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0
0

文字

分享

0
0
0

我也想客觀,但臣妾做不到啊!——《誰是我?意識的哲學與科學》

時報出版_96
・2017/03/03 ・2965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SR值 552 ・八年級

  • 【科科愛看書】我是誰?誰又是我?這兩個看似平常卻難以回答的問題,《誰是我?意識的哲學與科學》想為你提出多元而有趣的思考方向。此書藉由淺顯的文字和生動的譬喻,從哲學、神經科學談到量子力學,用寬容而開放的態度闡釋不同觀點下的「我」與「意識」究竟為何?其中,除了人類本身,作者更從動物、機器人以及各式人格疾患等方向,帶領我們反思自身的意識,使得整個對話更為深刻。

我們常常批評他人太主觀,似乎主觀是負面的,客觀才是好的。其實所有的動物包括人,如果沒有了主觀,也就死了。

只要活著,必然主觀。

人人生而主觀,感覺當然是我說的算!

主觀的意思是主體觀點(subjective point of view)。每個人都是一個主體,主體一定有其獨特的觀點。例如和幾位好友相聚於古典又鄉村風格的咖啡店,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入,讓人放鬆。每個人都分享同一個咖啡店這個小世界,卻從各自不同的位置和角度看到室內的布置、光線和色調等。大家看到的其實都不相同,因為每個人在這個小空間裡都從各自的視覺觀點看景物。

就算在同一間咖啡廳,你看的跟我看的當然不一樣!圖/By Roey Ahram @ flickr, CC BY-NC-ND 2.0

咖啡店的例子是視覺空間的幾何觀點。在咖啡店裡,我和你各占據一個幾何空間點,然後以這個點為原點,構成一個幾何座標,在這個原點上接收光從四面八方來的訊息,產生視覺知覺。這個類比用幾何空間的座標來說明什麼是觀點,卻沒有說明主觀性。從你的幾何觀點看到 A,從我的幾何觀點看到 B,我們有各自的幾何觀點,因此看到不同的景象。

但是只要我們互換位置,我就可以取得你的幾何觀點看到 A,幾何觀點在這個意義下是公共的、可分享的。可是奈格的觀點是私密、不可交換、不可分享的,因此幾何觀點概念不足以說明感覺經驗的觀點概念。奈格的觀點概念是主觀的,觀點的幾何概念卻是客觀的。客觀意味著沒有特定觀點。當我們說科學知識是客觀的,意思是說不管從哪一個觀點來看,科學知識都成立,這其實就表示觀點在科學中沒有作用,科學是沒有觀點的知識活動。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奈格在 1986 年出版了《無觀點之見》,深入探討主觀與客觀、主體性與觀點等概念。痛覺是主觀的,因為痛一定是某人的痛。有一次我去看牙醫,他一時弄痛了我,我哀叫一聲,醫師問痛不痛? 我回答很痛,他卻說怎麼會痛,並不認為這樣會痛。從此我不再去看那位牙醫,他不懂痛是主觀的,我覺得痛就痛,痛的主人(主體)有絕對權威。還有一次在臺北的一家百貨公司買衣服,試穿了一件,我覺得顏色太藍了。專櫃小姐說不會太藍、剛剛好啦! 我立刻奪門而出,心裡想到底是我要穿還是妳要穿? 我的顏色感覺妳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感覺經驗不能脫離經驗主體存在,而且只有經驗主體擁有感覺的品質(感質)

如奈格所說,人永遠經驗不到做為蝙蝠的感覺是什麼,也永遠經驗不到做為另外一個人的感覺是什麼? 感覺經驗都得自己來。就算目睹至親至愛的人正因疾病或傷口承受極大的痛苦,也只能感同身受,用同理心去想像對方的痛苦,而且不論多愛對方,仍然無法經驗相同的痛苦。承受痛苦的人只能在深淵之中獨自戰鬥、獨自承受。

痛是主觀的。就算看到心愛的人有多痛,試圖去感同身受,承受痛苦的人依然只能在深淵之中獨自戰鬥、獨自承受。圖/By Britt-knee @ flickr, CC BY-ND 2.0

主觀/客觀你要哪一種?難道不能同時擁有?

科學追求客觀,排除特定觀點影響科學研究。科學期刊接受發表的論文,其所設計的實驗必須可以被其他科學家複製、檢驗。科學知識有客觀性,用奈格的書名來形容,科學追求無觀點之見。一般語文脈絡裡,「觀點」有時指見解;這裡採用奈格的用法,指相對於特定主體的觀點。

奈格認為愈追求客觀性就愈遠離主觀性。但主觀性與客觀性並非絕對二元對立,而是形成一個光譜,從完全主觀到相對主觀到絕對客觀。完全主觀排除了任何客觀性,例如感覺經驗中的感質成分是完全主觀,因此才成為查默斯的難解問題,任何科學研究都靠近不了感質。因為科學追求完全客觀,離主觀性非常遙遠。心理學和社會科學則介於中間,力求客觀但也認真對待主觀現象。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德國社會學大師韋伯(Max Weber)認為要瞭解人類行為得從自身瞭解出發,再用同理心將自我瞭解投射到對象上,以期瞭解研究對象的行為意義。例如大雪天裡看見鄰居在院子砍柴,他到底在做什麼? 如何瞭解他的行為意義? 韋伯認為不能將鄰居當成物件,而要當成主體,然後設想是自己在砍柴,自己的行為意義是什麼? 下雪的冬天,需要燒木柴取暖,鄰居想必也是如此,因此將這心理狀態投射到鄰居身上,就理解鄰居劈柴的行為。韋伯認為社會科學不追求完全客觀性,容許主觀性滲入研究方法的考量,因此韋伯主張社會科學要的是互為主觀性(intersubjectivity)。

韋伯認為社會科學注重「互為主體性」。圖/blickpixel@Pixabay

主觀的心靈是否獨立存在?

