星時,要選擇光害比較不嚴重的山區,才能看清楚一閃又一閃的美麗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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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有太多、太多的環境雜訊了,因此當地震儀被安裝在地表時,想要從混亂的「噪音」之中找出關鍵的地震波,就像是在搖滾演唱會裡聽電話一樣困難,無論是電腦或研究人員,都需要花費比較多的時間,才能判讀來自地震的波形。

這些環境雜訊都是從哪裡來的?基本上,只要是你想得到的人為震動,對地震儀來說,都有可能是「噪音」!

當地震儀靠近工地或馬路時,一輛輛大卡車框啷、框啷地經過測站,是噪音;大稻埕夏日節放起絢麗的煙火,隨著煙花在天空上一個一個的炸開,也是噪音;台北捷運行經軌道的摩擦與震動,那也是噪音;有好奇的路人經過測站,推了推踢了下測站時,那也是不可忽視的噪音。

因此,井下地震儀(Borehole seismometer)的主要目的,就是盡量讓地震儀「遠離塵囂」,記錄到更清楚、雜訊更少的地震波!​無論是微震、強震,還是來自遠方的地震,井下地震儀都能提供遠比地表地震儀更高品質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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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中心於 2008 年展開建置井下地震儀觀測站的行動,根據不同測站底下的地質條件,​將井下地震儀放置在深達 30~500 公尺的乾井深處。​除了地震儀外,站房內也會備有資料收錄器、網路傳輸設備、不斷電設備與電池,讓測站可以儲存、傳送資料。

既然井下地震儀這麼強大,為什麼無法大規模建造測站呢?簡單來說,這一切可以歸咎於技術和成本問題。

安裝井下地震儀需要鑽井,然而鑽井的深度、難度均會提高時間、技術與金錢成本,因此,即使井下地震儀的訊號再好,若非有國家建設計畫的支援,也難以大量建置。

人口聚集,震災好嚴重?建立「客製化」的地震預警系統!

臺灣人口主要聚集於西半部,然而此區的震源深度較淺,再加上密集的人口與建築,容易造成相當重大的災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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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都會區的建築老舊且密集,當屋齡超過 50 歲時,它很有可能是在沒有耐震規範的背景下建造而成的的,若是超過 25 年左右的房屋,也有可能不符合最新的耐震規範,並未具備現今標準下足夠的耐震能力。 

延伸閱讀:

在地震界有句名言「地震不會殺人,但建築物會」,因此,若建築物的結構不符合地震規範,地震發生時,在同一面積下越密集的老屋,有可能造成越多的傷亡。

因此,對於發生在都會區的直下型地震,預警時間的要求更高,需求也更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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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中心著手於人口密集之都會區開發「客製化」的強震預警系統,目標針對都會區直下型淺層地震,可以在「震後 7 秒內」發布地震警報,將地震預警盲區縮小為 25 公里。

111 年起,地震中心已先後完成大臺北地區、桃園市客製化作業模組,並開始上線測試,當前正致力於臺南市的模組,未來的目標為高雄市與臺中市。

永不停歇的防災宣導行動、地震預警技術研發

地震預警系統僅能在地震來臨時警示民眾避難,無法主動保護民眾的生命安全,若人民沒有搭配正確的防震防災觀念,即使地震警報再快,也無法達到有效的防災效果。

因此除了不斷革新地震預警系統的技術,地震中心也積極投入於地震的宣導活動和教育管道,經營 Facebook 粉絲專頁「報地震 – 中央氣象署」、跨部會舉辦《地震島大冒險》特展、《震守家園 — 民生公共物聯網主題展》,讓民眾了解正確的避難行為與應變作為,充分發揮地震警報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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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雖然地震中心預計於 114 年將都會區的預警費時縮減為 7 秒,研發新技術的腳步不會停止;未來,他們將應用 AI 技術,持續強化地震預警系統的效能,降低地震對臺灣人民的威脅程度,保障你我生命財產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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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也是一種證據!南島語族發源地竟在臺灣?——專訪語言學研究所張永利研究員
研之有物│中央研究院_96
・2023/08/27 ・4908字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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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中央研究院「研之有物」,為「中研院廣告」

