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 蓋伊・萊施茨納(Guy Leschziner)
- 譯者 / 郭庭瑄
打鼾可以很搞笑,也可以很折磨,對於和打鼾者同床的人來說更是一大酷刑。打鼾是極為常見的現象,成因多為呼吸道狹窄或鼻道部分堵塞,阻礙了嘴巴後方的氣流,導致軟顎、扁桃腺和懸壅垂(懸掛在喉嚨後方的小肉垂)三處口咽部軟組織震盪。呼吸時,紊亂的氣流會引起上述呼吸道組織震動,造成輕柔的呼嚕聲,或是音量大到像卡車經過一樣的鼾聲。
不過,阻塞型睡眠呼吸中止症(obstructive sleep apnoea)的規模等級就不一樣了(我指的是影響,不是音量)。隨著身體逐漸入睡,無數支撐呼吸道、使其保持硬挺的微小肌肉組織也會略為鬆弛。若個體的呼吸道夠窄,或於入睡期間出現一定程度的鬆垂,就可能造成部分或完全阻塞。
這種呼吸道塌陷的現象會導致氧濃度下降,心跳速率加快,從睡眠的角度來看則是干擾睡眠。由於睡眠深度變得支離破碎,協調呼吸道的肌肉會短暫歸位,讓個體得以再次呼吸,如此反覆循環,過程可持續一整夜。這些阻塞現象可能每小時會出現十次、二十次,部分罕見案例甚至高達一百次。若睡眠被干擾到這種程度,起床後會有疲倦感很正常,完全可以理解。
「我知道自己有打呼的問題,」瑪麗亞承認。「我先生曾說我的打呼聲超大,但我沒理他,因為根據我個人的經驗,很多人都會打呼啊,沒什麼大不了,再加上打呼又有點好笑,所以我就沒用應有的態度認真看待這件事。我完全沒放在心上。」
儘管如此,瑪麗亞確實有睡眠中斷的問題,證據顯而易見。她的鼾聲大到讓她先生經常跑去孩子房間避難,而且他也曾說過她偶爾會在睡夢中停止呼吸。
瑪麗亞明顯有睡眠困擾;然而對此,她有另一套解釋:
「我是累壞了沒錯,但我也有睡覺呀。醫生曾問我睡得好不好?我覺得很好。我是一沾到枕頭就會呼呼大睡的人,不管幾點上床,我都能瞬間睡著。過去我經常在半夜醒來,但我以為那是從前哺乳期所養成的壞習慣,因為當時我家兩個小孩都不太能一覺到天亮,所以我以為自己可能已經習慣這種模式,才會常常睡到一半醒來。我以為這就是原因。可是我一直沒有那種精神奕奕、煥然一新的感覺。從來沒有。」
睡眠呼吸中止症可能會導致極端嚴重的嗜睡問題。我們的睡眠中心裡有許多病患都是在開車睡著、出了車禍後才發現自己有睡眠呼吸中止症。我還記得很清楚,有位患者曾多次於站立時突然昏倒,所以來癲癇門診進行相關檢測,看看是否罹病。有一次,他站在辦公桌旁邊,覺得有點想睡;等到恢復意識後,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鮮血沿著臉和脖子滴滴答答地流下來,原來他的臉用力撞上桌角,把鼻子都撞斷了。該名患者的癲癇檢查結果並無異狀,但我們發現他患有嚴重的睡眠呼吸中止症。經過治療後,他再也沒出現暈倒的現象。
現今可說是「睡眠呼吸中止症大流行」的時代。最近瑞士有一項社區研究指出,高達二分之一的男性與四分之一的女性有嚴重的睡眠呼吸問題。罹病機率會隨著腰圍和脖圍增長,體重愈重、身材愈胖,就會愈常出現睡眠呼吸中止的症狀。二○一四年有百分之六十二的英國成人被認為有過重或肥胖的問題,較數十年前的百分之五十三為高。近年來,世界上大部分已開發國家都出現了國民體重增加的現象。在美國,特別自一九八○年代早期以來,肥胖人口比例就逐年增長,呈現上升的趨勢。
人類很早就了解到阻塞型睡眠呼吸中止症與肥胖之間的關聯。英國文豪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非常喜歡觀察維多利亞時代的倫敦醫療環境,他在《匹克威克外傳》(The Pickwick Papers)中描寫了一個名叫喬的小胖子:「『睡!』老紳士說。『他老是在睡。叫他跑腿結果睡得東倒西歪,叫他上菜還給我打呼咧。』」正因為狄更斯筆下這個人物,肥胖換氣不足症候群(obesity-hypoventilation syndrome,睡眠呼吸中止症的一種變體)後來也被稱做「匹克威克症候群」(Pickwickian syndrome)。
肥胖相關的睡眠呼吸中止症或類似情況記載其實可以追溯到更早之前,如西元前四世紀獨占鰲頭的赫拉克里亞潘提卡(Heraclea Pontica)暴君迪奧尼西斯(Dionysius)就是一例。據說他體型龐大又愛打瞌睡,身旁的僕從每次都要用長針刺他才能把他叫醒。另一位相關的歷史人物則是卒於西元前二五○年的昔蘭尼國王馬加斯(Magas of Cyrene),根據修辭學家阿特納奧斯(Athenaeus)的說法,馬加斯「於生命中最後那段日子裡被駭人的龐然軀體重重壓住;事實上,他是被自己壓到窒息而死。」
——本文摘自《夜行大腦:從失眠、夢遊到睡眠中躁動、暴食、性交……,神經科醫生與睡眠障礙的決鬥傳奇,揭開你不知道的睡眠祕密》/ 蓋伊・萊施茨納,2022 年 1 月,臉譜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