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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神經解密「注意!」與「別衝動!」— 中大認知所阮啟弘教授專訪

廖英凱
・2014/09/10 ・5554字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SR值 606 ・十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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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大學認知所阮啟弘教授。圖/中大新聞

「我這輩子就算很認真,可能也沒辦法解決百分之一的問題吧,有太多謎團、太多複雜的細節值得去好好釐清。」

這是今年初再次榮獲「國科會傑出研究獎」的阮啟弘教授,在接受專訪時語重心長的一段評論。阮啟弘教授任職於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是該所2003 年創立時的創所元老之一,也是知名腦科學家洪蘭教授的得意門生。

阮教授所研究的認知神經科學是一門相當新興的領域,他說,「這是一個研究行為與神經機制最好的時代!」今日認知科學的蓬勃發展,仰賴於過去百年實驗心理學的理論完備,並搭配當代腦科學技術與實驗方法的開發,使得認知神經科學家能以全新的方式,研究心理、行為、運動與大腦結構、神經元的關聯。這門學科充滿著複雜的謎團,也充滿著發現新知的機會與改善人類福祉的新方向。目前,阮教授的研究方向,主要致力於視覺注意力、衝動控制、犯罪科學、教育學習及腦刺激技術的應用和開發。

你在看哪裡?

對我們來說,視覺可說是我們感覺世界最重要的方式,當我們在閱讀文字時,注意力似乎也跟著眼睛而隨著字裡行間的脈絡而轉移,而視覺注意力就是阮教授最主要的研究課題。以眼球運動來說,人類每天平均約有15 萬次的眼動,但人們並不會意識到自己其實注意到那麼多的事物。這意味著很有可能存在某一種機制,幫助我們得以在某一個時間點上選擇及分析訊息,讓大腦得以聚焦與處理關鍵的資訊,提升反應的速度與準確性、增加知覺的敏感度,更降低其他事件的干擾以避免大腦的過度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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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里佐拉蒂(Giacomo Rizzolatti)等人的研究認為注意力只是眼球運動前的準備歷程[1],但隨著認知神經科學的發展,科學家提出了不同的觀點。近年來阮教授利用順向和反向眼動作業以及微電流刺激(microstimulation),訓練猴子往目標物的方向眼球跳視(prosaccade),或是往反方向眼球跳視(antisaccade)。如下圖所示,當垂直淺色方塊出現時,視線須往垂直淺色方塊移動,但當水平淺色方塊出現時,視線須往淺色方塊的反方向移動。以此紀錄兩種不同作業過程中,主要控制眼球運動的大腦額葉眼動區(frontal eye fields, FEF)的神經活動表現。實驗發現在注意力與眼動都在準備階段時,若給予微電流刺激,當水平淺色方塊出現時,注意力雖往上移動,但眼球軌跡卻偏向目標物的相反位置,這代表眼球運動與注意力的神經機制很可能是獨立的。[2]

順向眼動作業與反向眼動作業 圖片來源:Juan, Chi-Hung, Stephanie M. Shorter-Jacobi, and Jeffrey D. Schall. "Dissociation of spatial attention and saccade preparation."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101.43 (2004): 15541-15544.
順向眼動作業與反向眼動作業
圖片來源:Juan, Chi-Hung, Stephanie M. Shorter-Jacobi, and Jeffrey D. Schall. “Dissociation of spatial attention and saccade preparation.”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101.43 (2004): 15541-15544.

為能進一步探討眼動與注意力的獨立,阮啟弘教授利用跨顱磁刺激技術(transcranial magnetic stimulation, TMS),確認了額葉眼動區負責動眼機制和視覺注意力以外,也證實了注意力和眼動在時序上是有差異的。這代表視覺注意力與眼球運動的神經機制是可以分離的[3],由於視覺注意力是短期記憶等認知能力的基礎,也與大腦前額葉的功能和自我控制能力有高度相關,注意力若有缺陷更會大幅影響高階知識與技能的學習,因此了解與提升視覺注意力的研究,對於精神疾病或學習障礙等,將能成為早期診斷與早期治療的新工具。

