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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際的「溫度」,依附的基礎──依附理論系列(十四)

貓心
・2018/10/08 ・2513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SR值 481 ・五年級

泛科學上一整個系列的依附理論文章,本系列卻還不曾討論依附的本質,在這一篇文章裡,我將要揭開關於安全感與愛的秘密。

如果你對依附理論有一些些了解,很可能會知道「依附」這個概念源自於約翰·鮑比 (John Bowlby) 的研究。但在鮑比研究依附的同時,有另一個人則用了恆河猴,來研究何謂愛,他的名字,叫做哈利·哈洛 (Harry F. Harlow)。在當時這些都是劃時代的研究,正如同鮑比對佛洛伊德等人的反動──鮑比不認同佛洛伊德所說的,嬰兒對母親具有性的意圖──哈洛則是對當時流行的行為主義提出了反動。

「依附」的本質是什麼:奶水?還是溫暖?

行為主義對於親子關係的解釋是相當實用的;這個理論主要認為孩子會黏在母親身上,是因為母親提供了食物,而孩子被制約,因而不斷地靠近母親。哈洛的研究卻發現,愛的本質,並不源自於母親提供食物,而是來自於母親與孩子之間的擁抱與觸碰。哈洛採用恆河猴來做實驗,他設計了兩隻不一樣的代理母親,來做為小猴子的依附對象。哈洛當時並不是使用「依附」這個詞彙,哈洛用的詞是「愛」。

他好奇的是,能滿足孩子的「愛」的本質,真的是奶水嗎?

哈洛認為,擁抱與觸碰,或許才是愛的本質。圖/作者攝影

於是,他做了兩支不同的猴子玩偶,一隻是用絨布包裹著,裡面有著加熱器,另一隻則是單純地用鋼絲綑綁而成,裡面也放著加熱器。接著,哈洛用了八隻幼猴來做實驗,他想知道,滿足幼猴需求的,到底是奶水,還是擁抱、觸碰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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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八隻幼猴,被放在八個不同的籠子裡面,這八個籠子裡面,都有著一隻絨布媽媽,與一隻鐵絲媽媽,唯一不同的是,其中四隻幼猴的籠子裡,奶瓶是被綁在絨布媽媽身上的,另外四個籠子裡,幼猴則是被綁在鐵絲媽媽的身上。

如果行為主義是對的,那麼幼猴應該會將大部分的時間,全部花在有奶瓶的那個媽媽身上;但根據哈洛的觀察,幼猴卻將大部分的時間(18 小時),花在絨布媽媽的身上,無論奶瓶是被放在哪隻猴子身上。即便是在鐵絲媽媽身上吃奶的那四隻猴子,也都會很快地在吃完奶之後,回到布娃娃媽媽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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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吸吮奶水的時候,恆河猴依然緊緊抱著布娃娃媽媽不放。圖/Deborah Blum(2004)。愛在暴力公園。鄭谷苑譯,遠流出版。

在後續,哈洛又做了一些研究,他想看看小猴子在受到驚嚇的時候,到底會逃到給他們食物的媽媽身上,還是絨布媽媽身上?

這個實驗的結果跟安斯沃斯 (Ainsworth) 針對母嬰互動的「陌生情境測驗」,並且導出三種幼兒依附形式的研究(可見延伸閱讀)相當有關聯。儘管在哈洛做這個實驗的時候,安斯沃斯還是個沒沒無聞、跟著老公跑的小女子(?)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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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洛的實驗是這樣的,他把這些小猴子丟進一個 1.8m x 1.8m 的開放空間裡,為期兩個月。在一開始的時候,小猴子完全不願意放開絨布媽媽,但幾次之後,他們開始對周遭的環境感興趣,四處趴趴走,有時咬咬玩具,有時堆堆積木,然後再回到媽媽的身邊。但是當絨布媽媽不在的時候,牠們會尖叫、蜷伏、吸吮自己的手指,就好像安斯沃斯研究中的那些幼猴一樣。有趣的是,在這個時候,即使鐵絲媽媽在,卻一點幫助也沒有,小猴子一點都沒辦法感到安心。

換句話說,鐵絲媽媽並沒有辦法作為小猴子的安全避風港,在小猴子遇到危機時,並沒有辦法帶給小猴子安全感。

(關於安全避風港的延伸閱讀:依附理論的起源:我們為什麼會依賴別人──依附理論系列(一))。

關於溫暖與依附:在我們長大了以後

哈洛從他的研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擁抱與安撫,是安全堡壘的基礎。而當然,哈洛後續的研究,以及後續學者的研究,也支持著依附關係被改變、被修復的可能性,因此,愛並不只是建立在單一的母嬰關係上,還包含許多關係的連結。只是早期的依附關係,是所有關係的第一環[1]

而擁抱與安撫,到底在我們身上留下了什麼?事實上,擁抱所帶來溫暖的溫度,其實能夠觸發我們安全依附的感覺,這就是為什麼,絨布娃娃即便無法提供奶水,依然是猴子們長時間逗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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絨毛、溫暖,是安全感的象徵。圖/作者攝影

後續的學者做了一個討論「溫度」與「安全感」的延伸研究,他們請受試者到實驗室做實驗,但是在他們來到實驗室的電梯裡,施測人員會請他們幫忙拿一下手上的咖啡,以便他們取出公事包裡的實驗表格,有些人拿到的是熱咖啡,有些人拿到的是冰咖啡。

進了實驗室之後,受試者會讀到一份關於某人的描述,實驗結果發現,剛剛拿過熱咖啡的人,會比拿到冰咖啡的人,更喜歡文字裡所描述的這個人。原來,短短拿著不同溫度的咖啡 10 秒鐘,就足以促發安全感與不安全感。

在後續的研究裡,腦神經科學家也證實了這件事情:我們會把身體感受到的溫度,和人際間的溫度聯想在一起。當我們摸到熱的東西,以及傳簡訊給家人、朋友時,我們的島腦 (insula) 都會起反應;而島腦中的另一個區塊,則對握著冰冷的東西,以及遭遇人際背叛時產生相同的反應。

「你真的很讓我心寒。」這句話,完全傳遞了這樣的連結[2]。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溫度傳遞著人際間的連結感。圖/作者攝影

