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n it comes to 樂觀與悲觀,我想你一定會聽過這個小故事:
一個玻璃杯,裡面有半杯水,悲觀的人會說:「只剩下半杯水了。」;樂觀的人會說:「還有半杯水耶!」。
這就是樂觀與悲觀的不同,嗎?
以虐狗(X)習得性無助(learned helplessness)(O)而在普通心理學課本上成名的正向心理學家Seligman(延伸閱讀:Seligman與他那些無助的狗兒),把人們看待事情的方式,稱之為「解釋型態」,而解釋型態又可以再細分成三個小相度:永久性(permanence)、普遍性(pervasiveness)、個別性(personalization)。
先來看看永久性吧!永久性是一個時間上的相度,當你遇到一件好事的時候,你會覺得「好運總是降臨在我身上。」,還是覺得「今天我只是碰巧而已啦!」,越是樂觀的人,越會用前面那種方式來解釋自己的好運,而越悲觀的人,則越會採取後面那種解釋。但相反的,碰到壞事時,越是樂觀的人越會覺得「人生總有一兩天是不如意的。」,越是悲觀的人則會覺得,「我怎麼老是這倒楣。」,發現了嗎?在樂觀的人身上,面對好事的永久性是高的,面對壞事的永久性則是低的,而悲觀的人則恰巧相反。
普遍性則是一個空間上的相度,當好事情降臨在我們身上時,樂觀的人會覺得「我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得很好!」,悲觀的人則會說:「我只有這一件事情還不錯而已。」;或是當一個人受到喜歡的女生青睞時,樂觀的人會覺得「我是一個有魅力的人。」,悲觀的人會覺得「我對她而言很有吸引力。」。而當壞事降臨時,「我什麼都不擅長」跟「這一件事我不擅長」,就成了悲觀與樂觀的分水嶺了。樂觀的人面對好事的普遍性是高的,而面對壞事的普遍性則是低的;悲觀的人仍然相反。
最後是個別性,這一個向度來自於Weiner的歸因理論[1]。當一件好事發生時,我們是把他歸因於自己的努力(內歸因)還是運氣好(外歸因)呢?當一件壞事發生時,我們又覺得是自己造成的(內歸因),還是別人造成的(外歸因)呢?越樂觀的人,越會對壞事做外歸因,對好事做內歸因;悲觀的人依舊相反。也就是說,當你考試考好時,你會說:「我運氣好啦!」還是「我這次很努力唷!」,就取決於你是個樂觀的人,還是一個悲觀的人。
看到這裡,你也許會覺得樂觀的人未免也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吧!不過沒關係,因為我們本來就很難知道事實上到底是怎麼樣子,重點是我們感受到(perceive)什麼。就好像在親密關係裡面,當一個人的安慰,另一個人沒有查覺到時,那對被安慰的人來說就是nothing[2](延伸閱讀:當一切風景都看透,你是否願意陪我看細水長流?);再來,真正的樂觀,並不是要你完全忽略事實,而是要你在事實之下,選擇「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夠掌控的,所以我也不必太自責,先讓心情平靜下來,再來看看有哪些事情是我能努力的吧!」這種想法,而非「我真是一個糟糕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最後,我在後面會提到,哪一些事情應該抱持樂觀,哪一些事情悲觀點會比較好。
樂觀樂觀,大家都說要樂觀,樂觀到底有什麼好處呢?(延伸閱讀:跨出你的舒適圈──正向心理學給我們的一些啟示)一般而言,樂觀的人比較健康;關於這方面的研究可以說是族繁不及備載,我就略提幾篇給大家參考:從動物實驗可以發現,在癌細胞被注入大鼠體內之後,樂觀可以使癌細胞被免疫系統消滅的機會增加,悲觀則大大的提升了死亡率[3]、幼鼠童年時期的無助經驗會使他們罹癌機會增加[4],因為他們身上的T細胞不再快速繁殖來對抗癌細胞,而脾臟的NK細胞也失去了它們殺死入侵者的能力[5]。而在人體身上的研究也指出,樂觀的學生比較不容易生病[6]、英國乳癌患者當中,樂觀者的乳癌復發率比較低[7]。
