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ading [MathJax]/extensions/tex2jax.js

0

0
0

文字

分享

0
0
0

模式生物生活環境豐富化,是大勢所趨、還是研究者的新挑戰呢?

科學月刊_96
・2018/06/30 ・4288字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SR值 507 ・六年級

  • 文/李依庭 │ 東海大學生命科學系生物醫學組碩士。在領略過實驗百態後,嘗試承擔起文字的重量,但目光總不自覺被生醫產業吸引,現任《科學月刊》編輯。

在穿過滅菌設備、緊急沖淋器與無塵系統等相關設備後,從穿廊望去,一字排開的是 3 間並排房間。

左邊緊閉的門上透明玻璃窗,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個堆疊放置在特殊架上的系統缸,架下的泵浦則隆隆作響的負責水缸內的各種恆定;持續往前走,在還沒走至下一道門前,就能聽到陣陣撞擊金屬的聲響,金屬架上安放著一個個的塑膠籠,上頭覆蓋著不鏽鋼網蓋;走廊盡頭的房間,是在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後,從房門的另一側傳來的騷動聲響也漸趨急促,倚著玻璃窗,可以看到一個個巨大的飼養籠。

這裡是動物房,是斑馬魚、小鼠與兔子等各種模式生物的家,也是承載著每位研究者夢想與希望的所在。

實驗小鼠的動物房。圖 / kennethr @Pixabay

模式生物的試驗

各種大大小小的生物學研究、基礎的生物醫學實驗或新藥開發前的臨床試驗皆離不開模式生物,牠們幫助人類預測出許多可能會發生的結果,找到全新的發現。長年以來,為了減少實驗中的變異,研究人員選擇讓模式生物居住在獨立且空無一物的空間中,以提升實驗的準確性。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然而,越來越多的研究發現這樣的實驗方式可能會物極必反,不僅是實驗室之間再現性低之外,近期的研究也發現 9 種通過動物試驗的新藥,最終只有 1 種通過人類臨床試驗,這是否也代表著模式生物所生活的環境或許也是造成這些問題的一部份?

最為人所熟悉的模式生物莫過於小白鼠了。牠們在看似「純淨」的實驗室中生長,真的就「無雜質」嗎?這非自然的生活是否真能帶來「準確」? 圖/Kapa65 @Pixabay

現今實驗室中的小鼠,一隻隻住在只有約鞋盒大的籠子中,大鼠甚至無法站直身體;兔子也只能坐在與自己身形相去不遠的鐵籠中;有別於水族箱裡華麗的造景,透明的水缸內僅有幾隻斑馬魚游動著。負責提升實驗動物福祉、史丹佛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的行為學家加納(Joseph Garner)表示,

「如果人們期望透過動物得知在人類身上會發生的事情,那必須對待牠們更像個人類一樣。」

但實驗動物終究不是人類,要如何對待牠們更像人類一樣?科學家提出增加設備、使牠們生活豐富化(enrichment)的想法,提供相關設備讓牠們有機會探索、活動,臨摹動物在野外的生活。

歷史上的豐富化實驗

現今的實驗兔子只能如圖中一般,坐在與自己身形相去不遠的鐵籠中,這樣狹小的環境讓他們的生長不再「自然」,卻能讓科學家掌控一切可能變因。(示意圖,非真實實驗兔) 圖/hifijohn @Pixabay

其實,實驗動物並不是一直都生活在這些狹小且荒蕪的空間中。19 世紀中期,研究人員開始飼養大鼠(rat)來進行科學性的實驗,當時的鼠籠中還會擺放相關設備供牠們挖洞與跑步。但到了 1960 年代,由於動物規範與控制變因等因素,各實驗室開始選擇單一、小型且便宜的無菌籠,因為對於研究而言,若實驗動物沒有明顯的外傷或痛苦,動物的天然習性就顯得為次要,並且不受到關注。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現在,科學家所提出來欲提升實驗動物生活豐富化的這個想法,從長久以來的文獻中也有跡可循。

