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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癮戒不掉怎麼辦?台灣的成癮療程轉型策略——《島國毒癮紀事》

春山出版
・2023/05/28 ・2450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臺灣的成癮治療仍在陣痛期

每座藥癮冰山下的議題盤根錯結,沒有一套放諸四海皆準的解方。研究成癮醫學的國家衛生研究院神經及精神醫學研究中心副研究員王聲昌就認為,各國用藥文化、歷史不同,很難把國外做法原封不動移植臺灣。要探究的,是怎麼在臺灣自己的脈絡下檢視成癮問題。

臺灣在一九九八年修正公布《毒品危害防制條例》,其實已符合國際將吸毒者由罪犯轉為病犯的趨勢。現在施用一、二級毒品被查獲,會送到勒戒所觀察勒戒,若評估有繼續施用的傾向,則送戒治;戒治後三年內再犯,下一步才可能通向監獄。二○○八年建立的「緩護療」,則是本於「病犯」觀點所出現的政策,在監禁隔絕前,有一道醫療的緩衝機會。

自一九九八年修法以來,王聲昌認為國內對藥癮者的處遇投入依舊不足。他表示,長期以來,成癮者的醫療處遇偏向症狀治療,比如急性戒斷期出現躁動,就求診請醫師開藥鎮靜,這是頭痛醫頭,不是戒癮。臺灣的成癮治療,仍在典範轉移階段。

成癮治療缺乏健保補助,使治療品質參差不齊。圖/envatoelements

接受我們採訪的醫師與檢察官也提到,成癮治療沒有健保補助,難以挹注醫院收入,導致治療品質參差不齊,對病人也沒吸引力。臺灣的門診一診看四、五十人是常態,成癮者很難在短時間內獲得幫助。

而且成癮醫學不像電腦斷層,一掃就知道問題在哪裡,病人會談、做量表時難免避重就輕。「每個人來都發誓要戒,評估工具受限下,很難衡量問題有多嚴重,」王聲昌分析,「過去的藥癮者是法律上的犯人,查到毒品就關起來,很少醫療專業者主動去監所(協助藥癮者),無論醫療知識或經驗累積都不足。所以臺灣的醫療在世界排名前段,成癮醫學卻落後。」

更難撼動的是觀念,社會普遍對藥癮者抱持負面印象,讓有心求助的人因擔憂外界眼光而退縮。衛福部心理健康司專門委員洪嘉璣,主要負責的業務是成癮處遇,她這樣比喻:「藥癮比隱疾還隱疾,病人自己不講,家屬也不敢求助。」

成癮患者飽受社會眼光折磨,也難以向外界求助。圖/envatoelements

成癮是段病程,治療需要一組配方,每種配方在不同階段帶來不同效果。這些配方分散在各部會與醫療院所,大家的目標都是降低藥癮危害,立場卻常背道而馳。洪嘉璣舉例,「例如警察看到這個人怎麼又吸毒,要抓起來;我們看到的是他從每天打六針,到現在二週用一次,已經有進步。」跨部會的合作,總得花很多時間溝通。

走得磕絆,但在典範轉移的陣痛期總是如此。王聲昌認為,與其把焦點放在成癮是否復發,不如將重點放在服務提供上,研究提供什麼樣的處遇,才能給戒癮者最大幫助。「會遇到的狀況是,很多事情能在既有框架中運作得很好,大家就會質疑為什麼要為了一小撮成癮者改變現狀?」

要有改變,就要有突破框架的嘗試,二○一八年底上路的美沙冬跨院區給藥就是一個例子。

回歸正常生活有可能嗎?