自然科學追求完全客觀,因此離主觀性愈來愈遠。主觀事物雖然依賴主體存在,但並非不存在。自然科學通常視主觀事物不存在,將非客觀存在的事物逐出物理世界。這在哲學上稱為唯物論或物理論的形上學觀。然而物理世界就是世界全部了嗎?

笛卡兒及其他二元論者會馬上跳起來,指出物質實體只是世界的一部分,世界還包括了心靈實體。實體(substance)在本書的脈絡裡是哲學用語,指可以獨立存在的東西。

二元論主張除了物質獨立存在之外,心靈也是獨立存在。換句話說,心靈不靠物質而存在。

哲學家瑟勒認為意識經驗是主觀的,但並非不存在,它是本體上的主觀(ontologically subjective)。本體論是形上學問題之一,探究世界到底有什麼? 到底存在什麼?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什麼東西構成世界的基本要素? 西方人喜歡的隱喻是「世界的基本家具是什麼?」許多人認為意識經驗是世界的根本存在,本體上(存在上)不能化約到物質。如果科學就只探討物質,科學就會漏掉一大塊世界。奈格用不同的論證去支持相似的結論,認為主觀性存在。世界包括主觀性,不只是客觀性,從自然科學的角度來看,我怎麼會存在在這個世界? 為什麼是這裡? 為什麼是現在? 為什麼奈格是我? 為什麼我不是另外一個人? 生命如此短暫,世界如此浩瀚,瞬間的存在對宇宙有何意義? 這些問題都無解。

自然科學對這些問題束手無策,但是這些問題又是無比重要。人不甘生如蜉蝣,總想要在意義之海中定錨,瞭解短暫一生的意義。科學不僅無法回答,甚至放棄尋找答案,因為這些問題牽涉到自我、這裡、現在等這些索引詞,科學從啟蒙運動以來就是要驅逐主觀性的事物。但如果主觀的事物是宇宙的基本家具,這些問題便無法迴避,否則科學描繪的將只是殘缺的世界。


 

 

本文摘自《誰是我?意識的哲學與科學》,時報出版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文章難易度
時報出版_96
174 篇文章 ・ 35 位粉絲
出版品包括文學、人文社科、商業、生活、科普、漫畫、趨勢、心理勵志等,活躍於書市中,累積出版品五千多種,獲得國內外專家讀者、各種獎項的肯定,打造出無數的暢銷傳奇及和重量級作者,在台灣引爆一波波的閱讀議題及風潮。

0

2
1

文字

分享

0
2
1
ECU: 汽車大腦的演化與挑戰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7/02 ・3793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本文與 威力暘電子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想像一下,當你每天啟動汽車時,啟動的不再只是一台車,而是一百台電腦同步運作。但如果這些「電腦」突然集體當機,後果會有多嚴重?方向盤可能瞬間失靈,安全氣囊無法啟動,整台車就像失控的高科技廢鐵。這樣的「系統崩潰」風險並非誇張劇情,而是真實存在於你我日常的駕駛過程中。

今天,我們將深入探討汽車電子系統「逆天改運」的科學奧秘。究竟,汽車的「大腦」—電子控制單元(ECU),是如何從單一功能,暴增至上百個獨立系統?而全球頂尖的工程師們,又為何正傾盡全力,試圖將這些複雜的系統「砍掉重練」、整合優化?

第一顆「汽車大腦」的誕生

時間回到 1980 年代,當時的汽車工程師們面臨一項重要任務:如何把汽油引擎的每一滴燃油都壓榨出最大動力?「省油即省錢」是放諸四海皆準的道理。他們發現,關鍵其實潛藏在一個微小到幾乎難以察覺的瞬間:火星塞的點火時機,也就是「點火正時」。

如果能把點火的精準度控制在「兩毫秒」以內,這大約是你眨眼時間的百分之一到千分之一!引擎效率就能提升整整一成!這不僅意味著車子開起來更順暢,還能直接省下一成的油耗。那麼,要如何跨過這道門檻?答案就是:「電腦」的加入!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工程師們引入了「微控制器」(Microcontroller),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一顆專注於特定任務的迷你電腦晶片。它能即時讀取引擎轉速、進氣壓力、油門深度、甚至異常爆震等各種感測器的訊號。透過內建的演算法,在千分之一秒、甚至微秒等級的時間內,精準計算出最佳的點火角度,並立刻執行。

從此,引擎的性能表現大躍進,油耗也更漂亮。這正是汽車電子控制單元(ECU)的始祖—專門負責點火的「引擎控制單元」(Engine Control Unit)。

汽車電子控制單元的始祖—專門負責點火的「引擎控制單元」(Engine Control Unit)/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ECU 的失控暴增與甜蜜的負荷