1947 年,心理學家赫布(Donald Hebb)發現比起飼養在實驗室中的小鼠,飼養在家中能夠自由跑動的小鼠有更好的學習能力。到了 1960 年代,研究人員在飼養籠中放置木製積木和旋轉迷宮,能擴大大鼠腦中的感覺區域(sensory redions)。2000 年,澳洲墨爾本大學(University of Melbourne)神經學家漢納(Anthony Hannan)受到文獻中豐富化會激發新神經元生長的啟發,嘗試為實驗室裡的小鼠增添生活樂趣,他準備了築巢的紙板、鮮艷色彩的球、爬梯和繩索,供小鼠攀爬和玩樂,發現相較於住在一般飼養籠中的小鼠,在這種豐富多彩的環境生長,能成功地延長亨丁頓舞蹈症(Huntington’s disease, HD)的發病時間,這也是豐富化第一次被證明,它確實會在神經退化性疾病上的產生影響。爾後研究團隊遵循相同模式進行研究,結果在自閉症、憂鬱症和阿茲海默症(Alzheimer’s disease, AD)的實驗也都得到相似驗證。

許多實驗結果都顯示,將小鼠放在猶如遊樂園的多采多姿環境中,會產生正向影響。 圖/Free-Photos @Pixabay

時間推移至 2010 年,科學家甚至將豐富化應用在癌症上。俄亥俄州立大學(The Ohio State University)的癌症學家曹(Lei Cao)在 1 平方公尺的場地中擺滿滾輪、迷宮和各種不同顏色的拱形圓頂小屋,此布置被她女兒戲稱為小鼠的迪士尼樂園。實驗先將癌細胞打入小鼠體內,一段時間後檢查腫瘤,發現 80% 生活在樂園中的小鼠腫瘤小於對照組,有些甚至沒有腫瘤的形成。在這份報告中更提出一種可能的機制:環境的豐富會活化腦內的下視丘,影響著從情緒到癌症擴散的賀爾蒙調節。

模式生物的福利與法規

縱使研究顯示飼養模式生物不能只是餵食,也必須豐富其心靈,然而,至今卻鮮有任何改變,唯一有所改變的是靈長類動物。1985 年,美國動物福利法要求實驗室需正視猴子、猩猩心理狀態,提出給予更大空間、玩具和同伴等相關規定;1996 年更進一步增加條件,包括提供毯子製作巢穴、適時給予音樂聆聽和電影觀賞等。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依動物的天性,盡可能使之擁有接近其原始生活的豐富度,是目前豐富化提倡者的倡議核心。 圖/Free-Photos @Pixabay

2011 年,日益漸增的豐富化相關文獻讓國家研究委員會(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修改指南,表示具社會化的物種就應依照社會化的方式飼養,並且提倡各物種的豐富化,而不侷限於靈長類動物。然而,若科學家認為豐富化之間會存在差異性或影響研究,則可省去。畢竟,豐富化製造更多的快樂,使模式動物生活得更相似人類,但並不足以證明能在每一個研究中發展出最好的科學研究,仍有許多科學家希望有更多證據能證明豐富化能提升實驗結果的質量。

提升各種模式生物的生活環境豐富化

為了證明豐富化會有更佳研究成果,不只是加納,世界各地都有實驗室進行了豐富化革新。

密西根大學(University of Michigan)的獸醫洛夫格倫(Jennifer Lofgren)在 2014 年也擬定一項計畫,目標是為更了解動物的生活經歷,因此嘗試在不同模式生物中增加豐富的設備。她在斑馬魚缸中放入一些五彩的彈珠;試圖讓魚缸內的造景模擬魚類在野外的生活。將兔子飼養在一起,並放入充滿乾草的紙袋讓兔子能夠一起玩樂,也提供許多塑料物品讓牠們啃咬。

科學家期望增加鼠籠中的豐富度,包括滾輪、拱形圓頂小屋、管狀迷宮與小木頭等。圖/科學月刊提供

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生物學家威爾利(Daniel Weary)則準備 4 倍大的鼠籠,讓大鼠可以站立、爬梯子或提供真實土壤牠們挖洞。葡萄牙的米尼奧大學(University of Minho)動物中心更建造出一個包含多種不同類型的活動區域(PhenoWorld),將空間隔成運動區、用餐區和實驗區,大鼠若想穿梭自則必須學會如何打開當中的隔間,帶給牠們不同的挑戰。中心負責人卡洛斯(Magda João Castelhano Carlos)表示,這些動物生活在更為自然的環境,對於研究精神障礙而言是更好的模型,因為牠們較不會產生非自然的焦慮與抑鬱。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持反證的聲音