ADHD 診斷治療靠遊戲

從精神疾病來看,視覺注意力的缺陷或不足與多項精神疾病有關,例如注意力缺陷過動症(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disorder, ADHD)、思覺失調症、躁鬱症、邊緣性人格、衝動型暴力犯等等。世界衛生組織的調查更指出[4],神經與精神等症狀造成全球30%的工作時數喪失,約等於4~5%的發展中國家國民所得。其中ADHD 在學齡兒童的盛行率約3~10%,患有ADHD 的學童在課業表現上也比正常學童來得差[5]。但ADHD 患者並非真的注意力不足,許多研究認為ADHD 是注意力的調控上出現問題,特別是衝動控制和衝突解決能力的不足或缺失[6][7]。2011 年墨菲特(Terrie Moffitt)等人的研究則是進一步量化5 歲孩童的自我控制能力,並長期追蹤至35 歲時的個人成就。追蹤結果指出孩童時期的自我控制能力越差,成年後的健康與社經狀況也越差,而犯罪率和單親撫養後代的比率則更高[8]。因此注意力缺陷的早期發現、早期治療機制更顯重要,但國內仍有相當數量符合ADHD 診斷的學童,未受到正確的診斷與治療。

孩童時期的自我控制能力越差,成年後的健康與社經狀況也越差,而犯罪率與單親撫養後代的比率則更高 圖片來源:Moffitt, Terrie E., et al. "A gradient of childhood self-control predicts health, wealth, and public safety."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08.7 (2011): 2693-2698.
孩童時期的自我控制能力越差,成年後的健康與社經狀況也越差,而犯罪率與單親撫養後代的比率則更高
圖片來源:Moffitt, Terrie E., et al. “A gradient of childhood self-control predicts health, wealth, and public safety.”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08.7 (2011): 2693-2698.

為能提高孩童ADHD 診斷準確率,阮啟弘教授的團隊利用停止訊號作業(stop signal task)來測量衝動控制的能力,希望做為診斷的有效輔助工具。圖三是停止訊號作業的時間序列示意圖,受試者會先看到全黑的畫面,爾後畫面上會出現綿羊,受試者需要在看到綿羊時按下按鍵。此時故意設計在受試者按鍵時出現狼,受試者看到後需要馬上收手,以測試受試者的反應時間。在這樣的試驗中,發現隨著年齡的成長,反應時間會變快,錯誤率也會降低,例如5 歲小朋友需要307.62 毫秒(ms)的反應時間,但到6 歲時卻只需要272.11 ms,而成人約183.16 ms[9]。反應時間的縮短,代表著衝動控制能力隨兒童的成長而提升。利用這樣簡單而容易操作的遊戲,有助於在幼童時期觀察衝動控制能力是否異於常人,進而提供給兒童精神科醫師作為診斷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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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訊號作業
停止訊號作業

另一個更有趣的觀察結果,是發現在幼童的成長過程中,大腦體積並沒有明顯的改變,但神經元卻在變少,彷彿是一種將多餘神經元「修剪」掉的過程。阮教授表示,目前的一種解釋方式,是嬰幼兒出生後在面對環境時,一開始會需要夠多的神經元來應對各種可能性,而隨著成長再慢慢地去除不會使用到的神經元。以口音為例,日本人因為日語的發音特色,大多無法分清楚英文R 和L 的發音。但在測量腦電波時發現,讓4~6 個月大的日本嬰兒聽到一連串RRRRRLRRRRR 的音,聽到不一樣的字母時,可以觀察到腦波的變化,但在日語的環境成長到一兩歲時就觀察不到這個現象了。這有可能是因為母音中沒有R、L 的差別,導致部分未使用到的神經元被修剪掉。這樣用進廢退的腦神經成長特徵,也代表著若能提早發現幼童有注意力缺乏的症狀,再搭配治療或訓練方式,將有助於ADHD 患者的早期發現、早期治療。

事實上,今日醫療體系與兒童心智科在ADHD 患者的診斷與治療上,均有相當程度的發展與技術,但在資源有限的狀況下,要對兒童進行相關普查以找出潛在患者,勢必窒礙難行。目前我國對於ADHD的診斷,依賴家長口頭報告及二個以上不同班級老師的量表報告,在量表上出現超出同學的異常行為且超過二位家長或老師均有相同結果後,再經兒童心智科醫師判斷。故被診斷出ADHD 者,往往狀況嚴重且錯失可影響腦神經發展的黃金期[10]。阮教授表示,「目前我們已經了解了注意力在大腦中的機制,也了解了不同時期的注意力發展。我們現在想看看,要如何幫助注意力不足的人」。因此,為能實踐ADHD的早期治療,阮啟弘教授目前開發中的「注意力訓練遊戲」,正是希望在平板電腦或手機等平台上,設計簡單的遊戲,測量幼童的注意力發展狀況,並協助發展遲緩的幼童能藉此訓練以提升注意力。阮教授認為這樣價格低廉而簡單的注意力訓練遊戲,對孩童未來的健康與成就有正向的回饋,也能對日益匱乏的醫療資源提供更多的舒緩解決方案,也相信防範於未然的理念更能彌補今日醫療機制難以兼顧的困境。