同時,樂觀的人在工作上比較容易成功。要決定一個人事業的成功,有三個要素:能力、動機、樂觀。從Seligman於1983年,為大都會保險公司賓州分公司所做的實驗發現,在進入公司工作一年後,樂觀分數低的那一半,比樂觀分數高的那一半,離職率高了兩倍;分數最低的後1/4比前1/4離職率高了3倍。另外,分數高的那一半比分數低的那一半,多賣了20%的保險,分數最高的前1/4比後1/4多賣了50%的保險。
Seligman根據這個實驗,又進一步地進行了第二個實驗,在1985年,全國15000名應徵大都會人壽保險公司的人,接受了ASQ問卷(Attributional Style Questionnaire,歸因型態問卷),以及職業剖析測驗。他們錄取一千名通過職業剖析問卷的人,同時錄取129名職業剖析問卷9-11分(未達大都會公司的12分),但ASQ分數顯示為樂觀的人。在第一年裡,那一千名業務員當中,樂觀的表現比悲觀的好8%,但到了第二年,差距來到了31%。但這還不是重點,真正驚人的是,那129名沒有一家保險公司會錄取的樂天者,第一年就比那群悲觀者表現好了21%,第二來更來到了57%。他們甚至比那一千人的銷售成績好了27%。
同樣的,在大學生當中,ASQ分數高的人表現得較好,在小學四年級學生身上也得到了類似的研究結果。樂觀甚至可以預測一群實力差不多的美國職棒棒球隊,哪一隊會打比較好,尤其是壓力情境下更是如此;籃球的勝分差、游泳比賽的勝利者,甚至是美國總統的當選人以及勝選的幅度,都可以用樂觀來預測,因為Seligman的研究發現,演講當中能夠給大家越多正向能量的人,越會吸引選民投給他們(延伸閱讀:樂觀,才會贏)。
但是,樂觀真的是一切嗎?
當所有的研究都指向樂觀好而悲觀不好時,這是非常危險的。過去幾年,樂觀不斷地被誇大,《秘密》系列的叢書不斷地問世,吸引力法則彷彿成了人人手中的新世代毛語錄,當人們都陷入了「失控的正向思考」時,這絕對不會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因為,悲觀之所以會在演化中留存下來,一定有它的原因的。
事實上,悲觀者所見到的世界,更接近於真實世界的樣貌。早期的實驗者進行過了這樣一個研究:一群受試者被放到了一個房間裡面,而受試者對於房間燈的亮度有不同程度的主控權:有些人有完全的控制權,他們按鈕燈就亮,不按紐就不亮;另一些人則完全沒有控制權,不管他們有沒有按鈕,燈都會亮起來。實驗者要求受試者判斷他們對燈光的控制權有多少,沮喪的人在有控制權和無控制權的情境下,都能夠很準確的判斷;而不沮喪的人在有控制權時判斷的很準確,但在沒有控制權的時候,他們仍然認為自己有很大的控制權[8]。同樣的,在社交能力的研究上也發現,沮喪的人能夠很準確的判斷自己缺乏社交能力,而不沮喪的人則顯著地高估自己的社交能力,他們判斷自己的說服力,以及討人喜歡的程度,都遠高於觀察者所給的分數[9]。
既然悲觀能夠讓我們更接近真實,為什麼我們總是提倡樂觀呢?
這讓我想到了「內省」這件事情。我們的文化裡面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孟子 ‧ 離婁)。這真的是一個好方法嗎?確實,內省是很重要的,但是絕對不是在挫折剛發生的時候。過去的研究發現,我們越是反省自己,就會使我們越憂鬱。心理學家把這個現象稱為反芻(Rumination):就好像牛把吃下去的草又吐出來咀嚼一樣,當你處於負面情緒時,一直不斷去咀嚼那個負面情緒,並不會使你過得更好[10]。關於這一個部分,我會在這篇文章的應用篇,有更詳細的說明,就敬請期待吧!
那麼,我們到底該在什麼時候樂觀,什麼時後悲觀呢?
