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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境異星的人:語言學家究竟都在忙什麼?

活躍星系核_96
・2017/03/02 ・3776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SR值 510 ・六年級

文/麻瓜|喜歡分析語言、也喜歡分享語言學的人,時而在《麻瓜的語言學》上寫寫小知識與個人淺見。

圖片來源:IMDB

電影《異星入境》當中,身為語言學家的主角專業分析外星語言的一幕,令人印象深刻。這部電影也讓在台灣一直以來處於小眾的語言學群體,得到了一些注意,連筆者所經營的小眾平台都有機會寫稿了。現實中的語言學家,又通常在做些什麼呢?語言學家當然不是整天等待外星人登陸的一群人,不過要是真有一天,異於人類、具有語言及文字的外星物種真的登陸地球,語言學家是否能像主角般分析出不認識的語言呢?

語言學家怎麼記述一種新語言?

的確有一群語言學家,深入各個語言的「異星」,記錄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語言。這些人所做的事情,通常稱為「記述」。語言學的這塊部分,承襲了人類學田野調查的傳統。這些語言學家深入語言未被記載分析的區域,與當地人生活,透過田野調查,整理出不知名語言的音韻、構詞、語法、詞義等。

想像我們深入某個未記錄的語言區域,正準備記錄新語言。當我們看到該語言的使用者對著香蕉說了 kapipo,語言學家首先必須記下詞語的正確發音,不是 gapipo 也不是 kabibo;接著要確認這個字的意思,人們指著香蕉說的話,並不代表那個字就是香蕉,很可能說的是「水果」,或是「好吃」、「給你」,說不定還可能是「你敢吃試試看」。這時候就得藉助詢問其他語詞,來鎖定詞語意義,十分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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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指著香蕉說的話,並不代表那個字就是香蕉,很可能說的是「水果」,或是「好吃」、「給你」,說不定還可能是「你敢吃試試看」。圖/Aran Burton @ Flickr

不過這種完全從零開始的情況,在現代除了一些與世隔絕的環境,已經較為少見。而今世界上較少人使用、且未被記錄的語言使用者,通常都會說別的語言,以他們會的語言詢問、確定基本詞彙後,就能以該語言進行記述工作。

雖然語言學有著一部分記述的傳統,卻不是所有語言學家都進行著這些工作。對於其他語言學家來說,他們關心的可能是語言中的聲音,或者語言中詞與詞組合的規律,他們可能關心人類語言的起源、或者對處理語言的腦部或心理機制感到好奇。他們有些人對研究語言如何反映性別、年紀以及其他的社會因素,抑有些人可能研究語言的歷史、語言的親緣關係。眾多領域的共通點,在於他們的研究對象都是「語言」。

沙皮爾-沃爾夫假說

語言學各種研究主題當中,當然也有幾個較為經典的故事。《異星入境》中所提到的「沙皮爾-沃爾夫假說」即是一例,該假說即是過去曾在語言學界議論的問題。這個假說的名字是兩位研究者的姓氏組成,該假說認為:語言會形塑人的思考,語言同時影響且反映了我們的世界觀。當時沃爾夫所提出的其中一例,即是愛斯基摩語裡,有數種關於冰的詞語,而赤道附近的民族,則沒有相同的關於冰的詞語,因而推測語言可能形塑我們的思考。

這假說乍聽起來或許頗為合理,一直在赤道生活的人,理所當然不會有很多雪的詞語;而成日跟雪為伍的人,語言中也必然有許多雪的詞語。然而目前這個假說已被許多證據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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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愛斯基摩語」,其實是一群語言,而不是一個語言。圖片來源: ish ishwar@Wikipedia

首先,根本上對於愛斯基摩語的記述,就出了問題。世界上沒有一個單一語言稱為「愛斯基摩語」,這是一個包含數種語言的群體,很可能重複計算。

再者,這些語言由於結構較為不同,常使用許多詞綴構成一個較大單位,例如屬於愛斯基摩語的因紐特語,在表達「我聽得不是很清楚」時,會把全部的東西組合一個「詞」——Tusaatsiarunnanngittualuujunga,這個詞語裡,每個片段各承擔一個意義,像是許多個齒輪構成一大塊。若把這種新構成的單位,與英語的 “snow” 一樣,單純當成一個「詞」,那麼不只是「雪」,無論是「人」、「天空」、「狗」,都會比別的語言數量來得多,以同樣的基準,「狗」、「黃狗」、「餵狗」、「流浪狗」、「帶狗出門」、「幫狗穿衣服」等都可能是不同的「詞」。

