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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期聽的歌」為什麼特別動人?

雅文兒童聽語文教基金會_96
・2025/04/15 ・3178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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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雅文基金會聽語科學研究中心 劉馥瑂 助理研究員

「現在的歌好像都沒有比以前的歌好聽!」這句話你是否曾經在某個時刻不經意地想過?無論在哪個年代,這種感受似乎是普遍存在的,總是有些歌曲一播放,彷彿時間倒流,將我們帶回到那些青春年少的日子,童年或青春時期的歌曲似乎更能觸動人心,而新的歌曲則顯得平淡無奇。這到底是因為過去的音樂具有更強的魅力,還是我們的大腦在面對特定時期的音樂時,自然而然地產生了偏好呢?

這一現象其實並非偶然,人類對音樂的偏好,常常與其個人的生活經歷及情感記憶密切相關,這些經歷和記憶共同塑造了我們對不同音樂的感受,成為了音樂和情感之間的緊密聯繫的根源。

音樂旋律響起,喚起的情緒可能因人而異

音樂對人的影響涉及許多的層面,並且與個人的生活經驗緊密相連。從情感層面來看,音樂能夠激發各種情緒,無論是快樂、悲傷,還是懷舊與感動(Eerola & Vuoskoski, 2012),一首熟悉的旋律往往能勾起特定時刻的情感記憶;在生理層面,音樂可能引發如心跳加快、發抖或起雞皮疙瘩等反應(Grewe, et al., 2007);而在認知層面,音樂能幫助我們回憶過去的事件,以及提升或降低專注力與學習能力(Shih, et al., 2012; Lehmann & Seufert, 2017)。然而,音樂對每個人的影響並不完全相同,個人的經歷、文化背景與音樂偏好,會影響我們如何感受一首歌以及我們做出的反應,因此,即便是聆聽相同的旋律,有些人會感動落淚,而有些人則毫無感覺,這正是音樂影響力的獨特之處。

聽同一首歌,每個人喚起的情緒可能不一樣。圖/AI 創建再由作者編輯

音樂也是一種「時間膠囊」

自傳式記憶(Autobiographical Memory)指的是我們對自己過去經歷的回憶,不僅涵蓋具體的事件,還包括我們對這些事件的情感體驗與個人評價。這種記憶不僅是過去經歷的簡單回顧,還有助於我們理解自己是誰,如何與他人互動,以及這些經歷如何塑造我們未來的想像以及期許(Fivush, 2011)。簡而言之,自傳式記憶是一個人理解自己生命過程的工具,是我們理解過去與展望未來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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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音樂作為一種強烈的感官刺激,對於喚起自傳式記憶具有獨特的力量。這種現象被稱為「音樂喚起的自傳式記憶」(Music-Evoked Autobiographical Memories, MEAMs),音樂能夠有效觸發與過去經歷相關的記憶,並且這些記憶通常比其他類型的記憶更具生動性和情感強度(Belfi et al., 2016)。

在一項研究中,Belfi 等人(2016年)比較了音樂和名人臉孔在喚起自傳式記憶方面的差異,他們發現,音樂能喚起的記憶比名人臉孔所引發的回憶更為生動,儘管名人臉孔能喚起較多回憶,但這些回憶往往包含較多的外部細節,例如關於名人的背景資訊,而較少與個人經歷直接相關的細節,而音樂喚起的記憶通常包含更多的感官細節,例如景象、聲音和氣味等感官體驗,這表示,音樂能夠引發的記憶,不僅是對過去事件的回顧,更能夠生動地再現那些經歷時的情感,進而強化我們對特定時刻的情感聯繫。

音樂喚起更多個人經驗相關的回憶,名人照片喚起更多外部細節。圖/AI 創建再由作者編輯

除了在一般人聽到音樂能被喚起回憶,在阿茲海默症患者的研究中更揭示了 MEAMs 的獨特力量。研究中,阿茲海默症患者在聆聽自己喜愛的音樂後,也能顯著提高記憶的喚起效果,這些患者所喚起的記憶比在無音樂的情況下更加具體、更生動,並且回憶的速度也明顯較快(El Haj et al., 2012),這些現象表明,音樂具有一種非自願的回憶觸發能力,即使是身處記憶衰退的狀態下,音樂依然能夠自動激活深藏的記憶,讓過去的經歷再度浮現。

因此,音樂不僅僅是一種娛樂或藝術表現的形式,它還是一個強有力的記憶觸發器,能夠引發我們過去的情感,成為了一種「時間膠囊」,讓我們在歲月的長河中與過去的自己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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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記憶高峰」讓音樂喚起鮮明回憶