當然,有贊成的論點必定會有反對的聲浪,有些學者擔心涉及到研究時,這些豐富化設備帶來的缺點可能會多於優點。例如,當科學家試圖透過塑膠管,降低每週更換鼠籠所帶給實驗小鼠壓力的同時,伴隨而來的是費用問題。增加的相關設備每週的清洗、滅菌,無疑是需增加大量的人力與時間,更不用說是龐大的添購費用。

俄亥俄州立大學的神經科學家戈德布特(Jonathan Godbout)和其他的科學家也質疑豐富化是否真能提升研究、抑或只是破壞研究的一致性?當每個實驗室使用不同的豐富化設備,導致其他實驗室無法重現實驗結果,是否會造成再現性困難的危機?況且,他也認為在實驗室中的實驗動物生活在食物無虞、無掠食者的環境,已是十分美好的生活,不需要建造遊樂園讓牠們更快樂。

利用實驗小鼠研究酒精中毒行為的行為遺傳學家克拉布(John Crabbe)則表示,或許某些疾病類型,如癌症,可能適合豐富化的實驗設計,但不意味豐富化適用於所有實驗,尤其是精神疾病。

針對研究的支出,漢納也不可諱言地表示,豐富化的確會增加研究的花費,但若此方法能模擬出更接近人體內真實的情況,從長遠來看實是節省科學家們的時間與金錢,或許做的研究會變少,但做出來的研究會更好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儘管面對諸多質疑與挑戰,洛夫格倫仍對於豐富化的推動充滿信心,因為相較於 21 世紀初,在2016 年,已有超過 160 篇實驗動物設備豐富化的相關文獻,且在美國實驗動物科學協會會議上, 171 個報告中有 83 個是關注在動物設備豐富化,是 2009 年的 2 倍之多。

結語

對於曾參與實驗室研究或執行動物試驗的人而言,設備豐富化固然會增加研究經費與工作量,畢竟現今在臺灣,對於研究經費年年壓縮的實驗室主持人而言,每一筆實驗支出都必須花在刀口上,更不遑論人力的分配。

不過,試想人類若被關在固定、制式的空間中,只提供食物和生活最低需求的設備、進行各種測試或實驗時,是否也能忠實呈現人體內的各項生物機制,對醫學研究做一個合理的詮釋?儘管豐富化的好壞為何目前尚不得而知,但誠如洛夫格倫所說,無論是為了科學或是動物本身,豐富化應逐漸成為規則而不是例外。人們必須盡可能地給予實驗動物最好的生活,因為,牠們是用珍貴的一生換得人類汲取欲知的真相。

我們不是模式動物,難以知曉牠們是否滿意自己的生活,但想像一下,自己從出生到死亡都生活在單一潔白的空間,那樣的人生是真正的「人生」嗎? 圖/RyanMcGuire @Pixabay

延伸閱讀:

  1. David Grimm, Are happy lab animals better for science?, Science, 2018/2/7.
  2. Refinement & Enrichment Advances Laboratory(REAL)

 

本文編修自《科學月刊》2018 年 6 月號,原文為〈如何忠實重現人類醫學模式的樣貌?〉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什麼?!你還不知道《科學月刊》,我們 48 歲囉!
入不惑之年還是可以當個科青!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文章難易度
科學月刊_96
249 篇文章 ・ 3744 位粉絲
非營利性質的《科學月刊》創刊於1970年,自創刊以來始終致力於科學普及工作;我們相信,提供一份正確而完整的科學知識,就是回饋給讀者最好的品質保證。

0

0
0

文字

分享

0
0
0
LDL-C 正常仍中風?揭開心血管疾病的隱形殺手 L5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6/20 ・3659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本文與 美商德州博藝社科技 HEART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提到台灣令人焦慮的交通,多數人會想到都市裡的壅塞車潮,但真正致命的「塞車」,其實正悄悄發生在我們體內的動脈之中。

這場無聲的危機,主角是被稱為「壞膽固醇」的低密度脂蛋白( Low-Density Lipoprotein,簡稱 LDL )。它原本是血液中運送膽固醇的貨車角色,但當 LDL 顆粒數量失控,卻會開始在血管壁上「違規堆積」,讓「生命幹道」的血管日益狹窄,進而引發心肌梗塞或腦中風等嚴重後果。

科學家們還發現一個令人困惑的現象:即使 LDL 數值「看起來很漂亮」,心血管疾病卻依然找上門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沿用數十年的健康標準是否早已不敷使用?