第一顆 ECU 的成功,在 1980 年代後期點燃了工程師們的想像:「這 ECU 這麼好用,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能用?」於是,ECU 的應用範圍不再僅限於點火,燃油噴射量、怠速穩定性、變速箱換檔平順度、ABS 防鎖死煞車,甚至安全氣囊的引爆時機……各種功能都交給專屬的 ECU 負責 。

然而,問題來了:這麼多「小電腦」,它們之間該如何有效溝通?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1986 年,德國的博世(Bosch)公司推出了一項劃時代的發明:控制器區域網路(CAN Bus)。你可以將它想像成一條專為 ECU 打造的「神經網路」。各個 ECU 只需連接到這條共用的線路上,就能將訊息「廣播」給其他單元。

更重要的是,CAN Bus 還具備「優先通行」機制。例如,煞車指令或安全氣囊引爆訊號這類攸關人命的重要訊息,絕對能搶先通過,避免因資訊堵塞而延誤。儘管 CAN Bus 解決了 ECU 之間的溝通問題,但每顆 ECU 依然需要獨立的電源線、接地線,並連接各種感測器和致動器。結果就是,一輛汽車的電線總長度可能達到 2 到 4 公里,總重量更高達 50 到 60 公斤,等同於憑空多載了一位乘客的重量。

另一方面,大量的 ECU 與錯綜複雜的線路,也讓「電子故障」開始頻繁登上汽車召回原因的榜首。更別提這些密密麻麻的線束,簡直是設計師和維修技師的惡夢。要檢修這些電子故障,無疑讓人一個頭兩個大。

大量的 ECU 與錯綜複雜的線路,也讓「電子故障」開始頻繁登上汽車召回原因的榜首。/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汽車電子革命:從「百腦亂舞」到集中治理

到了2010年代,汽車電子架構迎來一場大改革,「分區架構(Zonal Architecture)」搭配「中央高效能運算(HPC)」逐漸成為主流。簡單來說,這就像在車內建立「地方政府+中央政府」的管理系統。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可以想像,整輛車被劃分為幾個大型區域,像是車頭、車尾、車身兩側與駕駛艙,就像數個「大都會」。每個區域控制單元(ZCU)就像「市政府」,負責收集該區所有的感測器訊號、初步處理與整合,並直接驅動該區的馬達、燈光等致動器。區域先自理,就不必大小事都等中央拍板。

而「中央政府」則由車用高效能運算平台(HPC)擔任,統籌負責更複雜的運算任務,例如先進駕駛輔助系統(ADAS)所需的環境感知、物體辨識,或是車載娛樂系統、導航功能,甚至是未來自動駕駛的決策,通通交由車輛正中央的這顆「超級大腦」執行。

乘著這波汽車電子架構的轉型浪潮中, 2008 年成立的台灣本土企業威力暘電子,便精準地切入了這個趨勢,致力於開發整合 ECU 與區域控制器(Domain Controller)功能的模組化平台。他們專精於開發電子排檔、多功能方向盤等各式汽車電子控制模組。為了確保各部件之間的溝通順暢,威力暘提供的解決方案,就像是將好幾個「分區管理員」的職責,甚至一部分「超級大腦」的功能,都整合到一個更強大的硬體平台上。

這些模組不僅擁有強大的晶片運算能力,可同時支援 ADAS 與車載娛樂,還能兼容多種通訊協定,大幅簡化車內網路架構。如此一來,車廠在追求輕量化和高效率的同時,也能顧及穩定性與安全性。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2008 年威力暘電子致力於開發整合 ECU 與區域控制器(Domain Controller)功能的模組化平台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萬無一失的「汽車大腦」:威力暘的四大策略

然而,「做出來」與「做好」之間,還是有差別。要如何確保這顆集結所有功能的「汽車大腦」不出錯?具體來說,威力暘電子憑藉以下四大策略,築起其產品的可靠性與安全性:

  1. AUTOSAR : 導入開放且標準化的汽車軟體架構 AUTOSAR。分為應用層、運行環境層(RTE)和基礎軟體層(BSW)。就像在玩「樂高積木」,ECU 開發者能靈活組合模組,專注在核心功能開發,從根本上提升軟體的穩定性和可靠性。
  2. V-Model 開發流程:這是一種強調嚴謹、能在早期發現錯誤的軟體開發流程。就像打勾 V 字形般,左側從上而下逐步執行,右側則由下而上層層檢驗,確保每個階段的安全要求都確實落實。
  3. 基於模型的設計 MBD(Model-Based Design) 威力暘的工程師們會利用 MatLab®/Simulink® 等工具,把整個 ECU 要控制的系統(如煞車),用數學模型搭建起來,然後在虛擬環境中進行大量的模擬和測試。這等於在實體 ECU 誕生前,就能在「數位雙生」世界中反覆演練、預先排除設計缺陷,,並驗證安全機制是否有效。
  4. Automotive SPICE (ASPICE) : ASPICE 是國際公認的汽車軟體「品質管理系統」,它不直接評估最終 ECU 產品本身的安全性,而是深入檢視團隊在軟體開發的「整個過程」,也就是「方法論」和「管理紀律」是否夠成熟、夠系統化,並只根據數據來評估品質。

