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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透《復仇者聯盟 4 》一時爽但不一定全家火葬場?科學如何解釋暴雷這件事!

Lea Tang
・2019/04/19 ・2441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SR值 539 ・八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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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bgr.com

下周三(24)是許多影迷們翹首期盼的《復仇者聯盟 4 :終局之戰》(Avengers: Endgame)上映日,然而近期網路上卻流出一段關鍵場面的側錄合輯,各大社群網站和相關論壇首當其衝、淪為重災區。羅素兄弟(Russo Brothers)隨後發布公開信向粉絲喊話,請大家別爆雷,為其他人保留觀賞樂趣。

導演的公開信。圖/Marvel

人們厭惡爆雷,認為劇透會剝奪欣賞故事的樂趣、甚至讓人興致全無。那麼科學上,我們該如何解釋這種現象?提前知道劇情走向或是結局,真的會減少樂趣嗎?適當的劇透有沒有可能反而讓故事更有吸引力?

所以實驗怎麼說?

2011 年加州大學將類型包含諷刺、懸疑及文學類的 12 篇小說進行了三場實驗。研究人員分別在第一和第二個實驗裡以額外附贈的劇透講義和在小說開頭置入捏他,及第三組無劇透的對照組來測試 819 位讀者對小說的喜好程度是否會受提前透漏的劇情影響。結果發現:

不論是哪種類型的小說,讀者都更偏好有劇透的版本,尤其是附有爆雷講義的小說。

知道將發生什麼事反而會有滿足感~

研究人員推測,劇透可能有助於增強我們對故事的享受程度。提前知道接下來的故事結局仍會導致緊張和焦慮:是什麼原因導致這種結果?劇情何時會直轉而下?作者要怎麼處理接下來的劇情?角色們會怎麼做?人類在面對未知時,腦海中不會浮現出這些疑問;但當我們了解劇情後,這些懸而未解的問題反而會讓故事更加有趣、更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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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staticflickr

這類似於許多書籍正文開始前的導讀,它能幫助讀者迅速進入世界觀、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導讀的功能不只於此,人類心理喜好預測劇情走向,而大量的預測失敗使人沮喪,若是提前知道結局反而能讓讀者專注在劇情是否合理,而不因某某人突然死去而震驚萬分、花費更多時間來說服自己他真的死了

正如早期的一份研究(Carroll,1996):

重讀故事不會讓我們減少懸念,換句話說,我們會對那些已經看過的好作品愛不釋手、二刷三刷,且仍然能投入情節中、跟著角色一起糾結掙扎。

難道人們真如研究人員所總結的,是在「浪費時間避免劇透」?

劇透,這世上到處是劇透!圖/quickmeme

2016 年荷蘭阿姆斯特丹 VU 大學的研究也許可以提供各位不同的見解。論文作者,同時也是通信科學系助理教授的班傑明(Benjamin Johnson)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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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對於劇透有害的這種普遍想法絕不只是一種迷信,它是有科學根據的。

提前知道劇情降低人們的體驗效果?

班傑明和同事請 412 名大學生閱讀幾篇他們從未讀過的短篇小說。在閱讀之前,學生會得到幾份有雷的劇情總結,之後再讓學生對這些故事進行評分,項目包含是否發現故事具有吸引力、感人程度和懸疑性。

圖/publicdomainpictures

研究人員想知道這齣實驗是否會符合 2011 年加州大學發表在心理科學雜誌上「在某些時候,人們聽到劇透後,反而更能享受故事」的研究結果。

但在新的研究中,被劇透的故事不那麼動人、不那麼發人深省,甚至在讀者進入敘述世界後「身臨其境」的體驗也不那麼成功。也就是說,爆雷的影響在人各方面的體驗上都是負面的,若人們不知道故事將如何發展,他們會更享受。

其實劇透也不像人們所想的那樣糟糕。班傑明補充道:就算你已費盡力氣避雷卻仍被爆梗,你還是可以從故事中得到足夠的滿足感。我們可以從之前加州大學的實驗中了解到,即使提前知道故事的結局,人們仍會感受到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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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悲憤的心情如何解!

我不聽!!!圖/imgflip

如果說劇透對人們的影響不是那麼嚴重,我們因為被劇透而感到憤怒、或是覺得體驗被破壞、剝奪的感受又該怎麼解釋?

首先,要記得的是以上研究結果都是平均值:它不意味每個人在被爆雷後都會更加喜歡這個故事。這類研究也其侷限,即僅針對單一大學校園的本科生進行調查。關於劇透的發現可適用於小說,但受眾對小說劇透的感知和反應可能和面對電影,影集等其他形式的作品不同。

第二,你面對劇透時的反應可能取決於你的個性

認知需求 V.S. 感情需求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發現,有些人不在意劇透;有些人則對爆雷抵死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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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knowyourmeme

擁有高度認知需求(Need for Cognition)的人喜歡思考,並傾向於追求認知要求高的活動,如填字遊戲;高度情感需求者(The Need for Affect)喜歡感受並偏向尋求情感活動,如觀看溫馨狗狗影片。

雖然這兩種特質看起來互相對立,但它們是獨立存在且互不影響的——有人可能同時有高認知高情感,或是兩者都不高。平均而言,高度情感需求者往往喜歡被劇透的故事:

這可能是因為他們對於未知更有感受性、也更容易理解。

看完以上的實驗,是否讓各位對於「劇透」有更深一層認識?雖然劇透在某種狀況下能增加故事的吸引力,但這絕不是你可以任意洩漏劇情的理由,因為爆雷確實會對人們的經歷產生負面影響。

懂得尊重彼此,才能一起享受故事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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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Enough with the spoiler alerts! Plot spoilers often increase enjoyment
  2. Beware ‘Star Wars’ Spoilers: Enjoyment Suffers When Plot Revealed
  3. The Spoiler Paradox
  4. The Psychology of Spoilers: Do They Spoil the Story?
  5. Knowing the Ending Makes a Story Better, Not Worse, Says the Spoiler Paradox
  6. Leavitt, J.D. & Christenfeld, N.J.S. (2011). Story Spoilers Don’t Spoil Stories. Psychological Science. doi:10.1177/0956797611417007
文章難易度
Lea 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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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在極北之海的浪漫主義者。 喜歡鯨豚、地科、文學和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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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焦慮依附者,如何善用交友軟體,而非受困於交友軟體?——依附理論系列(十九)
貓心
・2023/08/07 ・3803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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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陣子,在網路上看到了一篇新聞,標題是〈交友軟體真的可以找到對的人嗎?研究曝 1 種人最容易暈船,越玩反而越痛苦〉,裡面在談的是焦慮依附玩交友軟體,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這一篇新聞裡指出,焦慮依附在交友軟體上,是最難從中受益的一群人,而新聞的最後,則建議焦慮依附者接受心理治療。

對於這樣的新聞,我是不贊同的,一來是依附風格本身其實是難以改變的,二來是心理治療並不是一個便宜的療程,且依附風格難以輕易被改變。這樣的新聞,好像讓焦慮依附者陷入了一個永遠無法解決的困境深淵當中,而改變卻是非常困難的。

因此,這一篇文章,我想要來談談,焦慮依附的人應該如何妥善地使用交友軟體,如何讓交友軟體成為有助於自己成長的工具,而非陷入缺乏安全感的無盡回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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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慮依附的人有方法可以妥善地使用交友軟體,讓交友軟體成為有助於自己成長的工具,而非陷入缺乏安全感的無盡回缺之中。示意圖/envatoelements

什麼是焦慮依附?什麼是逃避依附?

雖然在過去,我寫過非常多依附風格的文章,想閱讀更多的人可以看看這兩篇(依附理論的起源:我們為什麼會依賴別人──依附理論系列(一)依附傾向:我對你的依附沒有絕對分類──依附理論系列(二)),但在這篇文章的一開始,我還是要談談什麼是依附風格。

在依附風格的定義上,是一個兩軸四象限的概念。依附可以分成四種類型,分別是安全焦慮逃避矛盾等四種依附。

先來談談焦慮的特質。所謂焦慮依附,指得是在關係中容易感覺到對方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親近自己,因而容易覺得患得患失、想要不斷確認關係的特質。而所謂的逃避依附,則是在關係中害怕與別人親近,在親近的同時容易感覺到喘不過氣,希望與愛人保持距離的一群人。

安全依附的人,就是焦慮跟逃避兩個特質都低的人,他們不容易感覺到別人要拋棄自己,也不容易感覺到難以和他人親近;而矛盾依附則是,時而會感覺到對方與自己不夠親近、害怕對方拋棄自己,又時而會感覺到對方和自己太過親近,覺得不舒服而想拉開距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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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友軟體上,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居多?

那麼,交友軟體上,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居多呢?根據師大的碩士生陳姵如在她的畢業論文蒐集到的資料指出,台灣的交友軟體上,「焦慮依附」佔總人數 38.33%,「安全依附」佔總人數 25.83%[1]。不過因為她使用的量表,和國際上普遍使用的量表有一些學理上的爭議,因此我無法將逃避依附和矛盾依附的比例進行呈現。不過簡單來說,焦慮依附在交友軟體上,佔了將近四成的人數,而安全依附也有1/4的人數。

那麼,焦慮依附的人,到底為什麼會在交友軟體上佔這麼大的比例呢?他們使用交友軟體,又是為了什麼呢?

過去的研究指出,焦慮依附的人渴望與人親密的特質,會讓他們渴望與人在社交上來往,同時害怕被拒絕[2]。在這樣的情況下,交友軟體確實提供了一個很適合焦慮依附社交的場合。

在一般的生活中,我們的社交,並不一定是為了獲得對方的喜歡而做的。工作上必須要和老闆社交、和同事社交,是為了讓工作順利進行下去而做的;而且在這些情境之下,我們並不知道對方到底對我們有沒有私領域上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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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交友軟體的設計上,讓我們一開始就能夠設定自己要尋找朋友、短期交往關係、長期交往關係、結婚為前提的關係等等,對於焦慮依附這些想尋求深刻而緊密的關係的人而言,其實是相對友善的環境。