童年的擁抱與安撫所帶來的溫暖,正象徵著我們所感受到的人際溫暖,我們會將這樣的感受,深深印在腦海之中,直到長大以後。也許,當你想要與別人之間產生連結時,不妨在寒冷的冬天裡,和對方喝一杯熱茶吧!也許能帶給你們之間,更加親密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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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註1:安斯沃斯因為老公工作的關係來到英國,並在報紙上看到鮑比徵召實驗助理的廣告,因此和鮑比共事了三年;後來,安斯沃斯隨著先生來到了烏干達,並在那邊有了許多田野調查的經驗,也成就了她後來設計出陌生情境測驗的養分。

延伸閱讀

  1. 鄭谷苑(譯)(2004)。愛在暴力公園(原作者:Deborah Blum)。台北:遠流。(原著出版年:2002)
  2. 趙丕慧(譯)(2018)。為什麼我們會這麼想、那樣做?(原作者:John Bargh)。台北:平安叢書。(原著出版年: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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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難易度
貓心
76 篇文章 ・ 128 位粉絲
心理作家。台大心理系學士、國北教心理與諮商所碩士。 寫作主題為「安全感」,藉由依附理論的實際應用,讓缺乏安全感的人,了解安全感構成的要素,進而找到具有安全感的對象,並學習建立具有安全感的對話。 對於安全感,許多人有一個想法:「安全感是自己給自己的。」但在實際上,安全感其實是透過成長過程中,從照顧者對自己敏感而支持的回應,逐漸內化而來的。 因此我認為,獲得安全感的兩個關鍵在於:找到相對而言具有安全感的伴侶,並透過能夠創造安全感的說話方式與對方互動,建立起一段具有安全感的關係。 個人專欄粉專: https://www.facebook.com/psydetective/ 個人攝影粉專: https://www.facebook.com/psyphotograp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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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如何全方位圍剿狡猾癌細胞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11/07 ・5944字 ・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本文與 TRPMA 台灣研發型生技新藥發展協會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我們知道癌症是台灣人健康的頭號公敵。 為此,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介紹最新、最有效的抗癌方法之一:免疫療法

免疫療法中最重要的技術就是抗體藥物。科學家會人工製造一批抗體去標記癌細胞。它們就像戰場上的偵察無人機,能精準鎖定你體內的敵人——癌細胞,為它們打上標記,然後引導你的免疫系統展開攻擊。

這跟化療、放射線治療那種閉著眼睛拿機槍亂掃不同。免疫療法是重新叫醒你的免疫系統,為身體「上buff (增益) 」來抗癌,副作用較低,因此備受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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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尷尬的是,經過幾年的臨床考驗,科學家發現:光靠抗體對抗癌症,竟然已經不夠用了。

事情是這樣的,臨床上醫生與科學家逐漸發現:這個抗體標記,不是容易損壞,就是癌細胞同時設有多個陷阱關卡,只靠叫醒免疫細胞,還是難以發揮戰力。

但好消息是,我們的生技工程也大幅進步了。科學家開始思考:如果這台偵察無人機只有「標記」這一招不夠用,為什麼不幫它升級,讓它多學幾招呢?

這個能讓免疫藥物(偵察無人機)大進化的訓練器,就是今天的主角—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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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是什麼?

免疫療法遇到的問題,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想像你的身體是一座國家,病毒、細菌、腫瘤就是入侵者;而抗體,就是我們派出的「偵察無人機」。

當我們透過注射放出這支無人機群進到體內,它能迅速辨識敵人、緊抓不放,並呼叫其他免疫單位(友軍)一同解決威脅。過去 20 年,最強的偵查機型叫做「單株抗體」。1998年,生技公司基因泰克(Genentech)推出的藥物赫賽汀(Herceptin),就是一款針對 HER2 蛋白的單株抗體,目標是治療乳癌。

這支無人機群為什麼能對抗癌症?這要歸功於它「Y」字形的小小抗體分子,構造看似簡單,卻蘊藏巧思:

  •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 「Y」 字形的「尾巴」就是我們說的「標籤」,它能通知免疫系統啟動攻擊,稱為結晶區域片段「Fc 區域」。具體來說,當免疫細胞在體內巡邏,免疫細胞上的 Fc 受體 (FcR) 會和 Fc區域結合,進而認出病原體或感染細胞,接著展開清除。

更厲害的是,這個 Fc 區域標籤還能加裝不同功能。一般來說,人體內多餘的分子,會被定期清除。例如,細胞內會有溶酶體不斷分解多餘的物質,或是血液經過肝臟時會被代謝、分解。那麼,人造抗體對身體來說,屬於外來的東西,自然也會被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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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Fc區域會與細胞內體上的Fc受體結合,告訴細胞「別分解我」的訊號,阻止溶酶體的作用。又或是單純把標籤做的超大,例如接上一段長長的蛋白質,或是聚乙二醇鏈,讓整個抗體分子的大小,大於腎臟過濾孔的大小,難以被腎臟過濾,進而延長抗體在體內的存活時間。

偵測器(Fab)加上標籤(Fc)的結構,使抗體成為最早、也最成功的「天然設計藥物」。然而,當抗體在臨床上逐漸普及,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開始浮現。抗體的強項在於「精準鎖定」,但這同時也是它的限制。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第一個問題:抗體只能打「魔王」,無法毀掉「魔窟」。 

抗體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標的物」才能發揮作用。這讓它在針對「腫瘤」或「癌細胞本身」時非常有效,因為敵人身上有明顯標記。但癌細胞的形成與惡化,是細胞在「生長、分裂、死亡、免疫逃脫」這些訊號通路上被長期誤導的結果。抗體雖然勇猛,卻只能針對已經帶有特定分子的癌細胞魔王,無法摧毀那個孕育魔王的系統魔窟。這時,我們真正欠缺的是能「調整」、「模擬」或「干擾」這些錯誤訊號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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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問題:開發產線的限制。

抗體的開發,得經過複雜的細胞培養與純化程序。每次改變結構或目標,幾乎都要重新開發整個系統。這就像你無法要求一台偵測紅外線的無人機,明天立刻改去偵測核輻射。高昂的成本與漫長的開發時間,讓新產線難以靈活創新。