雖然音樂能喚起自傳式記憶,但是並不是所有一生中的記憶都容易被提取,心理學家發現,人類在10至30歲這段時間,會形成最為鮮明且最多的回憶,這一現象被稱為「記憶高峰」(reminiscence bump;Rubin et al., 1998)。這段時期是個體發展的關鍵階段,充滿了各種首次經歷,如初戀、第一次獨立生活、首次參加演唱會等等,這些重要的生活經歷通常會深刻地編碼進我們的大腦,並且成為未來回憶的核心。

此外,這一階段的回憶,通常與自我認同的建立密切相關(Conway, 2005),年輕人在此階段對自己身份的認識、對未來的規劃以及與他人互動的方式,無不在塑造他們對自我概念的理解,因此,這段時期的記憶不僅鮮明,而且深刻,容易在後來的生活中被回想起來。

而音樂回憶的研究也支持「記憶高峰」的存在,研究顯示,音樂回憶常常與青少年至成年早期的歌曲相關聯,這些歌曲能喚起這一時期的強烈情感,進而幫助回憶起這一階段的重要經歷(Janssen et al., 2007),這些歌不僅與當時的情感狀態密切相連,而且經常成為人們日後回憶青春時光的「情感載體」。

經典作品的跨越世代影響力

除了個人經歷對音樂回憶的影響外,音樂的影響還可能跨越世代,這一現象被稱為「級聯式記憶高峰」(cascading reminiscence bump; Jakubowski, 2020)。這指的是,年輕人可能會因為家庭環境的影響,對上一代的音樂產生偏好,例如,許多年輕人會對1980或1990年代的歌曲情有獨鍾,甚至會愛上更早期的搖滾樂或爵士樂等音樂風格,這是因為這些歌曲在家庭中藉由父母反覆播放,成為年輕人成長過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進而形成對這些音樂的懷舊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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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藉由父母反覆播放,成為年輕人心中的回憶。圖/freepik

這種跨世代的音樂偏好,也能通過藝術家對經典歌曲的翻唱、電影中的音樂運用、社群媒體的傳播等方式,持續延伸至未來的世代,例如,披頭四(The Beatles)的歌曲誕生於1960年代,但因為不斷被當代藝術家翻唱,仍然擁有著大量年輕粉絲,這顯示了音樂的跨世代傳遞功能,音樂並非單純的時代產品,它能夠穿越時間,激發不同世代之間的情感共鳴。

音樂不只是旋律,而是人生的記錄

總結來說,我們感覺過去的歌曲比現在的歌更具魅力,並非因為當代音樂的品質有所下降,而是因為那些曾經伴隨我們度過青春歲月的歌曲,承載了我們對過去的深刻情感與記憶,聽到這些歌曲不僅是音符的組合,它們成為了我們生命中一段特定時期的情感標記。下次當你聽到一首熟悉的老歌時,或許可以靜下心來,細細品味其中不僅是旋律的美妙,更是那些珍貴的回憶與情感的回響。

  • Belfi, A. M., Karlan, B., & Tranel, D. (2016). Music evokes vivid autobiographical memories. Memory, 24(7), 979-989.
  • Conway, M. A. (2005). Memory and the self. Journal of memory and language, 53(4), 594-628.
  • DeNora, T. (1999). Music as a technology of the self. Poetics, 27(1), 31-56.
  • Eerola, T., & Vuoskoski, J. K. (2012). A review of music and emotion studies: Approaches, emotion models, and stimuli. Music Perception: An Interdisciplinary Journal, 30(3), 307-340.
  • El Haj, M., Fasotti, L., & Allain, P. (2012). The involuntary nature of music-evoked autobiographical memories in Alzheimer’s disease. Consciousness and cognition, 21(1), 238-246.
  • Fivush, R. (2011). The development of autobiographical memory. 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 62(1), 559-582.
  • Grewe, O., Nagel, F., Kopiez, R., & Altenmüller, E. (2007). Emotions over time: synchronicity and development of subjective, physiological, and facial affective reactions to music. Emotion, 7(4), 774.
  • Jakubowski, K., Eerola, T., Tillmann, B., Perrin, F., & Heine, L. (2020). A Cross-Sectional Study of Reminiscence Bumps for Music-Related Memories in Adulthood. Music & Science, 3.
  • Janssen, S. M., Chessa, A. G., & Murre, J. M. (2007). Temporal distribution of favourite books, movies, and records: Differential encoding and re-sampling. Memory, 15(7), 755-767.
  • Juslin, P. N., Liljeström, S., Västfjäll, D., Barradas, G., & Silva, A. (2008). An experience sampling study of emotional reactions to music: listener, music, and situation. Emotion, 8(5), 668.
  • Lehmann, J. A., & Seufert, T. (2017). The influence of background music on learning in the light of different theoretical perspectives and the role of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Frontiers in psychology, 8, 297754.
  • Rubin, D. C., Rahhal, T. A., & Poon, L. W. (1998). Things learned in early adulthood are remembered best. Memory & cognition, 26, 3-19.
  • Shih, Y. N., Huang, R. H., & Chiang, H. Y. (2012). Background music: Effects on attention performance. Work, 42(4), 573-5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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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文兒童聽語文教基金會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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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PD-L1到CD47:癌症免疫療法進入3.5代時代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7/25 ・4544字 ・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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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與 TRPMA 台灣研發型生技新藥發展協會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如果把癌細胞比喻成身體裡的頭號通緝犯,那誰來負責逮捕?

