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1
0

文字

分享

0
1
0

託夢幫助破案?夢境預言真的有可能嗎?—《怪咖心理學3》

azothbooks_96
・2017/02/10 ・2801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SR值 542 ・八年級

  • 【科科愛看書】《怪咖心理學》的作者、心理學博士李察.韋斯曼,在第三集中要帶著讀者挑戰與破解種種超自然現象。不管是心電感應、預知夢、撞鬼,還是靈魂出竅,這些難以解釋的神秘現象可能發生在你身上,或你曾聽別人說過,但這一次科學家們用實驗結果告訴你,到底這是怎麼回事?

從萬眾矚目的林白之子綁架案中,科學家的推論是「無法證明夢境和事件之間有因果關連」。雖然我們可能夢到未來,那些夢並非洞悉未來的神奇遠見。

圖/Max Pixel, CC0

哈佛大學的心理學家亨利.莫瑞(Henry Murray)畢生致力於揭開人性的奧祕。1930 年代末期,他開發出知名的心理工具「主題統覺測試」(Thematic Apperception Test),簡稱 TAT。做 TAT 測試時,實驗人員會讓受試者看各種模糊的圖片,例如一名神祕女子從某個男子的肩頭看過去,然後請他們描述圖中發生什麼事情。這套測試的愛用者指出,訓練有素的治療師可以從這些描述中洞悉某人內心深處的想法,例如可以發現殺人、暴力、謀殺等值得關注的動機。

TAT 測試時,心理學家可藉由受試者描述圖片內容的方向,來推測他們內心的想法。圖/deviantart
TAT 測試會使用情境不明的圖片,來觀察受試者對故事的想法和反應,並藉此洞悉他們的內心。圖/deviantart

莫瑞之所以出名,不只是發明 TAT 而已,二次大戰接近尾聲時,美國政府延攬他來幫忙彙整希特勒的心理狀況。由於莫瑞不可能面對面接觸希特勒,只能用其他的資源來推論,例如希特勒的在校成績、筆跡、演講等等。莫瑞的結論是:希特勒看似外向,其實性格靦腆,有併吞德捷邊境蘇台德地區的深度需求——抱歉,這是我瞎掰的。其實,莫瑞覺得希特勒是「反自戀狂」的典型例子,他會記仇,有強烈的表現欲,喜歡貶低他人,開不起玩笑。

備受矚目的林白之子綁架案

除了研發 TAT 及評估希特勒以外,莫瑞也以一項特別的測試探索夢境預言。

1927 年,美國航空郵件的飛行員查爾斯.林白年僅 25 歲,獨自一人完成飛越大西洋的不間斷航程,因此享譽國際。兩年後林白與女作家安.史賓塞.莫洛(Anne Spencer Morrow)結婚,夫妻倆創下很多飛行紀錄,因此持續受到大眾媒體的關注,例如首次從非洲飛往南美洲、率先探索從北美洲經極地航線飛往亞洲的航程。1930 年,林白夫婦生下第一個孩子,取名小查理斯.林白,舉家搬遷到紐澤西州荷普威爾的一座隱蔽大宅。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1932 年 3 月 1 日,林白一家人的生活從此徹底地改變了。上午十點左右,林白家的護士衝去找老查爾斯,說小查爾斯從房間裡被綁架了,綁匪留下紙條,要求五萬美元的贖金。林白迅速抓起槍枝,四處巡視,發現綁匪用自製的梯子,爬上二樓的孩子房間,完全看不到孩子的蹤影。林白馬上報警,諾曼.施瓦茨科普夫上校( Norman Schwarzkopf,他是曾在沙漠之盾行動中率領聯軍的施瓦茨科普夫將軍的父親)負責承辦此案,並展開大規模的搜索。林白的知名度使本案備受大眾的關注,一位記者還說這是「耶穌復活以來最重大的事件」。

林白綁架案當時的尋人海報。圖/public domain, wikimedia commons.

綁架事件發生幾天後,莫瑞決定以這起備受各界關注的案件來研究夢境預言的準確度。他說服一家全國性的大報,向讀者募集夢見這起案件的個案。經過各大報紙的宣傳後,莫瑞收到一千三百多份回覆,為了妥善評估這些資訊,莫瑞等兩年宣告破案後才開始研究。

小查爾斯失蹤後的那幾天,林白多次在公開場合要求綁匪和他談判,但始終得不到回應。不過,當退休教師約翰.康頓(John Condon)登報表示他願意當中介協調者,也願意額外多支付一千美元的贖金時,他收到自稱綁匪的人多次傳來紙條。4 月 2 日,紙條指示康頓到布朗克斯墓園見面,並交出價值五萬美元的黃金券,以交換孩子的下落。康頓從林白那裡取得黃金券,赴約時交出黃金券,得知孩子在停靠於麻州海岸的一艘船上,林白在那個地區飛了好幾天,都沒找到綁匪說的那艘船。

1932 年 5 月 12 日,一位卡車司機把車子停在離林白家幾英里的路邊,走進樹林裡想放鬆一下,卻意外發現倉促掩埋小查爾斯的小墳,孩子的頭部有嚴重的骨折,左腿和雙手都不見了。驗屍結果顯示,孩子兩個月前已經死亡,死因是頭顱遭受重擊所致。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兩年多來,警方努力偵查案件。1934 年 9 月,一位加油站的服務員碰到客人以十美元的黃金券支付五加侖的汽油,起了疑心。那服務人員記下客人的車牌號碼,交給警方。警方找出車主是布魯諾.理查.豪夫曼( Bruno Richard Hauptmann),是非法的德國移民,當時的職業是木工。警方搜查豪夫曼的家,發現一萬四千美元的贖金,當場將他逮捕。豪夫曼受審期間,檢方顯示他的筆跡和康頓收到的紙條一樣,他家地板的木材和綁架案中發現的梯子木材也一樣。陪審團經過十一小時的審議後,認定豪夫曼的罪名成立,判處死刑。

夢境預言有助於破案嗎?