  • 採訪撰文|田偲妤
  • 美術設計|蔡宛潔

南島語族的起源與變遷

南島語族發源自何方?是學界長期探索的焦點,在眾多研究領域中,語言學界為分布在南太平洋與印度洋諸島的族群確立關係,分類命名為南島語族(Austronesian-speaking peoples)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語言證據指出,南島語族可能是從臺灣擴散出去。中央研究院「研之有物」專訪院內語言學研究所張永利研究員,為我們深入分析,臺灣南島語保存哪些其他南島語「丟失的現象」,可以藉此重建南島語族的發展源頭與遷徙路徑。

嘉義阿里山鄉新美國小學生獻唱鄒族古謠。圖|Wikimedia

南島語族的發源地究竟在何方?目前已有越來越多證據指出,南島語族可能是從臺灣出發,遷徙至廣大的南太平洋與印度洋島嶼開枝散葉。

考古學家在臺灣、呂宋島、大洋洲等地出土相似的陶器碎片,經年代鑑定後發現,最早的繩紋紅陶陶器來自 5、6 千年前的臺灣大坌坑文化。植物學家則對各地的構樹樣本進行分子親緣分析,發現南太平洋島嶼的構樹應源自臺灣,推測先民帶著樹皮衣材料構樹,自臺灣遷徙至南太平洋諸島。

除了上述證據,還有一樣活在生活周遭的非物質遺產,能作為南島語族「出臺灣說」的有力證據,那就是臺灣原住民族正在使用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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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研院語言學研究所是研究與推廣「臺灣南島語」的重要基地,走進語言所典藏豐富研究著作的展覽室,投身臺灣南島語研究近 30 年的張永利研究員,與我們熱情分享語言學家的工作。

各地南島語言的特徵與變遷,是語言學家長期探索的問題,多年來一位位研究者深入原住民族部落,用羅馬拼音一字一句記錄部落長者的口語發音,經由比較臺灣與其他地區南島語言的關連與特徵,南島語族的發展源頭與遷徙路徑就在歷代語言學家的重建下現形。

中研院語言學研究所張永利研究員,投身南島語言研究近 30 年,與我們熱情分享語言學家的工作。圖|研之有物

如何確定臺灣南島語更接近原始南島語?同源詞繁簡成線索

南島語族是總人口數近 4 億人的龐大族群,其分布範圍北到臺灣、南到紐西蘭、東到復活節島、西到馬達加斯加。臺灣是南島語族分布的最北界,目前官方認定的原住民族共有 16 族,每個族群都有自己的語言,在整個南島語族 10 個主要語言分支中,臺灣南島語就佔了 9 個分支,其語言多樣性與存古性為世界少見。

南島語族 10 個主要語言分支,臺灣南島語就佔了 9 個分支,其語言多樣性與存古性為世界少見。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Blust, 1999: 45

「曾有外國學者讚嘆:南島語言是上帝送給臺灣的禮物!」張永利逐步分析臺灣南島語的珍貴之處:「考古和語言證據推估,臺灣南島語至少有 5 千年歷史,而麻六甲海峽附近國家使用的馬來語只有 2 千多年而已。此外,臺灣南島語還保留一些其他語言丟失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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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丟失的現象」正是語言學家證實臺灣南島語較古老、可能是南島語族早期祖居地的關鍵證據。藉由歷史語言學方法比較南島語言之間的親緣關係與發展先後,丟失的現象慢慢浮現,成為值得研究的案例。

首先,語言學家特別構擬出一套「原始南島語」作為比較標準,音韻、構詞、句法越接近原始南島語者,就越有可能是族群發源地。

要構擬出原始南島語並不簡單,語言學家無法穿越時空回到 5 千年前,必須集結全球語言學家的力量,深入各個南島語族聚落採集語言材料,再從中找出語音、語意相似的「同源詞」做比較。由於語言變化的過程經常發生「由繁趨簡」現象,因此發音越複雜的語言通常越古老,語言學家再從較古老的語言構擬出原始南島語。