交友軟體的設計,對於焦慮依附這些想尋求深刻而緊密的關係的人而言,是相對友善的環境。示意圖/envatotelements

過去的研究曾經指出,一旦一個人意識到彼此相互吸引[3],彼此的互動模式會有所改變,而交友軟體提供了互相喜歡才能配對的機制,讓使用者透過意識到自己跟一些人成功配對,而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具有吸引力的人[4]

焦慮依附在交友軟體上的危險,以及我們該如何克服

不過,焦慮依附傾向越高的人,在使用交友軟體上,確實也有一些風險存在。根據一份研究指出,焦慮程度越高的人,確實越有可能使用交友軟體,也會在交友軟體上花費較多的時間。

花費較多時間上,其實是一把雙面刃。雖然好的部分在於,我在上一段提到,交友軟體讓焦慮依附,比較不必擔心被拋棄、不被喜愛等等的社交線索,但也有研究指出,焦慮依附傾向高的人,在交友軟體上,比較難以實際約到他人碰面[6];除此之外,焦慮依附若使用交友軟體和他人約炮,比較難以獲得滿足,同時也會產生許多負面的情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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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針對這些部分,我要提供焦慮依附傾向高的人,在使用交友軟體上的一些建議。

第一個建議,就是不要約炮。對於焦慮依附的人來說,大多會希望性行為是一個讓彼此關係更加進展的手段,而非像逃避依附一樣,比較能夠性愛分離。這個部分,我在泛科學上的〈性與愛的矛盾掙扎?不同依附型態對性愛關係的影響──依附理論系列(十七)〉一文中,有過詳細的討論。

正因為焦慮依附希望性愛能讓關係進展,那麼短暫的約炮關係,就容易讓焦慮依附暈船,因為焦慮依附者,雖然名義上同意對方只做愛不交往,但實際上又會希望透過性愛來改變對方的態度,進而跟自己交往。

如果約炮的對象,打從一開始就很堅持彼此不要交往,那麼約炮後,讓焦慮依附者感受到對關係不滿意,並隨之產生許多負面感受,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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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如果你的焦慮依附特質高,又真心希望找到一段長久的關係,千萬不要以身試火。

短暫的約炮關係,就容易讓焦慮依附暈船。示意圖/envatoelements

第二個給焦慮依附的建議在於,交友軟體用得多沒關係,但必須要把認識一個人的時間拉長。焦慮依附傾向高的人,大多會希望盡快確認兩個人的關係。但經歷過多場戀愛之後就會發現,有一些關係中自己的期望,以及對方對關係的期望,若未能在交往前做過核對,就容易讓彼此在交往中過得不順利(關於焦慮依附比較容易期待在認識時盡快拉近關係的研究,可以參考〈交往前,讓我們約會吧!三種依附類型怎麼做?──依附理論系列(四)〉)。

當然,我並不贊同感情中不應該改變別人的說法。我覺得戀愛是一個互相滿足、一起成長的過程,但我同時也不認為,希望短時間內改變對方的行事風格或價值觀等等,是一件讓人舒服的事情。

因此,把互動時間拉長,同時和對方討論一些自己的期望和對方的想法之間的落差,或許有助於你篩選掉無法相處的對象,或是打算和對方長久走下去,該如何拿捏彼此的進展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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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互動時間拉長,同時和對方討論一些自己的期望和對方的想法之間的落差,或許有助於你篩選掉無法相處的對象,或是打算和對方長久走下去,該如何拿捏彼此的進展速度。示意圖/envatoelements

第三個給焦慮依附的建議,則是盡量尋找同時具有「低焦慮」與「低逃避」這兩個特質的人交往,也就是和安全依附交往。安全依附者,相對而言有著較高的安全感,也比較願意對感情抱持著開放的態度。

如果真的找不到安全依附者,我也會建議焦慮依附特質較高的人,避免和「高逃避」的「逃避依附」與「矛盾依附」交往,他們不喜歡與人太過親近,不習慣表達自己的情感,對於情感需求高、希望與人親近的焦慮依附者而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當然,我無法提供一種通往幸福的簡單道路,即便我寫過眾多與依附相關的文章,也對依附相對熟悉,但我覺得了解依附,最重要的是了解自己適合和怎麼樣的人交往,不適合和怎麼樣的人交往;同時,你得了解到,哪一些關係,是讓自己容易表達情感,同時不會受傷的關係,而哪一些關係,是讓自己容易受傷,對方是無法接住自己情感需求的關係。