許多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可能是化療、放療這些外來的「賞金獵人」。但其實,我們體內早就駐紮著一支最強的警察部隊「免疫系統」。

既然「免疫系統」的警力這麼堅強,為什麼癌症還是屢屢得逞?關鍵就在於:癌細胞是偽裝高手。有的會偽造「良民證」,騙過免疫系統的菁英部隊;更厲害的,甚至能直接掛上「免查通行證」,讓負責巡邏的免疫細胞直接視而不見,大搖大擺地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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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免疫檢查點抑制劑的問世,為癌症治療帶來突破性的進展,成功撕下癌細胞的偽裝,也讓不少患者重燃希望。不過,目前在某些癌症中,反應率仍只有兩到三成,顯示這條路還有優化的空間。

今天,我們要來聊的,就是科學家如何另闢蹊徑,找出那些連「通緝令」都發不出去的癌細胞。這個全新的免疫策略,會是破解癌症偽裝的新關鍵嗎?

科學家如何另闢蹊徑,找出那些連「通緝令」都發不出去的癌細胞。這個全新的免疫策略,會是破解癌症偽裝的新關鍵嗎?/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免疫療法登場:從殺敵一千到精準出擊

在回答問題之前,我們先從人類對抗癌症的「治療演變」說起。

最早的「傳統化療」,就像威力強大的「七傷拳」,殺傷力高,但不分敵我,往往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副作用極大。接著出現的「標靶藥物」,則像能精準出招的「一陽指」,能直接點中癌細胞的「穴位」,大幅減少對健康細胞的傷害,副作用也小多了。但麻煩的是,癌細胞很會突變,用藥一段時間就容易產生抗藥性,這套點穴功夫也就漸漸失靈。

直到這個世紀,人類才終於領悟到:最強的武功,是驅動體內的「原力」,也就是「重新喚醒免疫系統」來對付癌症。這場關鍵轉折,也開啟了「癌症免疫療法」的新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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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不知道,就算在健康狀態下,平均每天還是會產生數千個癌細胞。而我們之所以安然無恙,全靠體內那套日夜巡邏的「免疫監測 (immunosurveillance)」機制,看到癌細胞就立刻清除。但,癌細胞之所以難纏,就在於它會發展出各種「免疫逃脫」策略。

免疫系統中,有一批受過嚴格訓練的菁英,叫做「T細胞」,他們是執行最終擊殺任務的霹靂小組。狡猾的癌細胞為了躲過追殺,會在自己身上掛出一張「偽良民證」,這個偽裝的學名,「程序性細胞死亡蛋白配體-1 (programmed death-ligand 1, PD-L1) 」,縮寫PD-L1。

當T細胞來盤查時,T細胞身上帶有一個具備煞車功能的「讀卡機」,叫做「程序性細胞死亡蛋白受體-1 (programmed cell death protein 1, PD-1) 」,簡稱 PD-1。當癌細胞的 PD-L1 跟 T細胞的 PD-1 對上時,就等於是在說:「嘿,自己人啦!別查我」,也就是腫瘤癌細胞會表現很多可抑制免疫 T 細胞活性的分子,這些分子能通過免疫 T 細胞的檢查哨,等於是通知免疫系統無需攻擊的訊號,因此 T 細胞就真的會被唬住,轉身離開且放棄攻擊。