案子宣告偵破,莫瑞開始進行研究。他先從收集到的預言中找出三個可能幫警方破案的重要資訊:孩子已經死了、孩子被掩埋、掩埋的地方有樹。在莫瑞收到的一千三百多份資訊中,只有 5% 預言孩子已經死亡,只有四人預言孩子被埋在有樹的地方。此外,沒人提到梯子、勒索的紙條或贖金。就像主張「夢境預言是正常、而非超能力」的人所料,這些回覆者的預言可說是五花八門,其中只有極少數包含後來證實為真的資訊,莫瑞不得不推論,他的研究結果「無法證明夢境和事件之間有因果關連」。雖然我們可能夢到未來,那些夢並非洞悉未來的神奇遠見。

儘管收到一千多份夢境預言的回覆,卻沒有一人真正包含案件結果相關的所有關鍵元素。圖/Zlatko Vickovic @ Flickr
儘管收到一千多份夢境預言的回覆,卻沒有一人真正包含案件結果相關的所有關鍵元素。圖/Zlatko Vickovic @ Flickr

可惜,似乎沒人告訴社會大眾這點。2009 年,卡內基美隆大學的心理學家凱瑞.莫維奇( Cary Morewedge)和哈佛大學的心理學家邁克.諾頓( Michael Norton)做了一個實驗,以了解現代人是否還相信夢境預言。

研究人員在波士頓火車站隨機抽問近兩百位通勤者,請他們想像自己訂好了機票,但出發前一天,發生了下面四種情況中的一種:政府發出恐怖攻擊的警告、他們突然有墜機的預感、同一航線上發生過墜機事件、夢見自己碰到墜機事件。受試者想像各種情境後,研究人員請他們評估,各種情況下取消搭機計畫的可能性。令人驚訝的是,最可能讓人取消搭機的竟然是夢見墜機,那情況比政府發布恐怖攻擊的警訊,或實際發生的墜機事件,引發更多的焦慮。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睡眠科學不僅推翻「夢境預言」的可信度,也幫忙解開了最匪夷所思的做夢問題:我們為什麼會做夢?


《怪咖心理學3》書封

 

本文摘自《怪咖心理學(3):明明沒有,為什麼看得見?當超自然現象遇上心理學》漫遊者文化出版。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文章難易度
azothbooks_96
55 篇文章 ・ 21 位粉絲
漫遊也許有原因,卻沒有目的。 漫遊者的原因就是自由。文學、人文、藝術、商業、學習、生活雜學,以及問題解決的實用學,這些都是「漫遊者」的範疇,「漫遊者」希望在其中找到未來的閱讀形式,尋找新的面貌,為出版文化找尋新風景。

0

2
1

文字

分享

0
2
1
「融合蛋白」如何全方位圍剿狡猾癌細胞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11/07 ・5944字 ・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本文與 TRPMA 台灣研發型生技新藥發展協會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我們知道癌症是台灣人健康的頭號公敵。 為此,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介紹最新、最有效的抗癌方法之一:免疫療法

免疫療法中最重要的技術就是抗體藥物。科學家會人工製造一批抗體去標記癌細胞。它們就像戰場上的偵察無人機,能精準鎖定你體內的敵人——癌細胞,為它們打上標記,然後引導你的免疫系統展開攻擊。

這跟化療、放射線治療那種閉著眼睛拿機槍亂掃不同。免疫療法是重新叫醒你的免疫系統,為身體「上buff (增益) 」來抗癌,副作用較低,因此備受好評。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但尷尬的是,經過幾年的臨床考驗,科學家發現:光靠抗體對抗癌症,竟然已經不夠用了。

事情是這樣的,臨床上醫生與科學家逐漸發現:這個抗體標記,不是容易損壞,就是癌細胞同時設有多個陷阱關卡,只靠叫醒免疫細胞,還是難以發揮戰力。

但好消息是,我們的生技工程也大幅進步了。科學家開始思考:如果這台偵察無人機只有「標記」這一招不夠用,為什麼不幫它升級,讓它多學幾招呢?

這個能讓免疫藥物(偵察無人機)大進化的訓練器,就是今天的主角—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是什麼?

免疫療法遇到的問題,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想像你的身體是一座國家,病毒、細菌、腫瘤就是入侵者;而抗體,就是我們派出的「偵察無人機」。

當我們透過注射放出這支無人機群進到體內,它能迅速辨識敵人、緊抓不放,並呼叫其他免疫單位(友軍)一同解決威脅。過去 20 年,最強的偵查機型叫做「單株抗體」。1998年,生技公司基因泰克(Genentech)推出的藥物赫賽汀(Herceptin),就是一款針對 HER2 蛋白的單株抗體,目標是治療乳癌。

這支無人機群為什麼能對抗癌症?這要歸功於它「Y」字形的小小抗體分子,構造看似簡單,卻蘊藏巧思:

  •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 「Y」 字形的「尾巴」就是我們說的「標籤」,它能通知免疫系統啟動攻擊,稱為結晶區域片段「Fc 區域」。具體來說,當免疫細胞在體內巡邏,免疫細胞上的 Fc 受體 (FcR) 會和 Fc區域結合,進而認出病原體或感染細胞,接著展開清除。

更厲害的是,這個 Fc 區域標籤還能加裝不同功能。一般來說,人體內多餘的分子,會被定期清除。例如,細胞內會有溶酶體不斷分解多餘的物質,或是血液經過肝臟時會被代謝、分解。那麼,人造抗體對身體來說,屬於外來的東西,自然也會被清除。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而 Fc區域會與細胞內體上的Fc受體結合,告訴細胞「別分解我」的訊號,阻止溶酶體的作用。又或是單純把標籤做的超大,例如接上一段長長的蛋白質,或是聚乙二醇鏈,讓整個抗體分子的大小,大於腎臟過濾孔的大小,難以被腎臟過濾,進而延長抗體在體內的存活時間。

偵測器(Fab)加上標籤(Fc)的結構,使抗體成為最早、也最成功的「天然設計藥物」。然而,當抗體在臨床上逐漸普及,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開始浮現。抗體的強項在於「精準鎖定」,但這同時也是它的限制。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第一個問題:抗體只能打「魔王」,無法毀掉「魔窟」。 

抗體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標的物」才能發揮作用。這讓它在針對「腫瘤」或「癌細胞本身」時非常有效,因為敵人身上有明顯標記。但癌細胞的形成與惡化,是細胞在「生長、分裂、死亡、免疫逃脫」這些訊號通路上被長期誤導的結果。抗體雖然勇猛,卻只能針對已經帶有特定分子的癌細胞魔王,無法摧毀那個孕育魔王的系統魔窟。這時,我們真正欠缺的是能「調整」、「模擬」或「干擾」這些錯誤訊號的藥物。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第二個問題:開發產線的限制。

