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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西絲.歐德姆.凱爾西──擇善固執的藥品守門員

科學大抖宅_96
・2016/07/24 ・7793字 ・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SR值 511 ・六年級

1962年,白宮的玫瑰花園裡,凱爾西博士/醫師笑容可掬地從美國總統約翰‧甘迺迪手中接下傑出聯邦公民總統獎[1]。二十世紀最惡名昭彰的藥物災難剛結束,卻仍餘波蕩漾。

凱爾西從甘迺迪手中接下獎項。有趣的是,甘迺迪的夫人賈桂琳,在凱爾西力擋沙利竇邁的期間,也正好懷孕,成了潛在的受益人(圖片來源)
凱爾西從甘迺迪手中接下獎項。有趣的是,甘迺迪的夫人賈桂琳,在凱爾西力擋沙利竇邁的期間,也正好懷孕,成了潛在的受益人(圖片來源

一切均起因於兩年前,剛到任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的凱爾西,所接到的小案子。當時,沙利竇邁(Thalidomide)這個已在歐洲風行三年的「必備良藥」,終於要引進美國了;它不但是安眠藥,其具備的安寧鎮靜作用,也可以降低孕婦在懷孕期的不適,獲得了廣大的好評。藥商志得意滿遞交了新藥上市申請,希望趕在買氣最旺的耶誕假期前打入美國市場。後來,歷史告訴我們,因為申請案被這位名不見經傳的菜鳥雇員擋了長達一年半的時間,美國最終得以避免成千上萬的畸形寶寶出生。

沙利竇邁(Thalidomide)(圖片來源)
沙利竇邁(Thalidomide)(圖片來源

那是個多數女性仍掙扎於賢妻良母角色的年代,她身為兩個女兒的母親,卻能在專業領域做出名垂青史的貢獻,無疑是打破性別框架的典範。當我們回顧凱爾西的一生,若非她大學畢業後找不到工作、若非她無法就讀生物化學研究所、若非指導教授對她性別的誤解、若非南達科塔大學所在的弗米利恩市(Vermillion)沒有好的工作機會,凱爾西很可能無法像世人熟知的那般,拯救許多無辜的嬰兒和家庭。誤打誤撞與一連串的巧合、加上她獨到的眼光,成就了不凡的一生。

多采多姿的童年

法蘭西絲.歐德姆.凱爾西(Frances Oldham Kelsey)原名法蘭西絲.凱思琳.歐德姆(Frances Kathleen Oldham),1914年7月24日生於加拿大的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父親曾是英國軍方辦公室職員,母親則有著不錯的學識,可以教導法蘭西絲和哥哥識字、書寫;同時,母親的兩位姊妹也是優秀的女性楷模:一位是醫生、另一則是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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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溫哥華島的鄉間,歐德姆一家總是以輕便馬車作為交通工具。在豐富的自然環境中,法蘭西絲盡情地探索住家周遭的田園、河川、和森林,也蒐集了為數不少的昆蟲和鳥蛋。當時,她就已決定了自己的志向:「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成為某種科學家。

法蘭西絲的父母相當有遠見,認為女兒也必須接受跟兒子同等程度的教育。即使年紀還小,法蘭西絲參加了許多實用性課程,如繪畫、鋼琴、舞蹈;年紀稍長後,她又跟朋友學習射擊和釣魚、以及瞞著父母偷開車。

隨著全家的搬遷,法蘭西絲曾先後在多所學校就讀。當時女性的教育並不受重視,女學生人數不多,有幾個學期,班上甚至只有她一個女孩;以至於,法蘭西絲的早期教育幾乎是在全男孩的環境下完成。

志趣在生物學的文科高材生

高中時期,法蘭西絲獲得數不清的獎項,卻全部都是文學相關領域;同時,她修過的自然科學課程,也只有數學跟化學──而且化學裡的質量作用定律(Law of mass action)還讓她深感挫敗。儘管如此,法蘭西絲仍然想研讀科學──或許是生物學(至少不會是化學),但她對生物學一點也不了解,也不知道可以找誰商談。當時,大學不會到高中招生,女孩也很少上大學;女大學生也只集中在護理和商業相關科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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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時,法蘭西絲高中畢業[2],但因為年紀太小,沒有直接進入大學,而是留在高中念大學課程先修班[3]。然而,令她深感無助的是,除了化學,學校幾乎沒有任何科學課程可以選擇。非常幸運地,1930年夏天,法蘭西絲巧遇安大略農學院(Ontario College of Agriculture)的生物學教授安東尼.金斯科特(Anthony Kingscote)。對方在一場野餐中生動地向她講述了生物學的種種;他倆沿著海灘,邊走邊探索動物世界的規律。金斯科特也給予了法蘭西絲關於研讀生物學的規劃建議──這倒是讓她相當地沮喪,因為學校根本沒有生物學可以修!

後來,在安排下,法蘭西絲得以前往維多利亞學院(Victoria College[4])修習生物學;那裡的老師教得極好,給了她相當多啟發。當時,學生們都必須穿著水手制服上課──雖然心裡有點疙瘩,但只要能修到夢想中的課程,一切都值得了!多年後,她在訪談中自陳:若不是後來就讀其他大學,自己一定會成為海洋生物學家。

維多利亞學院最古老的建築。法蘭西絲.奧爾德姆很可能曾在此上過課(圖片來源)
維多利亞學院最古老的建築。法蘭西絲.歐德姆很可能曾在此上過課(圖片來源

隔年,法蘭西絲在維多利亞學院上了動物學,接著又轉到蒙特婁(Montreal)的麥基爾大學(McGill University)修習更進階的課程。到了高年級,在朋友的慫恿下,她修了生物化學(Biochemistry),其中也包含了一點藥理學(Pharmacology)的內容,埋下日後與藥理學的牽絆。