張永利舉同源詞「眼睛」為例,說明臺灣南島語較為古老的原因。眼睛的原始南島語是「maCa」(大 C 的發音為 ts 複合音,同注音符號ㄗ),而臺灣的排灣語是「maca」,其發音與原始南島語相同。

再看看馬來語的眼睛是「mata」,ts 複合音明顯簡化成 t,發生語言「由繁趨簡」的現象,證明臺灣南島語比馬來語更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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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同源詞「眼睛」的語音變化可發現,排灣語、鄒語較接近原始南島語,而賽夏語、馬來語的發音出現簡化現象,從中可看出族群發展的先後順序。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張永利

張永利進一步解釋,為何「由繁趨簡」現象可看出語言發展的先後順序:「有人可能會質疑,為什麼語言不是從簡單變複雜,發音由 t 變成 ts?如果是這樣你要解釋,多出來的 s 音是怎麼無中生有。這就如同人類社會的變遷,從複雜變簡單通常有跡可循,但無中生有需要創新的力量,從來不是簡單的事。」

這些語言有畫面!從同源詞推測千年前的生活型態

同源詞還可以重建南島語族原初的生活環境。根據語言學家的觀察,能成為同源詞的單字通常是日常使用的基本詞彙,例如爸爸、媽媽等親屬稱呼、數字 1 到 10,或是眼睛、頭、手、腳等身體部位。

因此,如果還能發現動物、植物、生活器具的同源詞,代表這些事物是曾經長時間存在的文化,才得以跨越千年時空在語言中留下印記,成為一窺南島語族原初生活環境的線索。

語言學家從原始南島語、原始排灣語、原始泰雅語、原始鄒語彙整出 100 個基本同源詞,當中包含許多指稱農作物、野生動植物、生活日用品的字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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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南島語同源詞反映之自然與文化特徵。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何大安與楊秀芳, 2000: 17-22

從上述同源詞可推測,原始南島語族應該是以稻作維生,擅長紡織與編織技藝,生活周遭可見「露兜樹、甘蔗、藤」、「河鰻、田鼠、蒼蠅」等主要分布在亞熱帶地區的動植物。這些同源詞所反映的自然與文化特徵,對解答南島語族發源地問題具有相當大的啟發。

此外,從某些同源詞的語意轉變還可看出指稱的是外來事物。例如鄒語的「水牛」叫作「’ua chumu」,「chumu」是指「水」,但「’ua」最初並不是指「牛」,其真正的意思是「鹿」。換句話說,水牛應該是外來物種,推測鄒族先民看到外來的牛,跟鹿一樣都是四隻腳的大型哺乳類動物,因而發生「指鹿為牛」的情形。

講話講重點!第一個字就表明重點的「焦點系統」

除了從同源詞可以證明臺灣南島語較接近原始南島語,語言學家還發現,比起其他地方的南島語言,臺灣南島語保存最完整的「焦點系統」。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文法,在世界其他語言中並不常見。

焦點系統是用來凸顯一句話中想要強調的焦點,主要分成主事、受事、處所、工具共 4 種焦點,每種焦點都有相對應的動詞詞綴變化,並會在重點字詞前方加上格位標記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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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南島語言習慣將動詞置於句首,等於你聽到第一個字就知道說話者想強調什麼。以下為 4 種焦點在排灣語的使用方式:

排灣語焦點系統應用,句首動詞 qaljup(打獵)會因應不同焦點而加上不同詞綴,焦點前方也會加上格位標記 a 來指稱重點。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何大安與楊秀芳, 2000: 8

古老的修飾用語:副動詞

最後一個臺灣南島語較為古老的證據在於,其詞類相當有限,主要是動詞、名詞的應用,沒有真正的副詞、形容詞等修飾詞。但是當有需要用到修飾用語時該怎麼辦?這就輪到特殊的「副動詞」登場!

