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 詹姆斯.舒茲曼(James Suzman)
- 譯者 / 葉品岑
萬德威洞穴(Wonderwerk Cave)在阿非利卡語的意思為「奇蹟洞穴」,位於南非半乾燥氣候帶、北開普省(Northern Cape)小鎮庫魯曼(Kuruman)北邊的一座白雲石小丘上。這座洞穴得名於一群阿非利卡人(Afrikaner)[1]旅行者。大概兩個世紀前,穿越沙漠、口渴難耐的他們,在奇蹟洞穴裡找到了救命的一池水。地質學家覺得這個奇蹟是拜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賜,但這無法阻止當地使徒教會成員試圖掠奪洞穴的「聖水」。
如果說奇蹟洞穴在虔誠信徒間引發奇蹟之談,它在史前考古學家間引起的驚奇也不相上下。綜觀歷史,有諸多人類在這座洞穴的內部找到了希望與啟發,而今史前考古學家也加入了這個行列。
洞穴朝山丘內延伸了近一百四十公尺。整個洞穴的牆壁和天花板都呈現完美拱形,彷彿是從岩石鑿出的飛機停機庫。即便在日照最佳的日子,自然光也只能照到洞穴約五十公尺深之處,再往裡去,就會伸手不見五指。一踏進洞穴,第一個暗示洞穴重要歷史的顯著徵兆,是以手指塗鴉在牆壁上的伊蘭羚羊、鴕鳥、大象和神祕的幾何紋飾,一路延伸到自然光照不到的地方為止。這些石壁畫是七千年前左右,原生於非洲南部的採集民族的祖先所畫的。不過,與後來發現的類似洞穴相比,奇蹟洞穴在幫助我們釐清工作的歷史方面,還藏有更多重要的線索。
一根五公尺高、狀似緊握的拳頭的石筍,像衛兵般矗立在洞穴口,也標誌著考古發掘現場的起點。挖掘工作的範圍延伸到洞穴最深處,考古學家在那裡從地面向下挖了好幾公尺。而他們挖到的每一個沉積層,都揭開人類物種大概始於兩百萬年前的悠長歷史的另一個新篇章。
截至目前為止,考古學家在奇蹟洞穴最重要的發現,可追溯到約一百萬年前,其中包括被火烤焦的骨頭與植物灰燼,可說是地球上人類系統性用火的最古老鐵證。留下這些骨頭與灰燼的人,最有可能是眾多直立人的其中一支——他們是最早能夠直立行走的人類,而且擁有比例看起來和智人相似的四肢。但奇蹟洞穴的灰燼並未透露火是如何生起的,或是被拿來做何用途。
若奇蹟洞穴是唯一能證明五十萬年前人類懂得控制用火的地方,我們大可把它當作曇花一現的例外,不用太在意。可是,有很多令人著迷的跡象表明,人類在其他地方也已掌握用火,其中有些已有超過一百萬年的歷史。考古學家在鄰接圖爾卡納湖的錫比洛伊國家公園(Sibiloi National Park)裡,發現了人族出現和人為用火的明確關聯,時間可追溯到約莫一百六十萬年前。不過在缺乏其他案例佐證的情況下,我們難以斷定這是否算是系統性的用火,還是偶然的行為。
然而,到了比較晚近的時期,系統性用火證據就比比皆是了。考古學家發現,四十萬年前住在以色列卡西姆洞穴(Qesem Cave)的早期人類,留下了很多持續用火的證據。洞穴裡人族居民遺留的牙齒殘根,也佐證了這一發現:這些牙齒殘骸顯示,他們都因為吸入太多黑煙而有可怕的咳嗽問題。[i]考古學家也在另一處以色列考古遺址,發現人類懂得控制火的可信證據。位於死海裂谷北部的胡拉古湖(palaeo-Lake Hula)的湖畔發掘現場,發現了一系列被考古學家認為是含有野大麥、橄欖和葡萄灰燼的壁爐,以及燃燒的燧石碎片,這些據推測約有七十九萬年的歷史。
可是,要找到早期人類人為用火的確切證據,幾乎是不可能的。第一個問題是,用火的證據總是燃燒過後留下的灰燼,不方便辨識,而且狂風或暴雨輕易就能讓灰燼消散。一般而言,若要找到火的證據,火必須是被人反覆地在同一個位置生起,如此才會穩定地累積足以留下線索的灰燼,讓人辨識出它和野火留下的灰燼的不同。
另一個問題則是,許多「洞穴人」(cavemen)往往不住在洞穴,但唯有在洞穴裡,灰燼和燒焦的骨頭才有比較大的機會被保存超過幾個月。身為草原居民,多數洞穴人應該是睡在星空下,只靠最簡陋的遮蔽物保護他們不受風吹雨淋,就像很多狩獵採集者到二十世紀依然如此過活。誠如我們從芎瓦西族社會學到的,只要有一把火,就能讓無比飢餓的夜行性掠食者不敢越雷池。此外,卡西姆洞穴的前居民還會告訴你另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即便黑煙沒把你燻得精神錯亂,在狹窄的空間裡生火還會有窒息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