抗體的開發,得經過複雜的細胞培養與純化程序。每次改變結構或目標,幾乎都要重新開發整個系統。這就像你無法要求一台偵測紅外線的無人機,明天立刻改去偵測核輻射。高昂的成本與漫長的開發時間,讓新產線難以靈活創新。

為了讓免疫藥物能走向多功能與容易快速製造、測試的道路,科學家急需一個更工業化的藥物設計方式。雖然我們追求的是工業化的設計,巧合的是,真正的突破靈感,仍然來自大自然。

在自然界中,基因有時會彼此「融合」成全新的組合,讓生物獲得額外功能。例如細菌,它們常仰賴一連串的酶來完成代謝,中間產物要在細胞裡來回傳遞。但後來,其中幾個酶的基因彼此融合,而且不只是基因層級的合併,產出的酶本身也變成同一條長長的蛋白質。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結果,反應效率大幅提升。因為中間產物不必再「跑出去找下一個酶」,而是直接在同一條生產線上完成。對細菌來說,能更快處理養分、用更少能量維持生存,自然形成適應上的優勢,這樣的融合基因也就被演化保留下來。

科學家從中得到關鍵啟發:如果我們也能把兩種有用的蛋白質,「人工融合」在一起,是否就能創造出更強大的新分子?於是,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就出現了。

以假亂真:融合蛋白的HIV反制戰

融合蛋白的概念其實很直覺:把兩種以上、功能不同的蛋白質,用基因工程的方式「接起來」,讓它們成為同一個分子。 

1990 年,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CD4 immunoadhesin)誕生。這項設計,是為了對付令人類聞風喪膽的 HIV 病毒。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我們知道 T 細胞是人體中一種非常重要的白血球。在這些 T 細胞中,大約有六到七成表面帶有一個叫做「CD4」的輔助受體。CD4 會和另一個受體 TCR 一起合作,幫助 T 細胞辨識其他細胞表面的抗原片段,等於是 T 細胞用來辨認壞人的「探測器」。表面擁有 CD4 受體的淋巴球,就稱為 CD4 淋巴球。

麻煩的來了。 HIV 病毒反將一軍,竟然把 T 細胞的 CD4 探測器,當成了自己辨識獵物的「標記」。沒錯,對 HIV 病毒來說,免疫細胞就是它的獵物。HIV 的表面有一種叫做 gp120 的蛋白,會主動去抓住 T 細胞上的 CD4 受體。

一旦成功結合,就會啟動一連串反應,讓病毒外殼與細胞膜融合。HIV 進入細胞內後會不斷複製並破壞免疫細胞,導致免疫系統逐漸崩潰。

為了逆轉這場悲劇,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登場了。它的結構跟抗體類似,由由兩個不同段落所組成:一端是 CD4 假受體,另一端則是剛才提到、抗體上常見的 Fc 區域。當 CD4 免疫黏附素進入體內,它表面的 CD4 假受體會主動和 HIV 的 gp120 結合。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厲害了吧。 病毒以為自己抓到了目標細胞,其實只是被騙去抓了一個假的 CD4。這樣 gp120 抓不到 CD4 淋巴球上的真 CD4,自然就無法傷害身體。

而另一端的 Fc 區域則有兩個重要作用:一是延長融合蛋白在體內的存活時間;二是理論上能掛上「這裡有敵人!」的標籤,這種機制稱為抗體依賴性細胞毒殺(ADCC)或免疫吞噬作用(ADCP)。當免疫細胞的 Fc 受體與 Fc 區域結合,就能促使免疫細胞清除被黏住的病毒顆粒。

不過,這裡有個關鍵細節。

在實際設計中,CD4免疫黏附素的 Fc 片段通常會關閉「吸引免疫細胞」的這個技能。原因是:HIV 專門攻擊的就是免疫細胞本身,許多病毒甚至已經藏在 CD4 細胞裡。若 Fc 區域過於活躍,反而可能引發強烈的發炎反應,甚至讓免疫系統錯把帶有病毒碎片的健康細胞也一併攻擊,這樣副作用太大。因此,CD4 免疫黏附素的 Fc 區域會加入特定突變,讓它只保留延長藥物壽命的功能,而不會與淋巴球的 Fc 受體結合,以避免誘發免疫反應。

從 DNA 藍圖到生物積木:融合蛋白的設計巧思

融合蛋白雖然潛力強大,但要製造出來可一點都不簡單。它並不是用膠水把兩段蛋白質黏在一起就好。「融合」這件事,得從最根本的設計圖,也就是 DNA 序列就開始規劃。

我們體內的大部分蛋白質,都是細胞照著 DNA 上的指令一步步合成的。所以,如果科學家想把蛋白 A 和蛋白 B 接在一起,就得先把這兩段基因找出來,然後再「拼」成一段新的 DNA。

不過,如果你只是單純把兩段基因硬接起來,那失敗就是必然的。因為兩個蛋白會互相「打架」,導致摺疊錯亂、功能全毀。

這時就需要一個小幫手:連接子(linker)。它的作用就像中間的彈性膠帶,讓兩邊的蛋白質能自由轉動、互不干擾。最常見的設計,是用多個甘胺酸(G)和絲胺酸(S)組成的柔性小蛋白鏈。

設計好這段 DNA 之後,就能把它放進細胞裡,讓細胞幫忙「代工」製造出這個融合蛋白。接著,科學家會用層析、電泳等方法把它純化出來,再一一檢查它有沒有摺疊正確、功能是否完整。

如果一切順利,這個人工設計的融合分子,就能像自然界的蛋白一樣穩定運作,一個全新的「人造分子兵器」就此誕生。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而且現在的融合蛋白,早就不只是「假受體+Fc 區域」這麼單純。它已經跳脫模仿抗體,成為真正能自由組裝、自由設計的生物積木。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 /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的強項,就在於它能「自由組裝」。

