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何姍蓉
學術研究之路是漫長而辛苦的，然而，若能堅持信念、心存好奇地去挑戰遇到的問題，研究成果所能造福的人可能遠遠超乎自己想像。
本次【PanSci Talk x 天下雜誌：堅持】邀請到被譽為是「最接近諾貝爾獎的日本人之一」的日本京都大學客座教授本庶佑（Tasuku Honjo）博士，來與我們談談他研究主要的成果「癌症免疫療法」、對青年學子的人生建議、以及他個人人生哲學。
癌症免疫療法：狂踩油門之前先把煞車拆掉
癌症，一個令人聞之色變的名詞。平均每十萬人約有100至150人罹癌，而全球每年的癌症死亡人數更是高達四、五百萬人。隨著醫療與科技的進步，曾經被喻為不治之症的癌症，是否能有扭轉局面的可能性？
過去我們最常見的癌症治療原理為先辨識出癌細胞，再去攻擊它，然而幾十年來的成效並非特別好。本庶佑博士於是從癌症免疫學的角度切入，以刺激免疫的活性來治療癌症。
一九九二年，本庶佑的研究團隊在研究細胞自殺的相關蛋白時，無意間在T細胞上發現了PD-1分子。但在當時，他們對PD-1的功能並不清楚。為了要了解PD-1的功能，研究團隊花了一年的時間將小鼠的PD-1基因剔除，並觀察其結果。
但三個月過去了，卻什麼都沒發生。「如果什麼都沒發生，表示這個基因並不重要。但是從其他相關研究，我們認為這個基因一定很重要，」而當時由於其研究生的研究需要，犧牲了一些小鼠來發表，幸好，還是留了一些小鼠繼續觀察。
六個月後，小鼠死了，解剖發現有這些小鼠在關節、心臟、腎臟、胰臟、心肌等方面都有問題——缺乏PD-1會造成小鼠的自體免疫疾病，出現免疫反應過強，進而攻擊自己細胞的情況。原來PD-1就像是一個免疫系統的剎車器！
由於免疫系統不只要攻擊敵人還要保護我們自己，因此在刺激免疫活性以治療癌症時，若能把功能如控制車子在馬路上行進速度的煞車器（抑制免疫系統過度反應）的PD-1拿掉，便能讓T細胞可以更活化，進而殺死癌細胞。
於是本庶佑博士一步步帶領他的研究團隊，從PD-1抗體的動物實驗開始，再與藥廠合作於美國及日本進行新藥的人體試驗。二○一四年，由PD-1抗體所研發出來的抗癌藥物在日本獲准上市，不久後也獲得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FDA）通過上市。
癌症免疫療法的優點包括：副作用較小、對多種癌症有效（免疫系統能辨識出所有不屬於我們身體的細胞，特別是那些不斷改變的）、具延遲性、且可與其他療法共用。
不過未來仍需許多研究來找到最適合使用此療法的時機、人、病灶，而雖然共用可降低化療、放療的劑量、副作用相對較小（然而臨床試驗也有人中斷、過世），但是這種治療仍需要專家非常小心地追蹤，不建議在小型醫院施用。
從意外發現PD-1，一路走到藥物上市，需要的除了研究的本事以外，堅定的信心亦不可或缺。本庶佑博士表示：「在生命的科學中，你永遠不知道哪一顆種子會發芽，需要長時間的耐心來支持、澆灌。」
不要相信教科書
本庶佑博士說當科學家最重要的是好奇心，如此才能找到可以研究的點。他提醒在場的學生：「不要相信教科書。當你仔細去閱讀教科書時，會發現有些地方其實並不合理，你必須心存懷疑，並自己去思考為什麼。」
做研究的人需要有勇氣去挑戰這些問題，很多大問題需要時間去解決。然而，為了快速發表，近來很多人選擇簡單的問題去解決；而某些問題也成為很熱門的研究主題，發表那些題目便容易登上CNS（Cell、Nature、Science）。
「我的研究一個都沒有上。」本庶佑博士笑著說：「不熱門的題目通常很深，也需要更多的時間。」
別讓「錢」阻止你追尋科學夢
主持人當場詢問了與談的學生未來是否願意做學者，然而兩位與談學生皆提到雖然對研究充滿熱情，但研究經費卻是一大問題。
本庶佑提到，過去他們不管做什麼都窮所以不擔心沒錢，但現在有機會賺錢、變有錢，我們才會開始擔心某些工作不賺錢。
學術研究的確是一門很花錢的產業，很多研究十分耗時，卻不知道未來會如何。現在許多人偏好做創新、可快速應用的研究，於是許多費時費力的醫學研究並不是很熱門。然而基礎研究卻是一切的根基，且生物醫學需要非常多的失敗、非常多的賭博，我們必須接受，因為這是科學的本質。然而，許多影響研究經費的分配的政治人物與廠商無法接受。
現今的趨勢希望連結學術與產業，讓研究成果能實際用於促進人類福祉。本庶佑認為，轉譯學術到產業，賺錢的不應該只是產業，而應回饋到學術。他選擇為藥物申請專利，是希望專利資金能回流到大學、學術，培育新一代的年輕科學家，讓他們有好的環境以及資源接續在科學的夢土中，為未來社會的進步耕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