這種免疫系統控制的樞紐機制就稱為「免疫檢查點 (immune checkpoints)」。而我們熟知的「免疫檢查點抑制劑」,作用就像是把那張「偽良民證」直接撕掉的藥物。良民證一失效,T細胞就能識破騙局、發現這是大壞蛋,重新發動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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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猾的癌細胞為了躲過追殺,會在自己身上掛出一張「偽良民證」,也就是「程序性細胞死亡蛋白配體-1 (programmed death-ligand 1, 縮寫PD-L1) 」/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目前免疫療法已成為晚期癌症患者心目中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理由是他們的體能可能無法負荷化療帶來的副作用;標靶藥物雖然有效,不過在用藥一段期間後,終究會出現抗藥性;而「免疫檢查點抑制劑」卻有機會讓癌症獲得長期的控制。

由於免疫檢查點抑制劑是借著免疫系統的刀來殺死腫瘤,所以有著毒性較低並且治療耐受性較佳的優勢。對免疫檢查點抑制劑有治療反應的患者,也能獲得比起化療更長的存活期,以及較好的生活品質。

不過,儘管免疫檢查點抑制劑改寫了治癌戰局,這些年下來,卻仍有些問題。

CD47來救?揭開癌細胞的「免死金牌」機制

「免疫檢查點抑制劑」雖然帶來治療突破,但還是有不少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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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藥費昂貴。 雖然在台灣,健保於 2019 年後已有條件給付,但對多數人仍是沉重負擔。 第二,也是最關鍵的,單獨使用時,它的治療反應率並不高。在許多情況下,大約只有 2成到3成的患者有效。

換句話說,仍有七到八成的患者可能看不到預期的效果,而且治療反應又比較慢,必須等 2 至 3 個月才能看出端倪。對患者來說,這種「沒把握、又得等」的療程,心理壓力自然不小。

為什麼會這樣?很簡單,因為這個方法的前提是,癌細胞得用「偽良民證」這一招才有效。但如果癌細胞根本不屑玩這一套呢?

想像一下,整套免疫系統抓壞人的流程,其實是這樣運作的:當癌細胞自然死亡,或被初步攻擊後,會留下些許「屍塊渣渣」——也就是抗原。這時,體內負責巡邏兼清理的「巨噬細胞」就會出動,把這些渣渣撿起來、分析特徵。比方說,它發現犯人都戴著一頂「大草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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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巨噬細胞會把這個特徵,發布成「通緝令」,交給其他免疫細胞,並進一步訓練剛剛提到的菁英霹靂小組─T細胞。T細胞學會辨認「大草帽」,就能出發去精準獵殺所有戴著草帽的癌細胞。

當癌細胞死亡後,會留下「抗原」。體內的「巨噬細胞」會採集並分析這些特徵,並發布「通緝令」給其它免疫細胞,T細胞一旦學會辨識特徵,就能精準出擊,獵殺所有癌細胞。/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而PD-1/PD-L1 的偽裝術,是發生在最後一步:T 細胞正準備動手時,癌細胞突然高喊:「我是好人啊!」,來騙過 T 細胞。

但問題若出在第一步呢?如果第一關,巡邏的警察「巨噬細胞」就完全沒有察覺這些屍塊有問題,根本沒發通緝令呢?

這正是更高竿的癌細胞採用的策略:它們在細胞表面大量表現一種叫做「 CD47 」的蛋白質。這個 CD47 分子,就像一張寫著「自己人,別吃我!」的免死金牌,它會跟巨噬細胞上的接收器─訊號調節蛋白α (Signal regulatory protein α,SIRPα) 結合。當巨噬細胞一看到這訊號,大腦就會自動判斷:「喔,這是正常細胞,跳過。」

結果會怎樣?巨噬細胞從頭到尾毫無動作,癌細胞就大搖大擺地走過警察面前,連罪犯「戴草帽」的通緝令都沒被發布,T 細胞自然也就毫無頭緒要出動!

這就是為什麼只阻斷 PD-L1 的藥物反應率有限。因為在許多案例中,癌細胞連進到「被追殺」的階段都沒有!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科學家把目標轉向了這面「免死金牌」,開始開發能阻斷 CD47 的生物藥。但開發 CD47 藥物的這條路,可說是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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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精準殺敵,更不能誤傷友軍

研發抗癌新藥,就像打造一把神兵利器,太強、太弱都不行!