身為焦慮依附者,我不認為自己應該避免使用交友軟體,即便容易暈船,但挑選對象,讓自己暈一個暈下去會安全的人,而不是暈那些會讓自己受傷的人,我覺得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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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 陳姵如(2022)交友軟體使用者之人際依附風格、愛情態度與幸福感之相關研究。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教育學院心理與輔導學系碩士在職專班碩士論文。
  2. Mikulincer M, Shaver PR. (2007) Attachment in adulthood: structure, dynamics, and change. New York: Guilford.
  3. Luo, S., & Zhang, G. (2009). What leads to romantic attraction: Similarity, reciprocity, security, or beauty? Evidence from a speed-dating study. Journal of Personality, 77(4), 933–964. 
  4. Alexopoulos C, Timmermans E, McNallie J. Swiping more, committing less: unraveling the links among dating app use, dating app success, and intention to commit infidelity. Computers in Human Behavior 2020; 102:172–180.
  5. John K. Coffey, D. Kyle Bond, Jessica A. Stern & Natalie Van Why (2022): Sexual Experiences and Attachment Styles in Online and Offline Dating Context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exual Health, DOI: 10.1080/19317611.2022.2110349\
  6. E. Timmermans & C. Alexopoulos(2020) Anxiously Searching for Love (Among Other Things): Attachment Orientation and Mobile Dating Application Users’ Motives and Outcomes. Volume 23, Numb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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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心
76 篇文章 ・ 118 位粉絲
心理作家。台大心理系學士、國北教心理與諮商所碩士。 寫作主題為「安全感」,藉由依附理論的實際應用,讓缺乏安全感的人,了解安全感構成的要素,進而找到具有安全感的對象,並學習建立具有安全感的對話。 對於安全感,許多人有一個想法:「安全感是自己給自己的。」但在實際上,安全感其實是透過成長過程中,從照顧者對自己敏感而支持的回應,逐漸內化而來的。 因此我認為,獲得安全感的兩個關鍵在於:找到相對而言具有安全感的伴侶,並透過能夠創造安全感的說話方式與對方互動,建立起一段具有安全感的關係。 個人專欄粉專: https://www.facebook.com/psydetective/ 個人攝影粉專: https://www.facebook.com/psyphotograp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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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體自燃現象是真的嗎?這些傳聞究竟是「科學」還是「戲劇」?——《怪奇醫療史》
時報出版_96
・2023/02/19 ・3023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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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滋滋的肚子也能當蠟燭燒?

在寫到狄更斯與醫學關係的第三篇文章前,我想先鋪一個梗,談一下三國時代的人物董卓―這位漢靈帝時代的中郎將,受大將軍何進之託,脅迫當時干政的宦官十常侍,利用手中兵權搞得朝廷大亂,是開啟三國時代序幕的重要推手。

董卓應該是長年享受錦衣玉食慣了,根據記載他身軀肥胖,因此他的死,讓文史作家有了無限想像的空間。例如在《三國演義》第九回「除暴兇呂布助司徒,犯長安李傕聽賈詡」中,司徒王允設反間計,挑撥董卓的大將呂布將其殺死,羅貫中寫道:「卓屍肥胖,看屍軍士以火置其臍中為燈,膏流滿地。」

另外在一本紀錄東漢末年軍閥割據的小說《英雄記》也提到:「卓素肥,膏流浸地,草為之丹。守屍吏暝以為大炷,置卓臍中以為燈,光明達旦,如是積日。」

這些都比《三國演義》還扯,肥滋滋的董卓死後,肚臍被置入燈芯,竟然光亮如日,而且還持續好幾天,把董卓比成瓦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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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體的脂肪被傳聞說能當成瓦斯桶一樣燃燒。圖/giphy

看到上面的兩段描寫,以外科醫生的立場而言,只能說是鬼扯,如果人死後脂肪可以膏流滿地的話,那開刀房一定是人間煉獄,因為每個胖子被開腸剖肚之後,還沒有看到病灶時,外科醫師可能要準備大量的吸油紙,甚至是幫浦來把流出的油處理掉,否則沒有辦法進行下一步的工作。

至於利用肚子的脂肪當成蠟燭使用,更是讓我匪夷所思,因為人體的成分不見得全然是油脂,身體組織的燃點也不可能輕易的用燈芯點燃,如果這種情形會發生的話,那外科醫師一定也深受其害,因為我們用刀劃開身體之後,必須以高溫的電燒刀去止血,目前還沒有聽到患者在手術中忽然被點燃,甚至開刀房為此發生火災的紀錄。

會提到董卓的故事,是向各位說明人體不可能作為點燃的原料,否則在火場裡,消防弟兄救人時可能會帶著火柱出來,會特別提出來討論,是為了接下來探討狄更斯所處的時代,一直有很多人深信不疑的「人體自燃現象」(spontaneoushuman combustion,SHC),我們這位偉大的作家也是它的信徒。

許多故事中都有提到人體自燃現象。圖/giphy

「科學」現象還是「戲劇娛樂」效果?

狄更斯在《聖誕頌歌》中寫到,主角史古基(Scrooge)就擔心遇到聖誕禮物的幽靈時,會成為一個有趣的「身體自燃案」;另一部小說《荒涼山莊》(BleakHouse),其中的角色克魯克(Krook),一個時常酒醉的破銅爛鐵店老闆,被狄更斯形容「嘴裡冒著煙,好像身體裡著火一樣」,結果在一場大火中以驚人的方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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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爐架只剩下很小的火,但房間中有一股悶悶不樂的蒸汽,牆壁和天花板上有一層又黑又油膩的塗層。椅子和桌子,以及很少出現在桌子上的瓶子,都像往常一樣站立著,在一張椅背上掛著擾人毛茸茸的帽子和外套……這裡是一小塊燒焦的碎木頭的灰燼,上面灑著白灰,還是煤?哦,恐怖,他在這裡。」