除了針對幼童注意力不足的早期發現與早期治療,阮啟弘教授的團隊也曾深入臺北監獄研究衝動型暴力犯。相較其他受刑人,衝動型暴力犯更難控制情緒,注意力也更容易受到帶有敵意的表情所吸引。由停止訊號作業等實驗表明,他們的衝動控制能力較差,需要更長的時間來停止他本來想做的事情[11]。由腦電波測量的結果指出,在衝動型暴力犯身上測量到與衝動抑制相關的腦電波波形也與其他受刑人不同[12]。這些衝動暴力犯在認知神經上的特徵,也意味著若能提供某種方式,減少衝動型暴力犯的衝動控制所需時間,阮教授說:「這就是一個『事緩則圓』的概念,讓這些犯人的衝動控制能力變好,就可以避免許多問題了。」

為了開發提升衝動控制的技術,過去利用功能性核磁共振造影(fMRI)的研究指出,衝動控制能力與大腦的前額葉和基底核有很大的相關,例如罹患ADHD 的男童,他們的前額葉和基底核都較正常的男孩來的小。為了進一步確認行為與大腦之間的因果關係,阮教授利用跨顱磁刺激技術,施於前額葉上內側(pre-supplementary motor area, Pre-SMA),發現衝動抑制能力會明顯降低,因而確立了Pre-SMA 在衝動抑制的關鍵角色[13]。進一步更發現,利用跨顱直流電刺激(transcranial direct current stimulation, tDCS)的陽極端刺激Pre-SMA,可以活化該處的腦細胞,改善受試者的衝動抑制能力[14]。這系列發現有助於衝動抑制理論的建立與驗證、臨床治療及犯罪防治矯正等,是一項兼具理論與應用的重要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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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研究大腦的秘密,釐清注意力的運作機制,改善人類福祉的精神疾病醫療與犯罪成因矯正,也開始出現了新的解決方向。阮教授的研究成果已發表60 餘篇論文,受到國際學者的矚目。除多次榮獲中大校內學術研究傑出獎,也曾於2010年榮獲國科會傑出研究獎,在2006 年也以視覺注意力的神經機制,榮獲中研院人文社會科學組年輕學者研究著作獎,是中研院首次將此獎項頒給認知神經科學的年輕科學家。不僅是研究領域的出類拔萃,老師也曾榮獲中大教學優良獎與優良導師獎。阮教授所帶領的「視覺認知實驗室」更聚集了來自物理、統計、資工、生科、財金、職治與醫學的研究員和研究生,他認為新興學科的研究與探索,需要結合不同技術與研究方法,匯集各種領域的知識和人才。他也期待能在認知神經科學領域,開展新興多元的研究議題,解決充滿謎團的複雜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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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顱磁刺激技術(TMS)

TMS是利用電流脈衝流經銅線圈,如電磁鐵般會產生強度高達1.5 tesla的磁脈衝,約為地球磁場的三萬倍。但每個脈衝僅維持幾毫秒,實際攜帶的能量很少,且磁場強度會隨距離平方成反比,因此僅能穿越皮膚、頭骨與2-3公分的大腦皮質,在大腦的特定區域產生可逆轉且短暫的磁場。物理學上的電磁共生理論法拉第定律亦告訴我們,這些磁場的改變可以產生電流,也因為腦神經的訊息傳導是藉由電流的改變,因此這樣局部誘發的電流,得以讓我們在指定的時間點暫時性地干擾大腦特定區塊。藉此探討特定腦區與認知功能與行為的因果關係。

TMS的實驗方式可分為單一脈衝TMS和反覆TMS(repetitive TMS, rTMS),單一脈衝TMS僅能產生即時的效果,例如定位作用於腦中運動皮質的不同區域,可造成受試者肢體上不同位置的短暫抽搐。而rTMS則是利用連續帶有規律的磁性脈衝來藉由刺激不同的腦區,它可以抑制或興奮該腦區所主管的功能。例如以低頻(< 1 Hz)的rTMS刺激控制語言的運動區上,可使健康的受試者暫時無法說話。再藉由這樣的實驗結果,回頭檢視因腦傷而影響說話能力的病人,就有機會更清晰了解腦傷的狀況與成因。