膽固醇的「好壞」之分:一場體內的攻防戰

膽固醇是否越少越好?答案是否定的。事實上,我們體內攜帶膽固醇的脂蛋白主要分為兩種:高密度脂蛋白(High-Density Lipoprotein,簡稱 HDL)和低密度脂蛋白( LDL )。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想像一下您的血管是一條高速公路。HDL 就像是「清潔車隊」,負責將壞膽固醇( LDL )運來的多餘油脂垃圾清走。而 LDL 則像是在血管裡亂丟垃圾的「破壞者」。如果您的 HDL 清潔車隊數量太少,清不過來,垃圾便會堆積如山,最終導致血管堵塞,甚至引發心臟病或中風。

我們體內攜帶膽固醇的脂蛋白主要分為兩種:高密度脂蛋白(HDL)和低密度脂蛋白(LDL)/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因此,過去數十年來,醫生建議男性 HDL 數值至少應達到 40 mg/dL,女性則需更高,達到 50 mg/dL( mg/dL 是健檢報告上的標準單位,代表每 100 毫升血液中膽固醇的毫克數)。女性的標準較嚴格,是因為更年期後]pacg心血管保護力會大幅下降,需要更多的「清道夫」來維持血管健康。

相對地,LDL 則建議控制在 130 mg/dL 以下,以減緩垃圾堆積的速度。總膽固醇的理想數值則應控制在 200 mg/dL 以內。這些看似枯燥的數字,實則反映了體內一場血管清潔隊與垃圾山之間的攻防戰。

那麼,為何同為脂蛋白,HDL 被稱為「好」的,而 LDL 卻是「壞」的呢?這並非簡單的貼標籤。我們吃下肚或肝臟製造的脂肪,會透過血液運送到全身,這些在血液中流動的脂肪即為「血脂」,主要成分包含三酸甘油酯和膽固醇。三酸甘油酯是身體儲存能量的重要形式,而膽固醇更是細胞膜、荷爾蒙、維生素D和膽汁不可或缺的原料。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這些血脂對身體運作至關重要,本身並非有害物質。然而,由於脂質是油溶性的,無法直接在血液裡自由流動。因此,在血管或淋巴管裡,脂質需要跟「載脂蛋白」這種特殊的蛋白質結合,變成可以親近水的「脂蛋白」,才能順利在全身循環運輸。

肝臟是生產這些「運輸用蛋白質」的主要工廠,製造出多種蛋白質來運載脂肪。其中,低密度脂蛋白載運大量膽固醇,將其精準送往各組織器官。這也是為什麼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的縮寫是 LDL-C (全稱是 Low-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 )。

當血液中 LDL-C 過高時,部分 LDL 可能會被「氧化」變質。這些變質或過量的 LDL 容易在血管壁上引發一連串發炎反應,最終形成粥狀硬化斑塊,導致血管阻塞。因此,LDL-C 被冠上「壞膽固醇」的稱號,因為它與心腦血管疾病的風險密切相關。

高密度脂蛋白(HDL) 則恰好相反。其組成近半為蛋白質,膽固醇比例較少,因此有許多「空位」可供載運。HDL-C 就像血管裡的「清道夫」,負責清除血管壁上多餘的膽固醇,並將其運回肝臟代謝處理。正因為如此,HDL-C 被視為「好膽固醇」。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為何同為脂蛋白,HDL 被稱為「好」的,而 LDL 卻是「壞」的呢?這並非簡單的貼標籤。/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過去數十年來,醫學界主流觀點認為 LDL-C 越低越好。許多降血脂藥物,如史他汀類(Statins)以及近年發展的 PCSK9 抑制劑,其主要目標皆是降低血液中的 LDL-C 濃度。

然而,科學家們在臨床上發現,儘管許多人的 LDL-C 數值控制得很好,甚至很低,卻仍舊發生中風或心肌梗塞!難道我們對膽固醇的認知,一開始就抓錯了重點?