語言學領域的論文,在需要時會放這樣的gloss,以讓不諳該語言的研究者仍能了解所探討的現象(雖然可能這些東西在外界看來可能是另一種暗號)。圖片來源:TEX

此外,關於此爭論最核心的問題在於,即便語言裡面沒有指涉特定事物的詞語,使用者並沒有因此喪失認知該事物的能力,如果赤道的民族看到了雪,並不會因為語言中沒有「雪」就無法認識那是雪;又如許多語言裡對藍色與綠色沒有區分,但即使是語言中不區分藍綠的人,也不會因此看不出藍色和綠色的差異。因此,雖然有些概感的使用在各個語言相異,所帶來的影響也不至於大到根本形塑使用者的認知。

就算語言中沒有指涉某物的詞彙,人們還是具備認知它的能力。圖/GIPHY

大家以為語言學是……

雖然得感謝《異星入境》帶起了一些語言學的討論,它卻也同時傳達了一些不盡正確的偏見。其一,語言學家並不是「會很多語言的人」。(筆者從決定攻讀語言學那刻開始,自我介紹時總會被問「那你會多少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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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學確實會探討許多語言的機制,但並不一定要精通某種語言才能研究。例如研究聲調的學者,在意的可能是聲調在某個語言中如何具現,以及世界各個語言中與聲調相關的現象,即便不懂某種語言,語言學家大多時候仍可以透過語料庫,或者實際動身前往田野調查獲取資料,或用其中工具分析,但不必要將該語言練得爐火純青。語言學家通常探討的多是抽象而整體的「語言」,及語言現象在各個語言裡如何體現。

也許你身邊研究語言學的人,剛好會說數種語言,很可能因為研究語言的人常對語言有難以言喻的愛,因而愛學語言,不過精通許多語言並非研究語言學的必要條件。一些優秀的語言學家,自己並不一定精通多項語言。在多數語言學的論文中,語言例子下面都會附有說明(一般稱作 gloss),用以說明每個語言部分所代表的意義及機能,即便讀者不諳該語言,也可以了解該語言現象。

另一項常有的成見,是「學語言學的人,必定很會翻譯」。不過,語言學家並不是翻譯,做起來也不一定做得很好——即使他們許多人有時可能會兼兼翻譯的差事,但那同樣可能出自於對語言的熱情,而非語言學的訓練內容。翻譯是一門專業,而語言學家並不一定精通這門專業。若仔細端詳語言學的部分研究成果,確實有些可能可以應用至翻譯實務,彼此相輔相成,相較於譯者不斷建立不同語言之間的溝通橋梁,語言學家或者比較像是靜靜在一旁的觀察者,著迷於人類對於語言抽象而精密的計算。

語言學研究的重心,是人類的「語言」這個機能,而非把語言視為工具並精通。如果每個語言都是一隻寶可夢,語言學家做的事就是去觀察世界上的寶可夢,歸納並研究他們的演化進程、普遍特性、相異之處,但是語言學家自己不一定擁有很多隻寶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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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語言學家其實是……

那語言學又可以帶給我們什麼實質利益?這問題筆者自己也想了很久,講得好聽些,語言學能夠幫助我們了解語言這個複雜的腦部功能。我們可以藉由對語言各方面的基礎研究,一探世界語言的奧祕;語言學可以幫助了解我們怎麼學成母語、學習外語;語言學可以了解人類如何處理語言,可以歸納出語言各個層次的規律,然後讓我們在 word 等軟體打字的時候,語法有疑義、拼字不完全的地方都會畫上紅線;語言學可以分析一般人和失語症患者的語言,看看運作起來有何不同;語言學家可以透過比對聲紋以及各種語言特徵,鎖定語言使用者的身份;可以建構古老的語言,澄清語言之間的關係;更重要(卻也可能一輩子用不到)的是,當外星人來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努力研究他們的語言,試著整理他們的語言——如果他們真的存在、有語言,而且還有空跑來地球的話。

圖/IMDb

話說回來,比起以上有點帥氣的理由,真實的語言學家,或許更常在研究之餘、休憩時間,豎起耳來聽周遭的人說話。無論在電車上、市場裡、家庭中,都可能隨時被一個語音、一個詞語、一句話吸引,無法自拔陷入語言模式的計算。他們藉著各種機會接觸語言,一有機會就問你「這個怎麼說」、「可以這麼說嗎」。