狄更斯所描述的是克魯克當時已經發生了人體自燃,和傳說中所描述的一樣,房間裡有濃濃的灰燼,除了遺體化成油性的物質外,其他的東西卻安然無恙。

為什麼狄更斯會大膽地將當時流行的人體自燃寫入小說中?根據長年研究狄更斯的專家特雷佛.布朗特(Trevor Blount)所說,和作家在小時候經常閱讀一本可怕的期刊《The Terrific Register》有關,裡面多刊登聳人聽聞的事情,如暴行、酷刑、地震、沉船、鬼故事或決鬥場景等等,該雜誌在一八二二年有一期特別以駭人的細節描述,講述了柯妮莉亞.讚哈里.迪.班狄(Cornelia Zanghari di Bandi)伯爵夫人的死訊。

那是發生在一七三一年三月十五日,班狄伯爵辦了晚宴,當天伯爵夫人喝了相當多的白蘭地,所以不勝酒力的她早早回房睡覺,隔天女僕敲門,但伯爵夫人沒有回應,女僕只好打開窗戶,驚訝發現伯爵夫人已不成人形。

根據期刊裡的記載,伯爵夫人部分的顱骨及下巴已燒成灰燼,她的身體其他部分完好如初,當然身旁的家具都沒有燃燒的痕跡,不過空氣中瀰漫著臭味,像是酒與食物混合發出的酸臭味,有些油膩的東西滴得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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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叫比安奇尼(Bianchini)的牧師到場,也看到如此驚人的景象,斷言伯爵夫人是人體自燃,原因是發炎的血攪動了胃裡的汁液,和腹中的發酵物(其實是白蘭地)作用而燃燒。

類似上述的故事,從十七世紀時就充斥在歐洲的大眾間,到了十九世紀的報紙、甚至醫學期刊中,還不乏有零星的報告出現,也難怪喜歡大量閱讀的狄更斯受不了蠱惑,最終將其寫入小說中,作為那些卑鄙人物的懲罰。

《荒涼山莊》是連載的小說,所以在克魯克死亡這一部分發表後,有一位有醫學背景的文學批評家喬治.亨利.路易士(George Henry Lewis)對其發出嚴厲批判,引經據典提出許多科學家來嘲諷狄更斯,還敦促他在《荒涼山莊》以書本形式出版後,能夠做出一些校正,以防止類似的錯誤訊息傳播。

人體自燃現象也許純屬劇效果。圖/giphy

如果狄更斯以輕鬆的筆調回應這件事,勸路易士不要太嚴肅的話,整件事大概就不會有糾纏,可惜狄更斯找出了一些深信人體自燃的醫師還有學者,及現場目擊者來反擊路易士,甚至在《荒涼山莊》以單行本出版時,斬釘截鐵說他的故事確實可信,而且有科學依據,結果惹來路易士更強烈的批判,希望他「不能隨意忽視和沉默地忽略,他所收集到的反對人體自燃的科學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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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普羅大眾的反應呢?大家對克魯克死亡沒有發表任何贊成或反對的意見,狄更斯的聲明沒有受損,《荒涼山莊》更是大賣,這是玄學戰勝科學嗎?我並不這麼認為,因為喜歡看小說的讀者,都喜歡看到壞人死狀悽慘,那遠比科學重要。

如果大家以人體自燃上網站搜尋的話,相信會有驚人的發現,而且也會看到長長一列的知名作家,如馬克.吐溫,以及寫出《簡愛》(Jane Eyre)的英國作家夏綠蒂.勃朗特(Charlotte Bronte)等等,在他們的作品中談到人體自燃現象的情節。

許多作品中讓壞人以自燃的方式死亡。圖/giphy

可能讀者有的是人體自燃的擁護者,會提出很多不可思議的現象來問我意見,我的反駁除了剛剛在董卓死亡的敘述外,另外提出一個觀點讓大家思考:所謂的人體自燃受害者,大都沒有任何現場目擊證人以解釋他們如何燃燒?所以我並不反對他們燒成灰燼,只是不相信他們會自己燒起來罷了!

我的心情應該和買那些《荒涼山莊》的讀者一樣,小說本來就是要怪力亂神、天馬行空,壞人就該死狀悽慘、結局大快人心,把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拿到科學上來討論有必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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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大家不要像狄更斯和路易士那麼認真嘛!

——本文摘自《怪奇醫療史:從疫苗發明、疾病歷史、護體神功、縮陽症、按摩槍等,解開最不可思議的醫學古今事》,2022 年 10 月,時報出版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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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報出版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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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品包括文學、人文社科、商業、生活、科普、漫畫、趨勢、心理勵志等,活躍於書市中,累積出版品五千多種,獲得國內外專家讀者、各種獎項的肯定,打造出無數的暢銷傳奇及和重量級作者,在台灣引爆一波波的閱讀議題及風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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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科技介入感官體驗,人類的情感還是「自然」的嗎?——《再.創世》專題
再・創世 Cybernetic_96
・2021/11/05 ・5624字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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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劉育成|東吳大學社會系副教授

後人類學者 Rosi Braidotti 在其著作中提出了一個問題:

「後人類主體的感官與知覺器官,看起來會像什麼樣子?(What is the sensory and perceptive apparatus of posthuman subjects like?)」(Braidotti & Hlavajova, 2018, p. 12)。