求職不順和研究所的額滿

大學畢業後,雖然法蘭西絲曾試著求職,但適逢經濟大蕭條,沒有任何的工作機會;就算有職缺,也只會錄用男性──當時,社會一般認為男性是主要的家庭經濟支撐者,所以優先聘僱男性是相當常見的作法。法蘭西絲意識到,她要麼繼續攻讀碩士(可以有些微的薪水),否則就只能靠救濟過活。即使有點擔心自己的聰明才智無法勝任研究所的課程,她最終還是選擇攻讀更高的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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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法蘭西絲想繼續研讀生物化學領域。因為內分泌學(Endocrinology)正蓬勃發展,與其相關的生物化學自然也是前景可期。很不幸地,生物化學系的研究生缺額都滿了;在一位教授的建議下,法蘭西絲轉往藥理學系尋求雷蒙德.施特勒(Raymond Stehle)的指導。雖然施特勒不太喜歡收學生,但仍答應讓法蘭西絲成為自己的研究生,並會盡力幫她。

施特勒研究的是腦下垂體後葉(posterior lobe of the pituitary;posterior pituitary),算是個冷門的主題,除了法蘭西絲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人一起參與研究。為了明白腦下垂體後葉對於青蛙體內水分平衡所扮演的作用,足足一年的時間她都待在被青蛙環繞的實驗室裡,不斷將籠子裡的青蛙浸在水裡、取出、把青蛙弄乾、測量體重、注射藥劑、再放回水裡、然後每十五到二十分鐘測量一次青蛙的重量。

一年之後,法蘭西絲獲得碩士學位──只不過,這回還是找不到工作。施特勒因為還有一些計畫經費可用,便對法蘭西絲表示:「來當我的研究助理,我一個月可以給妳五十元;同時,妳繼續找找看有沒有其他工作可做。如果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妳一定要接受。」在當時,五十元加拿大幣夠讓人過上一個月了。法蘭西絲便在這樣的狀況下,一面幫施特勒工作、一面尋找機會。

現在看來,若不是法蘭西絲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她可能不會念研究所;又若不是生物化學系所有的缺額都滿了,法蘭西絲也不會踏入藥理學的研究領域,成為未來專業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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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但美麗的誤會

1936年2月,施特勒聽說美國芝加哥大學新設了藥理學系,而且系主任尤金.蓋林(Eugene Geiling)也是從事腦下垂體後葉的研究,便鼓勵法蘭西絲寫信詢問蓋林。雖然不抱太多期待,法蘭西絲還是寫了信過去(反正也沒什麼損失)。

出乎意料地,她很快就收到航空郵件的回信,寫明:「親愛的歐德姆先生,……如果你能夠在3月1日來芝加哥就任,那麼你可以先做四個月的研究助理,然後會有獎學金提供你研讀博士。」看到開頭的稱謂,讓法蘭西絲內心糾結了一下,是不是該寫信去更正呢[5]?對此,施特勒勸她:「別傻了。接受這份工作、簽上妳的名字,然後把小姐以括號表示放在後頭。衝吧!」多年之後,她這麼回憶:「時至今日,我不知道如果我的名字是伊莉莎白或者瑪麗‧珍的話[6],是否還能得到那重要的、往前邁進的機會。我在芝加哥的指導教授到死都不可能會說分明。」蓋林教授是個保守且老派的人,對女科學家雖然沒有太多的支持,但為人公平,法蘭西絲也是他的第一個博士班學生。

就學期間,她曾到港口的捕鯨站蒐集所需的鯨魚器官,但因為船員認為女人上船不吉利,法蘭西絲起初並無法跟著船隊出海捕鯨──直到第二年造訪才得以上船;也很幸運地,那次出航順利捕到了鯨魚,打破了女人會帶來壞運的傳言。不僅如此,法蘭西絲也是歷來隨船隊出航的科學家中,唯一沒有嚴重暈船的。

磺胺酏劑災難

當時,磺胺被廣泛運用於醫療用途,並獲得廣大的成功;只不過,藥劑的安全性不但沒有經過嚴謹的科學研究,病患還必須服用相當大的劑量──偏偏它相當難吃、不容易下嚥,又容易造成腸胃不適。一家藥商突發奇想,打算把磺胺製作成液狀,這將對病患、尤其兒童會非常有幫助。然而,因為磺胺不溶於水和酒精,受雇於藥廠的化學家選擇了二甘醇(Diethylene Glycol)作為磺胺的溶劑。1937年9月,粉紅色、又帶點櫻桃口味的磺胺藥水推出,瞬間廣受好評、供不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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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0月,有病患在服用藥水後死亡,但人們並不清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接獲案例後,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便委託蓋林教授進行研究。為了挖掘真相,蓋林找來了許多不同的動物進行實驗,法蘭西絲則被分配到老鼠的觀測;很快地,研究團隊就發現問題來自二甘醇。於是,1938年,美國修改了關於食品及藥物的法令,要求所有新藥物都必須有安全性證明,否則不能上市。其實,只要藥廠當初在研發過程中稍微做一點研究,很快就能發現二甘醇的缺陷,不需要等到事後才亡羊補牢。因為法規的不完全和廠商的輕率,這次事件中有超過一百個人死亡,被稱為磺胺酏劑災難(Elixir Sulfanilamide Disaster)[7]

法蘭西絲和蓋林教授(圖片來源)
法蘭西絲和蓋林教授(圖片來源

博士、婚姻、醫學院

1938年,法蘭西絲以「九帶犰狳(Nine-Banded Armadillo, 學名:Dasypus novemcinctus)腦下垂體後葉腺的解剖學和藥理學」研究獲得博士學位,又接著以犰狳胚胎為主題,做了一年的博士後研究工作;偶爾,她還會親自跑到德州的農場捕捉犰狳,以獲得所需的胚胎。此時,就業市場仍然沒有好轉,法蘭西絲也不禁開始納悶,是否真的因為自己的女性身份以至於找不到穩定工作?然而,就業市場因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驟然開打,局勢一夕轉變。