傳統判讀失準?LDL-C 達標仍難逃心血管危機

早在 2009 年,美國心臟協會與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進行了一項大型的回溯性研究。研究團隊分析了 2000 年至 2006 年間,全美超過 13 萬名心臟病住院患者的數據,並記錄了他們入院時的血脂數值。

結果發現,在那些沒有心血管疾病或糖尿病史的患者中,竟有高達 72.1% 的人,其入院時的 LDL-C 數值低於當時建議的 130 mg/dL「安全標準」!即使對於已有心臟病史的患者,也有半數人的 LDL-C 數值低於 100 mg/dL。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這項研究明確指出,依照當時的指引標準,絕大多數首次心臟病發作的患者,其 LDL-C 數值其實都在「可接受範圍」內。這意味著,單純依賴 LDL-C 數值,並無法有效預防心臟病發作。

科學家們為此感到相當棘手。傳統僅檢測 LDL-C 總量的方式,可能就像只計算路上有多少貨車,卻沒有注意到有些貨車的「駕駛行為」其實非常危險一樣,沒辦法完全揪出真正的問題根源!因此,科學家們決定進一步深入檢視這些「駕駛」,找出誰才是真正的麻煩製造者。

LDL 家族的「頭號戰犯」:L5 型低密度脂蛋白

為了精準揪出 LDL 裡,誰才是最危險的分子,科學家們投入大量心力。他們發現,LDL 這個「壞膽固醇」家族並非均質,其成員有大小、密度之分,甚至帶有不同的電荷,如同各式型號的貨車與脾性各異的「駕駛」。

為了精準揪出 LDL 裡,誰才是最危險的分子,科學家們投入大量心力。發現 LDL 這個「壞膽固醇」家族並非均質,其成員有大小、密度之分,甚至帶有不同的電荷。/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早在 1979 年,已有科學家提出某些帶有較強「負電性」的 LDL 分子可能與動脈粥狀硬化有關。這些帶負電的 LDL 就像特別容易「黏」在血管壁上的頑固污漬。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台灣留美科學家陳珠璜教授、楊朝諭教授及其團隊在這方面取得突破性的貢獻。他們利用一種叫做「陰離子交換層析法」的精密技術,像是用一個特殊的「電荷篩子」,依照 LDL 粒子所帶負電荷的多寡,成功將 LDL 分離成 L1 到 L5 五個主要的亞群。其中 L1 帶負電荷最少,相對溫和;而 L5 則帶有最多負電荷,電負性最強,最容易在血管中暴衝的「路怒症駕駛」。

2003 年,陳教授團隊首次從心肌梗塞患者血液中,分離並確認了 L5 的存在。他們後續多年的研究進一步證實,在急性心肌梗塞或糖尿病等高風險族群的血液中,L5 的濃度會顯著升高。

L5 的蛋白質結構很不一樣,不僅天生帶有超強負電性,還可能與其他不同的蛋白質結合,或經過「醣基化」修飾,就像在自己外面額外裝上了一些醣類分子。這些特殊的結構和性質,使 L5 成為血管中的「頭號戰犯」。

當 L5 出現時,它並非僅僅路過,而是會直接「搞破壞」:首先,L5 會直接損傷內皮細胞,讓細胞凋亡,甚至讓血管壁的通透性增加,如同在血管壁上鑿洞。接著,L5 會刺激血管壁產生發炎反應。血管壁受傷、發炎後,血液中的免疫細胞便會前來「救災」。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然而,這些免疫細胞在吞噬過多包括 L5 在內的壞東西後,會堆積在血管壁上,逐漸形成硬化斑塊,使血管日益狹窄,這便是我們常聽到的「動脈粥狀硬化」。若這些不穩定的斑塊破裂,可能引發急性血栓,直接堵死血管!若發生在供應心臟血液的冠狀動脈,就會造成心肌梗塞;若發生在腦部血管,則會導致腦中風。

L5:心血管風險評估新指標

現在,我們已明確指出 L5 才是 LDL 家族中真正的「破壞之王」。因此,是時候調整我們對膽固醇數值的看法了。現在,除了關注 LDL-C 的「總量」,我們更應該留意血液中 L5 佔所有 LDL 的「百分比」,即 L5%。

陳珠璜教授也將這項 L5 檢測觀念,從世界知名的德州心臟中心帶回台灣,並創辦了美商德州博藝社科技(HEART)。HEART 在台灣研發出嶄新科技,並在美國、歐盟、英國、加拿大、台灣取得專利許可,日本也正在申請中,希望能讓更多台灣民眾受惠於這項更精準的檢測服務。