向你問問題,還算是開誠布公的。有些比較「奸詐」的,是明明想觀察你平常捲不捲舌,又怕直接叫你發音,你會故意發得很「標準」而失真——於是在百貨公司埋伏,問你商店街在哪裡,然後在你回答「十樓」的時候,邊在心裡大叫萬歲,然後回家用軟體分析,最後道別前,還裝沒聽清楚再確認一次(咦?好像聽到某知名語言學家中槍倒地的聲音)。

語言學家究竟都在做些什麼,三言兩語難以道盡。不過相信就算外星人來地球,還開口講話了,語言學家也一定能齊力解讀成功的——只要有機會平和地與他們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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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1. Deutscher, Guy,(2011), Through the Language Glass: Why the World Looks Different in Other Languages
  2. Pinker, S. (1995). The language instinct: The new science of language and mind (Vol. 7529). Penguin UK.
  3. Boroditsky, L. (2001). Does Language Shape Thought? : Mandarin and English Speakers’ Conceptions of Time. Cognitive Psychology. 43(1), 1-22. doi: 10.1006/cogp.2001.0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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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躍星系核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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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躍星系核(active galactic nucleus, AGN)是一類中央核區活動性很強的河外星系。這些星系比普通星系活躍,在從無線電波到伽瑪射線的全波段裡都發出很強的電磁輻射。 本帳號發表來自各方的投稿。附有資料出處的科學好文,都歡迎你來投稿喔。 Email: contact@pansci.a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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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衛生紙」開始的環保行動:一起愛地球,從 i 開始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4/12/03 ・1592字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你是否也曾在抽衛生紙的瞬間,心頭閃過「這會不會讓更多森林消失」的擔憂?當最後一張衛生紙用完,內心的愧疚感也油然而生……但先別急著責怪自己,事實上,使用木製品和紙張也能很永續!只要我們選對來源、支持永續木材,你的每一個購物決策,都能將對地球的影響降到最低。

二氧化碳是「植物的食物」:碳的循環旅程

樹木的主食是水與二氧化碳,它們從空氣中吸收二氧化碳,並利用這些碳元素形成枝葉與樹幹。最終這些樹木會被砍伐,切成木材或搗成紙漿,用於各種紙張與木製品的製造。

木製品在到達其使用年限後,無論是被燃燒還是自然分解,都會重新釋放出二氧化碳。不過在碳循環中,這些釋出的二氧化碳,來自於原本被樹木「吸收」的那些二氧化碳,因此並不會增加大氣中的碳總量。

只要我們持續種植新樹,碳循環就能不斷延續,二氧化碳在不同型態間流轉,而不會大量增加溫室氣體在大氣中的總量。因為具備循環再生的特性,讓木材成為相對環保的資源。

但,為了木製品而砍伐森林,真的沒問題嗎?當然會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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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吸碳到固碳的循環

砍對樹,很重要

實際上,有不少木材來自於樹木豐富的熱帶雨林。然而,熱帶雨林是無數動植物的棲息地,它們承載著地球豐富的生物多樣性。當這些森林被非法砍伐,不僅生態系統遭到破壞,還有一個嚴重的問題–黃碳,也就是那些大量儲存在落葉與土壤有機質中的碳,會因為上方森林的消失重新將碳釋放進大氣之中。這些原本是森林的土地,將從固碳變成排碳大戶。

不論是黃碳問題,還是要確保雨林珍貴的生物多樣性不被影響,經營得當的人工永續林,能將對環境的影響降到最低,是紙漿和木材的理想來源。永續林的經營者通常需要注重環境保護與生態管理,確保砍下每顆樹木後,都有新的樹木接續成長。木材反覆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成,因此不用再砍伐更多的原始林。在這樣的循環經營下,我們才能不必冒著破壞原始林的風險,繼續享用木製品。

人工永續林的經營者需要注重環境保護與生態管理,確保砍下每顆樹木後,都有新的樹木接續成長。

如何確保你手中的紙張來自永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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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也是一種證據!南島語族發源地竟在臺灣?——專訪語言學研究所張永利研究員
研之有物│中央研究院_96
・2023/08/27 ・4908字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本文轉載自中央研究院「研之有物」,為「中研院廣告」

  • 採訪撰文|田偲妤
  • 美術設計|蔡宛潔

南島語族的起源與變遷

南島語族發源自何方?是學界長期探索的焦點,在眾多研究領域中,語言學界為分布在南太平洋與印度洋諸島的族群確立關係,分類命名為南島語族(Austronesian-speaking peoples)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語言證據指出,南島語族可能是從臺灣擴散出去。中央研究院「研之有物」專訪院內語言學研究所張永利研究員,為我們深入分析,臺灣南島語保存哪些其他南島語「丟失的現象」,可以藉此重建南島語族的發展源頭與遷徙路徑。