九帶犰狳。(圖片來源)
九帶犰狳。(圖片來源

當時,奎寧(Quinine,又稱金雞納鹼)是治療瘧疾的主要藥物,但是受到戰爭影響,奎寧嚴重短缺,以至於有數不清的人員都在進行瘧疾藥物的相關研究,例如開發新藥物、或測試新藥物的安全性等等。1941年,蓋林教授的團隊亦接到抗瘧疾藥物的大型研究計畫,法蘭西絲就也留在芝加哥大學幫忙。這段期間,她認識了研究同儕、生物化學博士費利蒙.艾利斯.凱爾西(Fremont Ellis Kelsey),兩人於1943年結婚──她的名字也因此改成法蘭西絲.歐德姆.凱爾西了。

戰爭結束後,問題來了:當時規定,有親屬關係的人不能同時受雇於同一系所;為此,法蘭西絲和她的丈夫,勢必有一人得離開。多方考量下,法蘭西絲決定進入醫學院就讀:一方面她曾修過一兩年的醫學相關課程;二來,作為女性,她也需要更多的優勢,好找到穩定的工作。兩個女兒也在醫學院時期先後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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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執照

醫學院畢業後,法蘭西絲為美國醫學會期刊(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工作了一陣子,協助編輯部從良莠不齊的投稿中挑出好論文。

1952年,在蓋林教授的推薦下,法蘭西絲的丈夫得到南達科塔大學(University of South Dakota)藥理學系系主任的工作。南達科塔大學位於弗米利恩市,當地人口不多,也沒有好的女性工作職缺。沒有太多選擇的情況下,法蘭西絲開始在鄰近城市的醫院當起實習醫師。同時,她也是南達科塔州史上第一位拿到放射性同位素療法執照的醫師。

之後,法蘭西絲在南達科塔大學邊做研究邊教書;當合約到期後,因為女兒們年紀都還小需要有人照料,所以她並不急著找下一份工作,也沒有選擇自己開業。當地醫師人力吃緊,她便以機動醫師的方式,到各地做短期支援。

在法蘭西絲的生命中,雖然事情往往不是朝最理想的方向發展,但她總是能找到不錯的替代方案,同時增加自己的競爭力: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轉而選擇念碩士、生物化學研究所額滿只好改念藥理學;碩士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卻又因為性別的誤會而進入博士班、沒辦法跟丈夫同時待在系所服務便選擇念醫學院、在弗米利恩市沒有好工作就去實習,拿醫師執照。山不轉路轉,彈性地尋求出路、加上一連串因緣際會,成就了我們所知的法蘭西絲.歐德姆.凱爾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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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圖片來源)
凱爾西在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圖片來源

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和沙利竇邁

1960年,凱爾西夫妻兩人分別得到新工作,舉家搬遷到華盛頓特區(Washington D. C.)。法蘭西絲在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醫藥部門,負責檢視新藥物的核可申請。以她在藥理學跟醫學的專業,這真是再適合她不過的工作了!

當時,該部門的人力不多,只有十二、三人左右一起負責全美國的業務;再者,這份工作並不吃香,有好些員額還是由民間的開業醫師兼職的──畢竟,在外面營業賺的錢都比較多,何必到政府部門坐辦公桌、看藥物報告賺少少的薪水呢?不僅如此,新藥品的臨床實驗往往做得非常不周全,法律規範也不嚴謹;作為新人,她對此深感震驚。

剛就職一個多月,才接到第一個案子沒多久,法蘭西絲就收到了名為沙利竇邁(又名沙利度胺、反應停、酞咪脈啶酮)的藥物上市申請。原本,主管看在這只是單純的助眠藥物,便將這件小事交給還是菜鳥的法蘭西絲。

依當時的行政程序,只要檢核員在六十天內不表達反對意見、或者甚至忘記審查,該藥物就會自動被核可上市。然而,不只法蘭西絲負責檢查的臨床實驗報告有狀況,在化學原理和藥理學的部份,沙利竇邁的申請案都出現一些瑕疵。事實上,因著沙利竇邁在歐洲的大受歡迎,藥商原本認為可在美國也輕鬆過關,只差個橡皮圖章──沒想到,這下踢到鐵板了。

回憶起那段日子,法蘭西絲是這麼形容的:「藥商公司的代表認為我瘋了。在歐洲,它是那麼受歡迎的藥物;就因為我愚蠢般的頑固,他們失去了賺錢的機會。公司對我很不高興。

同年底,一位歐洲醫師發現他的病人在長期接受沙利竇邁治療後,出現嚴重的末梢神經炎(Peripheral Neuritis),將此觀察投稿到英國醫學期刊(British Medical Journal);法蘭西絲注意到了這篇報告,並要求藥商提出更多安全性的證據,包括在懷孕期的使用狀況。如果沙利竇邁可能對成年人產生嚴重的副作用,那麼孕婦肚子裡的嬰兒又會如何?不過,藥廠幾乎沒有針對孕婦的使用做過任何研究,只同意在包裝上加註警語,並且一再強調該藥已在歐洲上市好一段時日──如果沙利竇邁不安全,應該早就被發現了。

約莫同時,歐洲已開始注意到新生兒缺陷的比例似乎有上升的趨勢,但還不清楚確切的成因。就現實而言,因為孕婦使用沙利竇邁後幾乎沒有什麼明顯的副作用,人們也料想不到是沙利竇邁造成了胎兒畸形。

藥商這下子著急了:本來,希望能趕在銷路最好的耶誕節假期前上市,沒想到,連第二年的耶誕節搞不好都沒指望了。廠商用盡一切努力施壓,反覆跟法蘭西絲通信、通電話;又跟她的上司抱怨,形容法蘭西絲是吹毛求疵、頑固、不可理喻的官僚[8];還辦了學術工作坊找學者在會議中批鬥她。