以抗體為骨架,科學家可以接上任何想要的功能模組,創造出全新的藥物型態。一般的抗體只能「抓」(標記特定靶點);但融合蛋白不只會抓,還能「阻斷」、「傳遞」、甚至「調控」訊號。在功能模組的加持下,它在藥物設計上,幾乎像是一個分子級的鋼鐵蜘蛛人裝甲。

一般來說,當我們選擇使用融合蛋白時,通常會期待它能發揮幾種關鍵效果:

  1. 療效協同: 一款藥上面就能同時針對多個靶點作用,有機會提升治療反應率與持續時間,達到「一藥多效」的臨床價值。
  2. 減少用藥: 原本需要兩到三種單株抗體聯合使用的療法,也許只要一種融合蛋白就能搞定。這不僅能減少給藥次數,對病人來說,也有機會因為用藥減少而降低治療成本。
  3. 降低毒性風險: 經過良好設計的融合蛋白,可以做到更精準的「局部活化」,讓藥物只在目標區域發揮作用,減少副作用。

到目前為止,我們了解了融合蛋白是如何製造的,也知道它的潛力有多大。

那麼,目前實際成效到底如何呢?

一箭雙鵰:拆解癌細胞的「偽裝」與「內奸」

2016 年,德國默克(Merck KGaA)展開了一項全新的臨床試驗。 主角是一款突破性的雙功能融合蛋白──Bintrafusp Alfa。這款藥物的厲害之處在於,它能同時封鎖 PD-L1 和 TGF-β 兩條免疫抑制路徑。等於一邊拆掉癌細胞的偽裝,一邊解除它的防護罩。

PD-L1,我們或許不陌生,它就像是癌細胞身上的「偽裝良民證」。當 PD-L1 和免疫細胞上的 PD-1 受體結合時,就會讓免疫系統誤以為「這細胞是自己人」,於是放過它。我們的策略,就是用一個抗體或抗體樣蛋白黏上去,把這張「偽裝良民證」封住,讓免疫系統能重新啟動。

但光拆掉偽裝還不夠,因為癌細胞還有另一位強大的盟友—一個起初是我軍,後來卻被癌細胞收買、滲透的「內奸」。它就是,轉化生長因子-β,縮寫 TGF-β。

先說清楚,TGF-β 原本是體內的秩序管理者,掌管著細胞的生長、分化、凋亡,還負責調節免疫反應。在正常細胞或癌症早期,它會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結合,啟動一連串訊號,抑制細胞分裂、減緩腫瘤生長。

但當癌症發展到後期,TGF-β 跟 TGFBR2 受體之間的合作開始出問題。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可能突變或消失,導致 TGF-β 不但失去了原本的抑制作用,反而轉向幫癌細胞做事

它會讓細胞骨架(actin cytoskeleton)重新排列,讓細胞變長、變軟、更有彈性,還能長出像觸手的「偽足」(lamellipodia、filopodia),一步步往外移動、鑽進組織,甚至進入血管、展開全身轉移。

更糟的是,這時「黑化」的 TGF-β 還會壓抑免疫系統,讓 T 細胞和自然殺手細胞變得不再有攻擊力,同時刺激新血管生成,幫腫瘤打通營養補給線。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就像 1989 年的 CD4 免疫黏附素用「假受體」去騙 HIV 一樣,這個融合蛋白在體內循環時,會用它身上的「陷阱」去捕捉並中和游離的 TGF-β。這讓 TGF-β 無法再跟腫瘤細胞或免疫細胞表面的天然受體結合,從而鬆開了那副壓抑免疫系統的腳鐐。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 情境圖來源:shutterstock

告別單一解方:融合蛋白的「全方位圍剿」戰

但,故事還沒完。我們之前提過,癌細胞之所以難纏,在於它會發展出各種「免疫逃脫」策略。

而近年我們發現,癌細胞的「偽良民證」至少就有兩張:一張是 PD-L1;另一張是 CD-47。CD47 是癌細胞向巨噬細胞展示的「別吃我」訊號,當它與免疫細胞上的 SIRPα 結合時,就會抑制吞噬反應。

為此,總部位於台北的漢康生技,決定打造能同時對付 PD-L1、CD-47,乃至 TGF-β 的三功能生物藥 HCB301。

雖然三功能融合蛋白聽起來只是「再接一段蛋白」而已,但實際上極不簡單。截至目前,全球都還沒有任何三功能抗體或融合蛋白批准上市,在臨床階段的生物候選藥,也只佔了整個生物藥市場的 1.6%。

漢康生技透過自己開發的 FBDB 平台技術,製作出了三功能的生物藥 HCB301,目前第一期臨床試驗已經在美國、中國批准執行。

免疫療法絕對是幫我們突破癌症的關鍵。但我們也知道癌症非常頑強,還有好幾道關卡我們無法攻克。既然單株抗體在戰場上顯得單薄,我們就透過融合蛋白,創造出擁有多種功能模組的「升級版無人機」。

融合蛋白強的不是個別的偵查或阻敵能力,而是一組可以「客製化組裝」的平台,用以應付癌細胞所有的逃脫策略。

Catch Me If You Can?融合蛋白的回答是:「We Can.」

未來癌症的治療戰場,也將從尋找「唯一解」,轉變成如何「全方位圍剿」癌細胞,避免任何的逃脫。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文章難易度

討論功能關閉中。

0

1
0

文字

分享

0
1
0
解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與變形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9/09 ・6820字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本文與 Perplexity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Hello. I am… a robot.」

在我們的記憶裡,機器人的聲音就該是冰冷、單調,不帶一絲情感 。它們的動作僵硬,肢體不協調,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甚至啟發我們創造了機械舞來模仿那獨特的笨拙可愛。但是,現今的機器人發展不再只會跳舞或模仿人聲,而是已經能獨立完成一場膽囊切除手術。

就在2025年,美國一間實驗室發表了一項成果:一台名為「SRT-H」的機器人(階層式手術機器人Transformer),在沒有人類醫師介入的情況下,成功自主完成了一場完整的豬膽囊切除手術。SRT-H 正是靠著從錯誤中學習的能力,最終在八個不同的離體膽囊上,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這項成就的意義重大,因為過去機器人手術的自動化,大多集中在像是縫合這樣的單一「任務」上。然而,這一場完整的手術,是一個包含數十個步驟、需要連貫策略與動態調整的複雜「程序」。這是機器人首次在包含 17 個步驟的完整膽囊切除術中,實現了「步驟層次的自主性」。

這就引出了一個讓我們既興奮又不安的核心問題:我們究竟錯過了什麼?機器人是如何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悄悄完成了從「機械傀儡」到「外科醫生」的驚人演化?