嘉義阿里山鄉新美國小學生獻唱鄒族古謠。圖|Wikimedia

南島語族的發源地究竟在何方?目前已有越來越多證據指出,南島語族可能是從臺灣出發,遷徙至廣大的南太平洋與印度洋島嶼開枝散葉。

考古學家在臺灣、呂宋島、大洋洲等地出土相似的陶器碎片,經年代鑑定後發現,最早的繩紋紅陶陶器來自 5、6 千年前的臺灣大坌坑文化。植物學家則對各地的構樹樣本進行分子親緣分析,發現南太平洋島嶼的構樹應源自臺灣,推測先民帶著樹皮衣材料構樹,自臺灣遷徙至南太平洋諸島。

除了上述證據,還有一樣活在生活周遭的非物質遺產,能作為南島語族「出臺灣說」的有力證據,那就是臺灣原住民族正在使用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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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研院語言學研究所是研究與推廣「臺灣南島語」的重要基地,走進語言所典藏豐富研究著作的展覽室,投身臺灣南島語研究近 30 年的張永利研究員,與我們熱情分享語言學家的工作。

各地南島語言的特徵與變遷,是語言學家長期探索的問題,多年來一位位研究者深入原住民族部落,用羅馬拼音一字一句記錄部落長者的口語發音,經由比較臺灣與其他地區南島語言的關連與特徵,南島語族的發展源頭與遷徙路徑就在歷代語言學家的重建下現形。

中研院語言學研究所張永利研究員,投身南島語言研究近 30 年,與我們熱情分享語言學家的工作。圖|研之有物

如何確定臺灣南島語更接近原始南島語?同源詞繁簡成線索

南島語族是總人口數近 4 億人的龐大族群,其分布範圍北到臺灣、南到紐西蘭、東到復活節島、西到馬達加斯加。臺灣是南島語族分布的最北界,目前官方認定的原住民族共有 16 族,每個族群都有自己的語言,在整個南島語族 10 個主要語言分支中,臺灣南島語就佔了 9 個分支,其語言多樣性與存古性為世界少見。

南島語族 10 個主要語言分支,臺灣南島語就佔了 9 個分支,其語言多樣性與存古性為世界少見。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Blust, 1999: 45

「曾有外國學者讚嘆:南島語言是上帝送給臺灣的禮物!」張永利逐步分析臺灣南島語的珍貴之處:「考古和語言證據推估,臺灣南島語至少有 5 千年歷史,而麻六甲海峽附近國家使用的馬來語只有 2 千多年而已。此外,臺灣南島語還保留一些其他語言丟失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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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丟失的現象」正是語言學家證實臺灣南島語較古老、可能是南島語族早期祖居地的關鍵證據。藉由歷史語言學方法比較南島語言之間的親緣關係與發展先後,丟失的現象慢慢浮現,成為值得研究的案例。

首先,語言學家特別構擬出一套「原始南島語」作為比較標準,音韻、構詞、句法越接近原始南島語者,就越有可能是族群發源地。

要構擬出原始南島語並不簡單,語言學家無法穿越時空回到 5 千年前,必須集結全球語言學家的力量,深入各個南島語族聚落採集語言材料,再從中找出語音、語意相似的「同源詞」做比較。由於語言變化的過程經常發生「由繁趨簡」現象,因此發音越複雜的語言通常越古老,語言學家再從較古老的語言構擬出原始南島語。

張永利舉同源詞「眼睛」為例,說明臺灣南島語較為古老的原因。眼睛的原始南島語是「maCa」(大 C 的發音為 ts 複合音,同注音符號ㄗ),而臺灣的排灣語是「maca」,其發音與原始南島語相同。

再看看馬來語的眼睛是「mata」,ts 複合音明顯簡化成 t,發生語言「由繁趨簡」的現象,證明臺灣南島語比馬來語更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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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同源詞「眼睛」的語音變化可發現,排灣語、鄒語較接近原始南島語,而賽夏語、馬來語的發音出現簡化現象,從中可看出族群發展的先後順序。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張永利

張永利進一步解釋,為何「由繁趨簡」現象可看出語言發展的先後順序:「有人可能會質疑,為什麼語言不是從簡單變複雜,發音由 t 變成 ts?如果是這樣你要解釋,多出來的 s 音是怎麼無中生有。這就如同人類社會的變遷,從複雜變簡單通常有跡可循,但無中生有需要創新的力量,從來不是簡單的事。」