國衛院二○一七年先找二十五間有意願的醫院試辦,訂定適用申請跨區給藥的個案條件、評估機制,並設置協作中心,由專人總機負責媒合轉介個案。過程中狀況難免,總機作為緩衝角色,除了能即時偵錯,讓問題得到回饋,也能累積醫院間的信任,而非增加衝突。一年後累積足夠的基礎與經驗,才讓總機退場,讓院方用電腦系統作業。截至二○二二年十二月,已有二十個縣市、六十四間醫院加入跨區給藥。

接受美沙冬治療的海洛因成癮者,一天不喝美沙冬就可能出現戒斷症狀,但在過去得每天到固定醫療院所報到領藥,造成生活與工作不便、無法出遠門,也影響接受治療意願。

過去成癮者須每天到醫療診所進行療程。圖/envatoelements

規劃推動此計畫的王聲昌說,跨區給藥概念簡單、實務困難,轉出醫院希望給患者方便,轉入方怕患者有問題,兩邊沒交集。當然一紙行政命令就能立刻上路,但第一線的信任問題沒解決,刁難與挫折恐怕落到個案身上。

儘管如此,從第一線服務端考慮需求的方式,已經逆轉行政體系的思維。而原本須每天到固定醫療院所、在醫護人員監督下喝美沙冬的個案,現在能出遠門工作、探親、旅遊,更接近一般人的正常生活。

「用美沙冬的人很小眾,但就是要從這微不足道的事情開始,慢慢帶動改變。」王聲昌嚴肅的語氣,到這裡終於開朗起來。

司法、醫療與社會能做的,是幫藥癮者清出路徑、磨銳武器,伴著他們上戰場。唐心北認為,成癮是一種腦部的疾病,也是一種關係的疾病,每個生命都不同,沒有一組能套用在特定成癮樣態上的公式。

治療過程得了解每位成癮者的背景。圖/envatoelements

治療過程,得瞭解每位成癮者用藥的經驗、背景、生活樣態,協助患者消除弱點、強化優勢;不只醫療與司法,還需連結校園、心諮輔導、勞動就業等多元處遇。

每次緩護療的初診,唐心北會問患者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想戒?他認為這是整個成癮治療的核心,「患者得認真思考他到這裡的原因,不能只說是檢察官要他來。(戒癮)這件事,要從外在壓力轉換為內在的意念。」

畢竟,這是一場和自己的戰爭。

——本文摘自《島國毒癮紀事:那些在製販、司法、醫療、社區裡的用藥悲劇與重生》,2023 年 5 月,春山出版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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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品的成癮問題該如何解決?或許我們該探究臺灣自己的做法——《島國毒癮紀事》
春山出版
・2023/05/27 ・2348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每座藥癮冰山下的議題盤根錯結,沒有一套放諸四海皆準的解方。研究成癮醫學的國家衛生研究院神經及精神醫學研究中心副研究員王聲昌就認為,各國用藥文化、歷史不同,很難把國外做法原封不動移植臺灣。要探究的,是怎麼在臺灣自己的脈絡下檢視成癮問題。

臺灣在 1998 年修正公布《毒品危害防制條例》,其實已符合國際將吸毒者由罪犯轉為病犯的趨勢。現在施用一、二級毒品被查獲,會送到勒戒所觀察勒戒,若評估有繼續施用的傾向,則送戒治;戒治後三年內再犯,下一步才可能通向監獄。2008 年建立的「緩護療」,則是本於「病犯」觀點所出現的政策,在監禁隔絕前,有一道醫療的緩衝機會。

臺灣的成癮治療 仍在典範轉移

自 1998 年修法以來,王聲昌認為國內對藥癮者的處遇投入依舊不足。他表示,長期以來,成癮者的醫療處遇偏向症狀治療,比如急性戒斷期出現躁動,就求診請醫師開藥鎮靜,這是頭痛醫頭,不是戒癮。臺灣的成癮治療,仍在典範轉移階段。

接受我們採訪的醫師與檢察官也提到,成癮治療沒有健保補助,難以挹注醫院收入,導致治療品質參差不齊,對病人也沒吸引力。臺灣的門診一診看四、五十人是常態,成癮者很難在短時間內獲得幫助。

