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活動紀錄/簡克志
2019 年的泛知識節,我們邀請到陳國偉老師,現任國立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研究所副教授,請深耕科幻領域的他一同來與我們分享科幻文學的定義、影響又有哪些?
科幻,一種邁向未來的文類
首先,陳國偉介紹了科幻的定義。知名科幻小說家兼科學家艾西莫夫認為:「科幻小說可以被定義為文學的一個分支,它涉及人類如何反應了科學和技術的變遷。」另外一方面,海萊因則認為:「科幻小說乃根據真實世界足夠的知識與對自然和科學方法完整的認知,『寫實地』推測可能發生的事物。」
陳國偉因此認為科幻小說可以說是一種「邁向未來」的文類。
再來,陳國偉引用葉李華對科幻的定義註,科幻=科與幻=「科學」+「幻想」。科學是指科幻裡面有關技術層面的描寫,幻想是指科幻裡面虛構的想像。接著國偉老師引用研究科幻小說的蘇恩文,蘇恩文認為科幻小說具有「抽離」與「認知」兩種特質,並且將其運用在具有「新奇(novum)」元素的敘事上。「抽離」是指科技與時空的落差,科幻小說的科技常常是現在無法實現,但未來有可能實現的科技。「認知」則涉及了反省與批判現實,看完科幻小說之後,讀者往往會回過來反思現在。那是因為「新奇」讓讀者對現實產生了一種陌生化效果,得以用新的視角重新省視當下的現實。
科幻被區分為硬科幻與軟科幻,硬科幻就是比較專注自然科學邏輯和知識設定的作品,例如:《2001 太空漫遊》或《三體》。而軟科幻是運用比較多社會學、政治學或人類學等元素的科幻作品,比較不會去詳細解釋想像出來的科技或科學現象,例如:《科學怪人》或《星際大戰》。
陳國偉進一步提到,一般人認為的科幻,通常是未來人類文明的進步景觀,或是涉及未來人類的終極命運。不過,實際上的科幻視角,多為科學樂觀主義的反省或轉向,透過末日題材來反思科學的有限性與科技失控的後果,例如:《明天過後》、《末路浩劫》、《機械公敵》或《我是傳奇》。科幻小說很多時候都是人與世界或人與其他物種關係的反省。
後人類:未來的「人」有哪些可能?
既然科幻作品中人的關係如此重要,那麼未來的「人」有哪些可能?國偉老師繼續進入「後人類」的話題。Hayles 在 1999 年的著作《我們如何成為後人類?》裡面,探討了後人類的可能形式。而林建光《賽伯格與後人類主義》裡面,認為生命的本質不在於身體,而在於資訊模式。也就是肉身可能會消滅,但是意識或記憶則可以透過資訊的形式一直保存下來。
在後人類的概念裡,人與機械的界線是模糊的,因為人是以賽伯格(Cyborg,模控生物體)的形式存在。而科幻作品裡面,通常會去探討人類與後人類之間的互動之中,什麼是「人性」?「人性」如何透過後人類展現?例如:電影《AI 人工智慧》與《攻殼機動隊》。
以科幻作品討論創傷的衝擊與忘卻
最後,陳國偉認為在亞洲(特別是日本),科幻作品其實還乘載著記憶與遺忘的交互辯證,是忘卻與記憶的政治裝置。日本在 2011 年發生 311 災害的傷痛,是三重末日恐懼的創傷,包括核災與戰爭的連結,讓日本人回憶起 WW II 的原子彈爆炸。還有歷年來對地震的恐懼,則呼應小松左京著作的日本科幻小說《日本沉沒》。例如:《新世紀福音戰士》劇場版裡面的第三次衝擊,就像是為了回應日本 311 災害,因為 311 就是日本百年來的第三次大地震,庵野秀明期望在末日的災難裡面找回人與人情感的連結。
陳國偉又舉了《哥吉拉》和《你的名字》為例。2016 年電影《哥吉拉》為何比《你的名字》更受到學院派和電影專業人士的歡迎?《你的名字》裡面有許多和 311 災難的巧合,例如在祭典裡面做緊急逃難廣播的女生名字和 311 受難者相同。不過在《你的名字》裡面,許多人都沒有關於隕石滅村災難的記憶,國偉老師認為劇情暗示著日本人希望忘記福島災難。但《哥吉拉》卻是對 311 災難記憶的批判。現實對於虛構,就像日本對於哥吉拉,哥吉拉就像是上述三重創傷忘卻的召喚,把創傷召喚回來。
哥吉拉是海底的核廢料所催生的,正對應福島核災。電影裡面美國主張以核彈去摧毀哥吉拉,又要把核彈丟在日本。同時,哥吉拉也批判了日本官僚主義的顢頇,也呼應 311 災難中日本官方的低效率作為。《哥吉拉》作為科幻故事的載體,連結到現實日本社會的當下,不斷地提醒著人們已經忘記或想要忘記的事情。
科幻作品有著銘刻歷史記憶的功能,讓現在的人得以反思過去和勇於面對,也正是科幻文學可以教我們的事。
- 註 1:其實葉李華在2018年的泛科學院課程〈科幻的實用定義與基本精神〉中,已經修正這種將科幻看成科與幻的定義。葉李華認為科幻難以定義。科幻(Science fiction)必須視為一個整體,不可拆開成科學(Science)加上幻想(fi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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