既然 ECU 掌管了整輛車的運作,其能否正常運作,自然被視為最優先項目。為此,威力暘嚴格遵循汽車業中一本堪稱「安全聖經」的國際標準:ISO 26262。這套國際標準可視為一本針對汽車電子電氣系統(特別是 ECU)的「超嚴格品管手冊」和「開發流程指南」,從概念、設計、測試到生產和報廢,都詳細規範了每個安全要求和驗證方法,唯一目標就是把任何潛在風險降到最低

有了上述這四項策略,威力暘確保其產品從設計、生產到交付都符合嚴苛的安全標準,才能通過 ISO 26262 的嚴格檢驗。

然而,ECU 的演進並未就此停下腳步。當ECU 的數量開始精簡,「大腦」變得更集中、更強大後,汽車產業又迎來了新一波革命:「軟體定義汽車」(Software-Defined Vehicle, SDV)。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軟體定義汽車 SDV:你的愛車也能「升級」!

未來的汽車,會越來越像你手中的智慧型手機。過去,車輛功能在出廠時幾乎就「定終身」,想升級?多半只能換車。但在軟體定義汽車(SDV)時代,汽車將搖身一變成為具備強大運算能力與高速網路連線的「行動伺服器」,能夠「二次覺醒」、不斷升級。透過 OTA(Over-the-Air)技術,車廠能像推送 App 更新一樣,遠端傳送新功能、性能優化或安全修補包到你的車上。

不過,這種美好願景也將帶來全新的挑戰:資安風險。當汽車連上網路,就等於向駭客敞開潛在的攻擊入口。如果車上的 ECU 或雲端伺服器被駭,輕則個資外洩,重則車輛被遠端鎖定或惡意操控。為了打造安全的 SDV,業界必須遵循像 ISO 21434 這樣的車用資安標準。

威力暘電子運用前面提到的四大核心策略,確保自家產品能符合從 ISO 26262 到 ISO 21434 的國際認證。從品質管理、軟體開發流程,到安全認證,這些努力,讓威力暘的模組擁有最高的網路與功能安全。他們的產品不僅展現「台灣智造」的彈性與創新,也擁有與國際大廠比肩的「車規級可靠度」。憑藉這些實力,威力暘已成功打進日本 YAMAHA、Toyota,以及歐美 ZF、Autoliv 等全球一線供應鏈,更成為 DENSO 在台灣少數核准的控制模組夥伴,以商用車熱系統專案成功打入日系核心供應鏈,並自 2025 年起與 DENSO 共同展開平台化量產,驗證其流程與品質。

毫無疑問,未來車輛將有更多運作交由電腦與 AI 判斷,交由電腦判斷,比交由人類駕駛還要安全的那一天,離我們不遠了。而人類的角色,將從操作者轉為監督者,負責在故障或斷網時擔任最後的保險。透過科技讓車子更聰明、更安全,人類甘願當一個「最弱兵器」,其實也不錯!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文章難易度

討論功能關閉中。

0

3
0

文字

分享

0
3
0
國民法官會不會被媒體和社會未審先判的氛圍所影響呢?
海苔熊
・2018/06/15 ・5066字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SR值 493 ・六年級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圖/Pexels @Pixabay

在一個月黑風高、連單身狗都不願意叫的夜晚,某一個運氣很差的警察阿肥(化名),因為看到一輛汽車沒有開頭燈而試圖攔檢,但沒想到阿肥還來不及開口講話,車內的人就從車窗伸出手槍,阿肥當場身亡。阿肥的同事阿瘦連忙掏出手槍試圖攻擊汽車讓車子停下來,沒想到最後還是讓車子逃之夭夭了。之後警方循線找到嫌犯阿瑋(化名)、阿草(化名),以及幾個目擊證人:

阿瑋(清秀小鮮肉,年僅 16 歲):我承認我在案發前一天偷了鄰居的車子和手槍,可是我剛好讓阿草(化名)搭便車,是他把我的手槍搶走、射殺阿肥的!

阿草(捲髮鬍子大叔,長得像七龍珠裡面的撒旦先生:沒錯我當天的確有上車,但是我已經在案發的前三個小時我就下車了,所以人不是我殺的。

目擊證人阿義夫婦(化名):那天我們剛好開車經過現場,雖然那個時候天色很晚了,但是我們都看得很清楚,搖下車窗的就是阿草,我記得他的鬍渣和深邃的臉孔。

推銷員阿杜(化名): 我剛好也經過,那時候我看到車子裡面有兩個人,駕駛是留著鬍子長髮的。

這是 1976 年美國發生的一起警察被開槍射殺的真實故事[a],想像你是法官,你會如何判決?當年這個案子,陪審團選擇相信阿草是殺人兇手(從目擊證人的證詞裡面看來我好像也會做出這個決定),使阿草被判了死刑還坐了 12 年的冤獄,而阿瑋後來犯下了另外一起謀殺案,並且強烈暗示他自己就是這個案子的兇手。

怎麼樣,你也嚇到嘴巴掉下來了嗎?有沒有覺得這種判決和景像似曾相識?我們當然相信那三個目擊證人並不是蓄意要陷害阿草的,但同時,我們的大腦其實並不是那麼靠譜的,例如:近期虐待兒童的案例頻傳,當你早上出門看到有一個精神恍惚、不修邊幅的「怪叔叔」在幼兒園附近徘徊,可能就會擔心他是否圖謀不軌。但還有一種可能是,他只是經過的街友而已(或者是剛下班要回家洗澡的設計師)。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熱議的國民法官議題

你可能會說我並不是 Always 運氣這麼好,我怎麼可能會隨時隨地就變成目擊證人,但在國民法官的草案通過之後,你的確有可能變成一日法官,你能確保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資訊、開庭之前媒體所揭露的訊息(當然包括目擊證人的證詞), 不會影響到你的判決嗎?