副動詞顧名思義是指:具副詞作用的動詞,是臺灣南島語經常使用的詞類。張永利秀出排灣語和馬來語的句子,進一步說明副動詞與一般副詞的不同:

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張永利

排灣語的「g<em>alju」就是一個副動詞,意思是「慢」,之所以看出它是一種動詞,關鍵在於它跟後頭表示「吃」的動詞「k<em>an」有一樣的詞綴變化「em」。而中間的連繫詞 a 亦可應證「g<em>alju」與「k<em>an」應同屬於動詞。此外,「g<em>alju」的後面連接附著代詞「aken」表示「我」的意思,附著代詞一般會貼在動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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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古老的副動詞在臺灣南島語言普遍保留下來,但是在臺灣之外的南島語言,如馬來語,卻通常都已經丟失。

綜上所述,從同源詞複雜度、焦點系統完整性、使用詞類有限等語言證據可知,臺灣南島語在目前已知的上千種南島語中,其古老排名可說名列前茅,也代表臺灣可能是南島語族早期的祖居地。

張永利表示:「綜合歸納現在的語言和考古證據,我們可以畫出南島語族遷徙路徑,基本上是從臺灣遷徙出去,先遷往菲律賓群島,再往南到婆羅州一帶,隨後一分為二,分別往東方太平洋和西方印度洋遷徙。」

南島語族遷徙路徑。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Bellwood, 2011

用「說」的文化資產——母語

對張永利來說,越深入研究就越能體會,臺灣南島語真的是臺灣千年不墜的國寶!除了持續在學界發表臺灣南島語的概念運用規則,張永利也會到原住民部落推廣族語,多年來也跟國內語言學家一起編寫鄒語、噶瑪蘭語、賽德克語等族語教科書。

張永利研究員持續研究臺灣南島語的概念運用規則,多年來編寫多本族語教科書,更前往部落推廣族語。圖|研之有物

在與族人互動的過程中,張永利發現,年輕族人為了溝通方便,有簡化族語的傾向,以致某些傳統用語漸漸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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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鄒語為例,傳統上在說 11 這個數字時,老人家會講 maskx veiya ucni,「maskx」是 10、「ucni」是 1,中間的「veiya」是「回來」的意思,翻譯成中文就是「10 回 1」,可見鄒族會使用十進位來算數,可是現在的年輕人通常會省略「veiya」的用法。

另外名字的說法也發生簡化現象,例如有一位鄒族人的名字是 Pasuya、家族名是 Tiakiana,老人家會講 Pasu’e Tiakiana,大致的意思是「來自 Tiakiana 家族的 Pasuya」。但是現在的年輕人就直接講 Pasuya Tiakiana,身分證上的名字也這樣登記。

面對日漸普遍的族語簡化現象,張永利有感而發的說:「年輕人覺得只要聽得懂就好,但我會跟他們說,語言也是文化的一部分,而且很多說法只存在特定族群中,想復振傳統文化就要講道地的族語。」

一般人常將語言視為溝通工具,認為只要能有效溝通就好,然而深諳語言奧妙的張永利卻有不同看法:

語言也是一種文化資產,不論是臺灣南島語、華語、臺語或客語都有其文化特色,具有身分識別作用。

「母語能留著就是你的寶藏,現在『特色』就是你最重要的資產!」母語是臺語的張永利不僅在學術場域研究語言,更在日常生活中透過多使用母語來保存語言資產。「語言不是只寫在教科書、或在課堂上唸,一定要積極使用,這樣語言才能真的活起來!」

千年以來,臺灣這座南島語族的原鄉發展出眾多語言文化各具特色的族群,如今在族人及語言學家的努力下,族語的復振工作正如火如荼進行,許多正名成功的族群紛紛從族語找回身分認同,找回值得守護的南島語族寶藏。