跨顱直流電刺激(tDCS)

tDCS則是直接利用極低電流來刺激大腦,與磁場的差異在於電場具有正負極(陰陽極)的方向性。過去研究指出,tDCS陽極端的腦神經會被增益,而在陰極端的腦神經則被抑制[15],這除了能向TMS一般提供腦區與認知行為的因果關係外,也讓研究者可以探討特定神經增益或抑制所帶來的行為差異。目前也有越來越多的實驗發現tDCS可以做為一種改善精神品質的醫療方式,例如改善抑鬱症與提升抑鬱症藥物的療效[16],以及美國空軍所贊助的一項研究也發現,tDCS可以增強飛行員的警覺度並延長良好表現的時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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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Rizzolatti, Giacomo, et al. “Reorienting attention across the horizontal and vertical meridians: evidence in favor of a premotor theory of attention.” Neuropsychologia 25.1 (1987): 31-40.
  2. Juan, Chi-Hung, Stephanie M. Shorter-Jacobi, and Jeffrey D. Schall. “Dissociation of spatial attention and saccade preparation.”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101.43 (2004): 15541-15544.
  3. Juan, C-H., et al. “Segregation of visual selection and saccades in human frontal eye fields.” Cerebral Cortex 18.10 (2008): 2410-2415.
  4. Lopez, Alan D., Colin D. Mathers, and Claudia Stein. The Global Burden of Disease 2000 project: aims, methods and data sources. Harvard Burden of Disease Unit, Center for Population and Development Studies, 2001.
  5. Barkley, Russell A., et al. “Adolescents with ADHD: patterns of behavioral adjustment, academic functioning, and treatment utilization.”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Child & Adolescent Psychiatry 30.5 (1991): 752-761.
  6. Nigg, Joel T. “Is ADHD a disinhibitory disorder?.”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27.5 (2001): 571.
  7. Barkley, Russell A. “Behavioral inhibition, sustained attention, and executive functions: constructing a unifying theory of ADHD.”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21.1 (1997): 65.
  8. Moffitt, Terrie E., et al. “A gradient of childhood self-control predicts health, wealth, and public safety.”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08.7 (2011): 2693-2698.
  9. Lo, Yu-Hui, et al. “The Neural Development of Response Inhibition in 5-and 6-Year-Old Preschoolers: An ERP and EEG Study.” Developmental neuropsychology 38.5 (2013): 301-316.
  10. ADHD 分心症 (俗稱過動兒) – 林博
  11. Chen, Chiao-Yun, et al. “Time pressure leads to inhibitory control deficits in impulsive violent offenders.” Behavioural brain research 187.2 (2008): 483-488.
  12. Chen, Chiao-Yun, et al. “Neural correlates of impulsive-violent behavior: an event-related potential study.” Neuroreport 16.11 (2005): 1213-1216.
  13. Chen, Chiao-Yun, et al. “Control of prepotent responses by the superior medial frontal cortex.” Neuroimage 44.2 (2009): 537-545.
  14. Hsu, Tzu-Yu, et al. “Modulating inhibitory control with direct current stimulation of the superior medial frontal cortex.” Neuroimage 56.4 (2011): 2249-2257.
  15. Priori, Alberto, et al. “Polarization of the human motor cortex through the scalp.” Neuroreport 9.10 (1998): 2257-2260.
  16. Brunoni, Andre R., et al. “The sertraline vs electrical current therapy for treating depression clinical study: results from a factorial,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 JAMA psychiatry 70.4 (2013): 383-391.
  17. Fields, R. D. “Amping up brain function: Transcranial stimulation shows promise in speeding up learning.” Scientific American (2011).

相關閱讀

  1. 徐慈妤,洪蘭,曾志朗, 阮啟弘*.(Sep, 2013)。台灣認知神經科學研究的崛起:以注意力相關研究為例。中華心理學刊。第55卷 第3期,343-357. (Corresponding Author; TSSCI)
  2. 阮啟弘, 呂岱樺, 陳巧雲. 跨顱磁刺激在認知科學研究的角色 (2005)。應用心理研究。第28期,51-74.
  3. 阮啟弘教授的Google學術首頁

原文刊載於:科學月刊 第536期 (20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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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英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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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的不務正業者,對資訊與真相有詭異的渴望與執著,夢想能做出鋼鐵人或心靈史學。 https://www.ykliao.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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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L-C 正常仍中風?揭開心血管疾病的隱形殺手 L5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6/20 ・3659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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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與 美商德州博藝社科技 HEART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提到台灣令人焦慮的交通,多數人會想到都市裡的壅塞車潮,但真正致命的「塞車」,其實正悄悄發生在我們體內的動脈之中。

這場無聲的危機,主角是被稱為「壞膽固醇」的低密度脂蛋白( Low-Density Lipoprotein,簡稱 LDL )。它原本是血液中運送膽固醇的貨車角色,但當 LDL 顆粒數量失控,卻會開始在血管壁上「違規堆積」,讓「生命幹道」的血管日益狹窄,進而引發心肌梗塞或腦中風等嚴重後果。

科學家們還發現一個令人困惑的現象:即使 LDL 數值「看起來很漂亮」,心血管疾病卻依然找上門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沿用數十年的健康標準是否早已不敷使用?