這些語言有畫面!從同源詞推測千年前的生活型態

同源詞還可以重建南島語族原初的生活環境。根據語言學家的觀察,能成為同源詞的單字通常是日常使用的基本詞彙,例如爸爸、媽媽等親屬稱呼、數字 1 到 10,或是眼睛、頭、手、腳等身體部位。

因此,如果還能發現動物、植物、生活器具的同源詞,代表這些事物是曾經長時間存在的文化,才得以跨越千年時空在語言中留下印記,成為一窺南島語族原初生活環境的線索。

語言學家從原始南島語、原始排灣語、原始泰雅語、原始鄒語彙整出 100 個基本同源詞,當中包含許多指稱農作物、野生動植物、生活日用品的字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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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南島語同源詞反映之自然與文化特徵。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何大安與楊秀芳, 2000: 17-22

從上述同源詞可推測,原始南島語族應該是以稻作維生,擅長紡織與編織技藝,生活周遭可見「露兜樹、甘蔗、藤」、「河鰻、田鼠、蒼蠅」等主要分布在亞熱帶地區的動植物。這些同源詞所反映的自然與文化特徵,對解答南島語族發源地問題具有相當大的啟發。

此外,從某些同源詞的語意轉變還可看出指稱的是外來事物。例如鄒語的「水牛」叫作「’ua chumu」,「chumu」是指「水」,但「’ua」最初並不是指「牛」,其真正的意思是「鹿」。換句話說,水牛應該是外來物種,推測鄒族先民看到外來的牛,跟鹿一樣都是四隻腳的大型哺乳類動物,因而發生「指鹿為牛」的情形。

講話講重點!第一個字就表明重點的「焦點系統」

除了從同源詞可以證明臺灣南島語較接近原始南島語,語言學家還發現,比起其他地方的南島語言,臺灣南島語保存最完整的「焦點系統」。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文法,在世界其他語言中並不常見。

焦點系統是用來凸顯一句話中想要強調的焦點,主要分成主事、受事、處所、工具共 4 種焦點,每種焦點都有相對應的動詞詞綴變化,並會在重點字詞前方加上格位標記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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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南島語言習慣將動詞置於句首,等於你聽到第一個字就知道說話者想強調什麼。以下為 4 種焦點在排灣語的使用方式:

排灣語焦點系統應用,句首動詞 qaljup(打獵)會因應不同焦點而加上不同詞綴,焦點前方也會加上格位標記 a 來指稱重點。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何大安與楊秀芳, 2000: 8

古老的修飾用語:副動詞

最後一個臺灣南島語較為古老的證據在於,其詞類相當有限,主要是動詞、名詞的應用,沒有真正的副詞、形容詞等修飾詞。但是當有需要用到修飾用語時該怎麼辦?這就輪到特殊的「副動詞」登場!

副動詞顧名思義是指:具副詞作用的動詞,是臺灣南島語經常使用的詞類。張永利秀出排灣語和馬來語的句子,進一步說明副動詞與一般副詞的不同:

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張永利

排灣語的「g<em>alju」就是一個副動詞,意思是「慢」,之所以看出它是一種動詞,關鍵在於它跟後頭表示「吃」的動詞「k<em>an」有一樣的詞綴變化「em」。而中間的連繫詞 a 亦可應證「g<em>alju」與「k<em>an」應同屬於動詞。此外,「g<em>alju」的後面連接附著代詞「aken」表示「我」的意思,附著代詞一般會貼在動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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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古老的副動詞在臺灣南島語言普遍保留下來,但是在臺灣之外的南島語言,如馬來語,卻通常都已經丟失。

綜上所述,從同源詞複雜度、焦點系統完整性、使用詞類有限等語言證據可知,臺灣南島語在目前已知的上千種南島語中,其古老排名可說名列前茅,也代表臺灣可能是南島語族早期的祖居地。

張永利表示:「綜合歸納現在的語言和考古證據,我們可以畫出南島語族遷徙路徑,基本上是從臺灣遷徙出去,先遷往菲律賓群島,再往南到婆羅州一帶,隨後一分為二,分別往東方太平洋和西方印度洋遷徙。」

南島語族遷徙路徑。圖|研之有物    資料來源|Bellwood, 2011

用「說」的文化資產——母語

對張永利來說,越深入研究就越能體會,臺灣南島語真的是臺灣千年不墜的國寶!除了持續在學界發表臺灣南島語的概念運用規則,張永利也會到原住民部落推廣族語,多年來也跟國內語言學家一起編寫鄒語、噶瑪蘭語、賽德克語等族語教科書。