撥雲見日

1961年11月,初步的研究證據顯示,沙利竇邁和歐洲出現的胎兒畸形有所關聯,使得藥廠暫時撤回了在德國的銷售(隨後其他歐洲國家也跟進)。對法蘭西絲來說,這個結果亦相當令人意外:她確實認為藥品的安全性證據不足,因此不予核准上市,但沒料到沙利竇邁的副作用是如此嚴重。

再四個月後,藥商撤回了在美國的新藥上市申請,沙利竇邁始終沒有進入美國市場。法蘭西絲因著自身的專業和嚴謹,拯救了數不清的潛在使用者。隨著證據逐漸出爐,沙利竇邁的問題點已毋庸置疑。很可惜地,藥商之前已將藥品分發給全美國的諸多醫師做試用,導致美國最終還是有17位受害嬰兒出現(雖然其中有半數是母親在歐洲就有使用沙利竇邁的經驗);相較於全球約一萬名的畸形胎兒,此仍是不幸中的大幸。這些受害者,在心臟、五官跟四肢處往往有明顯的缺陷。

沙利竇邁受害者的典型症狀之一:四肢短小。現今他們仍在世界各地生活著(圖片來源)
沙利竇邁受害者的典型症狀之一:四肢短小。現今他們仍在世界各地生活著(圖片來源

隨著事件的爆發,在背後默默守護著人民的身影也逐漸為人所知。報紙、雜誌紛紛挖掘幕後秘辛、報導了法蘭西絲的貢獻。雖然在整個過程中承受了相當大的壓力,但法蘭西絲以平常心視之──畢竟她的工作性質特殊,難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1962年8月,法蘭西絲獲得傑出聯邦公民總統獎,她對此卻表示:「我認為我只是代表許許多多的聯邦雇員領獎而已,因為這其實是團隊合作的成果。

帶給世界的影響

因為沙利竇邁事件的效應,1962年和1963年,美國相繼通過藥品管制的法令與規範(法蘭西絲也協助了法規的制定):藥廠在進行動物實驗和臨床實驗前都必須就藥物的安全性提出說明;對於藥品的測試流程、參與研究者等等也都有詳盡的規定──這對其他國家的藥品相關法令亦產生示範性的作用。無論如何,所有新藥上市前,其安全性和有效性都必須有嚴謹的證據。

除此之外,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亦進行了組織調整,由法蘭西絲擔任新成立的試驗用新藥科(Investigational New Drug Branch)主管,負責監管已在實驗室測試過,但尚未完成臨床試驗的新藥[9]。之後,她亦相繼在局裡的不同部門服務,直到2005年以90歲高齡退休。

法蘭西絲.歐德姆.凱爾西在菜鳥雇員的位置,憑著自身的專業,做出該做但許多人沒能做到的事;其不但避免了悲劇在美國發生,也協助訂定了藥物規範,影響了全世界。

2015年8月7日,就在她獲頒加拿大勳章[10]之後不到二十四小時,便於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倫敦市(London)過世,享年101歲。誠如加拿大沙利竇邁受害者協會的會長梅賽德斯.班奈比(Mercédes Benegbi)所說:「儘管她是在另一個國家有所作為;對我們而言,她永遠是我們的英雄。

加拿大將凱爾西的肖像放在鈔票上
加拿大將凱爾西的肖像放在鈔票上
Dr. Frances Oldham Kelsey 攝於2010年。 Credit Brendan Smialowsk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Dr. Frances Oldham Kelsey 攝於2010年。
Credit Brendan Smialowsk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參考資料

  • 《Women in Medicine: An Encyclopedia》;Laura Lynn Windsor(ABC-CLIO)(2002)
  • 〈Doctor who opposed thalidomide in U.S. named to Order of Canada〉;The Globe and Mail(Jul. 01, 2015)
  • 〈Frances Oldham Kelsey averted a thalidomide tragedy because she wouldn’t be rushed〉;The Globe and Mail(Aug. 14, 2015)
  • 〈Frances Oldham Kelsey, Who Saved U.S. Babies From Thalidomide, Dies at 101〉;Robert D. McFadden(The New York Times)(Aug. 7, 2015)
  • 《Autobiographical Reflections》;(Frances O. Kelsey)(1993)

註釋

  • [1] President’s Award for Distinguished Federal Civilian Service,該獎項是美國聯邦政府雇員的最高榮譽;凱爾西也是史上第二位得到此獎項的女性。
  • [2] 十五歲就高中畢業聽起來相當地早,對此她曾表示,這是因當時學制、以及好的早期教育之故。
  • [3] 在當時的加拿大,大學一年級的課程可以預先在高中教授。
  • [4] 維多利亞學院為多倫多大學(University of Toronto)的學院之一。
  • [5] 法蘭西絲(Frances)為女性名字,但因跟男性名字的法蘭西斯(Francis)相近,容易讓人混淆。
  • [6] 意指名字相當女性化不會被誤認。
  • [7] 關於酏劑,可參考維基百科
  • [8] 原文:「a fussy, stubborn, unreasonable bureaucrat」。
  • [9] 對於現今藥物研發的流程,可參考這篇好文
  • [10] Order of Canada,加拿大平民的最高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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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大抖宅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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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先聲明,這是本名。小時動漫宅,長大科學宅,故稱大抖宅。物理系博士後研究員,大學兼任助理教授。人文社會議題鍵盤鄉民。人生格言:「我要成為阿宅王!」科普工作相關邀約請至 https://otakuphysics.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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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U: 汽車大腦的演化與挑戰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7/02 ・3793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本文與 威力暘電子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想像一下,當你每天啟動汽車時,啟動的不再只是一台車,而是一百台電腦同步運作。但如果這些「電腦」突然集體當機,後果會有多嚴重?方向盤可能瞬間失靈,安全氣囊無法啟動,整台車就像失控的高科技廢鐵。這樣的「系統崩潰」風險並非誇張劇情,而是真實存在於你我日常的駕駛過程中。

今天,我們將深入探討汽車電子系統「逆天改運」的科學奧秘。究竟,汽車的「大腦」—電子控制單元(ECU),是如何從單一功能,暴增至上百個獨立系統?而全球頂尖的工程師們,又為何正傾盡全力,試圖將這些複雜的系統「砍掉重練」、整合優化?