這趟思想探險,將為你解密 SRT-H 以及其他五款同樣具備革命性突破的機器人。你將看到,它們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發展出生物般的觸覺、理解複雜指令、學會團隊合作,甚至開始自我修復與演化,成為一種真正的「準生命體」 。

所以,你準備好迎接這個機器人的新紀元了嗎?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只靠模仿還不夠?手術機器人還需要學會「犯錯」與「糾正」

那麼,SRT-H 這位機器人的外科大腦,究竟藏著什麼秘密?答案就在它創新的「階層式框架」設計裡 。

你可以想像,SRT-H 的腦中,住著一個分工明確的兩人團隊,就像是漫畫界的傳奇師徒—黑傑克與皮諾可 。

  • 第一位,是動口不動手的總指揮「黑傑克」: 它不下達具體的動作指令,而是在更高維度的「語言空間」中進行策略規劃 。它發出的命令,是像「抓住膽管」或「放置止血夾」這樣的高層次任務指令 。
  • 第二位,是靈巧的助手「皮諾可」: 它負責接收黑傑克的語言指令,並將這些抽象的命令,轉化為機器手臂毫釐不差的精準運動軌跡 。

但最厲害的還不是這個分工,而是它們的學習方式。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但這還只是開始,研究人員在訓練過程中,會刻意讓它犯錯,並向它示範如何從抓取失敗、角度不佳等糟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這種獨特的訓練方法,被稱為「糾正性示範」 。

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 /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這項訓練,讓 SRT-H 學會了一項外科手術中最關鍵的技能:當它發現執行搞砸了,它能即時識別偏差,並發出如「重試抓取」或「向左調整」等「糾正性指令」 。這套內建的錯誤恢復機制至關重要。當研究人員拿掉這個糾正能力後,機器人在遇到困難時,要不是完全失敗,就是陷入無效的重複行為中 。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正是靠著這種從錯誤中學習、自我修正的能力,SRT-H 最終在八次不同的手術中,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

SRT-H 證明了機器人開始學會「思考」與「糾錯」。但一個聰明的大腦,足以應付更混亂、更無法預測的真實世界嗎?例如在亞馬遜的倉庫裡,機器人不只需要思考,更需要實際「會做事」。

要能精準地與環境互動,光靠視覺或聽覺是不夠的。為了讓機器人能直接接觸並處理日常生活中各式各樣的物體,它就必須擁有生物般的「觸覺」能力。

解密 Vulcan 如何學會「觸摸」

讓我們把場景切換到亞馬遜的物流中心。過去,這裡的倉儲機器人(如 Kiva 系統)就像放大版的掃地機器人,核心行動邏輯是極力「避免」與周遭環境發生任何物理接觸,只負責搬運整個貨架,再由人類員工挑出包裹。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但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在亞馬遜的物流中心裡,商品被存放在由彈性帶固定的織物儲物格中,而 Vulcan 的任務是必須主動接觸、甚至「撥開」彈性織網,再從堆放雜亂的儲物格中,精準取出單一包裹,且不能造成任何損壞。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 / 圖片引用:https://www.aboutamazon.com/news

Vulcan 的核心突破,就在於它在「拿取」這個動作上,學會了生物般的「觸覺」。它靈活的機械手臂末端工具(EOAT, End-Of-Arm Tool),不僅配備了攝影機,還搭載了能測量六個自由度的力與力矩感測器。六個自由度包含上下、左右、前後的推力,和三個維度的旋轉力矩。這就像你的手指,裡頭分布著非常多的受器,不只能感測壓力、還能感受物體橫向拉扯、運動等感觸。

EOAT 也擁有相同精確的「觸覺」,能夠在用力過大之前即時調整力道。這讓 Vulcan 能感知推動一個枕頭和一個硬紙盒所需的力量不同,從而動態調整行為,避免損壞貨物。

其實,這更接近我們人類與世界互動的真實方式。當你想拿起桌上的一枚硬幣時,你的大腦並不會先計算出精準的空間座標。實際上,你會先把手伸到大概的位置,讓指尖輕觸桌面,再沿著桌面滑動,直到「感覺」到硬幣的邊緣,最後才根據觸覺決定何時彎曲手指、要用多大的力量抓起這枚硬幣。Vulcan 正是在學習這種「視覺+觸覺」的混合策略,先用攝影機判斷大致的空間,再用觸覺回饋完成最後精細的操作。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靠著這項能力,Vulcan 已經能處理亞馬遜倉庫中約 75% 的品項,並被優先部署來處理最高和最低層的貨架——這些位置是最容易導致人類員工職業傷害的位置。這也讓自動化的意義,從單純的「替代人力」,轉向了更具建設性的「增強人力」。

SRT-H 在手術室中展現了「專家級的腦」,Vulcan 在倉庫中演化出「專家級的手」。但你發現了嗎?它們都還是「專家」,一個只會開刀,一個只會揀貨。雖然這種「專家型」設計能有效規模化、解決痛點並降低成本,但機器人的終極目標,是像人類一樣成為「通才」,讓單一機器人,能在人類環境中執行多種不同任務。

如何教一台機器人「舉一反三」?