張永利研究員持續研究臺灣南島語的概念運用規則,多年來編寫多本族語教科書,更前往部落推廣族語。圖|研之有物

在與族人互動的過程中,張永利發現,年輕族人為了溝通方便,有簡化族語的傾向,以致某些傳統用語漸漸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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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鄒語為例,傳統上在說 11 這個數字時,老人家會講 maskx veiya ucni,「maskx」是 10、「ucni」是 1,中間的「veiya」是「回來」的意思,翻譯成中文就是「10 回 1」,可見鄒族會使用十進位來算數,可是現在的年輕人通常會省略「veiya」的用法。

另外名字的說法也發生簡化現象,例如有一位鄒族人的名字是 Pasuya、家族名是 Tiakiana,老人家會講 Pasu’e Tiakiana,大致的意思是「來自 Tiakiana 家族的 Pasuya」。但是現在的年輕人就直接講 Pasuya Tiakiana,身分證上的名字也這樣登記。

面對日漸普遍的族語簡化現象,張永利有感而發的說:「年輕人覺得只要聽得懂就好,但我會跟他們說,語言也是文化的一部分,而且很多說法只存在特定族群中,想復振傳統文化就要講道地的族語。」

一般人常將語言視為溝通工具,認為只要能有效溝通就好,然而深諳語言奧妙的張永利卻有不同看法:

語言也是一種文化資產,不論是臺灣南島語、華語、臺語或客語都有其文化特色,具有身分識別作用。

「母語能留著就是你的寶藏,現在『特色』就是你最重要的資產!」母語是臺語的張永利不僅在學術場域研究語言,更在日常生活中透過多使用母語來保存語言資產。「語言不是只寫在教科書、或在課堂上唸,一定要積極使用,這樣語言才能真的活起來!」

千年以來,臺灣這座南島語族的原鄉發展出眾多語言文化各具特色的族群,如今在族人及語言學家的努力下,族語的復振工作正如火如荼進行,許多正名成功的族群紛紛從族語找回身分認同,找回值得守護的南島語族寶藏。

噶瑪蘭族自 2002 年 12 月 25 日正式被認定為原住民的第 11 族,其族語至今依然被族人保存使用,並編印成噶瑪蘭語辭典、語法書,作為學校鄉土教學的教材。圖|Wikim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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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之有物│中央研究院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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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之有物,取諧音自「言之有物」,出處為《周易·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恆」。探索具體研究案例、直擊研究員生活,成為串聯您與中研院的橋梁,通往博大精深的知識世界。 網頁:研之有物 臉書:研之有物@Face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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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擱問啦!我講話自帶證據——孫天心解密「示證式」語法
研之有物│中央研究院_96
・2022/09/17 ・4504字 ・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本文轉載自中央研究院研之有物,泛科學為宣傳推廣執行單位。

  • 採訪撰文/黃楷元
  • 責任編輯/田偲妤
  • 美術設計/蔡宛潔

你是個言之有據的人嗎?

胡適先生曾說過「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當有人質疑你時,你就必須提出證據來。然而,世界上有些民族在說話時會「自帶證據」,真正落實言之有據!中央研究院「研之有物」專訪院內語言學研究所特聘研究員孫天心院士,在翻山越嶺深入藏族部落後,揭開神秘的「示證式」語法。究竟藏人如何在每句話中結合證據?為何會發展出如此特殊的語法形態?一起來認識言之有據的溝通方式,從語言的多樣性中,體會不同文化的繽紛之美。

中央研究院語言學研究所特聘研究員孫天心院士。圖/研之有物

班長走進鬧哄哄的教室,大聲宣佈:「期末考取消了!」這時候,同學們會怎麼反應呢?

「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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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跟你說的?」

「你怎麼知道?」

類似這樣的場景,在日常生活中時時可見。班長原本講的話,資訊不夠,欠缺「發言依據」。得透過其他的詞彙、語句,去把那句話「補充」得更加可信。像是:

「老師要我跟大家說,期末考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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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公佈欄上寫,期末考取消了!」

但有的語言,直接在「語法」之中,就融入了這段話的「證據程度」,讓發言的人真正做到「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聽者也能立即判斷這段話的可信度。這就是語言中的「示證式(evidential)」,也是中研院語言學研究所特聘研究員孫天心院士一項引人入勝的研究。

如何用語法的形態變化,讓講話可以「自帶證據」呢?用「時制(tense)」來打個比方,要表示「那時候他很快樂」,中文必須額外加上時間副詞「那時候」;但有現在–過去時制形態的英文卻只需改變動詞形式「He WAS happy」,就可表達時制。

「示證式」也是相同道理。孫天心院士表示,世界上大約有四分之一的語言,會藉由語法形態變化,直接表達陳述的證據。例如南美洲的 Quechua 語,就有三種不同的動詞後綴(語尾),對應三種證據狀態:直接證據(親眼所見)、間接證據(由情況判斷)和聽聞證據(由他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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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美洲 Quechua 語「示證式」形態變化。圖/研之有物

臺灣人熟悉的母語和外語中,示證式的用法不易見,不過在跟漢語同屬漢藏語系的「藏語」,就存在細緻的示證區別。孫天心院士是國內少數精研藏語的專家,就用示證形態特別豐富的「達古藏語」,來為我們介紹這個有趣又有點燒腦的機制。

證據強度的關鍵:如何及何時取得訊息?