膽固醇的「好壞」之分:一場體內的攻防戰

膽固醇是否越少越好?答案是否定的。事實上,我們體內攜帶膽固醇的脂蛋白主要分為兩種:高密度脂蛋白(High-Density Lipoprotein,簡稱 HDL)和低密度脂蛋白( LD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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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一下您的血管是一條高速公路。HDL 就像是「清潔車隊」,負責將壞膽固醇( LDL )運來的多餘油脂垃圾清走。而 LDL 則像是在血管裡亂丟垃圾的「破壞者」。如果您的 HDL 清潔車隊數量太少,清不過來,垃圾便會堆積如山,最終導致血管堵塞,甚至引發心臟病或中風。

我們體內攜帶膽固醇的脂蛋白主要分為兩種:高密度脂蛋白(HDL)和低密度脂蛋白(LDL)/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因此,過去數十年來,醫生建議男性 HDL 數值至少應達到 40 mg/dL,女性則需更高,達到 50 mg/dL( mg/dL 是健檢報告上的標準單位,代表每 100 毫升血液中膽固醇的毫克數)。女性的標準較嚴格,是因為更年期後]pacg心血管保護力會大幅下降,需要更多的「清道夫」來維持血管健康。

相對地,LDL 則建議控制在 130 mg/dL 以下,以減緩垃圾堆積的速度。總膽固醇的理想數值則應控制在 200 mg/dL 以內。這些看似枯燥的數字,實則反映了體內一場血管清潔隊與垃圾山之間的攻防戰。

那麼,為何同為脂蛋白,HDL 被稱為「好」的,而 LDL 卻是「壞」的呢?這並非簡單的貼標籤。我們吃下肚或肝臟製造的脂肪,會透過血液運送到全身,這些在血液中流動的脂肪即為「血脂」,主要成分包含三酸甘油酯和膽固醇。三酸甘油酯是身體儲存能量的重要形式,而膽固醇更是細胞膜、荷爾蒙、維生素D和膽汁不可或缺的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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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血脂對身體運作至關重要,本身並非有害物質。然而,由於脂質是油溶性的,無法直接在血液裡自由流動。因此,在血管或淋巴管裡,脂質需要跟「載脂蛋白」這種特殊的蛋白質結合,變成可以親近水的「脂蛋白」,才能順利在全身循環運輸。

肝臟是生產這些「運輸用蛋白質」的主要工廠,製造出多種蛋白質來運載脂肪。其中,低密度脂蛋白載運大量膽固醇,將其精準送往各組織器官。這也是為什麼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的縮寫是 LDL-C (全稱是 Low-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 )。

當血液中 LDL-C 過高時,部分 LDL 可能會被「氧化」變質。這些變質或過量的 LDL 容易在血管壁上引發一連串發炎反應,最終形成粥狀硬化斑塊,導致血管阻塞。因此,LDL-C 被冠上「壞膽固醇」的稱號,因為它與心腦血管疾病的風險密切相關。

高密度脂蛋白(HDL) 則恰好相反。其組成近半為蛋白質,膽固醇比例較少,因此有許多「空位」可供載運。HDL-C 就像血管裡的「清道夫」,負責清除血管壁上多餘的膽固醇,並將其運回肝臟代謝處理。正因為如此,HDL-C 被視為「好膽固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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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同為脂蛋白,HDL 被稱為「好」的,而 LDL 卻是「壞」的呢?這並非簡單的貼標籤。/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過去數十年來,醫學界主流觀點認為 LDL-C 越低越好。許多降血脂藥物,如史他汀類(Statins)以及近年發展的 PCSK9 抑制劑,其主要目標皆是降低血液中的 LDL-C 濃度。

然而,科學家們在臨床上發現,儘管許多人的 LDL-C 數值控制得很好,甚至很低,卻仍舊發生中風或心肌梗塞!難道我們對膽固醇的認知,一開始就抓錯了重點?