你問,機器人能成為像我們一樣的「通才」嗎?過去不行,但現在,這個目標可能很快就會實現了。這正是 NVIDIA 的 GR00T 和 Google DeepMind 的 RT-X 等專案的核心目標。

過去,我們教機器人只會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但現在,科學家們換了一種全新的教學思路:停止教機器人完整的「任務」,而是開始教它們基礎的「技能基元」(skill primitives),這就像是動作的模組。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例如,有負責走路的「移動」(Locomotion) 基元,和負責抓取的「操作」(Manipulation) 基元。AI 模型會透過強化學習 (Reinforcement Learning) 等方法,學習如何組合這些「技能基元」來達成新目標。

舉個例子,當 AI 接收到「從冰箱拿一罐汽水給我」這個新任務時,它會自動將其拆解為一系列已知技能的組合:首先「移動」到冰箱前、接著「操作」抓住把手、拉開門、掃描罐子、抓住罐子、取出罐子。AI T 正在學會如何將這些單一的技能「融合」在一起。有了這樣的基礎後,就可以開始來大量訓練。

當多重宇宙的機器人合體練功:通用 AI 的誕生

好,既然要學,那就要練習。但這些機器人要去哪裡獲得足夠的練習機會?總不能直接去你家廚房實習吧。答案是:它們在數位世界裡練習

NVIDIA 的 Isaac Sim 等平台,能創造出照片級真實感、物理上精確的模擬環境,讓 AI 可以在一天之內,進行相當於數千小時的練習,獨自刷副本升級。這種從「模擬到現實」(sim-to-real)的訓練管線,正是讓訓練這些複雜的通用模型變得可行的關鍵。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DeepMind 的 RT-X 計畫還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現象:用來自多種「不同類型」機器人的數據,去訓練一個單一的 AI 模型,會讓這個模型在「所有」機器人上表現得更好。這被稱為「正向轉移」(positive transfer)。當 RT-1-X 模型用混合數據訓練後,它在任何單一機器人上的成功率,比只用該機器人自身數據訓練的模型平均提高了 50%。

這就像是多重宇宙的自己各自練功後,經驗值合併,讓本體瞬間變強了。這意味著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不再是工程師,而是「父母」: AI 的新學習模式

這也導向了一個科幻的未來:或許未來可能存在一個中央「機器人大腦」,它可以下載到各種不同的身體裡,並即時適應新硬體。

這種學習方式,也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與機器人的互動模式。我們不再是逐行編寫程式碼的工程師,而是更像透過「示範」與「糾正」來教導孩子的父母。

NVIDIA 的 GR00T 模型,正是透過一個「數據金字塔」來進行訓練的:

  • 金字塔底層: 是大量的人類影片。
  • 金字塔中層: 是海量的模擬數據(即我們提過的「數位世界」練習)。
  • 金字塔頂層: 才是最珍貴、真實的機器人操作數據。

這種模式,大大降低了「教導」機器人新技能的門檻,讓機器人技術變得更容易規模化與客製化。

當機器人不再是「一個」物體,而是「任何」物體?

我們一路看到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甚至舉一反三。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它們的物理形態是固定的。

但,如果連這個前提都可以被打破呢?這代表機器人的定義不再是固定的形態,而是可變的功能:它能改變身體來適應任何挑戰,不再是一台單一的機器,而是一個能根據任務隨選變化的物理有機體。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oinspired Robotics Group, BIRG)2007 年就打造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EPFL)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RG)在 2007 年就已打造出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而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更進一步推出了 Mori3,這是一套把摺紙藝術和電腦圖學巧妙融合的模組化機器人系統。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推出了 Mori3 © 2023 Christoph Belke, EPFL RRL

Mori3 的核心,是一個個小小的三角形模組。別看它簡單,每個模組都是一個獨立的機器人,有自己的電源、馬達、感測器和處理器,能獨立行動,也能和其他模組合作。最厲害的是,它的三條邊可以自由伸縮,讓這個小模組本身就具備「變形」能力。

當許多 Mori3 模組連接在一起時,就能像一群活的拼圖一樣,從平面展開,組合成各種三維結構。研究團隊將這種設計稱為「物理多邊形網格化」。在電腦圖學裡,我們熟悉的 3D 模型,其實就是由許多多邊形(通常是三角形)拼湊成的網格。Mori3 的創新之處,就是把這種純粹的數位抽象,真正搬到了現實世界,讓模組們化身成能活動的「實體網格」。

這代表什麼?團隊已經展示了三種能力:

  • 移動:他們用十個模組能組合成一個四足結構,它能從平坦的二維狀態站立起來,並開始行走。這不只是結構變形,而是真正的協調運動。
  • 操縱: 五個模組組合成一條機械臂,撿起物體,甚至透過末端模組的伸縮來擴大工作範圍。
  • 互動: 模組們能形成一個可隨時變形的三維曲面,即時追蹤使用者的手勢,把手的動作轉換成實體表面的起伏,等於做出了一個會「活」的觸控介面。

這些展示,不只是實驗室裡的炫技,而是真實證明了「物理多邊形網格化」的潛力:它不僅能構建靜態的結構,還能創造具備複雜動作的動態系統。而且,同一批模組就能在不同情境下切換角色。

想像一個地震後的救援場景:救援隊帶來的不是一台笨重的挖土機,而是一群這樣的模組。它們首先組合成一條長長的「蛇」形機器人,鑽入瓦礫縫隙;一旦進入開闊地後,再重組成一隻多足的「蜘蛛」,以便在不平的地面上穩定行走;發現受困者時,一部分模組分離出來形成「支架」撐住搖搖欲墜的橫樑,另一部分則組合成「夾爪」遞送飲水。這就是以任務為導向的自我演化。

這項技術的終極願景,正是科幻中的概念:可程式化物質(Programmable Matter),或稱「黏土電子學」(Claytronics)。想像一桶「東西」,你可以命令它變成任何你需要的工具:一支扳手、一張椅子,或是一座臨時的橋樑。

未來,我們只需設計一個通用的、可重構的「系統」,它就能即時創造出任務所需的特定機器人。這將複雜性從實體硬體轉移到了規劃重構的軟體上,是一個從硬體定義的世界,走向軟體定義的物理世界的轉變。

更重要的是,因為模組可以隨意分開與聚集,損壞時也只要替換掉部分零件就好。足以展現出未來機器人的適應性、自我修復與集體行為。當一群模組協作時,它就像一個超個體,如同蟻群築橋。至此,「機器」與「有機體」的定義,也將開始動搖。

從「實體探索」到「數位代理」

我們一路見證了機器人如何從單一的傀儡,演化為學會思考的外科醫生 (SRT-H)、學會觸摸的倉儲專家 (Vulcan)、學會舉一反三的通才 (GR00T),甚至是能自我重構成任何形態的「可程式化物質」(Mori3)。

但隨著機器人技術的飛速發展,一個全新的挑戰也隨之而來:在一個 AI 也能生成影像的時代,我們如何分辨「真實的突破」與「虛假的奇觀」?