即便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法官,判決時也可能受外界影響而發生錯誤 圖/geralt @Pixabay

現在你只要符合特定的條件,就可以充任一日法官(按我詳細),有人說這是一個轉型正義的過程,有人大力支持,認為這是一種新的公民參與政治方式,但也有人說,這樣子一搞,會不會有罪的都被判無罪,無罪的都判有罪了呢?如果再加上前面你對於「目擊證人可能不靠譜」的理解,我們真的能夠相信國民法官的判決嗎?

真正重要的並不是我們可能會產生什麼認知偏誤,而是當我們知道這些可能的陷阱,我們該如何避免它影響我們的決定。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下面,就是當你站到判決台上面的時候,可能會影響你決定的六大因素!

為何我們的大腦不靠譜?影響判決的 6 大因素

其實,不論你的角色為何,你都是某種程度上的目擊證人,尤其在發生重大社會案件之後(例如地下鐵隨機殺人案、媽媽嘴命案、幼稚園虐童案等等),媒體不斷地播放、大家拼老命的關注;各種訊息、採訪、各方的觀點、網路上面公知的評論,讓「客觀」這件事情變得相對更困難了。下面是幾個可能的陷阱:

選擇性注意力(selective attention):

當人們感受到壓力越大的時候,對於細節的記憶越差。研究顯示,在高壓力的情況下目擊證人的記憶以及判斷可能會出現偏誤[2]、可能對於細節的記憶就會比較不清楚,例如嫌犯的證詞、案發當天現場的蛛絲馬跡等等。

社會抑制(Social inhibition)[3]:

還記得前面提到的壓力嗎?如果你是第一次開庭、審理的又是大家所關注的重大命案,幾百雙幾萬雙眼睛在看著你的決定,這個又是你做不熟悉的任務[b],那麼你的表現會比較不好(相對於壓力小、一個人做決定時)。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內團體偏私(ingroup favoritism):

研究顯示我們可能對和自己相像的人、或者是屬於同一個團體類別的人比較好[6]。例如,地方的媽媽可能會輕判弒夫案、有孩子的父親可能會重判虐童案、醫師和教師可能會偏袒和自己同樣職業的被告,而不會完全相信病人家屬或者是學生家長的說詞等等[c]。

盲視現象(Change Blindness):

一個經典的研究要求參與實驗的人注意畫面當中傳球接球的次數,結果搞到最後實驗參與者都努力的在數到底傳了幾次球,而忽略了畫面當中曾經出現一隻巨大的猩猩玩偶(點我看影片) [8];如果你在馬路上面被別人拿著地圖問路,然後你在地圖上面指點的過程當中,問路的人偷偷走掉、換成他的朋友,你通常也不會發現(再點我看影片)。這個算是前面談到的選擇性注意的「進階版」,當這個素人法官在開庭前就已經看過了一些相關的故事和新聞,那麼有可能他就會跟隨著「他所知道的故事」來去推理案情的發展、選擇自己相信的, 並且忽略細節。例如,如果他受到了媒體的影響覺得這次來審判案件是為了「伸張正義」,那很有可能就會不知不覺選擇性注意到犯人犯案的動機,而忽略了案發現場的細節。

技巧性的誤導:

我們除了有可能會受到「先見之明」(進入法庭之前的一些訊息)的影響之外,在法庭上面也可能受到在場的其他人口供的影響。一項經典的研究發現[d],當實驗者巧妙地利用一些語言的訊息來誤導參與者時,他們的確有可能做出錯誤的記憶和決策,後續的研究也支持警方訊問的方式也可能改變目擊者的證詞[9]。

群眾的影響:

這裡的群眾指的是和他同場審理案件的法官或者是證人們。我們的決策很多時候會受到其他人所影響,例如,當目擊證人 A 指認嫌犯之後,發現目擊證人 B 也指認同一個嫌犯,那麼 A 的信心(confidence-accuracy )就會提升;相反的如果其他人和 A 的想法不一樣,他的信心就會降低[10]。換言之,如果某個虐童案群情激憤社會壓力巨大,這場已經有 4 個法官都認為被告有罪的時候,就算你覺得事有蹊蹺案情不單純,你也不一定有信心提出不同的意見。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這 6 點看起來好像很威,但實際上法庭的決策會遇到的種種陷阱真的是講都講不完,就連偵訊錄影帶拍攝的角度都可能會有影響[e]。

目前台灣的國民法官尚未成熟,也有許多輿論,但一件事有正就有反,這剛起步的制度也許能為台灣司法帶來更多的變革與思考。 圖/12019 @Pixabay

陷阱背後的光明

我常常開玩笑地說,社會心理學經常在做的事情是「只負責解釋,不負責解決」,在我們知道了這麼多的偏誤,搞得好像像「找國民法官來一起加入判決,一定會受到個人因素以及被媒體未審先判的影響」一樣,而且還沒有提出解決方案。