第一代 CD47 藥物,就是威力太強的例子。第一代藥物是強效的「單株抗體」,你可以想像是超強力膠帶,直接把癌細胞表面的「免死金牌」CD47 封死。同時,這個膠帶尾端還有一段蛋白質IgG-Fc,這段蛋白質可以和免疫細胞上的Fc受體結合。就像插上一面「快來吃我」的小旗子,吸引巨噬細胞前來吞噬。

問題來了!CD47 不只存在於癌細胞,全身上下的正常細胞,尤其是紅血球,也有 CD47 作為自我保護的訊號。結果,第一代藥物這種「見 CD47 就封」的策略,完全不分敵我,導致巨噬細胞連紅血球也一起攻擊,造成嚴重的貧血問題。

這問題影響可不小,導致一些備受矚目的藥物,例如美國製藥公司吉立亞醫藥(Gilead)的明星藥物 magrolimab,在2024年2月宣布停止開發。它原本是預期用來治療急性骨髓性白血病(AML)的單株抗體藥物。

太猛不行,那第二代藥物就改弱一點。科學家不再用強效抗體,而是改用「融合蛋白」,也就是巨噬細胞身上接收器 SIRPα 的一部分。它一樣會去佔住 CD47 的位置,但結合力比較弱,特別是跟紅血球的 CD47 結合力,只有 1% 左右,安全性明顯提升。

像是輝瑞在 2021 年就砸下 22.6 億美元,收購生技公司 Trillium Therapeutics 來開發這類藥物。Trillium 使用的是名為 TTI-621 和 TTI-622 的兩種融合蛋白,可以阻斷 CD47 的反應位置。但在輝瑞2025年4月29號公布最新的研發進度報告上,TTI-621 已經悄悄消失。已經進到二期研究的TTI-622,則是在6月29號,研究狀態被改為「已終止」。原因是「無法招募到計畫數量的受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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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第二代也有個弱點:為了安全,它對癌細胞 CD47 的結合力,也跟著變弱了,導致藥效不如預期。

於是,第三代藥物的目標誕生了:能不能打造一個只對癌細胞有超強結合力,但對紅血球幾乎沒反應的「完美武器」?

為了找出這種神兵利器,科學家們搬出了超炫的篩選工具:噬菌體(Phage),一種專門感染細菌的病毒。別緊張,不是要把病毒打進體內!而是把它當成一個龐大的「鑰匙資料庫」。

科學家可以透過基因改造,再加上AI的協助,就可以快速製造出數億、數十億種表面蛋白質結構都略有不同的噬菌體模型。然後,就開始配對流程:

  1. 先把這些長像各異的「鑰匙」全部拿去試開「紅血球」這把鎖,能打開的通通淘汰!
  2. 剩下的再去試開「癌細胞」的鎖,從中挑出結合最強、最精準的那一把「神鑰」!

接著,就是把這把「神鑰」的結構複製下來,大量生產。可能會從噬菌體上切下來,或是定序入選噬菌體的基因,找出最佳序列。再將這段序列,放入其他表達載體中,例如細菌或是哺乳動物細胞中來生產蛋白質。最後再接上一段能號召免疫系統來攻擊的「標籤蛋白 IgG-Fc」,就大功告成了!

目前這領域的領頭羊之一,是美國的 ALX Oncology,他們的產品 Evorpacept 已完成二期臨床試驗。但他們的標籤蛋白使用的是 IgG1,對巨噬細胞的吸引力較弱,需要搭配其他藥物聯合使用。

而另一個值得關注的,是總部在台北的漢康生技。他們利用噬菌體平台,從上億個可能性中,篩選出了理想的融合蛋白 HCB101。同時,他們選擇的標籤蛋白 IgG4,是巨噬細胞比較「感興趣」的類型,理論上能更有效地觸發吞噬作用。在臨床一期試驗中,就展現了單獨用藥也能讓腫瘤顯著縮小的效果以及高劑量對腫瘤產生腫瘤顯著部分縮小效果。因為它結合了前幾代藥物的優點,有人稱之為「第 3.5 代」藥物。

除此之外,還有漢康生技的FBDB平台技術,這項技術可以將多個融合蛋白「串」在一起。例如,把能攻擊 CD47、PD-L1、甚至能調整腫瘤微環境、活化巨噬細胞與T細胞的融合蛋白接在一起。讓這些武器達成 1+1+1 遠大於 3 的超倍攻擊效果,多管齊下攻擊腫瘤細胞。

結語

從撕掉「偽良民證」的 PD-L1 抑制劑,到破解「免死金牌」的 CD47 藥物,再到利用 AI 和噬菌體平台,設計出越來越精準的千里追魂香。 

對我們來說,最棒的好消息,莫過於這些免疫療法,從沒有停下改進的腳步。科學家們正一步步克服反應率不足、副作用等等的缺點。這些努力,都為癌症的「長期控制」甚至「治癒」,帶來了更多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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