達古藏族居住在四川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黑水縣,語言帶有形態豐富的示證式。圖/Wikimedia

如果你是一位達古藏語的使用者,你在講話時會特別留意言談中的證據強度,來決定動詞的形式。而證據有多強,則關乎你如何得知所要陳述的訊息。

首先,當你講的事情是你自己現在或過去的「自主行為、習慣或持續性狀態」,由於這些訊息本來就掌握在你手中,需使用「親知示證」(動詞後綴 -lə),這也是證據強度最高的形態。

若是陳述自己親見的他人行為,或自己的「非自主行為」(例如不小心跌倒),你就是個「目擊者」,仍然擁有高度的訊息取得權,需使用「親歷示證」(動詞後綴 -w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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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某件事發生當下並沒有參與(包括雖在場但未察覺),而是在「事後察知」的話,不同於前兩種情況,你這時只掌握「間接」訊息取得權,需使用「後知示證」(動詞後綴 -tsə)。

前述這三種情況是以訊息取得的來源來界定,而另外一種區分標準,則是從「認知整合的程度」來看。比方說,某件事情才剛剛發生、甚至正在進行中,你雖然是「直接」取得這些現場、當下發生的訊息,但認知上還來不及完全整合,需使用「新知示證」(動詞後綴 -wuʔ)。

如果認知整合的程度比較充分,像是你陳述的是自己當前的生理、心理狀態,或對於外界情況較長時間的觀察結果,則需使用「深知示證」(動詞後綴 -jiː)。

達古藏語的示證形態系統。圖/研之有物

於是,達古藏語的使用者光聽你使用的動詞形式,就可以判斷你講的話有幾分證據了。除了這種陳述句之外,示證式也可以用在疑問句中,用來「判斷與猜測」對方回答時所提供的證據。如果猜錯,回答者也同樣可以用示證式來推翻提問者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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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眼花撩亂?但對於把達古藏語當成母語的人來說,這些都是有如呼吸一般的本能反應。而巴布亞新幾內亞的 Wola 語更為複雜,甚至把「受話者」的證據也考慮進去,稱為「集體示證」。這讓 Wola 語「做了(某事)」的謂語形態竟然有多達 57 種變化!

示證式「解碼」:從語言使用中窺見生活軌跡

然而,為什麼藏語、Quechua、Wola 這些語言會發展出「示證式」語法呢?這些使用示證式的民族,有什麼地緣上、親緣上的脈絡可循嗎?

孫天心院士介紹,學者發現世界上有三處「示證熱區」:喜馬拉雅山區、新幾內亞高地、南美洲西北角。這些區域的地理條件落差很大,看不出共通性。

世界三大示證熱區:喜馬拉雅山區、新幾內亞高地、南美洲西北角。圖/研之有物

以藏語而言,古代藏語並沒有嚴謹的示證區別,直到現代才發展出來。各地的藏語方言在示證體系的繁簡不一、形式也無法對應,顯見示證式的語法化、多樣化,是在相對短暫的時間內各自發展出來的。空間地緣、歷史親緣,恐怕都不是關鍵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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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些民族在講話時都特別「實事求是」呢?

目前看來,有複雜示證區別的語言,多使用於小型或封閉的語言社群。

這個問題,不只語言學家好奇,人類學家也感興趣。在大量的田野調查及資料分析後,學者們發現,越是小而封閉的社會,人們彼此熟識、互動頻繁,你早上講話不實在、可能下午就被抓包。

這種氛圍下,為了避免被指責和質疑,對於訊息交流時的「言語誠信」就會要求較高,語言中的示證式便應運而生。龐大而流動快速的社會,人際關係較為疏離,就比較難以在語言中發展出示證的用法。