為了讓免疫藥物能走向多功能與容易快速製造、測試的道路,科學家急需一個更工業化的藥物設計方式。雖然我們追求的是工業化的設計,巧合的是,真正的突破靈感,仍然來自大自然。

在自然界中,基因有時會彼此「融合」成全新的組合,讓生物獲得額外功能。例如細菌,它們常仰賴一連串的酶來完成代謝,中間產物要在細胞裡來回傳遞。但後來,其中幾個酶的基因彼此融合,而且不只是基因層級的合併,產出的酶本身也變成同一條長長的蛋白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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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反應效率大幅提升。因為中間產物不必再「跑出去找下一個酶」,而是直接在同一條生產線上完成。對細菌來說,能更快處理養分、用更少能量維持生存,自然形成適應上的優勢,這樣的融合基因也就被演化保留下來。

科學家從中得到關鍵啟發:如果我們也能把兩種有用的蛋白質,「人工融合」在一起,是否就能創造出更強大的新分子?於是,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就出現了。

以假亂真:融合蛋白的HIV反制戰

融合蛋白的概念其實很直覺:把兩種以上、功能不同的蛋白質,用基因工程的方式「接起來」,讓它們成為同一個分子。 

1990 年,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CD4 immunoadhesin)誕生。這項設計,是為了對付令人類聞風喪膽的 HIV 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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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 T 細胞是人體中一種非常重要的白血球。在這些 T 細胞中,大約有六到七成表面帶有一個叫做「CD4」的輔助受體。CD4 會和另一個受體 TCR 一起合作,幫助 T 細胞辨識其他細胞表面的抗原片段,等於是 T 細胞用來辨認壞人的「探測器」。表面擁有 CD4 受體的淋巴球,就稱為 CD4 淋巴球。

麻煩的來了。 HIV 病毒反將一軍,竟然把 T 細胞的 CD4 探測器,當成了自己辨識獵物的「標記」。沒錯,對 HIV 病毒來說,免疫細胞就是它的獵物。HIV 的表面有一種叫做 gp120 的蛋白,會主動去抓住 T 細胞上的 CD4 受體。

一旦成功結合,就會啟動一連串反應,讓病毒外殼與細胞膜融合。HIV 進入細胞內後會不斷複製並破壞免疫細胞,導致免疫系統逐漸崩潰。

為了逆轉這場悲劇,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登場了。它的結構跟抗體類似,由由兩個不同段落所組成:一端是 CD4 假受體,另一端則是剛才提到、抗體上常見的 Fc 區域。當 CD4 免疫黏附素進入體內,它表面的 CD4 假受體會主動和 HIV 的 gp120 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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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了吧。 病毒以為自己抓到了目標細胞,其實只是被騙去抓了一個假的 CD4。這樣 gp120 抓不到 CD4 淋巴球上的真 CD4,自然就無法傷害身體。

而另一端的 Fc 區域則有兩個重要作用:一是延長融合蛋白在體內的存活時間;二是理論上能掛上「這裡有敵人!」的標籤,這種機制稱為抗體依賴性細胞毒殺(ADCC)或免疫吞噬作用(ADCP)。當免疫細胞的 Fc 受體與 Fc 區域結合,就能促使免疫細胞清除被黏住的病毒顆粒。

不過,這裡有個關鍵細節。

在實際設計中,CD4免疫黏附素的 Fc 片段通常會關閉「吸引免疫細胞」的這個技能。原因是:HIV 專門攻擊的就是免疫細胞本身,許多病毒甚至已經藏在 CD4 細胞裡。若 Fc 區域過於活躍,反而可能引發強烈的發炎反應,甚至讓免疫系統錯把帶有病毒碎片的健康細胞也一併攻擊,這樣副作用太大。因此,CD4 免疫黏附素的 Fc 區域會加入特定突變,讓它只保留延長藥物壽命的功能,而不會與淋巴球的 Fc 受體結合,以避免誘發免疫反應。

從 DNA 藍圖到生物積木:融合蛋白的設計巧思

融合蛋白雖然潛力強大,但要製造出來可一點都不簡單。它並不是用膠水把兩段蛋白質黏在一起就好。「融合」這件事,得從最根本的設計圖,也就是 DNA 序列就開始規劃。

我們體內的大部分蛋白質,都是細胞照著 DNA 上的指令一步步合成的。所以,如果科學家想把蛋白 A 和蛋白 B 接在一起,就得先把這兩段基因找出來,然後再「拼」成一段新的 DNA。

不過,如果你只是單純把兩段基因硬接起來,那失敗就是必然的。因為兩個蛋白會互相「打架」,導致摺疊錯亂、功能全毀。

這時就需要一個小幫手:連接子(linker)。它的作用就像中間的彈性膠帶,讓兩邊的蛋白質能自由轉動、互不干擾。最常見的設計,是用多個甘胺酸(G)和絲胺酸(S)組成的柔性小蛋白鏈。

設計好這段 DNA 之後,就能把它放進細胞裡,讓細胞幫忙「代工」製造出這個融合蛋白。接著,科學家會用層析、電泳等方法把它純化出來,再一一檢查它有沒有摺疊正確、功能是否完整。

如果一切順利,這個人工設計的融合分子,就能像自然界的蛋白一樣穩定運作,一個全新的「人造分子兵器」就此誕生。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而且現在的融合蛋白,早就不只是「假受體+Fc 區域」這麼單純。它已經跳脫模仿抗體,成為真正能自由組裝、自由設計的生物積木。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 /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的強項,就在於它能「自由組裝」。

以抗體為骨架,科學家可以接上任何想要的功能模組,創造出全新的藥物型態。一般的抗體只能「抓」(標記特定靶點);但融合蛋白不只會抓,還能「阻斷」、「傳遞」、甚至「調控」訊號。在功能模組的加持下,它在藥物設計上,幾乎像是一個分子級的鋼鐵蜘蛛人裝甲。

一般來說,當我們選擇使用融合蛋白時,通常會期待它能發揮幾種關鍵效果:

  1. 療效協同: 一款藥上面就能同時針對多個靶點作用,有機會提升治療反應率與持續時間,達到「一藥多效」的臨床價值。
  2. 減少用藥: 原本需要兩到三種單株抗體聯合使用的療法,也許只要一種融合蛋白就能搞定。這不僅能減少給藥次數,對病人來說,也有機會因為用藥減少而降低治療成本。
  3. 降低毒性風險: 經過良好設計的融合蛋白,可以做到更精準的「局部活化」,讓藥物只在目標區域發揮作用,減少副作用。

到目前為止,我們了解了融合蛋白是如何製造的,也知道它的潛力有多大。

那麼,目前實際成效到底如何呢?