第一顆「汽車大腦」的誕生

時間回到 1980 年代,當時的汽車工程師們面臨一項重要任務:如何把汽油引擎的每一滴燃油都壓榨出最大動力?「省油即省錢」是放諸四海皆準的道理。他們發現,關鍵其實潛藏在一個微小到幾乎難以察覺的瞬間:火星塞的點火時機,也就是「點火正時」。

如果能把點火的精準度控制在「兩毫秒」以內,這大約是你眨眼時間的百分之一到千分之一!引擎效率就能提升整整一成!這不僅意味著車子開起來更順暢,還能直接省下一成的油耗。那麼,要如何跨過這道門檻?答案就是:「電腦」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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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師們引入了「微控制器」(Microcontroller),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一顆專注於特定任務的迷你電腦晶片。它能即時讀取引擎轉速、進氣壓力、油門深度、甚至異常爆震等各種感測器的訊號。透過內建的演算法,在千分之一秒、甚至微秒等級的時間內,精準計算出最佳的點火角度,並立刻執行。

從此,引擎的性能表現大躍進,油耗也更漂亮。這正是汽車電子控制單元(ECU)的始祖—專門負責點火的「引擎控制單元」(Engine Control Unit)。

汽車電子控制單元的始祖—專門負責點火的「引擎控制單元」(Engine Control Unit)/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ECU 的失控暴增與甜蜜的負荷

第一顆 ECU 的成功,在 1980 年代後期點燃了工程師們的想像:「這 ECU 這麼好用,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能用?」於是,ECU 的應用範圍不再僅限於點火,燃油噴射量、怠速穩定性、變速箱換檔平順度、ABS 防鎖死煞車,甚至安全氣囊的引爆時機……各種功能都交給專屬的 ECU 負責 。

然而,問題來了:這麼多「小電腦」,它們之間該如何有效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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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解決這個問題,1986 年,德國的博世(Bosch)公司推出了一項劃時代的發明:控制器區域網路(CAN Bus)。你可以將它想像成一條專為 ECU 打造的「神經網路」。各個 ECU 只需連接到這條共用的線路上,就能將訊息「廣播」給其他單元。

更重要的是,CAN Bus 還具備「優先通行」機制。例如,煞車指令或安全氣囊引爆訊號這類攸關人命的重要訊息,絕對能搶先通過,避免因資訊堵塞而延誤。儘管 CAN Bus 解決了 ECU 之間的溝通問題,但每顆 ECU 依然需要獨立的電源線、接地線,並連接各種感測器和致動器。結果就是,一輛汽車的電線總長度可能達到 2 到 4 公里,總重量更高達 50 到 60 公斤,等同於憑空多載了一位乘客的重量。

另一方面,大量的 ECU 與錯綜複雜的線路,也讓「電子故障」開始頻繁登上汽車召回原因的榜首。更別提這些密密麻麻的線束,簡直是設計師和維修技師的惡夢。要檢修這些電子故障,無疑讓人一個頭兩個大。

大量的 ECU 與錯綜複雜的線路,也讓「電子故障」開始頻繁登上汽車召回原因的榜首。/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汽車電子革命:從「百腦亂舞」到集中治理

到了2010年代,汽車電子架構迎來一場大改革,「分區架構(Zonal Architecture)」搭配「中央高效能運算(HPC)」逐漸成為主流。簡單來說,這就像在車內建立「地方政府+中央政府」的管理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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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像,整輛車被劃分為幾個大型區域,像是車頭、車尾、車身兩側與駕駛艙,就像數個「大都會」。每個區域控制單元(ZCU)就像「市政府」,負責收集該區所有的感測器訊號、初步處理與整合,並直接驅動該區的馬達、燈光等致動器。區域先自理,就不必大小事都等中央拍板。

而「中央政府」則由車用高效能運算平台(HPC)擔任,統籌負責更複雜的運算任務,例如先進駕駛輔助系統(ADAS)所需的環境感知、物體辨識,或是車載娛樂系統、導航功能,甚至是未來自動駕駛的決策,通通交由車輛正中央的這顆「超級大腦」執行。

乘著這波汽車電子架構的轉型浪潮中, 2008 年成立的台灣本土企業威力暘電子,便精準地切入了這個趨勢,致力於開發整合 ECU 與區域控制器(Domain Controller)功能的模組化平台。他們專精於開發電子排檔、多功能方向盤等各式汽車電子控制模組。為了確保各部件之間的溝通順暢,威力暘提供的解決方案,就像是將好幾個「分區管理員」的職責,甚至一部分「超級大腦」的功能,都整合到一個更強大的硬體平台上。

這些模組不僅擁有強大的晶片運算能力,可同時支援 ADAS 與車載娛樂,還能兼容多種通訊協定,大幅簡化車內網路架構。如此一來,車廠在追求輕量化和高效率的同時,也能顧及穩定性與安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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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威力暘電子致力於開發整合 ECU 與區域控制器(Domain Controller)功能的模組化平台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萬無一失的「汽車大腦」:威力暘的四大策略

然而,「做出來」與「做好」之間,還是有差別。要如何確保這顆集結所有功能的「汽車大腦」不出錯?具體來說,威力暘電子憑藉以下四大策略,築起其產品的可靠性與安全性:

  1. AUTOSAR : 導入開放且標準化的汽車軟體架構 AUTOSAR。分為應用層、運行環境層(RTE)和基礎軟體層(BSW)。就像在玩「樂高積木」,ECU 開發者能靈活組合模組,專注在核心功能開發,從根本上提升軟體的穩定性和可靠性。
  2. V-Model 開發流程:這是一種強調嚴謹、能在早期發現錯誤的軟體開發流程。就像打勾 V 字形般,左側從上而下逐步執行,右側則由下而上層層檢驗,確保每個階段的安全要求都確實落實。
  3. 基於模型的設計 MBD(Model-Based Design) 威力暘的工程師們會利用 MatLab®/Simulink® 等工具,把整個 ECU 要控制的系統(如煞車),用數學模型搭建起來,然後在虛擬環境中進行大量的模擬和測試。這等於在實體 ECU 誕生前,就能在「數位雙生」世界中反覆演練、預先排除設計缺陷,,並驗證安全機制是否有效。
  4. Automotive SPICE (ASPICE) : ASPICE 是國際公認的汽車軟體「品質管理系統」,它不直接評估最終 ECU 產品本身的安全性,而是深入檢視團隊在軟體開發的「整個過程」,也就是「方法論」和「管理紀律」是否夠成熟、夠系統化,並只根據數據來評估品質。

既然 ECU 掌管了整輛車的運作,其能否正常運作,自然被視為最優先項目。為此,威力暘嚴格遵循汽車業中一本堪稱「安全聖經」的國際標準:ISO 26262。這套國際標準可視為一本針對汽車電子電氣系統(特別是 ECU)的「超嚴格品管手冊」和「開發流程指南」,從概念、設計、測試到生產和報廢,都詳細規範了每個安全要求和驗證方法,唯一目標就是把任何潛在風險降到最低

有了上述這四項策略,威力暘確保其產品從設計、生產到交付都符合嚴苛的安全標準,才能通過 ISO 26262 的嚴格檢驗。

然而,ECU 的演進並未就此停下腳步。當ECU 的數量開始精簡,「大腦」變得更集中、更強大後,汽車產業又迎來了新一波革命:「軟體定義汽車」(Software-Defined Vehicle, SD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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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體定義汽車 SDV:你的愛車也能「升級」!

未來的汽車,會越來越像你手中的智慧型手機。過去,車輛功能在出廠時幾乎就「定終身」,想升級?多半只能換車。但在軟體定義汽車(SDV)時代,汽車將搖身一變成為具備強大運算能力與高速網路連線的「行動伺服器」,能夠「二次覺醒」、不斷升級。透過 OTA(Over-the-Air)技術,車廠能像推送 App 更新一樣,遠端傳送新功能、性能優化或安全修補包到你的車上。

不過,這種美好願景也將帶來全新的挑戰:資安風險。當汽車連上網路,就等於向駭客敞開潛在的攻擊入口。如果車上的 ECU 或雲端伺服器被駭,輕則個資外洩,重則車輛被遠端鎖定或惡意操控。為了打造安全的 SDV,業界必須遵循像 ISO 21434 這樣的車用資安標準。

威力暘電子運用前面提到的四大核心策略,確保自家產品能符合從 ISO 26262 到 ISO 21434 的國際認證。從品質管理、軟體開發流程,到安全認證,這些努力,讓威力暘的模組擁有最高的網路與功能安全。他們的產品不僅展現「台灣智造」的彈性與創新,也擁有與國際大廠比肩的「車規級可靠度」。憑藉這些實力,威力暘已成功打進日本 YAMAHA、Toyota,以及歐美 ZF、Autoliv 等全球一線供應鏈,更成為 DENSO 在台灣少數核准的控制模組夥伴,以商用車熱系統專案成功打入日系核心供應鏈,並自 2025 年起與 DENSO 共同展開平台化量產,驗證其流程與品質。

毫無疑問,未來車輛將有更多運作交由電腦與 AI 判斷,交由電腦判斷,比交由人類駕駛還要安全的那一天,離我們不遠了。而人類的角色,將從操作者轉為監督者,負責在故障或斷網時擔任最後的保險。透過科技讓車子更聰明、更安全,人類甘願當一個「最弱兵器」,其實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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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搞錯用途的毒物:第二屆泛泛泛科學 Podcast 主題票選
活躍星系核_96
・2021/11/10 ・1285字 ・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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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人會接觸到的有毒物質早已超越本草綱目記載,日常生活與醫療體系中都傳出過一些「搞錯用途的毒物」。他們隱身在動植物、食物與環境中,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滲透你我生活,常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中毒。另外醫療史上也有過各種誤觸雷區的用藥,大規模的成癮與不良反應更是讓人心痛。

第二屆泛泛泛科學 Podcast 主題票選精選五種猛毒,邀請你投票選出兩種最毒的話題!y 編將邀請該領域的「絕命毒師」在節目中說毒給你聽。

毒物清單

1. 真實世界的「毒系神奇寶貝」:動物性天然毒

你知道河豚毒素是氰化鈉的1000倍嗎?你知道有種貝毒會讓人失憶嗎?動物毒素百百種,就算你不像貝爺一樣在野外生吃動物,他們還是有可能送上你的餐桌。根據食藥署統計的各類食物中毒原因,每年都會有零星的動物性天然毒案例。雖然規模小,但如果這些毒素進入食物供應鏈就會引發嚴重的集體中毒,就讓我們來一探世界各地發生過意想不到的恐怖中毒事件!