而且成癮醫學不像電腦斷層,一掃就知道問題在哪裡,病人會談、做量表時難免避重就輕。「每個人來都發誓要戒,評估工具受限下,很難衡量問題有多嚴重,」王聲昌分析,「過去的藥癮者是法律上的犯人,查到毒品就關起來,很少醫療專業者主動去監所(協助藥癮者),無論醫療知識或經驗累積都不足。所以臺灣的醫療在世界排名前段,成癮醫學卻落後。」

更難撼動的是觀念,社會普遍對藥癮者抱持負面印象,讓有心求助的人因擔憂外界眼光而退縮。衛福部心理健康司專門委員洪嘉璣,主要負責的業務是成癮處遇,她這樣比喻:「藥癮比隱疾還隱疾,病人自己不講,家屬也不敢求助。」

除了美沙冬,舒倍生()舌下錠也被用於海洛因施用者戒癮時的替代療法藥物。圖/wikipedia

成癮是段病程,治療需要一組配方,每種配方在不同階段帶來不同效果。這些配方分散在各部會與醫療院所,大家的目標都是降低藥癮危害,立場卻常背道而馳。洪嘉璣舉例,「例如警察看到這個人怎麼又吸毒,要抓起來;我們看到的是他從每天打 6 針,到現在二週用一次,已經有進步。」跨部會的合作,總得花很多時間溝通。

走得磕絆,但在典範轉移的陣痛期總是如此。王聲昌認為,與其把焦點放在成癮是否復發,不如將重點放在服務提供上,研究提供什麼樣的處遇,才能給戒癮者最大幫助。「會遇到的狀況是,很多事情能在既有框架中運作得很好,大家就會質疑為什麼要為了一小撮成癮者改變現狀?」

要有改變,就要有突破框架的嘗試,2018 年底上路的美沙冬跨院區給藥就是一個例子。

回歸正常生活的可能

國衛院 2017 年先找 25 間有意願的醫院試辦,訂定適用申請跨區給藥的個案條件、評估機制,並設置協作中心,由專人總機負責媒合轉介個案。過程中狀況難免,總機作為緩衝角色,除了能即時偵錯,讓問題得到回饋,也能累積醫院間的信任,而非增加衝突。一年後累積足夠的基礎與經驗,才讓總機退場,讓院方用電腦系統作業。截至 2022 年 12 月,已有 20 個縣市、64 間醫院加入跨區給藥。

接受美沙冬治療的海洛因成癮者,一天不喝美沙冬就可能出現戒斷症狀,但在過去得每天到固定醫療院所報到領藥,造成生活與工作不便、無法出遠門,也影響接受治療意願。規劃推動此計畫的王聲昌說,跨區給藥概念簡單、實務困難,轉出醫院希望給患者方便,轉入方怕患者有問題,兩邊沒交集。當然一紙行政命令就能立刻上路,但第一線的信任問題沒解決,刁難與挫折恐怕落到個案身上。

儘管如此,從第一線服務端考慮需求的方式,已經逆轉行政體系的思維。而原本須每天到固定醫療院所、在醫護人員監督下喝美沙冬的個案,現在能出遠門工作、探親、旅遊,更接近一般人的正常生活。

「用美沙冬的人很小眾,但就是要從這微不足道的事情開始,慢慢帶動改變。」王聲昌嚴肅的語氣,到這裡終於開朗起來。

司法、醫療與社會能做的,是幫藥癮者清出路徑、磨銳武器,伴著他們上戰場。唐心北認為,成癮是一種腦部的疾病,也是一種關係的疾病,每個生命都不同,沒有一組能套用在特定成癮樣態上的公式。治療過程,得瞭解每位成癮者用藥的經驗、背景、生活樣態,協助患者消除弱點、強化優勢;不只醫療與司法,還需連結校園、心諮輔導、勞動就業等多元處遇。