一箭雙鵰:拆解癌細胞的「偽裝」與「內奸」

2016 年,德國默克(Merck KGaA)展開了一項全新的臨床試驗。 主角是一款突破性的雙功能融合蛋白──Bintrafusp Alfa。這款藥物的厲害之處在於,它能同時封鎖 PD-L1 和 TGF-β 兩條免疫抑制路徑。等於一邊拆掉癌細胞的偽裝,一邊解除它的防護罩。

PD-L1,我們或許不陌生,它就像是癌細胞身上的「偽裝良民證」。當 PD-L1 和免疫細胞上的 PD-1 受體結合時,就會讓免疫系統誤以為「這細胞是自己人」,於是放過它。我們的策略,就是用一個抗體或抗體樣蛋白黏上去,把這張「偽裝良民證」封住,讓免疫系統能重新啟動。

但光拆掉偽裝還不夠,因為癌細胞還有另一位強大的盟友—一個起初是我軍,後來卻被癌細胞收買、滲透的「內奸」。它就是,轉化生長因子-β,縮寫 TGF-β。

先說清楚,TGF-β 原本是體內的秩序管理者,掌管著細胞的生長、分化、凋亡,還負責調節免疫反應。在正常細胞或癌症早期,它會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結合,啟動一連串訊號,抑制細胞分裂、減緩腫瘤生長。

但當癌症發展到後期,TGF-β 跟 TGFBR2 受體之間的合作開始出問題。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可能突變或消失,導致 TGF-β 不但失去了原本的抑制作用,反而轉向幫癌細胞做事

它會讓細胞骨架(actin cytoskeleton)重新排列,讓細胞變長、變軟、更有彈性,還能長出像觸手的「偽足」(lamellipodia、filopodia),一步步往外移動、鑽進組織,甚至進入血管、展開全身轉移。

更糟的是,這時「黑化」的 TGF-β 還會壓抑免疫系統,讓 T 細胞和自然殺手細胞變得不再有攻擊力,同時刺激新血管生成,幫腫瘤打通營養補給線。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就像 1989 年的 CD4 免疫黏附素用「假受體」去騙 HIV 一樣,這個融合蛋白在體內循環時,會用它身上的「陷阱」去捕捉並中和游離的 TGF-β。這讓 TGF-β 無法再跟腫瘤細胞或免疫細胞表面的天然受體結合,從而鬆開了那副壓抑免疫系統的腳鐐。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 情境圖來源:shutterstock

告別單一解方:融合蛋白的「全方位圍剿」戰

但,故事還沒完。我們之前提過,癌細胞之所以難纏,在於它會發展出各種「免疫逃脫」策略。

而近年我們發現,癌細胞的「偽良民證」至少就有兩張:一張是 PD-L1;另一張是 CD-47。CD47 是癌細胞向巨噬細胞展示的「別吃我」訊號,當它與免疫細胞上的 SIRPα 結合時,就會抑制吞噬反應。

為此,總部位於台北的漢康生技,決定打造能同時對付 PD-L1、CD-47,乃至 TGF-β 的三功能生物藥 HCB301。

雖然三功能融合蛋白聽起來只是「再接一段蛋白」而已,但實際上極不簡單。截至目前,全球都還沒有任何三功能抗體或融合蛋白批准上市,在臨床階段的生物候選藥,也只佔了整個生物藥市場的 1.6%。

漢康生技透過自己開發的 FBDB 平台技術,製作出了三功能的生物藥 HCB301,目前第一期臨床試驗已經在美國、中國批准執行。

免疫療法絕對是幫我們突破癌症的關鍵。但我們也知道癌症非常頑強,還有好幾道關卡我們無法攻克。既然單株抗體在戰場上顯得單薄,我們就透過融合蛋白,創造出擁有多種功能模組的「升級版無人機」。

融合蛋白強的不是個別的偵查或阻敵能力,而是一組可以「客製化組裝」的平台,用以應付癌細胞所有的逃脫策略。

Catch Me If You Can?融合蛋白的回答是:「We Can.」

未來癌症的治療戰場,也將從尋找「唯一解」,轉變成如何「全方位圍剿」癌細胞,避免任何的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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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與變形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9/09 ・6820字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本文與 Perplexity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Hello. I am… a robot.」

在我們的記憶裡,機器人的聲音就該是冰冷、單調,不帶一絲情感 。它們的動作僵硬,肢體不協調,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甚至啟發我們創造了機械舞來模仿那獨特的笨拙可愛。但是,現今的機器人發展不再只會跳舞或模仿人聲,而是已經能獨立完成一場膽囊切除手術。

就在2025年,美國一間實驗室發表了一項成果:一台名為「SRT-H」的機器人(階層式手術機器人Transformer),在沒有人類醫師介入的情況下,成功自主完成了一場完整的豬膽囊切除手術。SRT-H 正是靠著從錯誤中學習的能力,最終在八個不同的離體膽囊上,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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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成就的意義重大,因為過去機器人手術的自動化,大多集中在像是縫合這樣的單一「任務」上。然而,這一場完整的手術,是一個包含數十個步驟、需要連貫策略與動態調整的複雜「程序」。這是機器人首次在包含 17 個步驟的完整膽囊切除術中,實現了「步驟層次的自主性」。

這就引出了一個讓我們既興奮又不安的核心問題:我們究竟錯過了什麼?機器人是如何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悄悄完成了從「機械傀儡」到「外科醫生」的驚人演化?