四川黑水縣達古藏族的自然村。圖/孫天心院士提供

在南美洲秘魯的 Nanti 語言社會,示證式甚至不只是語法,而是一種根深柢固的「價值」。當地的不成文規範,提及他人行為時只能陳述親眼所見,或引用當事人自述,不能揣測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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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人類學家提到,他只是請當地友人揣測一下她的丈夫去了哪裡(他出門時沒有說),一直遭到拒絕,最後居然大發脾氣:「你怎麼可以叫我做這種事?」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當地人發這麼大的火。

語言之中,通常隱含著每個社會的集體思維、習癖、價值觀。示證式只是其中一種,各語言中還存在很多隱藏線索值得觀察,例如重視「時制(tense)」的語言,說話者就會特別留意事件的相對時序,以及說話時間的關聯。

特別有趣的是,孫天心院士分享了四川的嘉戎語動詞非常重要的「方向(orientation)範疇」,也就是講話時必須在動詞上標明(垂直)上下、(河流)上下游、(太陽)東西方。例如,當我們說「我去上一下洗手間」,當地人則會說「我去上一下(位在東邊的)洗手間」。

「這個文化裡面的人,方向感都特別好。若是路癡,可能連話都沒辦法好好講。」孫天心院士笑道。

差點為學術「捐軀」?研究少數民族語言的苦與樂

四川藏區險峻的山路。圖/孫天心院士提供

一般人可能連背英文動詞時態變化都覺得有些頭痛了,但對於孫天心院士來說,這些少數民族語言的特殊規則,就有如萬花筒一般,越探究越是興味盎然。

但要研究少數民族的語言,可沒辦法像報名外語補習班那麼簡單。最難的關卡,就是要找到理想的該語言使用者。因為不只是要學會聽說溝通而已,還要透徹研究,深入掌握語言的結構、變化、演進,這就是為什麼好的研究請益對象,猶如鳳毛麟角般稀有。

不只母語要好、漢語要好、還要耐性好,才能忍受學者打破砂鍋式的糾纏提問。最重要的,是要有時間跟著我們耗。

如果能夠在臺灣找到適合的研究對象,語言學家們必然是滿懷感激。但為了更充分地研究,有時候仍然需要走訪母語原鄉,實際觀察語言使用中的精微奧妙。

這種時候,研究少數民族語言的學者可就辛苦了。母語聚落通常地處偏僻,物質條件、交通環境也往往較不理想。孫天心院士回憶,有一次為了要研究藏族及羌族的語言,前往高海拔的四川馬爾康。想避開一路上的二手煙味及塵土,沒有搭乘大客車,而是從成都包了私家出租車上山。

沒想到,成都的司機不熟悉當地路況,沿途彎道及坍方,走得險象環生。突然一個轉彎的下坡,來不及放慢速度,連人帶車衝出路面,打滑了一圈,在懸崖的邊緣停住。司機嚇到臉色慘白,剩餘路程全都龜速前進。

雖然是餘悸猶存的回憶,但孫天心院士講起長年在四川藏區做田野研究的經歷,仍然帶著興奮雀躍。辛苦之處自不待言,然而箇中樂趣,讓他甘之如飴。

「藏緬語豐富的音韻、形態變化在世界語言中引人矚目。剛開始研究確實會感到困惑,但當慢慢找出規則、對應模式、甚至類型化之後,那種成就感難以言喻,而且越挖掘就會找到越多驚喜,令人欲罷不能!」

少數民族語言有豐富的語言現象,有如萬花筒一般,越探究越是興味盎然!圖/孫天心院士提供

孫天心院士捲起舌頭,親自示範不同藏緬語發音的微妙差異。生動之處,讓人忍不住想推出有聲書。語言學是一種「口耳之學」,把音發準是學習新語言的第一課,必須嚴格、精確地模仿,差一點點都不行。如果無法掌握細微差異,要進行任何進一步的比較分析都是空談。而要做好這件事,熟練掌握國際音標是重要的基本功。

學語言已不簡單,鑽研少數民族語言的困難度更非一般人能想像。對孫天心院士來說,除了興趣外,還有一種更重要的驅動力,是身為學者的「使命感」!

語言的現象極為豐富,以不同的角度反映人類思維的運作、人際交流的策略。然而多數語言處於弱勢,甚至瀕臨消亡。我選擇離開安適的象牙塔,走進田野研究瀕危語言,目的就是為記錄保存人類語言的多樣性做出一份貢獻。

一種專屬於學者的自豪,展露在孫天心院士的眉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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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之有物│中央研究院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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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之有物,取諧音自「言之有物」,出處為《周易·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恆」。探索具體研究案例、直擊研究員生活,成為串聯您與中研院的橋梁,通往博大精深的知識世界。 網頁:研之有物 臉書:研之有物@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