唐心北認為,成癮是一種腦部的疾病,也是一種關係的疾病,每個生命都不同,沒有一組能套用在特定成癮樣態上的公式。示意圖/envatoelements

每次緩護療的初診,唐心北會問患者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想戒?他認為這是整個成癮治療的核心,「患者得認真思考他到這裡的原因,不能只說是檢察官要他來。(戒癮)這件事,要從外在壓力轉換為內在的意念。」

畢竟,這是一場和自己的戰爭。

——本文摘自《島國毒癮紀事:那些在製販、司法、醫療、社區裡的用藥悲劇與重生》,2023 年 4 月,春山出版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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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氣陷阱:以為不是毒品,用了沒關係?從ㄎㄧㄤ掉變癱掉 ,年輕人的笑氣濫用問題——《島國毒癮紀事》
春山出版
・2023/05/26 ・3107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 文字/陳潔
  • 共同採訪/楊智強

俗稱笑氣的一氧化二氮(N₂O),原是半導體和食品加工等工業製程中,不可或缺的氣體原料,但這些年,這種原料卻悄悄流入市面,並被包裝成「派對助興」的催化劑。這無色微甜的便宜氣體,看似沒有立即成癮性,卻在青少年間「流行」。

二十一歲的小柔(化名)就曾使用笑氣,她說自己「喜歡那種 ㄎㄧㄤ ㄎㄧㄤ的、很放鬆,可以暫時不想事情的感覺」。

小柔曾經很努力戒掉過大麻、海洛因,相信自己不會再掉入吸毒的陷阱裡,「笑氣與毒品不同啊,」又不是違禁品、也不會被警察抓,她和朋友都這樣想。但這一次,為了幾秒鐘的放鬆,她付出的代價,是險些癱瘓。 

掉進笑氣陷阱的青少年們

笑氣對他們來說,不過就像是菸酒,只是聚會時的助興工具。 

之前,小柔迷上交友軟體,認識了一群愛吸食笑氣的朋友。初次聚會,小柔看著朋友將氣球套在笑氣鋼瓶的氣嘴上,灌成比一般氣球大一倍的「笑氣氣球」。因為好奇,她跟著朋友將氣球放入口中,吸一次氣,竟迎來一陣短暫麻痺的快感。 

笑氣對當時的他們來說,不過就像是菸酒,只是聚會時的助興工具。 示意圖/envatoelements

在酒店上班的小柔,面對同行競爭與惡言雜語,心中委屈與負面情緒無法發洩時,她便想起那幾秒鐘的放鬆感。「面對那些謠言,好像辯解也不是,不辯解也不對,因為沒人可以講,就想到可以靠著笑氣(排解)。」 

在那個「忘憂」的世界裡,不必清醒地面對挫折,吸了就睡、醒了再吸,最多一天可以吸掉十公斤的笑氣,再倒頭大睡十多個小時。連續幾天後,她發現自己站不穩,無法正常走路。 

「媽,我好像完蛋了!」小柔只記得,自己全身癱軟倒下送醫前,對母親說了這句話。 

因為一直有情緒與睡眠障礙而服用抗焦慮藥及安眠藥,吸食笑氣,放大了小柔不穩定的精神狀況。「在醫院時很怕自己不能走,又很想用,整天緊張兮兮,會拿頭撞牆、撞玻璃,把藥吐掉、大吼大叫、逃院……」小柔說,自己還出現短暫失憶,出院時全身都是疤痕,自殘的記憶很淡薄,都是從家人口中拼湊的。 

出院後,小柔的身體逐漸恢復,但精神狀況並未痊癒,變得遲鈍、膽小,更無法一個人出門,得要男友陪伴才能放心。 

笑氣陷阱一:誤信網路資訊,以為合法又無害

這不是小柔第一次物質濫用。 

因父母離異,小柔由父親、祖父母帶大。祖父母對小柔管教嚴格,愛孫心切的他們會算好從學校到家裡的通勤時間,一分不差地在家等候。在當年十六歲的小柔眼中,家像是禁錮的城堡,而她是急於逃脫的長髮公主。 