這趟思想探險,將為你解密 SRT-H 以及其他五款同樣具備革命性突破的機器人。你將看到,它們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發展出生物般的觸覺、理解複雜指令、學會團隊合作,甚至開始自我修復與演化,成為一種真正的「準生命體」 。

所以,你準備好迎接這個機器人的新紀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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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模仿還不夠?手術機器人還需要學會「犯錯」與「糾正」

那麼,SRT-H 這位機器人的外科大腦,究竟藏著什麼秘密?答案就在它創新的「階層式框架」設計裡 。

你可以想像,SRT-H 的腦中,住著一個分工明確的兩人團隊,就像是漫畫界的傳奇師徒—黑傑克與皮諾可 。

  • 第一位,是動口不動手的總指揮「黑傑克」: 它不下達具體的動作指令,而是在更高維度的「語言空間」中進行策略規劃 。它發出的命令,是像「抓住膽管」或「放置止血夾」這樣的高層次任務指令 。
  • 第二位,是靈巧的助手「皮諾可」: 它負責接收黑傑克的語言指令,並將這些抽象的命令,轉化為機器手臂毫釐不差的精準運動軌跡 。

但最厲害的還不是這個分工,而是它們的學習方式。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但這還只是開始,研究人員在訓練過程中,會刻意讓它犯錯,並向它示範如何從抓取失敗、角度不佳等糟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這種獨特的訓練方法,被稱為「糾正性示範」 。

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 /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這項訓練,讓 SRT-H 學會了一項外科手術中最關鍵的技能:當它發現執行搞砸了,它能即時識別偏差,並發出如「重試抓取」或「向左調整」等「糾正性指令」 。這套內建的錯誤恢復機制至關重要。當研究人員拿掉這個糾正能力後,機器人在遇到困難時,要不是完全失敗,就是陷入無效的重複行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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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靠著這種從錯誤中學習、自我修正的能力,SRT-H 最終在八次不同的手術中,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

SRT-H 證明了機器人開始學會「思考」與「糾錯」。但一個聰明的大腦,足以應付更混亂、更無法預測的真實世界嗎?例如在亞馬遜的倉庫裡,機器人不只需要思考,更需要實際「會做事」。

要能精準地與環境互動,光靠視覺或聽覺是不夠的。為了讓機器人能直接接觸並處理日常生活中各式各樣的物體,它就必須擁有生物般的「觸覺」能力。

解密 Vulcan 如何學會「觸摸」

讓我們把場景切換到亞馬遜的物流中心。過去,這裡的倉儲機器人(如 Kiva 系統)就像放大版的掃地機器人,核心行動邏輯是極力「避免」與周遭環境發生任何物理接觸,只負責搬運整個貨架,再由人類員工挑出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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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在亞馬遜的物流中心裡,商品被存放在由彈性帶固定的織物儲物格中,而 Vulcan 的任務是必須主動接觸、甚至「撥開」彈性織網,再從堆放雜亂的儲物格中,精準取出單一包裹,且不能造成任何損壞。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 / 圖片引用:https://www.aboutamazon.com/news

Vulcan 的核心突破,就在於它在「拿取」這個動作上,學會了生物般的「觸覺」。它靈活的機械手臂末端工具(EOAT, End-Of-Arm Tool),不僅配備了攝影機,還搭載了能測量六個自由度的力與力矩感測器。六個自由度包含上下、左右、前後的推力,和三個維度的旋轉力矩。這就像你的手指,裡頭分布著非常多的受器,不只能感測壓力、還能感受物體橫向拉扯、運動等感觸。

EOAT 也擁有相同精確的「觸覺」,能夠在用力過大之前即時調整力道。這讓 Vulcan 能感知推動一個枕頭和一個硬紙盒所需的力量不同,從而動態調整行為,避免損壞貨物。

其實,這更接近我們人類與世界互動的真實方式。當你想拿起桌上的一枚硬幣時,你的大腦並不會先計算出精準的空間座標。實際上,你會先把手伸到大概的位置,讓指尖輕觸桌面,再沿著桌面滑動,直到「感覺」到硬幣的邊緣,最後才根據觸覺決定何時彎曲手指、要用多大的力量抓起這枚硬幣。Vulcan 正是在學習這種「視覺+觸覺」的混合策略,先用攝影機判斷大致的空間,再用觸覺回饋完成最後精細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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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這項能力,Vulcan 已經能處理亞馬遜倉庫中約 75% 的品項,並被優先部署來處理最高和最低層的貨架——這些位置是最容易導致人類員工職業傷害的位置。這也讓自動化的意義,從單純的「替代人力」,轉向了更具建設性的「增強人力」。

SRT-H 在手術室中展現了「專家級的腦」,Vulcan 在倉庫中演化出「專家級的手」。但你發現了嗎?它們都還是「專家」,一個只會開刀,一個只會揀貨。雖然這種「專家型」設計能有效規模化、解決痛點並降低成本,但機器人的終極目標,是像人類一樣成為「通才」,讓單一機器人,能在人類環境中執行多種不同任務。

如何教一台機器人「舉一反三」?

你問,機器人能成為像我們一樣的「通才」嗎?過去不行,但現在,這個目標可能很快就會實現了。這正是 NVIDIA 的 GR00T 和 Google DeepMind 的 RT-X 等專案的核心目標。

過去,我們教機器人只會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但現在,科學家們換了一種全新的教學思路:停止教機器人完整的「任務」,而是開始教它們基礎的「技能基元」(skill primitives),這就像是動作的模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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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有負責走路的「移動」(Locomotion) 基元,和負責抓取的「操作」(Manipulation) 基元。AI 模型會透過強化學習 (Reinforcement Learning) 等方法,學習如何組合這些「技能基元」來達成新目標。

舉個例子,當 AI 接收到「從冰箱拿一罐汽水給我」這個新任務時,它會自動將其拆解為一系列已知技能的組合:首先「移動」到冰箱前、接著「操作」抓住把手、拉開門、掃描罐子、抓住罐子、取出罐子。AI T 正在學會如何將這些單一的技能「融合」在一起。有了這樣的基礎後,就可以開始來大量訓練。

當多重宇宙的機器人合體練功:通用 AI 的誕生

好,既然要學,那就要練習。但這些機器人要去哪裡獲得足夠的練習機會?總不能直接去你家廚房實習吧。答案是:它們在數位世界裡練習

NVIDIA 的 Isaac Sim 等平台,能創造出照片級真實感、物理上精確的模擬環境,讓 AI 可以在一天之內,進行相當於數千小時的練習,獨自刷副本升級。這種從「模擬到現實」(sim-to-real)的訓練管線,正是讓訓練這些複雜的通用模型變得可行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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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epMind 的 RT-X 計畫還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現象:用來自多種「不同類型」機器人的數據,去訓練一個單一的 AI 模型,會讓這個模型在「所有」機器人上表現得更好。這被稱為「正向轉移」(positive transfer)。當 RT-1-X 模型用混合數據訓練後,它在任何單一機器人上的成功率,比只用該機器人自身數據訓練的模型平均提高了 50%。