第一步,你應該要先認清事實。就如同上面提到的,一個人的成就,取決於動機、能力和樂觀,如果你只空有樂觀,卻沒有能力,那也沒辦法使你勝利,就好像你去和NBA球員單挑,即使你在樂觀,一樣會被他慘電;即使你很樂觀,你沒有好好準備考試,一樣會考很糟;就算你很樂觀的想要賺大錢,卻什麼也不做,呆呆地等天使把鑽石掃下來(美江梗),你也只會坐吃山空。
再來,你可以在事實之上樂觀,即使你和異性講話會緊張,你仍然可以這樣想:「至少我今天試著和異性聊天了,慢慢來總會越來越習慣,而且她對我的態度很敷衍,也許是她這幾天很忙吧」,而不是「我真是一條魯蛇,怎麼做都做不好,看吧,我什麼都不行」;就算你今天英文很差,你還是可以這樣想:「沒關係,我只要好好用功,那一定會越來越好的,而且其實這次考試也蠻難的呀!」,而不是「算了!這次和上次比也沒進步多少,我的努力都白費了,我媽說得果然沒錯,我是一個沒用的廢物」發現了嗎?這兩個想法,都是把缺點視為低永久性、低普遍性、外歸因。當你這樣做,你才更有動力前進,也更有動力去尋找進步的方式,來提升你的能力,你也會有更多的動機去做好它,而非陷入習得性無助;而這樣的自我實現的預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更是讓你達成目標的關鍵。
但在最後,我要留一個但書:請不要把樂觀用在鋌而走險之事上面。你可以把樂觀用在打贏一場球賽上,準備一次面試上,鼓起勇氣去約心儀的異性上,因為這些事情失敗的時候,都不會有太多的代價,頂多是輸了一場球,沒錄取一份工作,或是沒辦法追到對方而已,而這些東西在到手前,本來就不曾屬於過自己。但是,別把樂觀拿去犯罪、搞外遇、酒駕等等,因為這些失敗的代價都十分龐大:吃上一場官司,賠掉一場婚姻,或是喪生性命。也請你別用樂觀,拿來安慰一個正陷在負面情緒漩渦裡的人,你應該用的是同理心,等到對方心情平靜下來之後,再來好好地用樂觀鼓舞他(延伸閱讀:用對方法,安慰才有效)。
參考資料:
《學習樂觀,樂觀學習》,Martin Seligman著,洪蘭譯,台北市:遠流(本文中沒有附上文獻的研究,均來自此書中所提到的研究成果)
研究文獻:
- Weiner, B., Frieze, I. H., Kukla, A., Reed, L., Rest, S., & Rosenbaum, R. M. (1971). Perceiving the causes of success and failure. Morristown, New Jersey: General learning Press.
- Bolger, N., Zuckerman, A., & Kessler, R. C. (2000). Invisible support and
adjustment to stress.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79,
953–961 - Madelon A. Visintainer, Joseph R. Volpicelli, Martin E. P. Seligman. (1982).Tumor rejection in rats after inescapable or escapable shock. Science, New Series, Vol. 216, No. 4544
- M.Seligman和M. Visintainer合著之Tumor rejection and early experience of uncontrollable shock in the rat.收錄於J. Bruce Overmier, F. Robert Brush(1985)主編之Affect, Conditioning, and Cognition (PLE: Emotion): Essays on the Determinants of Behavior,203-210.
- S.F.Maier, M.Laudenslager和S.M. Ryan合著之Stressor Controllability,Immune Function, and Endogenous Opiates,收錄在Affect, Conditioning and Cognition一書,根據Seligman在《學習樂觀,樂觀學習》一書中的第274頁”註6″指出,這本書的P.203~P.210有誤。
- Peterson, C. (1988). Explanatory style as a risk factor for illness. Cognitive Therapy and Research, 12, 117-130.
- Greer S, Morris T, Pettingale KW.(1979)Psychological response to breast cancer: effect on outcome.The Lancet,II,785-787.
- Alloy, L.B., Abramson, L.Y. (1979). “Judgment of contingency in depressed and nondepressed students: Sadder but wiser?”.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General108: 441–485.
- Lewinsohn, P. M., Mischel, W., Chaplain, W., & Barton, R. (1980). Social competence and depression: The role of illusory self-perceptions? Journal of Abnormal Psychology, 89, 203–212.
- Kuehner, C., S. Huffziger, and K. Liebsch, Rumination, distraction and mindful self-focus: effects on mood, dysfunctional attitudes and cortisol stress response. Psychological Medicine, 2009. 39(2): p. 219-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