後來小柔交了男朋友,但他卻是藥頭。近一年的時間,她每天有隨手可得的大麻、海洛因,很快就禁不住好奇嘗試。分手後,決心振作的小柔,隱瞞所有家人朋友,靠自己努力把毒品戒掉。 

海洛因的戒斷症狀嚴重,小柔說,剛戒毒時,總是手抖、心浮氣躁,無法專心上課。癮頭發作時,內心天人交戰,她選擇轉移注意力,狀況好時忙碌打工,不好時則自殘、酗酒到睡著。「每一次吸完(海洛因),都會說這是最後一次、再也不用了⋯⋯」小柔回憶,是因為每次吸毒時的罪惡感、害怕被警察抓的恐懼,才咬牙戒毒,回歸正常生活。

她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掉入毒品的陷阱裡,但笑氣讓她毫無戒備。她在使用笑氣前,還先上網搜尋,看到的資訊是「醫療用品、合法、不致命」,她跟朋友們才都以為,笑氣是一種零缺點的精神寄託:方便取得、不犯法、能跟朋友同歡、對身體無害。

笑氣陷阱二:比網購衣服還方便,甚已滲透國小校園

小柔說,她和朋友聚會時,會先鎖定幾間笑氣純度較高的賣家,確認時價後,再打電話下訂。使用時每個人輪流將笑氣灌進氣球裡,一人抱著一顆大氣球吸食,不時有人尖叫,有人把氣球灌爆,有人叼著氣球睡著,場面總是脫序又失控。 

更大的誘因是,笑氣既便宜、又容易取得。

一罐四公斤氣體約二千元,平分下來每人只消幾百元,吸笑氣對青少年在經濟上無太大負擔。女生們約在家裡吸,叼著一顆氣球走來走去,家人也覺得只是小孩子在玩,不以為意。 

小柔秀出她手機裡的社群軟體微信(WeChat)給我們看,裡面跳出多家標榜「二十四小時配送」的「C氣球」、「氣球館」,她解釋,這些都是「密碼」,只要打通電話、半小時內送達,「買笑氣比網購衣服還快速簡單」。網路上的笑氣亂象,政府也曾試圖管理,卻徒勞無功。

經濟部工業局民生化工組石油化學科技士尤斌,每天都在 Facebook、Instagram 等社群平臺監督,若發現笑氣賣家,他就會到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NCC)的「網路不當內容申訴系統 iWIN 平臺」檢舉違規帳號。但令人喪氣的是,「今天檢舉了一些,明天又跑出一堆新的,春風吹又生,根本抓不完,」尤斌無奈說。 

廉價、容易取得,因不是毒品而不受《毒危條例》規範,吸食等於未觸法──種種因素,使得像小柔掉入廉價笑氣陷阱的年輕人愈來愈多。 

經濟部工業局民生化工組石油化學科科長朱允方觀察到,笑氣被濫用的爆發期,與 2010 年後社群網路興起的時間相同。透過網路,笑氣在青少年的次文化間快速流竄,青少年能在網路上輕易購買笑氣,不像毒品,使用笑氣並不需要躲躲藏藏。 

透過網路,笑氣在青少年的次文化間快速流竄,青少年能在網路上輕易購買笑氣,不像毒品,使用笑氣並不需要躲躲藏藏。示意圖/envatoelements

早在 2014 年,臺灣大學公衛學院與衛福部合作的「全國物質使用調查」報告中發現,笑氣是 12 到 17 歲青少年濫用藥物的第一名;2017 年,教育部與陽明大學發表「學生非法藥物使用行為調查」更顯示,笑氣已滲透國小校園,被濫用程度僅次於愷他命。 