2. 世界有毒植物圖鑑

有毒植物一大票,你以為對他們敬而遠之就沒事了嗎?其實「誤食」是植物性天然毒的中毒主因!在台灣,就常有人把有毒的大苦薯與蔥蘭當成山藥與韭菜花吃下肚,更曾傳出有火鍋店的食材混入了與一般芋頭相似的姑婆芋造成民眾食物中毒!而在世界範圍還有更多的毒植物有著各種奇葩的誤食案例等你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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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古柯鹼的黑歷史

你可知道現在惡名昭彰的一級毒品古柯鹼,在十九世紀末期是居家生活的好夥伴?從精油、噴鼻液、酒類、鼻菸,連早期的可口可樂都含有微量古柯鹼,他還成為外科醫師局部麻醉的最愛,直到造成惱人的藥物成癮與濫用之後,它才被列為禁藥。本集就來說說古柯鹼從愛用、濫用、到禁用的黑歷史!

4. 鴉片類藥物與人類的愛恨情仇

比起古柯鹼,鴉片類藥物與人類有更深的糾葛。1980、90年代,美國藥廠積極的推銷鴉片類止痛劑、淡化成癮的可能性,當年造成的成癮人口到現在還處理不完。無獨有偶,2018年奈及利亞也出現了感冒糖漿上癮人潮,人們濫用含有可待因的感冒糖漿,最後還需要國家下令禁止進口。本集就來介紹嗎啡、可待因、海洛英、吩坦尼等等的鴉片類藥物,他們是毒還是藥?怎麼平衡療效與成癮性?造成的社會問題又如何解決?

5. 沙利竇邁畸形兒事件

一支用來抑制孕婦害喜症狀的良藥最後卻成了畸形兒的元兇。沙利竇邁(Thalidomide)1957年於西德推出後迅速成為受歡迎的成藥並且暢銷46國,一年之後畸形兒的比例異常升高,才有人察覺這似乎與沙利竇邁有關。當年有兩位吹哨者挺身而出與藥廠進行的攻防戰,對日後的藥物安全管制政策有著深遠影響。孩子啊,打開Podcast,聽我們訴說這場可歌可泣的醫療傳奇!

簡單投票三步驟

Step 1 登入/註冊泛科學會員:https://lihi1.com/yK0i7

Step 2 選好 2個 你想聽的主題,在本篇文章底下留言。

(即日起至11/21午夜票選截止,隔天公布得票數最高的兩個主題。)
Step 3 12/7 和 12/14,鎖定泛泛泛科學 Podcast https://lihi1.com/KIvmh,就會有你想聽的最毒物質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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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躍星系核_96
778 篇文章 ・ 128 位粉絲
活躍星系核(active galactic nucleus, AGN)是一類中央核區活動性很強的河外星系。這些星系比普通星系活躍,在從無線電波到伽瑪射線的全波段裡都發出很強的電磁輻射。 本帳號發表來自各方的投稿。附有資料出處的科學好文,都歡迎你來投稿喔。 Email: contact@pansci.a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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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藥廠的野心,與暗潮洶湧的秘密協商——《謊言之瓶》
臉譜出版_96
・2021/06/27 ・3362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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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 凱瑟琳.埃班  (Katherine Eban)
  • 譯者 / 高子梅

二○○七年十月 印度新德里

馬爾溫德.辛格的起步一開始並不順利。他父親是一位創業垂統的遠見之士,但他不像他父親,他知道自己的首要任務是幫股東們創造價值。他曾告訴印度的財經媒體:「我內心是個創業家,真正的創業家的終極目標就是要創造價值。」

但是要創造出長久的價值,就不像表面那麼容易了。二○○六年接管這家公司時,這位年輕的執行長立刻複習一遍他的企管碩士教戰守冊—積極尋找收購和結盟的機會。但就算他成功地製造出話題,根據《亞洲貨幣》(AsiaMoney)的說法,蘭伯西的損益表底線卻在「下降中」。蘭伯西不得不撤回收購德國最大學名藥公司的那場標案。後來又碰 FDA 的作梗。在他看來,美國的監管機關真的「很討人厭」,不管他怎麼保證公司一定會改革,怎麼暗示它們為這家公司留點面子,對方就是無動於衷。

馬爾溫德.辛格。圖/Wikipedia

在馬爾溫德的印度老家裡,你幾乎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不管是靠金錢來買通還是暴力威脅。就在五個月前,馬爾溫德的弟弟席溫德跑去堵一個很愛強出頭的心臟外科醫師,因為後者在一筆交易裡反對他重返辛格家族名下新德里的一家醫院。結果外科醫生上班的時候竟碰上幾近一百名的警力和多達一整個營的快速行動部隊,全都配備防暴用的催淚瓦斯和水灌車。

但在美國,你召集不到自衛部隊,而且 FDA 也拒絕讓步。身為蘭伯西最大股東的辛格兄弟發現這些問題已經有損他們的損益表底線。但就在這些紛擾當中,馬爾溫德注意到紐約有家公司的顧問傳了一則很有趣的訊息給他。日本製藥公司第一三共(Daiichi Sankyo)裡一個叫做宇根勉(Tsutomu Une,暫譯名)的傢伙想跟他談一下策略合夥的事。馬爾溫德嗅到了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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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新德里四千英里外的東京,宇根勉博士正在全球各地尋找新的收入來源。身為全日本第二大藥廠第一三共全球企業策略資深執行官的宇根勉,想要打入公司尚未涉足的海外市場,譬如印度和東歐。他需要一個成本低廉但產值又夠大的合作對象。於是目光落在蘭伯西身上。

蘭伯西實驗室有限公司。圖/Wikipedia

六十歲的微生物學家宇根勉是從醫藥創新領域裡的基層慢慢爬上來的。他在第一製藥公司(Daiichi Pharmaceutical Company)工作了三十幾年,並在該公司二○○五年與三共公司(Sankyo Company)合併之後繼續一路攀到高位。態度穩重又彬彬有禮的宇根勉從以前就有習慣把工作生涯的點滴內容記錄下來。