傳統判讀失準?LDL-C 達標仍難逃心血管危機

早在 2009 年,美國心臟協會與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進行了一項大型的回溯性研究。研究團隊分析了 2000 年至 2006 年間,全美超過 13 萬名心臟病住院患者的數據,並記錄了他們入院時的血脂數值。

結果發現,在那些沒有心血管疾病或糖尿病史的患者中,竟有高達 72.1% 的人,其入院時的 LDL-C 數值低於當時建議的 130 mg/dL「安全標準」!即使對於已有心臟病史的患者,也有半數人的 LDL-C 數值低於 100 mg/d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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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研究明確指出,依照當時的指引標準,絕大多數首次心臟病發作的患者,其 LDL-C 數值其實都在「可接受範圍」內。這意味著,單純依賴 LDL-C 數值,並無法有效預防心臟病發作。

科學家們為此感到相當棘手。傳統僅檢測 LDL-C 總量的方式,可能就像只計算路上有多少貨車,卻沒有注意到有些貨車的「駕駛行為」其實非常危險一樣,沒辦法完全揪出真正的問題根源!因此,科學家們決定進一步深入檢視這些「駕駛」,找出誰才是真正的麻煩製造者。

LDL 家族的「頭號戰犯」:L5 型低密度脂蛋白

為了精準揪出 LDL 裡,誰才是最危險的分子,科學家們投入大量心力。他們發現,LDL 這個「壞膽固醇」家族並非均質,其成員有大小、密度之分,甚至帶有不同的電荷,如同各式型號的貨車與脾性各異的「駕駛」。

為了精準揪出 LDL 裡,誰才是最危險的分子,科學家們投入大量心力。發現 LDL 這個「壞膽固醇」家族並非均質,其成員有大小、密度之分,甚至帶有不同的電荷。/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早在 1979 年,已有科學家提出某些帶有較強「負電性」的 LDL 分子可能與動脈粥狀硬化有關。這些帶負電的 LDL 就像特別容易「黏」在血管壁上的頑固污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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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留美科學家陳珠璜教授、楊朝諭教授及其團隊在這方面取得突破性的貢獻。他們利用一種叫做「陰離子交換層析法」的精密技術,像是用一個特殊的「電荷篩子」,依照 LDL 粒子所帶負電荷的多寡,成功將 LDL 分離成 L1 到 L5 五個主要的亞群。其中 L1 帶負電荷最少,相對溫和;而 L5 則帶有最多負電荷,電負性最強,最容易在血管中暴衝的「路怒症駕駛」。

2003 年,陳教授團隊首次從心肌梗塞患者血液中,分離並確認了 L5 的存在。他們後續多年的研究進一步證實,在急性心肌梗塞或糖尿病等高風險族群的血液中,L5 的濃度會顯著升高。

L5 的蛋白質結構很不一樣,不僅天生帶有超強負電性,還可能與其他不同的蛋白質結合,或經過「醣基化」修飾,就像在自己外面額外裝上了一些醣類分子。這些特殊的結構和性質,使 L5 成為血管中的「頭號戰犯」。

當 L5 出現時,它並非僅僅路過,而是會直接「搞破壞」:首先,L5 會直接損傷內皮細胞,讓細胞凋亡,甚至讓血管壁的通透性增加,如同在血管壁上鑿洞。接著,L5 會刺激血管壁產生發炎反應。血管壁受傷、發炎後,血液中的免疫細胞便會前來「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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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些免疫細胞在吞噬過多包括 L5 在內的壞東西後,會堆積在血管壁上,逐漸形成硬化斑塊,使血管日益狹窄,這便是我們常聽到的「動脈粥狀硬化」。若這些不穩定的斑塊破裂,可能引發急性血栓,直接堵死血管!若發生在供應心臟血液的冠狀動脈,就會造成心肌梗塞;若發生在腦部血管,則會導致腦中風。

L5:心血管風險評估新指標

現在,我們已明確指出 L5 才是 LDL 家族中真正的「破壞之王」。因此,是時候調整我們對膽固醇數值的看法了。現在,除了關注 LDL-C 的「總量」,我們更應該留意血液中 L5 佔所有 LDL 的「百分比」,即 L5%。

陳珠璜教授也將這項 L5 檢測觀念,從世界知名的德州心臟中心帶回台灣,並創辦了美商德州博藝社科技(HEART)。HEART 在台灣研發出嶄新科技,並在美國、歐盟、英國、加拿大、台灣取得專利許可,日本也正在申請中,希望能讓更多台灣民眾受惠於這項更精準的檢測服務。

一般來說,如果您的 L5% 數值小於 2%,通常代表心血管風險較低。但若 L5% 大於 5%,您就屬於高風險族群,建議進一步進行影像學檢查。特別是當 L5% 大於 8% 時,務必提高警覺,這可能預示著心血管疾病即將發作,或已在悄悄進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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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已有心肌梗塞或中風病史的患者,定期監測 L5% 更是評估疾病復發風險的重要指標。此外,糖尿病、高血壓、高血脂、代謝症候群,以及長期吸菸者,L5% 檢測也能提供額外且有價值的風險評估參考。