或者,換一個問法。人類所擁有的情感、情緒、知覺或感官體驗,都是「自然的」嗎?這樣的論述有多大程度是真實的?以及,科技如何可能改變這樣的真實性?Jordi Vallverdú 提出「後認知時代(Post-Cognitive Era)」一詞,藉此思考以下提問:「情緒或情感是自然的嗎?」「在科技介入後,情緒或情感如何變得不自然?」,或者「如何挑戰情緒或情感是自然的這條界線?」(Vallverdú, 2017)。

換句話說,他的提問是:人造感官如何影響或形塑我們對世界的認識?以及,最終而言,如何形塑我們對自身之認識,以及形塑自身與機器之關係的認識?當然,這也挑戰了自然與技術的關係,也包含了重塑兩者之間原本存在之界線的內涵。

自然與非自然之間的關係

自然與技術(人造物)的關係,從希臘時代便有所論述。在史丹佛哲學百科(SEP)中,Franssen 等人歸納出了四個主題:首先,技術是學習於自然,或是模仿於自然。例如建造房子是模仿自燕子築巢、編織則是模仿自蜘蛛結網等。第二,自然與人造物之間存在著根本上的區別。例如亞里斯多德認為,自然界事物的產生與動作乃是內生的,而人造物是依賴外在的原因。此外,不同於自然,人造物也無法再製自身。第三,亞里斯多德的四因說(物質、形式、效用、目的)對技術哲學的貢獻。第四,柏拉圖與亞里斯多德對技術圖像的大量使用。例如柏拉圖將世界描述為是工匠的作品(the work of an Artisan)以及兩者都認為技術圖像在表達「世界的理性設計」這個信念上是不可或缺的(Franssen, Lokhorst, & Poel,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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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臘神話中也經常見到技術如何借鏡於自然,以擴展人類的能力。例如伊卡洛斯與代達洛斯想要透過蠟製成的翅膀逃離克里特島的故事。對於自然與技術(人造物)之間的區別,以人造物無法再製自身為主要觀點,指出了某種對於自然與人造物之間似乎存在著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或高牆。無論是往下走到底或者往上爬,科技都尚未能帶領我們看到是否能成功跨越的終點。

許多技術模仿於自然,例如建造房子是模仿自燕子築巢。圖/Pixabay

從技術的角度來看,自然是可以被征服的。然而,自然卻從未想要征服技術。對人類與社會的演化而言,「自然」不過就是透過技術進行觀察與再現的產物。康德曾經提問,「自然如何可能(How is nature possible?)?」社會學家 Simmel 認為這樣的提問正指出所謂的自然,「只不過是對自然的再現而已(nothing else but the representation of nature)」(Simmel, 2009[1908], pp. 40-41)。此一對自然的再現,原本是透過感官、心智與意識的運作,綜合而來的主體經驗,例如味道、溫度、顏色、情緒等皆然。

對康德而言,自然「就是個特定種類的經驗,一個透過且在我們的知識範疇中所發展出來的圖像」(Ibid.)。Simmel 對康德有關自然的討論,原本是想要回答「社會如何可能?」的這個問題,但將它自身的問題類比於康德的提問,正好提出了當前關於科技與人類發展的重要議題,也就是:在多大程度上,人類其實是技術的產物,且徹頭徹尾就是技術的?以及,隨著科技的介入,人類—身體與心智—在多大程度上仍(會)是自然的?

自然(Nature)可以是資料(Data)嗎?

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中說道:「人自身作為一種自然力,與自然物質對立。為了在對自己的生活有用的形式上佔有自然物質,人使自身的自然力——手臂和腿、頭和手運動起來。當人透過這種運動,對外在於自身的自然施加作用並改變自然時,也就同時改變他自己的自然/性質(Nature)」(引自,萬毓澤, 2018, p. 56)。

這似乎是說,人透過其原本作為自然界之一部分的自然之力,在改變自然的同時,也改變了自身的屬於自然的那一部分。科技不僅在這個運動過程中給予人的自然力大大的協助,甚至不斷地擴增其力量,更透過大腦的延伸——網際網路以及人工智能等——欲將人類身體的自然性質消除殆盡。儘管可以想見的是,這為人類的日常生活帶來更多的便利與效能,但與此同時,自然卻也成了一個再也回不去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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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自然的?」這件事重要嗎?在自然與技術(非自然或人造物)這兩個端點上,我們很少譴責自然是一個不好或不健康的東西,但是跟技術有關的,卻經常象徵了不健康的事物。當現代社會中出現越來越多諸如「吃得健康」、「吃原型食物」、「回歸自然」等論述,或許也指出了前述馬克思所論述的矛盾。

在科技發展上,將自然——透過各種感測器或演算法等——化約為「資料(data)」並且對透過這些資料以模擬、再現或理解自然的肯定,讓自然離人類越來越遠。Coyne 在探討自然在數位時代中的位置時也說道:「無論自然是什麼,其絕不是資料」(Coyne, 2018, p. 7)。我們之所以能夠區別何謂自然或不自然,前提是我們已經使用了「自然/非自然」的這組區別。對人類以外的有機體而言,這組區別無疑是不存在的。