噶瑪蘭族自 2002 年 12 月 25 日正式被認定為原住民的第 11 族,其族語至今依然被族人保存使用,並編印成噶瑪蘭語辭典、語法書,作為學校鄉土教學的教材。圖|Wikim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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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之有物│中央研究院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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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魚和海鯰,古代台南人愛吃什麼魚?
寒波_96
・2022/04/01 ・4023字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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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類是人類重要的資源,許多古代文化裡魚是日常飲食的一部分,台灣古時候也是如此。一項新發表的研究,調查台南 5000 年來的遺址中有哪些魚,得知古早台南人食用的魚類,受到環境變化的影響。

大黃魚。圖/〈野生大黃魚的滅絕危機

用耳朵裡的石頭,判斷古代人吃哪些魚

如何得知古代人吃哪些魚呢?魚有骨頭,有機會在遺址中留下遺骸,但是相對其他動物來說,魚類的骨頭沒那麼容易留下。所幸硬骨魚的頭部內,有種負責聽覺的構造「耳石(otolith)」。

耳石成分為碳酸鈣,魚去世後是相對容易留存的部位。不同魚類的耳石型態有別,所以見到遺址中的耳石,可以得知古時候有哪些物種。比較不同年代遺址間,耳石組成的變化,便能推論不同時代吃魚的改變。

由中研院的生物多樣性研究中心,林千翔主導的研究,算是用魚類耳石回答考古學的問題。自然死亡的魚也會留下耳石,不過這項研究分析的耳石大部分來自貝塚,也就是人類活動造成的垃圾堆遺址,當年應該曾經是人類的食物。

南科遺址群的地理位置。圖/參考資料

樣本皆來自南科遺址群,也就是南部科學園區的臺南園區的一系列遺址。中研院的歷史語言研究所於公元 1993 到 2010 年,在李匡悌等人率領的挖掘下有許多收穫,魚耳石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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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距今 5000 年的新石器時代早期開始,現在是南科的這塊地方便有許多人類活動。南科遺址群的 82 處遺址中,有 17 處出土過魚類耳石,被納入本次研究。考古學上可分為 5 個時期:新石器時代的早期、中期、晚期,鐵器時代,以及歷史時期。

5 個時期中,新石器時代中期只有 1 處遺址 1 件樣本;距今 300 年到現在的歷史時期,也只有 3 處遺址 8 件樣本。用於分析的 1254 件樣本,大部分屬於新石器時代早期、新石器時代晚期、鐵器時代。

遺址們的資訊。圖/參考資料

新石器時代早期,距今 4200 到 5000 年前的 2 個遺址,總共出土 789 件魚類耳石,分別屬於 24 個分類群(taxa),不論數量或多樣性都最高。

新石器時代晚期,距今 2000 到 3300 年前的 7 處遺址,共出土 112 件樣本,分屬 16 個分類群。而鐵器時代,距今 300 到 1400 年前的 4 處遺址,出土 344 件樣本,分屬 13 個分類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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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石器時代最有存在感的是大黃魚(Larimichthys crocea),早期占 57.29%,晚期占 41.96%,皆為當期最高比例的魚類。鐵器時代變成海鯰(sea catfish)最多,占 61.24%。

遺址中魚耳石的種類。圖/參考資料

台南環境變化,影響食用魚種

地處台南同一個地區的遺址,魚類的數量和多樣性都漸漸減少。之前有個論點主張,這是由於過度捕魚所致。但是這項研究充分利用耳石分析的優點,判斷出土魚耳石組成的變化,並非人為捕撈,主要是自然環境變化的影響。

同一種魚,耳石的型態不會改變,但是大小會變,耳石大小又正比於魚體的尺寸,耳石愈大,魚體也愈大,反之亦然。

遺址中大黃魚的耳石。圖/參考資料

大黃魚在現代也是常見的食用魚類,最近卻由於過度捕撈(過漁),使得野生族群大福縮水;在此之下觀察到,多數個體的身體及耳石也明顯變小。由此推測,倘若古時候發生過漁,遺址中大黃魚的耳石應該會縮小。