隨著醫療科技逐步邁向「精準醫療」的時代,無論是癌症還是心血管疾病的防治,都不再只是單純依賴傳統的身高、體重等指標,而是進一步透過更精密的生物標記,例如特定的蛋白質或代謝物,來更準確地捕捉疾病發生前的徵兆。

您是否曾檢測過 L5% 數值,或是對這項新興的健康指標感到好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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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都要拖到死線!拖延症到底有沒有藥醫?
郭 宜蓁
・2019/05/29 ・2557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SR值 450 ・四年級

作業期限在星期四晚上的 23:59,今天才星期一,還早啦。
咦!突然就星期三了,好像該來做作業了,可是好像還是沒有靈感,不如等睡醒之後再來做吧。
糟糕了,剩下兩小時,靈感該來了吧⋯⋯
最後終於趕在時限前完成,一天又平安的過去了,感謝飛天小女警的努力(?)

不是啊,這樣的生活也太辛苦了吧!

飛天小女警。圖/wikimedia

對於該完成的事情,我們本來就會有先後順序的調配與取捨,但倘若一味推延應該要完成的正事時,便會形成「拖延行為」。
以下這些拖延行為,你有覺得很熟悉嗎(中箭):

  • 同時接下太多任務,無法一次完成而導致拖延
  • 以為自己還有時間,晚一點再做也沒關係,結果到截止前才開始動工
  • 當其他更有趣的事情出現,就會先放下手邊的事,結果忘記自己還在進行的任務
  • 對於有壓力的事,能拖就拖,寧可一直拖延來逃避,就像是⋯⋯文章就是寫不出來啊啊啊啊啊QAQ

拖延行為對大家的生活造成許多不便,像是在小組報告遇見會拖延的雷隊友,真的會覺得很崩潰。既然拖延行為這麼讓人討厭,我們到底該如何解決呢?要解決拖延行為太困難了,不如解決產生拖延行為的人吧!(不可以啊!)

要解決拖延行為太困難了,不如解決產生拖延行為的人吧!圖/gi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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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曾有研究在探討「拖延是衝動的演化副產物」——研究指出拖延、衝動皆與成功追求和權衡目標的能力有關,也可以這麼解釋:當我們被衝動驅使追逐眼前利益時,我們很容易就放棄了那些遠期目標,於是就開始拖延了。

而除了演化上的因素,造就拖延的心理也可能來自其他原因,就讓我們娓娓道來吧。

追求完美反而裹足不前?

讀者們在看到完美主義時,或許會覺得這個原因很奇怪、很難把拖延行為連結到完美主義。可能有人會想說:既然都是完美主義了,怎麼還會拖延呢?

如果帶著追求完美與精準確實的心態將事務完成,結果通常挺不錯的,但是這些「完美」是怎麼來的呢?「完美」的評語通常來自於他人眼光與自我評價,而追求完美者的糾結點在於:要不就做到最好,要不就不要做,可是要做到毫無缺點是不可能的,所以乾脆不要做吧?(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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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美的眼光下掙扎、被所謂的十全十美綁架,什麼都不去做,就只會停滯在原點,試著往前踏出一步,雖然過程不是那麼容易、前行的步伐不大,但是里程數也漸漸在累積了。

不要執著於完美,先踏出第一步吧!圖/pixabay

把時間視覺化,讓時間的感覺具體化

在時間管理上,我們很可能遇到以下兩種問題:一是不知道要抓多久的時間,以為自己只要花 3 個小時就能完成的任務,實際上卻要花了 5 小時才完成;另一是不知道截止時間已近在眼前,有時候拖延一下,不小心就只剩下 2 小時了,這時候才開始緊張就來不及了呀!

這些問題反映出我們對於規劃自己的時間其實並不熟悉,那麼,這該怎麼解決呢?可以嘗試提前預估自己完成任務所需的時間,一方面可以控管自己的效率,同時了解自己到底需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完成任務。除此之外,同時將計畫視覺化、物象化(例如使用行事曆做紀錄)也能夠將時間呈現眼前,進而讓自己知道所剩時間其實並不如想像中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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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時間用視覺化方式呈現,可以讓你更明確知道剩下多少時間。圖/CC BY-SA 3.0, wikimedia commons

任務太大塊、無法一口吃,那就多切幾刀慢慢吃

接下的任務範圍過大、不知道該從何開始時,可能也會讓我們卻步、逃避,總是要在時間逼近時才要動作,偏偏這時再來後悔就來不及了。那麼,不如分割這些壓力吧。就像在夜市買了好多好吃的小吃,很想要馬上吃下肚裡,但我們的嘴也就這麼大的空間,總不可能一口吞下吧。