笑氣陷阱三:自以為有主控權

2002 年,臺灣精神醫學會曾發表個案報告,指出吸笑氣會對健康造成危害,未引起廣泛注意。 

不像海洛因、安非他命等毒品吸食者,從身上的針孔痕、渙散的雙眼、凹陷的臉頰、痘痘等外表看得出吸毒的線索,吸食大量笑氣會有心理依賴,但沒有嚴重的「戒斷症狀」。新竹聊癒之森身心診所醫師、新竹馬偕精神科兼任主治醫師姜學斌說,這都讓青少年覺得自己是有意識地在使用笑氣,認為自己有主控權,「是我在玩笑氣,不是笑氣在玩我」,想吸就吸、想斷就斷。 

「身邊吸(笑氣)的人那麼多,酒店裡的其他同業也在用,還是一樣漂漂亮亮上班。大家都會說自己每天吸啊,不要吸太多就沒事,我也就覺得不會有問題,」小柔說,雖然有聽過吸笑氣對身體不好的傳聞,身邊也有二個女生癱瘓,但大家都覺得是「少數個案」。 

2020 年受訪時在桃園地方法院擔任少年調查保護官楊素花也指出,「許多吸笑氣的孩子們,都有種『覺得出事的不會是自己』的心態。大家都在吸,只有一個人送醫,那一定是他自己的問題!」 

——本文摘自《島國毒癮紀事:那些在製販、司法、醫療、社區裡的用藥悲劇與重生》,2023 年 4 月,春山出版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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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識故事系列:娛樂性用藥「六角楓葉」 2C-B 的危險
胡中行_96
・2022/11/03 ・2146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大清早,完全昏迷的 18 歲男子,被發現倒在家中。1 小時之後,救護車將他送達北荷蘭省的西北醫院(Noordwest Ziekenhuisgroep)。[1]

荷蘭救護車。圖/Dickelbers on Wikimedia Commons(CC BY-SA 4.0)

男子發燒,牙關緊閉,心跳飛快,血壓偏高,呼吸急促又阻塞,血氧得靠每分鐘 15 公升的氧氣維持,而且瞳孔放大,雙邊尺寸不等,但對光仍有反應。抵達急診室前,急救人員就已經施予鎮靜兼抗癲癇藥物(benzodiazepines)。然而他現在強直型癲癇(tonic seizures)發作,肌肉僵硬之餘,還尿失禁,口腔中有血液。醫護人員趕緊經由靜脈,給他另一種抗癲癇藥物(levetiracetam),隨後追加鎮靜劑,再為他插管。[1]

荷蘭西北醫院。圖/Jarkeld on Wikimedia Commons(CC BY-SA 3.0 NL)

驗血的結果顯示,他有急性腎損傷(acute kidney injury)或白血球增多症(leucocytosis/leukocytosis)的徵兆(CK >10,000 IU/L);與心臟和肝功能相關的指數異常;還有因呼吸問題引起的代謝性酸中毒(metabolic acidosis)。從腦部電腦斷層掃描,則可見輕微的腦水腫(cerebral oedema)。由於無法排除腦膜炎(meningitis)的可能,醫療團隊決定先投以類固醇(dexamethasone)及抗生素(ceftriaxone 和amoxicillin)。從急診轉至加護病房後,醫護人員又針對他橫紋肌溶解(rhabdomyolysis)的症狀,一邊吊點滴補充水份,一邊用利尿劑促進排尿。[1]把從肌肉分解出來的蛋白質與電解質沖出體外,以避免心臟和腎臟受到傷害。[2]

原本沒什麼顯著病史的男子,為何會有如此複雜的生理問題?根據友人的說法,他平時喜歡抽大麻和嗑LSD(lysergic acid diethylamide),且有飲酒的習慣。他們猜測男子前晚大概使用了某種娛樂性藥物。[1]

