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食鴉片會上癮,是大家小學就知道的事情。因為鴉片的麻醉與鎮痛的效果實在很強大,除了清朝人外,縱觀整個19世紀,鴉片在英國、西歐和美國被廣泛地應用。目前在臨床上鴉片類的藥物仍占有相當重要的角色。
根據美國的大規模調查,在2010年美國對鴉片類止痛劑成癮的患者數目攀升到兩百四十萬,佔總人口的0.8%。而且,從1992年到2000年不到十年的時間,新的藥物成癮者增加了225%。使得成癮者到醫院向醫師要求處方的狀況相當常見。藥物成癮不該被鼓勵,但是面對藥物成癮者,醫師常常還是開出了處方,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加州史丹佛大學的精神科醫師Anna Lembke在《新英格蘭醫學期刊》提出了三點看法,解釋醫師為何會繼續開藥給鴉片類止痛劑的成癮者。[1]
來看看他怎麼說。
第一個原因是醫學對疼痛處理方法上的改變。
在十九世紀,醫生是反對各種止痛的。在當時的觀念裡,疼痛甚至還是個好現象,能有疼痛的感覺代表著身體仍然活躍,還能對傷害做出反應。
因此,有好長的一段時間,病患身體的疼痛是完全被忽略的。
隨著醫學的進步,醫師不只照顧到病人的生與死,還要照料到每個細微的感受。因此,解決病人的疼痛,現在已經變成醫生的絕對責任。甚至,在2001 年,加州的醫學會通過了一條史無前例的強制令,要求所有有執照的醫師 (除了病理科醫師及放射科醫師之外),都要修習一整天的「疼痛控制」課程。
自此,病人自述的主觀疼痛經驗成為第一優先需要考慮的事情。
醫師逐漸變成需要滿足病人的需求的服務業。甚至,美國還設有網站讓病人考核醫師是否為「關心病人的醫師」,而且病人的滿意度也會影響到醫師在院內的評分。不開止痛藥給藥物成癮者,幾乎和不關心病人感受畫上等號。你說,醫師能不開藥嗎?
第二個原因是現今社會風氣傾向認為,「醫學應該,也可以,終止避免所有的苦難」。
無論是心理或身體的疾病,一定都找得到病因,也該得到醫治。當鴉片類止痛劑成癮者抱怨著疼痛,但醫師不給予治療之時,輿論會認定醫師有責任終結病人的苦難,甚至「醫師讓病人持續疼痛,會進一步造成病人心理的創傷」。
這樣的社會風氣讓醫師陷入窘境。其實,當藥物成癮之後,這些患者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設法拿到鴉片類止痛劑。病患是這麼說的:「我知道我有鴉片類藥物成癮的問題,這全是醫師的錯,他們開了這些藥給我。不過,假設他們不開給我,讓我繼續疼痛,我可是會告醫師的喔!」不開藥,會有法律上的威脅,也有輿論攻擊的危險。你說,醫師能不開藥嗎?
第三個原因是跟金錢和時間有關。
基本上,治療藥物成癮會花費醫師大量的時間教育和諮商病人的狀況,且幾乎拿不到給付。而且,這群病人通常會到最忙碌的急診部門要求止痛,不會在常規的門診時間上醫院接受諮詢和教育。急診醫師救助急重症早已分身乏術,實在無法花時間在藥物成癮者的教育上。你說,醫師能不開藥嗎?
看完以上三點,你是否也發現,醫師簡直變成藥物成癮者的人質,不開藥真的不行呢?!
至於解決的辦法,Anna Lembke醫師呼籲要從幾個方面著手。首先是當醫師第一次開鴉片類止痛藥,給從未用過這類止痛劑的病人時,需要上網登錄使用的原因理由以做控管。而且,我們需要教育社會,醫師不在成癮患者身上使用止痛藥,並非治療不當,也非不關心病人,更不是故意讓病人受苦。一定要減少社會大眾對醫師過度期待和輿論譴責,同時去除法律上的威脅,醫師才可能幫忙病患去除藥物依賴。而且,醫療給付方面需要調高「治療成癮」這個項目,尊重醫師花的時間精神,畢竟,醫師花在病人身上的時間不該比藥物還要賤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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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nna Lembke. Why Doctors Prescribe Opioids to Known Opioid Abusers.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25 Oct 2012;367(17):1580-15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