這就像是多重宇宙的自己各自練功後,經驗值合併,讓本體瞬間變強了。這意味著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不再是工程師,而是「父母」: AI 的新學習模式

這也導向了一個科幻的未來:或許未來可能存在一個中央「機器人大腦」,它可以下載到各種不同的身體裡,並即時適應新硬體。

這種學習方式,也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與機器人的互動模式。我們不再是逐行編寫程式碼的工程師,而是更像透過「示範」與「糾正」來教導孩子的父母。

NVIDIA 的 GR00T 模型,正是透過一個「數據金字塔」來進行訓練的:

  • 金字塔底層: 是大量的人類影片。
  • 金字塔中層: 是海量的模擬數據(即我們提過的「數位世界」練習)。
  • 金字塔頂層: 才是最珍貴、真實的機器人操作數據。

這種模式,大大降低了「教導」機器人新技能的門檻,讓機器人技術變得更容易規模化與客製化。

當機器人不再是「一個」物體,而是「任何」物體?

我們一路看到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甚至舉一反三。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它們的物理形態是固定的。

但,如果連這個前提都可以被打破呢?這代表機器人的定義不再是固定的形態,而是可變的功能:它能改變身體來適應任何挑戰,不再是一台單一的機器,而是一個能根據任務隨選變化的物理有機體。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oinspired Robotics Group, BIRG)2007 年就打造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EPFL)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RG)在 2007 年就已打造出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而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更進一步推出了 Mori3,這是一套把摺紙藝術和電腦圖學巧妙融合的模組化機器人系統。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推出了 Mori3 © 2023 Christoph Belke, EPFL RRL

Mori3 的核心,是一個個小小的三角形模組。別看它簡單,每個模組都是一個獨立的機器人,有自己的電源、馬達、感測器和處理器,能獨立行動,也能和其他模組合作。最厲害的是,它的三條邊可以自由伸縮,讓這個小模組本身就具備「變形」能力。

當許多 Mori3 模組連接在一起時,就能像一群活的拼圖一樣,從平面展開,組合成各種三維結構。研究團隊將這種設計稱為「物理多邊形網格化」。在電腦圖學裡,我們熟悉的 3D 模型,其實就是由許多多邊形(通常是三角形)拼湊成的網格。Mori3 的創新之處,就是把這種純粹的數位抽象,真正搬到了現實世界,讓模組們化身成能活動的「實體網格」。

這代表什麼?團隊已經展示了三種能力:

  • 移動:他們用十個模組能組合成一個四足結構,它能從平坦的二維狀態站立起來,並開始行走。這不只是結構變形,而是真正的協調運動。
  • 操縱: 五個模組組合成一條機械臂,撿起物體,甚至透過末端模組的伸縮來擴大工作範圍。
  • 互動: 模組們能形成一個可隨時變形的三維曲面,即時追蹤使用者的手勢,把手的動作轉換成實體表面的起伏,等於做出了一個會「活」的觸控介面。

這些展示,不只是實驗室裡的炫技,而是真實證明了「物理多邊形網格化」的潛力:它不僅能構建靜態的結構,還能創造具備複雜動作的動態系統。而且,同一批模組就能在不同情境下切換角色。

想像一個地震後的救援場景:救援隊帶來的不是一台笨重的挖土機,而是一群這樣的模組。它們首先組合成一條長長的「蛇」形機器人,鑽入瓦礫縫隙;一旦進入開闊地後,再重組成一隻多足的「蜘蛛」,以便在不平的地面上穩定行走;發現受困者時,一部分模組分離出來形成「支架」撐住搖搖欲墜的橫樑,另一部分則組合成「夾爪」遞送飲水。這就是以任務為導向的自我演化。

這項技術的終極願景,正是科幻中的概念:可程式化物質(Programmable Matter),或稱「黏土電子學」(Claytronics)。想像一桶「東西」,你可以命令它變成任何你需要的工具:一支扳手、一張椅子,或是一座臨時的橋樑。

未來,我們只需設計一個通用的、可重構的「系統」,它就能即時創造出任務所需的特定機器人。這將複雜性從實體硬體轉移到了規劃重構的軟體上,是一個從硬體定義的世界,走向軟體定義的物理世界的轉變。

更重要的是,因為模組可以隨意分開與聚集,損壞時也只要替換掉部分零件就好。足以展現出未來機器人的適應性、自我修復與集體行為。當一群模組協作時,它就像一個超個體,如同蟻群築橋。至此,「機器」與「有機體」的定義,也將開始動搖。

從「實體探索」到「數位代理」

我們一路見證了機器人如何從單一的傀儡,演化為學會思考的外科醫生 (SRT-H)、學會觸摸的倉儲專家 (Vulcan)、學會舉一反三的通才 (GR00T),甚至是能自我重構成任何形態的「可程式化物質」(Mori3)。

但隨著機器人技術的飛速發展,一個全新的挑戰也隨之而來:在一個 AI 也能生成影像的時代,我們如何分辨「真實的突破」與「虛假的奇觀」?