舉一個近期的案例:2025 年 2 月,一則影片在網路上流傳,顯示一台人形機器人與兩名人類選手進行羽毛球比賽,並且輕鬆擊敗了人類。我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這太誇張了,一定是 AI 合成的影片吧?但,該怎麼驗證呢?答案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在眾多 AI 工具中,Perplexity 特別擅長資料驗證。例如這則羽球影片的內容貼給 Perplexity,它馬上就告訴我:該影片已被查證為數位合成或剪輯。但它並未就此打住,而是進一步提供了「真正」在羽球場上有所突破的機器人—來自瑞士 ETH Zurich 團隊的 ANYmal-D

接著,選擇「研究模式」,就能深入了解 ANYmal-D 的詳細原理。原來,真正的羽球機器人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台具備三自由度關節的「四足」機器人。

如果你想更深入了解,Perplexity 的「實驗室」功能,還能直接生成一份包含圖表、照片與引用來源的完整圖文報告。它不只介紹了 ANYmal-D 在羽球上的應用,更詳細介紹了瑞士聯邦理工學院發展四足機器人的完整歷史:為何選擇四足?如何精進硬體與感測器結構?以及除了運動領域外,四足機器人如何在關鍵的工業領域中真正創造價值。

AI 代理人:數位世界的新物種

從開刀、揀貨、打球,到虛擬練功,這些都是機器人正在學習「幫我們做」的事。但接下來,機器人將獲得更強的「探索」能力,幫我們做那些我們自己做不到的事。

這就像是,傳統網路瀏覽器與 Perplexity 的 Comet 瀏覽器之間的差別。Comet 瀏覽器擁有自主探索跟決策能力,它就像是數位世界裡的機器人,能成為我們的「代理人」(Agent)

它的核心功能,就是拆解過去需要我們手動完成的多步驟工作流,提供「專業代工」,並直接交付成果。

例如,你可以直接對它說:「閱讀這封會議郵件,檢查我的行事曆跟代辦事項,然後草擬一封回信。」或是直接下達一個複雜的指令:「幫我訂 Blue Origin 的太空旅遊座位,記得要來回票。」

接著,你只要兩手一攤,Perplexity 就會接管你的瀏覽器,分析需求、執行步驟、最後給你結果。你再也不用自己一步步手動搜尋,或是在不同網站上重複操作。

AI 代理人正在幫我們探索險惡的數位網路,而實體機器人,則在幫我們前往真實的物理絕境。

立即點擊專屬連結 https://perplexity.sng.link/A6awk/k74… 試用 Perplexity吧! 現在申辦台灣大哥大月付 599(以上) 方案,還可以獲得 1 年免費 Perplexity Pro plan 喔!(價值 新台幣6,750)

◆Perplexity 使用實驗室功能對 ANYmal-D 與團隊的全面分析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NM97…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文章難易度

討論功能關閉中。

0

1
0

文字

分享

0
1
0
普朗克會見希特勒—《為第三帝國服務》
PanSci_96
・2017/02/14 ・3424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SR值 561 ・九年級

  • 【科科愛看書之本月選書】當科學家面對納粹統治,應該共謀還是抵抗?在《為第三帝國服務:希特勒與科學家的拉鋸戰》中以三位諾貝爾獎得主:彼得.德拜、馬克斯.普朗克和華納.海森堡為主角,敘述他們在納粹統治時期如何面對科學、面對政治。德拜是個局外人,雖然在德國擁有傑出的職業生涯,卻堅持拒絕入籍德國。面對國家社會主義者的干擾和要求,普朗克的反應是苦惱且支吾。海森堡尋求官方的認同,卻又拒絕承認自己的妥協所帶來的後果。

威廉皇帝學會主席會見國家的新領導者是慣例。因此,普朗克於 1933 年 5 月 16 日在柏林會見希特勒。

在希特勒的政權下,科學家與他展開了一個拉鋸戰。圖/Bundesarchiv, CC BY-SA 3.0, wikimedia commons

想要了解納粹德國統治下的物理學家的行為,不能只是簡單的整理文件證據和加總順從或反抗的事件。大部分的故事都隱藏於表面之下,藏在沒有說出的話中,藏在對於顯然平淡的禮節和公式所做的模糊隻字片語和隱晦解釋中,藏在逃避和矛盾和指責中,主要人物甚至在私人信件中都無法表達他們的情緒和動機。人們試圖解讀經過編碼的語言,尋找關於真實意義的暗示和線索。關鍵事件和轉折點都變成羅生門般的敘述,讓人們在其中以多重觀點絕望的不斷推論誰做了或說了什麼以及為什麼。結果,人們幾乎可以自己選擇要訴說什麼故事,而他們也這麼做了。在所有相矛盾的描述中,人們往往別無選擇,只能依傍主觀評價,尋找性格的一致和矛盾。

普朗克和希特勒會面,發生了什麼事?

威廉皇帝學會主席會見國家的新領導者是慣例,因此普朗克會見了希特勒,然而這背後有沒有什麼目的?圖/Public Domain, wikimedia commons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普朗克和希特勒的會面就是這些多重敘事角度中的其中一個。沒有人知道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連這場會面是怎麼發生的,都有不同的說法:是拘於禮節不得不會面,還是普朗克為了追求特定的議題,所精心策劃的?如果是這樣,議題是什麼?他的主要目的是對解雇猶太人提出反對訴求?無論如何,他這樣做了。

一些文章中指出,面對普朗克的懇求,希特勒勃然大怒,而物理學家則溫順的逃離。愛因斯坦甚至聲稱他聽說希特勒曾威脅要把這位年老的化學家送進集中營。另有報導暗示,整場會議都很友好,普朗克在以屈從且自願接受的一體化為代價之下,獲得了德國物理界的(相對)自治和安全而感到滿意。普朗克與納粹黨對於德國社會各方面所要求的信條做了結盟。

我們先看看普朗克自己怎麼描述該事件。1947 年 5 月,就在他去世前幾週,他在德國物理學會的期刊《物理學報》(Physikalische Blätter)中發表一篇名為〈我拜訪希特勒〉的文章。「希特勒上台之後,」他寫道:

身為威廉皇家學會的主席,我有拜訪這位領袖的任務。我想借那個機會稱讚我的猶太同事哈柏,沒有他們從大氣中的氮製造氨的過程,第一次世界大戰將從一開始就戰敗。希特勒回答我這句話:「我並不反對猶太人。但是,猶太人都是共產黨人,所以他們是我的敵人,我為了對抗他們發起戰爭。」