在科技發展上,將自然透過各種感測器或演算法等化約為「資料」。圖/Pixabay

換句話說,這組區別乃是技術的產物,也正是從技術(人造而非自然)的角度觀之,自然充滿了訊號(signals)或徵兆(signs), 等待著被(技術)解讀。對自然的「認知」——搜集、解讀訊號並賦予意義,一開始雖是透過尚未被技術中介的身體與感官來實現,但如今卻逐漸轉向由人造感官(artificial organs)與演算法來架構出對自然的認識。

歷史上的四種認知階段

廣義而言,「認知」就是對世界或環境的感知與認識。Vallverdú 區分了歷史上的四種認知階段:自然、文化、計算,以及後設統計(meta statistics)(超人類/超智能)(Vallverdú, 2017, p. 194)。這四個階段也可以看作是四種認識世界的方式,而這個過程也標示了那個原本是自然之一部分的身體,在科技介入後如何逐漸消逝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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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三個階段,那個自然意義下的身體仍是認知發展與主體,感官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心智的發展也與感官如何感知外部世界有密切關係。因此,至少在這些階段中,知識仍是具身性的(embodied)。假如我們依舊相信科學與科技發展中的奇點(singularity)論述是可能出現的,那麼在奇點之後的人類以及「認知」又會是什麼樣子?這是 Vallverdú 所謂的第四階段:後設統計。他認為,未來的知識在本質上將會是「統計性的」。他稱那些在奇點之後所出現的認知實體為「後認知實體(post-cognitive entities)或「後奇點智能(post-Singularity intelligences)」(Ibid., p. 197)。

這樣的一種後認知實體主要有兩類,其一是「超人類(transhumans)」,其二則是人工智能學家 Nick Bostrom 所謂的「超智能(superintelligences)」(Bostrom, 2014)。超人類或許仍可被認為是人類或具有部分人類的性質,或者所謂的「賽博格(cyborg)」。然而,對於「超智能」——一種具有人類智能特性卻能超越人類智能的演算法,如何定義其是否為活著的或者是有機體等,對某些人而言似乎還是個困擾。

在探討認知的發展與情緒是不可分的前提下,Vallverdú 將這些後奇點智能的情緒系統描述為「para-emotions」,這個系統與當前人類的情緒系統運作會有很大不同,也將會是建立在新的資訊結構之上。如果情感與情緒在某種程度或意義上仍是自然的,那麼我們將要如何理解透過人造感官、各種感測器所蒐集到的數據,並據以形成關於情感與情緒的計算及結果?

另外,假如一個人工智能演算法能夠展現情感與情緒,並以此為基礎發展出對環境的認知與理解,這樣的一種非人的、後奇點實體是否能被視為是具有生命的?這些問題不僅在實務上會帶來各種倫理議題,在知識論上也直接挑戰了自然與技術的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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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已經可以見到人們透過穿戴式或植入式裝置搜集數據,並以此為了解自身身體的方式。這些人造感官、感測器所獲得之資料,可以單獨運作或與身體感官的運作合併,一同形塑出所謂的認知。人們感知的方式也會形塑其思考與行動的方式與內容。

人們透過穿戴式裝置搜集數據,並以此為了解自身身體的方式。圖/Pixabay

Vallverdú 以「羞恥感(shame)」在社會連結中扮演之角色為例指出,羞恥感這種複雜的社會情緒,乃是透過複雜的社會互動而出現。此外,羞恥感更能夠用來實現人們彼此之間更細緻、複雜的社會互動(Vallverdú, 2017, p. 205)。這樣的情感與情緒如何在人造認知設備中獲得實現,以及對人機互動的影響與啟發等,都還尚待深入探究。

「感覺」可以透過大數據或演算法建構嗎?

「資料並未創造出感覺(data do not create sense)」,Vallverdú說道(Ibid.)。

透過技術能搜集到的資料越多,並不表示對自然或環境的感知或理解就必然會越加正確或適切。更重要的是,透過人造感官為人類或超智能所架構出來的環境特性,是否也是自然的,或自然的一部分?若我們將演算法也視為一種人造感官,當人們越來越依賴演算法來架構認知時,人類大腦是否會受到各種人造感官的影響,而被形塑成一種透過人造的方式來認識其環境,或者甚至,最終為人造大腦所取代?例如,書寫工具的數位化將我們與自然的接觸簡化到手指的固定、簡單的幾個動作,但卻給予與我們探索更多非屬於自然的可能性,而得以讓想像力因為數位化工具而得以更精緻、更多意想不到的方式來實現。其確實為我們帶來了更豐富的世界,但也將我們與自然的關係簡化為僅是手指的幾個動作。

再舉個例子,我們對植物的認識,過去需要到外面,透過觀察、觸摸等方式來認識植物,如今透過智慧型手機中的 APP(例如「形色」或 Google),只要對不知名的植物或花卉等拍攝照片,該程式就會將照片與其雲端上的資料庫進行比對,然後將結果回傳到手機螢幕上,然後使用者就會知道該植物的名稱及特性。在經驗研究中觀察到的是,使用者是在獲得回傳之資料後,再將該資料中對該植物特性的描述與眼前的植物進行比對,也就是透過回傳之資料來認識該植物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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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透過 APP 就可以顯示不知名植物的資訊。圖/Pexels