一般來說,如果您的 L5% 數值小於 2%,通常代表心血管風險較低。但若 L5% 大於 5%,您就屬於高風險族群,建議進一步進行影像學檢查。特別是當 L5% 大於 8% 時,務必提高警覺,這可能預示著心血管疾病即將發作,或已在悄悄進展中。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對於已有心肌梗塞或中風病史的患者,定期監測 L5% 更是評估疾病復發風險的重要指標。此外,糖尿病、高血壓、高血脂、代謝症候群,以及長期吸菸者,L5% 檢測也能提供額外且有價值的風險評估參考。

隨著醫療科技逐步邁向「精準醫療」的時代,無論是癌症還是心血管疾病的防治,都不再只是單純依賴傳統的身高、體重等指標,而是進一步透過更精密的生物標記,例如特定的蛋白質或代謝物,來更準確地捕捉疾病發生前的徵兆。

您是否曾檢測過 L5% 數值,或是對這項新興的健康指標感到好奇呢?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文章難易度

討論功能關閉中。

0

0
0

文字

分享

0
0
0
螃蟹有痛感嗎?我們是怎麼知道的?
F 編_96
・2025/01/16 ・1669字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F 編按:本文編譯自 Live science

螃蟹一直是海鮮美食中的明星,從油炸軟殼蟹到清蒸螃蟹,餐桌上經常見到牠們的身影。有地方也習慣直接將活螃蟹丟沸水煮熟,認為這能保留最多的鮮味。過去人們認為甲殼類缺乏複雜神經結構,不會感受到痛苦,因此不必過度憂心道德問題。但近年來,越來越多研究開始挑戰此一想法,指出螃蟹與龍蝦等甲殼動物可能具備類似疼痛的神經機制。

以前大家相信甲殼類缺乏複雜神經結構,但近期這一認知逐漸受到質疑。 圖 / unsplash

甲殼類是否能感覺到痛?

人類長期習慣以哺乳類的神經構造作為痛覺判斷依據,由於螃蟹沒有哺乳動物那樣的大腦腦區,便被認為只憑簡單反射行動,談不上真正「痛」。然而,新興科學證據顯示包括螃蟹、龍蝦在內的甲殼類,除了可能存在被稱為「nociceptors」的神經末梢,更在行為上展現自我防禦模式。這些研究結果顯示,螃蟹對強烈刺激不僅是本能抽搐,還有可能進行風險評估或逃避策略,暗示牠們的認知或感受方式比我們想像更精緻。

關鍵證據:nociceptors 與自我保護行為

近期實驗在歐洲岸蟹(Carcinus maenas)中觀察到,當研究人員以刺針或醋等刺激手段測量神經反應,牠們顯示與痛覺反應類似的神經興奮;若只是海水或無害操作,則無此現象。此外,透過行為實驗也可看出,寄居蟹在受到電擊時,會毅然捨棄原本的殼子逃離電源,但若同時存在掠食者味道,牠們會猶豫要不要冒著風險離開殼子。這些結果使科學家認為,螃蟹並非單純反射,而可能有對於痛感的判斷。若只是「低等反射」,牠們不會考慮掠食風險等外在因素。

痛覺與保護:實驗結果引發的道德思考

以上發現已在科學界引發廣泛關注,因為餐飲業與漁業中常見「活煮」或「刺穿」處理螃蟹方式,如今看來很可能讓牠們承受相當程度的不適或疼痛。瑞士、挪威與紐西蘭等國已開始禁止活煮龍蝦或螃蟹,要求先以電擊或機械方法使其失去意識,試圖減少痛苦。英國也曾討論是否將甲殼類納入動物福利法保護範圍,最後暫時擱置,但此爭議仍在延燒。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英國對於是否將甲殼類列入動物福利法的保護範圍,有所爭議。 圖 / unsplash

部分學者保持保留態度,認為雖然甲殼類展現疑似痛覺的行為與神經反應,但與哺乳類相同的「主觀痛感」仍需更多研究證明。大腦與神經系統結構畢竟存在很大差異,有些反射也可能是進化而來的自衛機制,而非真正意義上的感受。然而,科學家普遍同意,既然相關證據已經累積到一定程度,毋寧先採取更謹慎與人道的處理模式,而非輕易推卸為「牠們不會痛」。

海洋生物福利:未來的規範與影響

如果螃蟹被證實擁有痛覺,將牽動更廣泛的海洋生物福利議題,包括鎖管、章魚或多種貝類也可能具有類似神經機制。人類一直以來習慣將無脊椎動物視為「低等生物」,未必給予與哺乳類相同的法律或倫理關注。但若更多實驗持續指出,牠們同樣對嚴重刺激展開避痛行為,社會或終將呼籲修訂漁業與餐飲相關法規。未來可能要求業者在捕撈與宰殺前使用電擊或麻醉,並限制活煮等方式。這勢必對漁業流程與餐廳文化造成衝擊,也引發經濟與文化折衷的爭議。