新石器時代早期、新石器時代晚期,鐵器時代,三個時期都有大黃魚。比較發現大黃魚的耳石並沒有變小,鐵器時代的耳石雖然數量大幅減少,尺寸還變大一點。表示至少從新石器時代早期到鐵器時代,也就是從 4000 多年到幾百年前,大黃魚並沒有面臨生存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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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個時期大黃魚的耳石尺寸。圖/參考資料

大黃魚在台南遺址的存在感之所以下降,更合理的論點是:海岸線和沿岸環境的改變。

台南的地貌不斷變化,陸地向海延伸。如今南科遺址群位於內陸,離海岸有相當距離;但是在新石器時代早期,南關里、南關里東遺址的年代(屬於小有知名度的大坌坑文化),這塊地方位在海邊;新石器時代晚期陸地範圍前進,不過依然位於海邊。

大黃魚住在岸邊海域,而新石器時代的台南人住在海邊,使他們不難獲得大黃魚之類的海產。魚類以外,這些遺址也出土不少貝類,表示當時的居民,善於利用沿海的水產資源。

隨著泥沙持續淤積,原本位於海邊的南科地區,鐵器時代成為內陸,淤積和河道後來形成台江內海。南科到台灣海峽之間有潟湖存在,鐵器時代的台南人,不用太靠近海邊便能取得水產資源。也許就是如此,大黃魚不再那麼流行,住在河口、潟湖環境的海鯰,變成這個時期遺址中最常見的魚類。

台南自然環境的變化。南科地區在新石器時代就在海邊,鐵器時代變成內陸,和台灣海峽之間有著台江內海。圖/參考資料

耳石只代表一部分古代魚類

不論古今,耳石都是識別魚類的好材料。比較不同年代魚類耳石的改變,可以判斷自然環境與人類文化的變化,但是也要注意,考古遺址中的耳石,無法代表古代食用魚的全貌。

見到某種魚的耳石,那種魚一定存在過,可是曾經存在過的魚,不一定會留下紀錄,耳石組成也不完全等於實際比例。這兒最明顯的例子是,不同年代的多個遺址有出土鯛科魚類(Sparidae)的骨頭,然而其耳石只有 1 件。或許還有些魚類,不論魚骨或耳石都沒有留下,我們根本不知道它們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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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見到大黃魚在新石器時代早期占 57.29%,晚期占 41.96% 這項數據,並非意謂當時真的有 57%、42% 食用魚為大黃魚;合適的解讀大概是,大黃魚是新石器時代主要的食用魚種,晚期的比例有所降低。

遺址中海鯰科魚類(Ariidae)的耳石。圖/參考資料

大黃魚的古老傳承與當代危機

有趣的是,一直到中國漁民近期過度捕撈以前,野生大黃魚在東亞的東部沿海都很常見。古代台南人捕食不少大黃魚,可謂有偏好也具備技術,他們對大黃魚的偏愛和捕捉技術,或許能追溯到還在對岸海邊的日子。

綜合考古、語言學等方面的資訊推敲,台南在新石器時代的大坌坑文化,應該是台灣初期的南島族群,他們很可能是更早以前來自東亞沿岸移民的後裔。這群人的生產方式包含農業,會種植稻、小米等馴化植物,不過仍然有不少採集和狩獵,以及利用水產資源。他們捕食大黃魚的文化,也許在祖先尚未渡海移民前已經養成。

古代人吃進不少大黃魚,現在大黃魚也是受到歡迎的食用魚,一度族群龐大的魚群還因為濫捕面臨滅團危機,至今沒有從過度捕撈的打擊中走出去。無疑,人類如今也成為影響魚類生態的要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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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參考資料

本文亦刊載於作者部落格《盲眼的尼安德塔石匠》暨其 facebook 同名專頁

寒波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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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科學碩士、文學與電影愛好者、戳樂黨員,主要興趣為演化,希望把好東西介紹給大家。部落格《盲眼的尼安德塔石器匠》、同名粉絲團《盲眼的尼安德塔石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