舉一個近期的案例:2025 年 2 月,一則影片在網路上流傳,顯示一台人形機器人與兩名人類選手進行羽毛球比賽,並且輕鬆擊敗了人類。我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這太誇張了,一定是 AI 合成的影片吧?但,該怎麼驗證呢?答案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在眾多 AI 工具中,Perplexity 特別擅長資料驗證。例如這則羽球影片的內容貼給 Perplexity,它馬上就告訴我:該影片已被查證為數位合成或剪輯。但它並未就此打住,而是進一步提供了「真正」在羽球場上有所突破的機器人—來自瑞士 ETH Zurich 團隊的 ANYmal-D

接著,選擇「研究模式」,就能深入了解 ANYmal-D 的詳細原理。原來,真正的羽球機器人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台具備三自由度關節的「四足」機器人。

如果你想更深入了解,Perplexity 的「實驗室」功能,還能直接生成一份包含圖表、照片與引用來源的完整圖文報告。它不只介紹了 ANYmal-D 在羽球上的應用,更詳細介紹了瑞士聯邦理工學院發展四足機器人的完整歷史:為何選擇四足?如何精進硬體與感測器結構?以及除了運動領域外,四足機器人如何在關鍵的工業領域中真正創造價值。

AI 代理人:數位世界的新物種

從開刀、揀貨、打球,到虛擬練功,這些都是機器人正在學習「幫我們做」的事。但接下來,機器人將獲得更強的「探索」能力,幫我們做那些我們自己做不到的事。

這就像是,傳統網路瀏覽器與 Perplexity 的 Comet 瀏覽器之間的差別。Comet 瀏覽器擁有自主探索跟決策能力,它就像是數位世界裡的機器人,能成為我們的「代理人」(Agent)

它的核心功能,就是拆解過去需要我們手動完成的多步驟工作流,提供「專業代工」,並直接交付成果。

例如,你可以直接對它說:「閱讀這封會議郵件,檢查我的行事曆跟代辦事項,然後草擬一封回信。」或是直接下達一個複雜的指令:「幫我訂 Blue Origin 的太空旅遊座位,記得要來回票。」

接著,你只要兩手一攤,Perplexity 就會接管你的瀏覽器,分析需求、執行步驟、最後給你結果。你再也不用自己一步步手動搜尋,或是在不同網站上重複操作。

AI 代理人正在幫我們探索險惡的數位網路,而實體機器人,則在幫我們前往真實的物理絕境。

立即點擊專屬連結 https://perplexity.sng.link/A6awk/k74… 試用 Perplexity吧! 現在申辦台灣大哥大月付 599(以上) 方案,還可以獲得 1 年免費 Perplexity Pro plan 喔!(價值 新台幣6,750)

◆Perplexity 使用實驗室功能對 ANYmal-D 與團隊的全面分析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NM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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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焦慮依附者,如何善用交友軟體,而非受困於交友軟體?——依附理論系列(十九)
貓心
・2023/08/07 ・3803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前一陣子,在網路上看到了一篇新聞,標題是〈交友軟體真的可以找到對的人嗎?研究曝 1 種人最容易暈船,越玩反而越痛苦〉,裡面在談的是焦慮依附玩交友軟體,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這一篇新聞裡指出,焦慮依附在交友軟體上,是最難從中受益的一群人,而新聞的最後,則建議焦慮依附者接受心理治療。

對於這樣的新聞,我是不贊同的,一來是依附風格本身其實是難以改變的,二來是心理治療並不是一個便宜的療程,且依附風格難以輕易被改變。這樣的新聞,好像讓焦慮依附者陷入了一個永遠無法解決的困境深淵當中,而改變卻是非常困難的。

因此,這一篇文章,我想要來談談,焦慮依附的人應該如何妥善地使用交友軟體,如何讓交友軟體成為有助於自己成長的工具,而非陷入缺乏安全感的無盡回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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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慮依附的人有方法可以妥善地使用交友軟體,讓交友軟體成為有助於自己成長的工具,而非陷入缺乏安全感的無盡回缺之中。示意圖/envatoelements

什麼是焦慮依附?什麼是逃避依附?

雖然在過去,我寫過非常多依附風格的文章,想閱讀更多的人可以看看這兩篇(依附理論的起源:我們為什麼會依賴別人──依附理論系列(一)依附傾向:我對你的依附沒有絕對分類──依附理論系列(二)),但在這篇文章的一開始,我還是要談談什麼是依附風格。

在依附風格的定義上,是一個兩軸四象限的概念。依附可以分成四種類型,分別是安全焦慮逃避矛盾等四種依附。

先來談談焦慮的特質。所謂焦慮依附,指得是在關係中容易感覺到對方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親近自己,因而容易覺得患得患失、想要不斷確認關係的特質。而所謂的逃避依附,則是在關係中害怕與別人親近,在親近的同時容易感覺到喘不過氣,希望與愛人保持距離的一群人。

安全依附的人,就是焦慮跟逃避兩個特質都低的人,他們不容易感覺到別人要拋棄自己,也不容易感覺到難以和他人親近;而矛盾依附則是,時而會感覺到對方與自己不夠親近、害怕對方拋棄自己,又時而會感覺到對方和自己太過親近,覺得不舒服而想拉開距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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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友軟體上,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居多?

那麼,交友軟體上,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居多呢?根據師大的碩士生陳姵如在她的畢業論文蒐集到的資料指出,台灣的交友軟體上,「焦慮依附」佔總人數 38.33%,「安全依附」佔總人數 25.83%[1]。不過因為她使用的量表,和國際上普遍使用的量表有一些學理上的爭議,因此我無法將逃避依附和矛盾依附的比例進行呈現。不過簡單來說,焦慮依附在交友軟體上,佔了將近四成的人數,而安全依附也有1/4的人數。

那麼,焦慮依附的人,到底為什麼會在交友軟體上佔這麼大的比例呢?他們使用交友軟體,又是為了什麼呢?

過去的研究指出,焦慮依附的人渴望與人親密的特質,會讓他們渴望與人在社交上來往,同時害怕被拒絕[2]。在這樣的情況下,交友軟體確實提供了一個很適合焦慮依附社交的場合。

在一般的生活中,我們的社交,並不一定是為了獲得對方的喜歡而做的。工作上必須要和老闆社交、和同事社交,是為了讓工作順利進行下去而做的;而且在這些情境之下,我們並不知道對方到底對我們有沒有私領域上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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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交友軟體的設計上,讓我們一開始就能夠設定自己要尋找朋友、短期交往關係、長期交往關係、結婚為前提的關係等等,對於焦慮依附這些想尋求深刻而緊密的關係的人而言,其實是相對友善的環境。

交友軟體的設計,對於焦慮依附這些想尋求深刻而緊密的關係的人而言,是相對友善的環境。示意圖/envatotelements

過去的研究曾經指出,一旦一個人意識到彼此相互吸引[3],彼此的互動模式會有所改變,而交友軟體提供了互相喜歡才能配對的機制,讓使用者透過意識到自己跟一些人成功配對,而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具有吸引力的人[4]