在此一過程中,原本一開始是需要透過感官進行仔細觀察、觸摸、尋找資料、比對等都被簡化為一連串數位化的動作,這些動作與所要認識的對象之性質無關,而我們卻越來越習慣於用這樣的方式來認識與接觸自然。當我們意識到時而想要回歸到更多的自然時,我們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可能更高(一方面是因為我們已經習於技術為我們提供對自然的認識或進用),甚至是一件不太可能或相當困難的事。

Braidotti 認為後人類、後人類中心主義的觀點,乃是茁生於「展露自身於世界,且折疊世界於自身之中的實作」(Braidotti, 2013, p. 193)。對我來說,這就是將人類帶回自然。至於這個「將人類帶回自然」對人類自身而言是一種貶抑或者是提升,或許仍有待討論。若科技是為了征服自然而存在及發展,也就是致力於人與非人(人造物)、自然與技術之界限的消解,那麼這樣的一種後人類論述,或許更像是創造了不存在真正自然的對象物。前述之界線的消解包含兩種意涵。其一是解消而回歸自然,其二是解消但卻是回歸技術。

然而,對這兩種意涵的探究,是否也預設了人與非人這組區別是技術而非自然的產物?這或許也是值得思考的問題。關於後人類與後人類中心主義的提問便會包括,這組區別之解消,帶來的是偏向自然或偏向技術的世界或思維?

《脫稿玩家》中擁有自我意識的 NPC

在最近的一部電影《脫稿玩家(Free Guy)》(2021)中,劇情主要描述一個在數位虛擬世界中的 NPC(Non-Player Character,非玩家角色)在獲得自我意識之後所發生的各種情節。非玩家角色指的是,在角色扮演遊戲中,那些不是由玩家所控制的角色。非玩家角色通常是由電腦程式或人工智能演算法所控制,主要協助真人玩家進行遊戲或豐富遊戲的場景與互動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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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該電影中所設定的虛擬遊戲場景裡的 NPC—Guy—突然獲得了自我意識,因此也認識到他跟遊戲中的其他 NPC 角色有所不同。此外,該遊戲的真人玩家也在與 Guy互動的過程中,不僅有真實情感的投入,也引發了對於 Guy 是否應該被視為是「人」或者是「活著的」討論。這也直接挑戰了自然與非自然的界線,以及「什麼是『活著的(alive)』?」、「自然就等於是活著的嗎」等觀點。更進一步提問會是,在這個從自然到非自然的跨越,以及從非自然跨回自然之過程中,到底發生了哪些事?

結語

綜上所述,人類(社會)或許正經歷一個從「科技中介的自然(technologically-mediated nature, or artificial nature」到「科技的自然化(naturalization of technology)」之發展。在此過程中,關鍵的提問將會是,自然如何解消於科技之中,以及這樣的解消為物種帶來何種面對自身的方式及後果?無論是 Vallverdú 稱之的後認知或後奇點實體,還是 Braidotti 的後人類主體,這些都會是「身體主動吸引技術進入其中」的主體,技術不再是輔助身體之用,正常與不正常的身體,都期待技術帶來的好處——也將重塑正常/不正常的界線。

例如我們不只是無法抗拒智慧型手機,在某種意義上,我們歡迎智慧型手機對身體——姿勢、行為、心理與心智——的殖民。感官與知覺設備不再只是指單純的身體感官,也不是如麥克魯漢所言之的身體感官透過技術物而延伸的產物,而是技術物改變感官經驗甚至取代感官以提供資訊給心智(演算法)進行處理,最終帶來的或許正是一個科技就是自然的後認知時代。

參考資料:

  • 萬毓澤. (2018). 你不知道的馬克思. 新北市: 木馬文化.
  • Bostrom, N. (2014). Superintelligence: Paths, Dangers, Strategies. Oxford, U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 Braidotti, R. (2013). The Posthuman. Cambridge, UK: Polity Press.
  • Braidotti, R., & Hlavajova, M. (Eds.). (2018). Posthuman Glossary. London and Oxford: Bloomsbury Academic.
  • Coyne, R. (2018). Network Nature: The Place of Nature in the Digital Age. London & New York: Bloomsbury Academic.
  • Franssen, M., Lokhorst, G.-J., & Poel, I. v. d. (2015). Philosophy of Technology. In E. N. Zalta, U. Nodelman, & C. Allen (Eds.),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pp. 1-55). Stanford, CA: Stanford University.
  • Simmel, G. (2009[1908]). Sociology: Inquiries into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 Forms (Volume 1) (A. J. Blasi, A. K. Jacobs, & M. Kanjirathinkal, Trans.). Leidon & Boston: Brill.
  • Vallverdú, J. (2017). The Emotional Nature of Post-Cognitive Singularities. In V. Callaghan, J. Miller, R. Yampolskiy, & S. Armstrong (Eds.), The Technological Singularity (pp. 193-208). Berlin, Heidelber: Springer.
再・創世 Cybernetic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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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策展人沈伯丞籌畫之藝術計畫《再・創世 Cybernetic》,嘗試從演化控制學的理論基礎上,探討仿生學、人工智慧、嵌合體與賽伯格以及環境控制學等新知識技術所構成的未來生命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