但我覺得,事情有正就有反,儘管存在這上面這些陷阱,但美國陪審團的製度仍然繼續執行,勢必有它的一些優勢: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少數人的影響:

其實陪審團的研究當中發現,少數人的意見也有一些影響,雖然不像是電影[f]一樣會戲劇化的翻盤,但有可能會減輕或者是調整被告的判決[14],尤其是意見堅定的少數人(minority influence)[15]。

團體極化的稀釋:

我們還要考慮到團體極化(group polarization)的效果──原本立場就很接近的一群人(例如一群都覺得被告有罪的職業法官),在討論之後可能會更極端(判罪判得更重)。 加入一群素人法官,或許能夠帶來不一樣的洞見。

雖然許多人會對於國民法官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但我們也必須要考慮到儘管是訓練有素的職業法官,也很有可能會受到上述的偏誤所影響。此外,就算有研究指出「國民法官有40%受偏誤威脅」,但若沒有跟職業法官比較,我們依舊無法有意義地判斷國民法官是否算是可靠。總之,「正確的判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目前也很難真的判斷出國民法官對於判決實質的影響為何,不過也正因為這件事情如此困難,所以才有做的價值、才需要大家一起來努力。

在司法案正義的世界裡,每一步都非常不容易,但我也相信,當我們願意走入這個黑暗裡,或許可以發現,黑暗的背後就是光明。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正確的判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正因為這件事情如此困難,所以才有做的價值、才需要大家一起來努力。 圖/WilliamCho @Pixabay

致謝:本文特別感謝沃草公民學院主編朱家安的專業指正。

注解:

  • [a]:本故事精簡整理自[1],p.616。對這個案子有興趣的人,可以參考後來根據此案子被翻拍的影片《The Thin Blue Line》
  • [b]:研究顯示,把一隻蟑螂放在簡單的迷宮裡面,旁邊如果圍一圈蟑螂觀看,他們爬到出口的時間會比自己一隻螂(沒有其他蟑螂觀看時)快,這個過程我們成果社會助長(Social facilitation);但如果把迷宮換成比較困難的,那麼自己爬可能會比在大家面前爬還快到達出口,這個實驗在其他人類身上也得到了類似的效果,例如騎腳踏車、捲釣魚線軸的實驗[4]。研究者認為,那是因為其他人在場觀看的時候我們會出現生理激發的反應,這個生理激發會加強我們的「優勢反應」,換句話說如果你不擅長做這件事情你會變得更不擅長,如果你本來就是這個領域的專家,你就會變得更厲害[5]。
  • [c]:為什麼我們會偏袒內團體的人呢?其中一種解釋是,當我們偏袒跟自己相似的人(或是同一個團體的人)的時候我們可以保護自己的自尊而感覺到有優越的感受[7]。
  • [d]:這個複雜而經典的研究[11]是這樣做的:實驗者 Loftus 請來參加實驗的學生看 30 張幻燈片,其中一張照片是紅色的車子停在交通告示牌的前方。

    圖/擷取自該論文第 20 頁

    1. 有一半的學生那張告示牌上面寫的是「讓」(讓讓組,右圖)
    2. 另外一半的學生看到的告示牌上面寫的是 「停」(停停組,左圖)

    在看完 30 張照片之後,詢問這些學生一些關於車禍的問題(如下表所示):

    a. 正常組:有一部分的學生聽到的車禍相關的問題,和圖片裡面的標誌一樣,例如讓讓組可能會聽到「當紅色汽車停在『讓』的標誌前面,另外一輛車有沒有超越他?」
    b. 誤導組:另外一部分的學生聽到的問題被實驗者刻意誤導,例如讓讓組可能會聽到「當紅色汽車停在『停』的標誌前面,另外一輛車有沒有超越他?」

    1.讓讓組 2.停停組
    當紅色汽車停在『讓』的標誌前面,另外一輛車有沒有超越他? A.正常組 B.誤導組
    當紅色汽車停在『停』的標誌前面,另外一輛車有沒有超越他? B.誤導組 A.正常組

    接著,再秀出上面的圖片,讓他們判別是不是看過這張圖。結果正常組有 75% 的人答對(請注意,儘管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會有四分之一的人答錯),誤導組只有 41% 的人答對。

  • [e]:研究顯示,被告的自白如果只有他的臉 ,比較容易被認為他是自願認罪的。而如果在拍攝被告自白的時候加入了偵訊的人(例如警察)的背影,就比較容易覺得他是受迫的 [12][13]。
  • [f]:電影《十二怒漢》當中一個陪審員 Henry Fonda 超強的一個人坦 11 個,扭轉了判決結果,對這部影片有興趣的人可以參考這裡

參考資料:

  • [1] Aronson, E.、Wilson, T. D.、Akert, R. M.(2015)。Social Psychology(余伯泉、陳舜文、危芷芬與李茂興譯)(第8版)。台灣:揚智文化。
  • [2]Deffenbacher, K. A., Bornstein, B. H., Penrod, S. D., & McGorty, E. K. (2004). A meta-analytic review of the effects of high stress on eyewitness memory. Law and Human Behavior, 28(6), 687.
  • [3] Zajonc, R. B. (1965). Social facilitation. Science, 149(3681), 269-274.
  • [4]Schmitt, B. H., Gilovich, T., Goore, N., & Joseph, L. (1986). Mere presence and social facilitation: One more time.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 22(3), 242-248.
  • [5]Zajonc, R. B. (1980). Feeling and thinking: Preferences need no inferences. American Psychologist, 35(2), 151.
  • [6]Mullen, B., Brown, R., & Smith, C. (1992). Ingroup bias as a function of salience, relevance, and status: An integration. European Journal of Social Psychology, 22(2), 103-122.
  • [7]Tajfel, H. (1982). Social psychology of intergroup relations. 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 33(1), 1-39.
  • [8]Simons, D. J., & Chabris, C. F. (1999). Gorillas in our midst: Sustained inattentional blindness for dynamic events. Perception, 28(9), 1059-1074.
  • [9]Loftus, E. F. (1979). The malleability of human memory: Information introduced after we view an incident can transform memory. Am Sci, 67(3), 312-320.
  • [10]Busey, T. A., Tunnicliff, J., Loftus, G. R., & Loftus, E. F. (2000). Accounts of the confidence-accuracy relation in recognition memory. Psychonomic Bulletin & Review, 7(1), 26-48.
  • [11]Loftus, E. F., Miller, D. G., & Burns, H. J. (1978). Semantic integration of verbal information into a visual memory.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Human learning and memory, 4(1), 19.
  • [12]Cialdini, R. B.(2017)。鋪梗力──影響力教父最新研究與技術,在開口前就說服對方(劉怡女譯)。台灣:時報文化(Pre-Suasion: A Revolutionary Way to Influence and Persuade)。
  • [13]Lassiter, G. D. (2010). Videotaped interrogations and confessions: What’s obvious in hindsight may not be in foresight. Law and Human Behavior, 34(1), 41-42.
  • [14]Hastie, R., Penrod, S., & Pennington, N. (1983). Inside the jury: The Lawbook Exchange, Ltd.
  • [15]Nemeth, C. J. (1986). Differential contributions of majority and minority influence. Psychological Review, 93(1), 23.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海苔熊
70 篇文章 ・ 473 位粉絲
在多次受傷之後,我們數度懷疑自己是否失去了愛人的能力,殊不知我們真正失去的,是重新認識與接納自己的勇氣。 經歷了幾段感情,念了一些書籍,發現了解與頓悟總在分手後,希望藉由這個平台分享一些自己的想法與閱讀心得整理,幫助(?)一些跟我一樣曾經或正在感情世界迷網的夥伴,用更健康的觀點看待愛情,學著從喜歡自己開始,到敏感於周遭的重要他人,最後能用自己的雙手溫暖世界。 研究領域主要在親密關係,包括愛情風格相似性,遠距離戀愛的可能性,與不安全依戀者在網誌或書寫中所透露出的訊息。 P.s.照片中是我的設計師好友Joy et Joséphine

0

0
0

文字

分享

0
0
0
科學=黑暗世界的明燈?
時報出版_96
・2014/06/10 ・2483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SR值 541 ・八年級

kk0369560二○一三年十月,臺灣爆發了「棉籽油事件」,不肖廠商在食用油中加入不符合食品標示的棉籽油,從中牟取暴利,引起了社會一陣恐慌。依據相關的報導指出,不肖油商在許多不同的油品中,參雜比例不等的廉價棉籽油混充,如果這些加進去的棉籽油沒有經過良好精煉,導致油品中殘留棉酚這種成分,不僅危害身體健康,並極有可能導致男性精蟲短少而不孕。(因為這個事件,甚至有人推論過去臺灣的生育率偏低,應該與這樣的食品用油方式有關)

在棉籽油添加事件之前,二○○八年含有三聚氰胺的毒奶粉、二○○九年著名速食店業者的炸油含砷、二○一一年的市售飲料含有塑化劑、二○一二年美國牛肉瘦肉精(萊克多巴胺)、二○一三人工修飾澱粉(順丁烯二酸)、麵包人工香精等事件,幾乎每年都有重大的食品安全問題發生。人們在追求便利與速度的同時,卻也犧牲健康。

這麼多「日新月異」的食品添加劑,恐怕連食品科技的研究者都無法全然掌握,更何況在消費鏈最末端的一般民眾,根本無從判斷這些事物的真偽。面對生活中層出不窮的疑難雜症,「科學數據」、「科學研究」、「科學證明」等說詞,好像變成黑暗世界的一盞明燈,可以幫我們分辨真實與謊言。

科學研究的結果之所以獲得民眾的信賴,一方面當然是因為科學在近代的人類歷史中,向世人展現了它的巨大威力,另一方面也因為科學常常透過「數據化」的方式提供我們許多對於事物的「客觀判準」。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這種對於科學數據的「客觀性感覺」是許多民眾共有的,但是科學所提供的這些客觀信賴感,有沒有上限與條件呢?有沒有可能無限上綱地去使用呢?當媒體在報導科學新聞時,常會在這種科學信任感的任意擴張下,製造出一些關係錯置的謬誤。