普朗克提出,但是肯定有「各式各樣的猶太人,一些對人類很珍貴,有些則沒有價值,而在擁有最好德國文化的最高地位老式家族之中,必須做出這樣的區分」。對此希特勒回答說:「這是不對的。一個猶太人是猶太人。所有的猶太人聚在一起就像水蛭。」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但是,普朗克繼續說:「讓珍貴的猶太人移民會是一種自我傷害,畢竟我們需要他們的科學成就。」 希特勒並未直接回應這句話 ,而只是「說些老生常談」 ,然後就陷入一種令人不安的傾向。「人們說我有神經衰弱的問題,」 他告訴普朗克,「這是誹謗。我有鋼鐵般的意志。」於是希特勒用手掌拍打自己的膝蓋,說話愈來愈快,「並且拍打自己到極度激動的狀態,讓我別無選擇,只能安靜的離開」。

很多問題出現。普朗克對於猶太人的真實感覺是什麼?希特勒真的如此不顧他的種族政策對科學所做的肆意破壞?普朗克真的別無選擇,只能「安靜的離開」,並且得出結論,他所能做到最好的狀況,就是盡量溫和的執行新的法律?在這種情況下,對於普朗克和他的同事還能夠有什麼現實的期待?

了解普朗克這篇文章如何產生很重要。這篇文章是由《物理學報》的主編恩斯特.布如赫(Ernst Brüche)所邀稿,一部分是為了努力解釋(一部分是為了開脫)德國物理學家在戰前與戰爭期間的行為。普朗克當時身體非常虛弱,而這篇文章是在他的妻子瑪珈的協助、編輯而成,以便保護她的丈夫不受到批評。

有些猶太人珍貴,有些則沒有價值?

我們應該怎麼理解普朗克所說一些猶太人「對人類很珍貴,有些則沒有價值」?當時普朗克是否表明一些猶太人特別是「毫無價值的人類」,或暗示這是泛指所有人類,包括猶太人?如果在任何情況下,他同意有些猶太人沒有價值,這是否反映出他個人的意見,還是說這只是為了安撫希特勒,並獲得認可?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因為普朗克本人顯然沒有就特定的詞語好好解釋這個事件,所以問題變得複雜。他沒有區分「珍貴」和「沒有價值」,反而區別了「西方」和「東方」的猶太人,那是當時劃分同化和未同化猶太人的一種標準公式:也就是已經融入德國社會和保持「外國人」身分的猶太人。在任何情況下,這是一個經常性的問題:在評論非納粹分子被迫配合他們的領袖從事工作時,要如何評估他們所發出含有偏見的言論。他們只是因為妥協(如果有的話,是否合理)才這麼說的嗎?或者這些話代表雙方都接受的想法?

普朗克的敘述中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希特勒宣稱「不反對猶太人」,這一點由生化學家華寶的妹妹在描述 1933 年 7 月薛丁格的妻子安妮來訪的文章中證實。薛丁格夫人告訴招待她的主人:

希特勒對普朗克說,他並不如人們所貼的標籤,是個反猶太主義者。他只是反對共產主義,但猶太人都變成共產主義者。這是對抗他們的唯一原因。普朗克的印象是希特勒現在已經受不了所有的猶太事業,但他無法阻止。

當然,對於一個精神病患者所做的發言,我們必須非常小心的詮釋。然而,可以想像希特勒可能會巧妙的阻止這樣的討論。如果普朗克已經準備好針對反猶太主義的歧視提出訴請,當希特勒宣稱其實他並不反對猶太人時,他能怎麼說?

德國科學家團結支持希特勒?

普朗克在這次會議中的主要意圖究竟為何?正如我們所看到的,海森堡在會議後兩星期寫信給玻恩,說他明白希特勒答應普朗克,除了〈公務員法〉,沒有什麼會傷害德國科學。這導致歷史學家赫爾穆特.阿爾布雷希特(Helmuth Albrecht)認定普朗克基本上促成了一項協議:如果我們遵循這些法律,你就會讓我們維持現狀。阿爾布雷希特說,這種解釋顯然和國家後來增加威廉皇帝學會的資助達成一致。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而普朗克後來的行動表明,他感到有些安排已達成,即使那不是他私心最想達成的安排:他寫信給希特勒,婉轉的同意威廉皇帝學會已經準備好「對建設我們的祖國的積極貢獻,做好可用力量的整合」。或者,正如《紐約時報》在 1933 年 5 月所見:「德國科學家團結支持希特勒。」

但是普朗克可能還沒有真的覺得自己達成了任何有價值的目標。猶太小說家雅各布.瓦塞爾曼(Jakob Wassermann)告訴他在瑞士的朋友湯瑪斯.曼(Thomas Mann),普朗克已經被那場會議「徹底粉碎」,而那場會議已經讓他了解新的統治者粗野的煽動行為:正如瓦塞爾曼所說,「訓練有素的思想必須注意到令人作嘔的消遣所吐出的傲慢和獨斷,鞠躬,然後退出」 。

然而,阿爾布雷希特將普朗克和希特勒的會議看成獲得某種自主的和解會議,讓科學保持「非政治化」,這種觀點似乎和除了海森堡之外的其他人相同。很顯然,這樣的結果不過是幻想:這是一個刻意的誤會,讓他們得以無所作為。納粹政府無意讓科學家從一體化的政策中豁免。也許正如羅斯包德所說,他們唯一的喘息是,「納粹領導人裡,沒有人知道科學可以怎麼利用」 。

儘管如此,他們對待科學家如同其他學者,這代表堅持他們以空虛而幼稚的方式展現忠誠,讓學生像軍事閱兵一樣遊行。當時間到了,把他們全都送到前線作戰。科學看來能夠完成領導者的命令,例如化學(製作武器)或人類學(制定粗野、反猶太人的種族學說)。實驗與經典物理學在航空、彈道和建立軍事手段和武器上很有價值。但一直到即將開戰之前,新的量子理論、相對論和核子物理看來都沒有為任何人帶來多大用處。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本文摘自《為第三帝國服務:希特勒與科學家的拉鋸戰》,麥田出版。本書為泛科學 2017 年 2 月選書。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