龐大的實驗數據雖已暗示螃蟹「會痛」,但確鑿的最終定論仍需更多嚴謹研究支持,包括更深入的大腦活動成像與突觸路徑分析。同時,落實到實際操作也需追問:是否存在更快、更人道的宰殺或料理方式?能否維持食材鮮度同時保障動物福利?這種思維轉變既考驗科學進程,也考驗人類對自然資源的態度。也許未來,既然我們仍會食用海產,就該以最小痛苦的方式對待那些可能感受痛苦的生物,為牠們提供基本尊重。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討論功能關閉中。

0

4
1

文字

分享

0
4
1
想研究再生又沒有金剛狼,幸好我們還有斑馬魚!
科技大觀園_96
・2021/07/03 ・2779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手指斷了可以再生嗎?科學家正在從斑馬魚的再生能力尋找解答。圖/fatcat11 繪

我們該怎麼研究金鋼狼的再生能力?一般人的想法或許是:詳細解剖金鋼狼。不過更實際的策略其實是:養很多很多金鋼狼,看看誰的再生能力出現問題,再從他下手!

用斑馬魚研究再生

陳振輝的研究領域是「再生」,作為中央研究院細胞與個體生物學研究所(中研院細生所)的成員,其研究團隊目前有數個有趣的題目正在進行,其中「斑馬魚尾鰭的再生」率先問世。

陳振輝在博士後研究時,研發出標記與追蹤細胞的「Skinbow」技術,登上《Developmental Cell》期刊封面。圖/劉馨香攝

再生為什麼值得研究?和遺傳、發育、生理、免疫等領域相比,人們對再生的認識仍然不多,學術上有許多深入開拓的空間。另外再生研究也有具體的應用價值:人類壽命大幅增長後,癌症、心臟病、老化成為主要的健康問題,增廣再生的知識,有助於對抗老化、退化,增進生活品質。 做研究,材料很重要,這就是選擇斑馬魚的原因。

為了方便實驗進行,多數基礎研究都圍繞在幾種科學社群精心建立的「模式生物」(model organism)上,然而,常用的模式動物,如果蠅、線蟲、小鼠,卻不太有再生能力,不適合用於研究再生;相比之下,斑馬魚擁有十分全面的再生能力,不只鰭與皮肉能再生,甚至遭受脊椎、大腦受損的重傷害,一段時間以後照樣可以再生、恢復正常生活。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斑馬魚房的一角。自己的實驗動物自己養!中研院細生所提供充足的基礎設備支援。圖/劉馨香攝

陳振輝是勇於踏出舒適圈的探險家,他在博士後研究時才轉換跑道,投入美國杜克大學的 Ken Poss 門下,與尚在起步階段的斑馬魚再生領域一同成長。一番歷練以後,他帶著新研發的技術與創意回到台灣,開始大展身手,而尾鰭再生是他完成的第一項研究計畫。

再生是重要的問題,斑馬魚是好用的研究工具,但是尾鰭乍看不太起眼,為何探討尾鰭的再生呢?主因是觀察尾鰭再生的過程相對容易。尾鰭由皮膚、血管、神經等不同種細胞組成,構造夠複雜卻又不會太過複雜,切掉多少面積,再生長回來多少、多快,都可以精確地量化。選擇較為單純的身體外部器官來研究再生反應,有助於釐清調控再生過程的複雜機制。

用正向遺傳學,尋找失去正常再生能力的突變種

從突變的異常樣本著手,比較它和正常個體之間的不同,抓出關鍵的差異,這就是「養很多很多金鋼狼,看看誰的再生能力出現問題,再從他下手!」的道理,又稱作「正向遺傳學」(forward genetics)。

概念說來簡單,但是光是尋找在誘發突變後,表徵可以穩定遺傳的突變品系,就需要耗時兩到三年;順利找到後又要花費同樣久的時間,確定突變點發生的位置,努力加上運氣,一共經過五到六年,才有我們如今在論文中見到的成果。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採取正向遺傳學的策略,篩選失去正常再生能力、且其表徵可以穩定遺傳的突變品系,最後進一步找到具體的基因。圖/沈佩泠繪,資料來源:寒波