 驚悚的「數據性民粹」

第一種關係錯置的謬誤,就是製造「數據性民粹」,對於科學研究的結果營造出一種「不符合生活經驗比例」的數據,放大關係,引發民眾的集體意識。

「數據」當然是支撐現代科學的一根大柱子,它不僅是一項基礎科學研究的重要工具,也是與日常活動息息相關的生活語言。人類過去因生活所需,發展出各種能夠精確描述事物的方法,並據此奠立各種度量衡的單位。例如,早期城市生活的型態,需要大量土地規畫、城市設計與房屋建築等工作,這時就需要精確估計建材的數量、形狀與大小,這些過程都倚賴精確的數據資料。等到城市成形後,市場交易的型態也從以物易物,演進到以各種精確度量為基礎的代幣制度,加上食衣住行等方面對於數據的運用,累積出人類對於數據的熟悉感及信任感。

在日常生活中,當我們遇見爭議或爭執時,最常要對方拿出「數據」來證明。好像只要能拿出一串長長的數據表格,就可以杜悠悠之口,我們很容易接受「數據」,認為它似乎就是「科學」與「真實」的保證。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相較之下,民眾比較不關心這些﹁數據﹂生產出來的過程及原理,忽略了數據可能被有心人操作、誤用、被拿來搪塞,甚至被媒體用來製造一些「數據性民粹」。

「數據性民粹」透過操作數據的比例尺,來誇大事件的效果,標準句型就是:「這個量相當於XXX的OOO倍」。例如,過去有學者分析一則題為「英學術期刊披露臺灣牡蠣致癌風險為美國標準五百倍」的報導,該新聞披露英國著名學術期刊指出,臺灣地區沿岸牡蠣中的重金屬及有機氯殺蟲劑,對於攝食者存在偏高的致癌風險,並且依序列出致癌風險最高的幾個地區。結果消息一出,造成許多地方的牡蠣滯銷,引發漁民強烈抗議。

從記者報導的內容來看,根據美國的安全標準,可接受的致癌風險為百萬分之一(0.000001),馬祖地區的致癌風險為百萬分之五百○九(0.000509),臺灣本島風險最高的則是臺西的百萬分之四百五十一(0.000451)。所以把兩個風險地區平均一下,再對照美國的標準,確實就像記者所提到的五百倍風險。

但是所謂「五百倍的風險」如果再換成生活中的語言又是什麼呢?就像科學家在原始研究報告中所提到「一個人一天吃一百三十九克牡蠣,連續吃三十年就會致癌」的狀況。(就算自己家裡賣蚵仔煎也不會這樣吃牡蠣吧!)雖然這是一種極微量的比例關係差異,但是看見這一則新聞標題,很難不會有兩種反應:第一,我們真是落後先進國家五百倍的二等公民;第二,如果今天仍去吃牡蠣,應該明天就會罹癌吧!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在一個非常微量的成分差距下,硬把這些小數點之後的數據差異換算成「倍數關係」來呈現,不能說是錯誤,但是必然放大了該事件的「驚悚效果」。這種效果是媒體的最愛,苦的卻是因牡蠣滯銷、生活陷入困頓的漁民。

就像塑化劑風暴來襲時,就有類似「連鎖茶飲『杯樂』塑毒超標百倍」的報導;瘦肉精爭議時就有「本土瘦肉精更毒兩千倍」的報導,一有食品安全問題,就一定伴隨著數據性民粹的報導。

除此之外,再例如:「熱水澡洗太久恐吸入致癌物多洗五分熱水澡致癌多五倍」。其實在這個報導的訪談脈絡中,受訪的醫師提到臺灣的自來水都以氯作為消毒劑,因此遇到水溫高時,最常見的副產物就是「三鹵甲烷」這種致癌物質,因此提醒大家,洗熱水澡不要洗太久,因為洗十分鐘熱水澡會比洗五分鐘,多吸入四至五倍的三鹵甲烷。

之後,自來水公司立即出來澄清,指出目前自來水中的含氯量約「○.二到一個百萬分之一」,是很微小、很微小的量,所以要大家不必擔心。從「吸入極微小致癌物的四到五倍」到「致癌多五倍」,即便硬說沒有數據轉述上的誤植,但是嚴重程度卻被放大許多。此消息一出,應該使許多人在洗澡時產生壓力,那麼要不要再算算看,洗澡過程中致癌和罹患憂鬱症的可能性誰高呢?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遇到重大食品安全或民生健康問題,類似誇大比例關係的報導,每每製造民眾的恐慌,再加上政黨對立的談話性節目所扮演的「恐慌放大站」角色,就會讓這些驚悚的數據強化民怨。

不是這些不良物質的毒性不多,也不是這些毒性物質不會對身體發生影響,而是如果我們倚賴的只是這種「數據性民粹」,很容易就變成政治操作上的工具。

當這一股怨懟的風頭過了,消費者對不肖業者的求償成功了嗎?撒毒五百倍的不肖業者受到五百倍或一千倍的懲罰了嗎?

每次新聞事件過後,這股透過「數據關係錯置」瞬間集氣的民粹,多像是洩氣的皮球,往往撐不起消費者長遠與理智的監督。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摘自PanSci 泛科學2014六月選書《別輕易相信!科學偽新聞》,時報出版。

-----廣告,請繼續往下閱讀-----
時報出版_96
174 篇文章 ・ 35 位粉絲
出版品包括文學、人文社科、商業、生活、科普、漫畫、趨勢、心理勵志等,活躍於書市中,累積出版品五千多種,獲得國內外專家讀者、各種獎項的肯定,打造出無數的暢銷傳奇及和重量級作者,在台灣引爆一波波的閱讀議題及風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