日本比任何一個國家都來得唯原廠藥是從,認為學名藥不值得信賴。這國家崇尚品質和衛生管理。儘管以前品質上曾受到鄙視,但它的現代製藥產業已不可同日而語,在品管上享有全球數一數二的地位。他們的藥丸必須是白色的,否則病患會存疑。宇根勉雖然是這塊謹慎招牌下的產物,卻也看出了日本製藥業的保守天性和對高成本研究的全心投入,將導致這個產業成長的趨緩。

從他的角度來看,在十一個國家設有製藥工廠、產品銷售遍布一百二十五個國家的蘭伯西,非常具有吸引力。它有眾多符合「先申請主義」的藥物申請案正在美國境內等待通過,其中仿製立普妥的學名藥勢必會是有史以來最賺錢的上市學名藥。第一三共的盤算是趁手邊還沒有暢銷藥(blockbusters)襲捲市場的空檔,先靠一批成本低廉的藥物產品來創造收入。蘭伯西似乎是一個絕佳的結盟夥伴,可以幫它達到這個目的。若是能很快完成收購,便可趕在下一季的投資者會議上撐起第一三共重創的股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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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的董事會議廳裡,決策做成往往是靠共識的產生。所以宇根勉必須說服他的同僚們。

只是當第一三共的總經理小田剛(Takashi Shoda ,暫譯名)告訴他的同僚們,「印度會是一張王牌,可以讓一家日本製藥公司步上全球化。」這點子聽起來宛若空中樓閣。

對文化蘊涵向來敏感的宇根勉深知這種事要小心處理。蘭伯西不是一般的印度公司。它是一家有文化歷史的機構,是由顯赫的辛格家族創辦,已經傳了三代。現在掌權的是辛格家族裡的一位繼承人,他是受過美式教育的企管碩士,年紀只有他的一半多一點。但還好宇根勉在第一三共的地位算高,高瞻遠矚的見地向來受人敬重,商業頭腦也很受肯定。因此在二○○七年十月初,他首度伸出觸角,聯絡上蘭伯西在紐約的一位外聘顧問。

第一次對話後,不到三個禮拜,宇根勉和馬爾溫德就碰面了。銀髮整齊往後梳的宇根勉用日本腔很濃的英文開口說話。馬爾溫德措辭優雅、穿著訂製西服、包著頭巾和匹配的手帕,看上去泰然自若。他們的協商進行得很快,雙方訂好在新德里展開後續會談。宇根勉和馬爾溫德以保密方式保持聯絡,在內部報告和往來信件裡都使用「鑽石」這個代號來代表第一三共,「紅寶石」則代表蘭伯西。若有媒體詢問,便聲稱他們正在討論代工生產的協議內容。這種事情在業界很平常,並不稀罕,不會引起財經媒體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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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根勉首度伸出觸角後,又過了四個多月,兩方的對話已經從策略性合夥的議題提升到買斷協商。這位日本微生物學家和年輕的印度億萬富豪一直在股價和一些條款上討價還價。不過宇根勉對蘭伯西始終揮之不去的監管疑雲憂心忡忡。在雙方往返的電郵裡,宇根勉在律師們的指導棋下,不斷施壓蘭伯西必須詳述清楚該有的擔保、代表性與補償辦法,萬一蘭伯西的財務狀況不若馬爾溫德所保證的那樣,第一三共便可以控告對方違約。但馬爾溫德不斷擋住他的要求。最後宇根勉在一通電話裡告訴他,「我們的提問,你總是用『不用擔心』這種答案來打發,我的同僚們對此感到灰心。」同一天在第二通電話裡,馬爾溫德用他那一貫悅耳和平穩的聲音向這位科學家再三保證:「紅寶石無所畏懼,毫無過失。」

但是宇根勉仍有一些懸而未決的疑問。眾所皆知聯邦探員曾在二月突襲蘭伯西的美國總部,發出警告函抵制它的兩家主要工廠:帕奧恩塔薩希布和德瓦斯。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場調查的嚴重性究竟到什麼程度,或者這家公司的可能法律責任。馬爾溫德曾在電話裡詢問宇根勉:「你在擔心什麼?」宇根勉只能自行揣測美國司法部底下的檢察官和這世上最難纏的 FDA 監管人員到底在追查什麼。這是他的顧問們必須找到的答案。不到一個月,馬爾溫德和宇根勉在德里祕密會面,雙方都各自帶著律師和一小群高級主管。宇根勉明白表示,不管美國政府對蘭伯西進行的各種調查最後會查出什麼,都會影響第一三共的未來動作。但馬爾溫德表情淡定,保證會提供協助,對整個過程坦誠以對。他同意辦一場盡職調查會(due diligence meeting),將所有跟調查案有關的文件全攤在第一三共面前。

然後這位年輕的執行長就像把宇根勉當成自己人那樣,跟他說這些調查案的真正幕後推手是誰—輝瑞藥廠為了報復蘭伯西在立普妥專利權官司上的占盡優勢,於是透過某種手段對蘭伯西展開調查。宇根勉思索著他的說法,而蘭伯西智慧財產權顧問德斯穆克當時也出現在那群高級顧問裡,但他面無表情、沒有開口說話。

儘管馬爾溫德神情愉悅地再三保證蘭伯西「無所畏懼,毫無過失」,但這家公司基本上就是個隨時可能炸開的火藥桶。馬爾溫德很清楚這家公司最不可告人的祕密已經被記載在公司內部那份殺傷力最強的文件裡,亦即眾所皆知的自評報告(SAR),也就是拉吉達.庫馬秀給董事會看的那份批判內容毫不留情的 PowerPoint 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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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它已被徹底摧毀,馬爾溫德就不會有今天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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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譜出版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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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譜出版有著多種樣貌—商業。文學。人文。科普。藝術。生活。希望每個人都能找到他要的書,每本書都能找到讀它的人,讀書可以僅是一種樂趣,甚或一個最尋常的生活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