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達文西」特展裡,一位孩童在23日下午不慎絆倒而破壞了保羅·波爾波拉(Paolo Porpora)的巨幅油彩畫作品〈花〉(Flowers),導致畫作破洞,主辦單位緊急請來現任亞洲現代美術館副館長、文物修復師蔡舜任為畫「動手術」,經過半天一夜的時間,畫作修復已告一段落,接下來靜置觀察,看局部修復與原作的差異。
展覽策展人、義大利科學鑑定師安德烈·羅西(Andrea ROSSI)說,畫作被破壞後,他們先分析顏色結構與纖維。他用放大倍率800倍的顯微鏡觀察「創口」,由於受創處的顏色單純,只需咖啡色、黃色、紅色三種顏色的色粉調和(若是位在花朵處就複雜多了),加上纖維是單一的亞麻布,判斷這案例的處理不算棘手。
工作人員併了六張會議室桌子,鋪上一層無酸紙,讓蔡舜任在展場就地修復這幅畫。蔡舜任說,一般撞擊破口多是搬運所致,位於畫作邊角,寬度小於5公分,像這樣8~9公分拳頭寬的破口不常見,「(修復)它是難的,要花時間,但是是可以解決的!」
蔡舜任解釋,首要著重把結構修好,用特殊熱熔性膠料(合成樹脂)連結斷裂的纖維,在背後以質料輕薄的合成樹脂作透明強化層,像貼上一塊補丁一樣,接著重建肌理、上色、上保護層。
「修復不會用油畫顏料去補油畫。」他說,修復是用凡尼斯顏料調和色粉,在裂口痕跡上反覆補色,凡尼斯顏料非常薄,修復師只有兩到三層的機會,顏色就要能覆蓋掉破損處。有個困難點是,這些古典畫作都有噴一層凡尼斯,即使用一模一樣的光澤和色澤修補局部破損處,仍會有些微差異,「凡尼斯像鏡子一樣,讓畫反射完全。」
「我們做這些填補、肌理重建、全色,都只是為了讓這過程的部分跟周邊連結,而不是要把那地方填滿,這觀念差非常多!」蔡舜任強調。他也笑著說,除非再給畫作一拳,不然修好之後,這畫在美術館空間可再放15年沒問題。
蔡舜任說,一般建議東西壞了就送到修復師,不過主辦單位有其考量,就地修復可免去運輸過程。這就像有些廟宇需要修復,棟柱搬不走,也是修復師帶著材料到現場修。他說,台灣多數人還無法想像修復是怎樣的工作和專業,就靠案例慢慢講。
泛科學記者昨晚到現場時,蔡舜任已完成結構重建的工作,畫作上不見破洞,而是一條白色ㄇ字型裂口,像疤痕一樣,只見他神情專注,一筆筆反覆補色、補膠、從正反面壓平纖維、補色、壓平纖維。修復工作從24日下午、晚上、午夜,通宵到今天(25日)早上九點告一個段落,因為天氣及環境變化會影響顏色穩定度,接下來得觀察兩三天至一周的時間,若狀況不好,羅西也有可能決定把畫作提早送回義大利。
人與藝術品的距離?
許多人質疑,為何展覽有如此多的真跡畫作,展覽地點卻選在華山藝文中心,而不是相對「規矩」的故宮或其他地點?
京銓藝術發展股份有限公司的一位總監對此回應,當時義大利團隊與台灣策展單位一起場勘台北各博物館與展覽點,有的場地太小,有的運輸巨幅畫作不便。義大利團隊希望展覽盡可能地貼近大眾,最後選定400坪大的華山藝文中心廠房,把氣窗堵起來(因為陽光最傷畫作)、挑高支架,監控展場維持23℃、濕度60%。展覽比照歐洲規格,讓觀眾近距離觀看、舉辦免費講座等。
總監說,在歐洲,展覽畫作真跡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反而難以想像展覽複製品是什麼概念,他們與藝術品距離相當親近,甚至有觸覺教育,讓孩童撫摸、感受畫作紋路。對於有意見說台灣觀展素養還無法與真跡搭配,他認為台灣人不要把自己看得這麼低,否則整體環境永遠不會提升,凡事總有個開端,台灣十幾年前的「黃金印象─奧賽美術館名作特展」就曾是個開端,可惜沒有延續下來。
他描述羅西第一時間的反應,當時羅西開玩笑:「嘿!你碰過真跡了呢!」並安慰小孩,他知道他很害怕,什麼事都會發生,畫可以修復,如果還沒看完畫展,繼續逛吧。
去年有家英國博物館發生小孩撞倒花瓶的意外,館方修好之後想找回那位小男孩再參觀一次。蔡舜任也說,這作法很棒,那位小男孩一定對這修復工作非常有感觸,就像蔡舜任當初有感於自身畫作隨時間損壞而踏入文物修復領域。
延伸閱讀:
〈透視達文西 專訪科學鑑定師〉,泛科學。
〈台南記錄三:門神文物修復〉,泛科學。
公視影音報導蔡舜任及記錄修復古蹟過程:獨立特派員第291集、164集(上)、164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