焦慮依附在交友軟體上的危險,以及我們該如何克服

不過,焦慮依附傾向越高的人,在使用交友軟體上,確實也有一些風險存在。根據一份研究指出,焦慮程度越高的人,確實越有可能使用交友軟體,也會在交友軟體上花費較多的時間。

花費較多時間上,其實是一把雙面刃。雖然好的部分在於,我在上一段提到,交友軟體讓焦慮依附,比較不必擔心被拋棄、不被喜愛等等的社交線索,但也有研究指出,焦慮依附傾向高的人,在交友軟體上,比較難以實際約到他人碰面[6];除此之外,焦慮依附若使用交友軟體和他人約炮,比較難以獲得滿足,同時也會產生許多負面的情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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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針對這些部分,我要提供焦慮依附傾向高的人,在使用交友軟體上的一些建議。

第一個建議,就是不要約炮。對於焦慮依附的人來說,大多會希望性行為是一個讓彼此關係更加進展的手段,而非像逃避依附一樣,比較能夠性愛分離。這個部分,我在泛科學上的〈性與愛的矛盾掙扎?不同依附型態對性愛關係的影響──依附理論系列(十七)〉一文中,有過詳細的討論。

正因為焦慮依附希望性愛能讓關係進展,那麼短暫的約炮關係,就容易讓焦慮依附暈船,因為焦慮依附者,雖然名義上同意對方只做愛不交往,但實際上又會希望透過性愛來改變對方的態度,進而跟自己交往。

如果約炮的對象,打從一開始就很堅持彼此不要交往,那麼約炮後,讓焦慮依附者感受到對關係不滿意,並隨之產生許多負面感受,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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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如果你的焦慮依附特質高,又真心希望找到一段長久的關係,千萬不要以身試火。

短暫的約炮關係,就容易讓焦慮依附暈船。示意圖/envatoelements

第二個給焦慮依附的建議在於,交友軟體用得多沒關係,但必須要把認識一個人的時間拉長。焦慮依附傾向高的人,大多會希望盡快確認兩個人的關係。但經歷過多場戀愛之後就會發現,有一些關係中自己的期望,以及對方對關係的期望,若未能在交往前做過核對,就容易讓彼此在交往中過得不順利(關於焦慮依附比較容易期待在認識時盡快拉近關係的研究,可以參考〈交往前,讓我們約會吧!三種依附類型怎麼做?──依附理論系列(四)〉)。

當然,我並不贊同感情中不應該改變別人的說法。我覺得戀愛是一個互相滿足、一起成長的過程,但我同時也不認為,希望短時間內改變對方的行事風格或價值觀等等,是一件讓人舒服的事情。

因此,把互動時間拉長,同時和對方討論一些自己的期望和對方的想法之間的落差,或許有助於你篩選掉無法相處的對象,或是打算和對方長久走下去,該如何拿捏彼此的進展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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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互動時間拉長,同時和對方討論一些自己的期望和對方的想法之間的落差,或許有助於你篩選掉無法相處的對象,或是打算和對方長久走下去,該如何拿捏彼此的進展速度。示意圖/envatoelements

第三個給焦慮依附的建議,則是盡量尋找同時具有「低焦慮」與「低逃避」這兩個特質的人交往,也就是和安全依附交往。安全依附者,相對而言有著較高的安全感,也比較願意對感情抱持著開放的態度。

如果真的找不到安全依附者,我也會建議焦慮依附特質較高的人,避免和「高逃避」的「逃避依附」與「矛盾依附」交往,他們不喜歡與人太過親近,不習慣表達自己的情感,對於情感需求高、希望與人親近的焦慮依附者而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當然,我無法提供一種通往幸福的簡單道路,即便我寫過眾多與依附相關的文章,也對依附相對熟悉,但我覺得了解依附,最重要的是了解自己適合和怎麼樣的人交往,不適合和怎麼樣的人交往;同時,你得了解到,哪一些關係,是讓自己容易表達情感,同時不會受傷的關係,而哪一些關係,是讓自己容易受傷,對方是無法接住自己情感需求的關係。

身為焦慮依附者,我不認為自己應該避免使用交友軟體,即便容易暈船,但挑選對象,讓自己暈一個暈下去會安全的人,而不是暈那些會讓自己受傷的人,我覺得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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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 陳姵如(2022)交友軟體使用者之人際依附風格、愛情態度與幸福感之相關研究。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教育學院心理與輔導學系碩士在職專班碩士論文。
  2. Mikulincer M, Shaver PR. (2007) Attachment in adulthood: structure, dynamics, and change. New York: Guilford.
  3. Luo, S., & Zhang, G. (2009). What leads to romantic attraction: Similarity, reciprocity, security, or beauty? Evidence from a speed-dating study. Journal of Personality, 77(4), 933–964. 
  4. Alexopoulos C, Timmermans E, McNallie J. Swiping more, committing less: unraveling the links among dating app use, dating app success, and intention to commit infidelity. Computers in Human Behavior 2020; 102:172–180.
  5. John K. Coffey, D. Kyle Bond, Jessica A. Stern & Natalie Van Why (2022): Sexual Experiences and Attachment Styles in Online and Offline Dating Context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exual Health, DOI: 10.1080/19317611.2022.2110349\
  6. E. Timmermans & C. Alexopoulos(2020) Anxiously Searching for Love (Among Other Things): Attachment Orientation and Mobile Dating Application Users’ Motives and Outcomes. Volume 23, Numb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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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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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作家。台大心理系學士、國北教心理與諮商所碩士。 寫作主題為「安全感」,藉由依附理論的實際應用,讓缺乏安全感的人,了解安全感構成的要素,進而找到具有安全感的對象,並學習建立具有安全感的對話。 對於安全感,許多人有一個想法:「安全感是自己給自己的。」但在實際上,安全感其實是透過成長過程中,從照顧者對自己敏感而支持的回應,逐漸內化而來的。 因此我認為,獲得安全感的兩個關鍵在於:找到相對而言具有安全感的伴侶,並透過能夠創造安全感的說話方式與對方互動,建立起一段具有安全感的關係。 個人專欄粉專: https://www.facebook.com/psydetective/ 個人攝影粉專: https://www.facebook.com/psyphotograp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