隔日,男子的腦部核磁共振顯示細胞毒性水腫(cytotoxic oedema),癲癇不時發作,體溫更往上升。入院第 5 天,腦水腫惡化成腦疝脫(cerebral herniation)。[1]面對這種腦內組織異位的生命威脅,[3]醫療團隊先是採用滲透療法(osmotherapy),[1]用藥物提高血漿的滲透壓,將水份引導至血管內。[4]然而,終究還是得執行開顱術(craniectomy),來降低腦壓。到了第 11 天,男子接受氣管切開術(簡稱「氣切」;tracheostomy),以穩定呼吸。他的神經功能,則要到第 25 天轉至神經科病房時,才有些微好轉。不過,男子就是在出院 1 年後,意識狀態的恢復也依然相當有限(PALOC 5/8),[1]大概僅能對特定刺激,做出本能的行為或情緒反應。[5]

自男子進入加護病房的那一刻起,醫療團隊就不斷努力地從血液與尿液檢體,分析到底是什麼毒品,能把他搞得這般悽慘。他們花了數天,排除所有想得到的物質。最後從警方由藥頭那裏取得的樣本,以及男子的血液,比對鑑識資料庫中的 830 種化合物,終於驗出是合成毒品(designer drug)──「2C-B」。[1]

2C-B 的化學結構。圖/參考資料1,Figure 1(CC BY 4.0)
粉狀的 2C-B。圖/Psychonaught on Wikimedia Commons(Public Domain)

2C- B於 1974 年首度問世,是一種苯乙胺(phenethylamine)化合物。口服約 10 至 30 毫克後,30 到 75分鐘內,藥效便開始作用,並持續 4 至 8 小時。低劑量會增強視覺、聽覺和觸覺感受;高劑量則導致幻覺。嚴重時,可能產生癲癇、腦水腫,以及血清素症候群(serotonin syndrome)。最後一項的症狀,包含盜汗、體溫過高、心跳太快、瞳孔擴張、牙關緊閉、意識不清,還有下肢反射亢進等。本文中的男子,剛入院時幾乎囊括了以上所有項目。[1]

製成藥片的2C-B。圖/Dominic Milton Trott on Flickr(CC BY 2.0)

2C-B 在臺灣的俗名叫做「六角楓葉」,常見於酒館和俱樂部。[6]雖然不是每個使用者,都會病得一塌糊塗,但是為了保障大眾健康,《毒品危害防制條例》將其列為第三級毒品。無論是持有、施用或是販賣 2C-B,都要負刑責。[7]奉勸大家,千萬不要嘗試。

  

延伸閱讀

追尋自我消亡的危險:LSD將我兒子的潛力吸食殆盡

鑑識故事系列:吃錯藥,才自殺?

參考資料

  1. Spoelder AS, Louwerens JKG, Krens SD, et al. (2019) ‘Unexpected Serotonin Syndrome, Epileptic Seizures, and Cerebral Edema Following 2,5-dimethoxy-4-bromophenethylamine Ingestion’. Journal of Forensic Sciences, 64(6):1950-1952.
  2. Rhabdomyolysis. (22 APR 2019) U.S.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3. Riveros Gilardi B, Muñoz López JI, Hernández Villegas AC, et al. (2019) ‘Types of Cerebral Herniation and Their Imaging Features’. RadioGraphics, 39 (6): 1598-1610.
  4. Freeman N, Welbourne J. (2018) ‘Osmotherapy: science and evidence-based practice’. BJA Education, 18 (9): 284-290.
  5. Eilander H, Van Erp W, Driessen D, et al. (2022). ‘Post-Acute Level Of Consciousness scale revised (PALOC-sr): Adaptation of a scale for classifying the level of consciousness in patients with a prolonged disorder of consciousness’. Brain Impairment, 1-6.
  6. 王勝盟、賴欣宜、魏志嶽、黃偉城(2011)〈層析技術結合質譜法在新興濫用藥物分析之應用〉《科儀新知》第三十三卷第四期
  7. 毒品危害防制條例》全國法規資料庫(Accessed on 21 OCT 2022)
胡中行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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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任澳洲臨床試驗研究護理師,以及臺、澳劇場工作者。 西澳大學護理碩士、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學士(主修編劇)。邀稿請洽臉書「荒誕遊牧」,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