動物身上每一個細胞的基因組都是一樣的,透過調控不同的基因表現,卻能產生各式變化。具備再生能力的動物,細胞中儲存了一套復活的遺傳「記憶」,如同電腦的重開機程式一般,有需求的時候就會啟動。尾鰭再生的過程中有許多基因牽涉其中,重要的基因倘若失去作用,尾鰭會喪失再生能力,了解哪些基因是「再生基因」?這些基因如何影響再生?是陳振輝實驗室努力的方向。 

經由這個研究方法,陳振輝與其研究團隊,發現有個基因 pola2 ,其表現活性竟然可以影響尾鰭再生後的形狀或大小!也就是說,指引尾鰭重建的「再生記憶」其實也可以改變。

超過五億年,指引再生的動物方程式

原本以為按部就班,一成不變的再生過程,人為介入後卻可以改變再生的結果。累積更多這方面的知識後,是不是有反過來應用的機會:讓原本不會再生的組織也能重新生長呢?比方說,手指被夾斷是常見的職業傷害,假如能讓斷掉的手指再生,將是多麼實際的用途! 

當然,離那一天仍然遙遠,不過這類想像卻不是癡人說夢。陳振輝的研究工具不侷限於斑馬魚,為求了解找到的機制是否只是斑馬魚的特例,他與細生所的同事游智凱與蘇怡璇合作,發現另外兩種具有再生能力的動物:文昌魚和水蚯蚓,在「再生記憶」的調控上也具備類似的機制。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人類、斑馬魚、文昌魚、水蚯蚓的親戚關係。這些動物在五億年前有共同祖先。圖/沈佩泠繪,資料來源:寒波

文昌魚、水蚯蚓和斑馬魚,如今是差異很大的動物,演化上的共同祖先能追溯到超過五億年前;然而,它們依舊保有類似的機制維持再生記憶,表示這是一套非常遠古的調控之道。而人類也身為可再生動物的後裔,儘管早已喪失大部分的再生能力,或許仍存在一絲潛力,只待我們找到激活的辦法。

跨領域合作,挑戰再生經典難題

上述研究聽起來很有趣嗎?其實這只是陳振輝實驗室許多研究主題之一,再生研究的領域還有許多基礎問題等待回答。

應用「Skinbow」技術所產生的斑馬魚。利用此技術,準確掌握細胞行蹤,有機會繪製完整的「再生藍圖」。圖/陳振輝提供

陳振輝利用博士後研究時研發的「Skinbow」技術,精確標記細胞,追蹤再生時詳細的變化過程,是進一步探討不同題材的基礎。此外,中研院也有多元的人才庫,有需求時能發出穿雲箭,尋訪其他領域的專家合作。 

例如再生過程中有一個普遍的現象:「受傷愈重,再生愈快」。像是蠑螈有再生能力,切掉一隻手或一支手指都會再生,可是失去兩者後傷勢不同,長回來的時間卻是一樣。此一至今仍然無解的有趣現象,在陳振輝與中研院物理所、化學所的同儕一同努力之下,似乎已經見到曙光,而且真相令人非常驚喜。至於詳情如何,目前先賣關子,還請各位讀者耐心等待。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這就是做研究最大的樂趣啊!

參考資料

  1. Chen, C. H., Puliafito, A., Cox, B. D., Primo, L., Fang, Y., Di Talia, S., & Poss, K. D. (2016). Multicolor cell barcoding technology for long-term surveillance of epithelial regeneration in zebrafish. Developmental cell, 36(6), 668-680.
  2. Wang, Y. T., Tseng, T. L., Kuo, Y. C., Yu, J. K., Su, Y. H., Poss, K. D., & Chen, C. H. (2019). Genetic Reprogramming of Positional Memory in a Regenerating Appendage. Current Biology, 29(24), 4193-4207.e4.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科技大觀園_96
82 篇文章 ・ 1126 位粉絲
為妥善保存多年來此類科普活動產出的成果,並使一般大眾能透過網際網路分享科普資源,科技部於2007年完成「科技大觀園」科普網站的建置,並於2008年1月正式上線營運。 「科技大觀園」網站為一數位整合平台,累積了大量的科普影音、科技新知、科普文章、科普演講及各類科普活動訊息,期使科學能扎根於每個人的生活與文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