而我們的任務也是這樣,就像筆者在寫這篇文章的時侯,不知該要從何寫起,就先分段列出各個想告訴讀者的細項,再逐一擊破,文章就生出來了唷!(嗚嗚⋯⋯是感動的淚水)

前段提到將計畫視覺化、物象化,除了能夠將時間呈現眼前之外,任務一一被列出時,還能對自己規劃的任務做複習與整合,同時幫助記憶、知道自己該做哪些事情。不過到底是手寫行事曆好,還是用 APP 記錄比較好呢?無論使用哪種媒介進行記錄,重要的還是整合與複習,才能夠記下自己當下應該要完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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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覺得任務太大,那就切成小塊的再逐一擊破。圖/pixabay

大家都會拖,但怎麼面對很重要

還有些人之所以想要拖延,是因為覺得拖到最後一刻比較有靈感,總要到期限之前才會靈感大爆發。面對期限的恐懼、緊張很有可能讓腎上腺素爆發,但是,實際上是否真能做得比較好也不一定,因為最後的成果也只是當下能完成的「最好」,不見得是我們真正能做到的「最好」。除此之外,就像上面提到的完美主義,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當拖延到最後一刻才開始動工完成,拖延者可能就更有理由解釋自己做得不夠完美是來自於時間不夠充分。

所以在面對自己拖延行為時,儘管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不過只是一味因為焦慮而想要逃避,讓自己的狀態停滯不前,就完全不會有所改變,真的想要解決焦慮,不如勇於嘗試,真正實踐的時候也就不會那麼困難了。

現在就做!不要一直說「等一下」。圖/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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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也總在拖延與後悔中掙扎呢?與其花時間思考該如何合理化自己的拖延行為,不如試試往前踏出一步。在我們學會走路之前,也一定經歷過跌跌撞撞,就連現在學會走路了都還是有可能會摔倒,沒有人不跌倒,但如何面對自己的跌倒才是更重要的,也可以造樣造句:

沒有人不拖延,但如何面對自己的拖延才是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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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 宜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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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大心理系畢業,面對未知世界,選擇用科學方式碰觸、感受,再用內化後的框架去結構、詮釋所感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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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拖到最後一刻!面對報稅這檔討厭事,科學怎麼說?
Lea Tang
・2019/05/28 ・2118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SR值 506 ・六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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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又到了五月報稅季,你報完了嗎?這件事明明是公民的義務,但為什麼這麼讓人厭惡啊?本篇將為你解釋各種牽扯到「稅」的心理感受,一起來了解!

不到臨頭不繳稅,多拿一刻是一刻

人們實在很討厭繳稅。那感覺就像冰淇淋被老媽要求得分給弟妹幾口,超無奈又委屈。既然冰一定要分享,不如先放在自己嘴裡,等弟妹哭鬧的前一秒再塞他嘴巴(?

對於很多人繳稅也是一樣的概念,既然一定得繳,那不如拖到最後一刻,更有種賺到的勝利感。

拖,就贏了。圖/fairchild

為何人們老愛延遲繳稅?都是演化惹的禍

你可能覺得很奇怪,既然我們不可能不繳稅,那為什麼還要一直拖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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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不得不說到「拖延」的心理。臨床心理學家亞歷山大.羅森塔爾 (Alexander Rozental) 把拖延行為分成四大類:期望價值時間衝動。人們會因對某些任務沒有期待、或認為自己無法獲得期望中的價值而拖延;有些人覺得成果離他們太遙遠,或單純只是因為他們的個性較衝動所以會拖延。

我們不可能不繳稅,但我們可以選擇拖延 。圖/pxhere

等等,個性衝動卻更容易拖延?這聽起來有點兒矛盾啊?雖然乍看有些奇怪,但長期以來,心理學家發現到衝動的人更容易拖延,而拖延者很可能較衝動【註】。而這兩者間的關聯,是深深刻在我們的基因中的。

如果考慮到演化的歷程,那麼,基因讓我們衝動其實是非常合理的事情,我們的祖先天天要面對各種危險,當然要把握當下。不過,這項特質放到現在可就不那麼適合了。假設我們一味衝動,只專注眼下的利益而忽略了尚在未來的截止期限,則可能會帶來負面的影響與結果:因缺乏謀略而導致計畫失敗、被上司嫌棄,最後丟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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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們的拖延難道注定無法更改嗎?並不是的。研究者也發現到,如果衝動的受試者嘗試將眼光放到未來的獎勵上(例:升遷、加薪、學位)那他們比較能夠對抗自己的拖延傾向。

那不只是我的錢!更是我被剝奪的尊嚴啊!

不過,說到了有關繳稅的拖延,或許不只基因這麼簡單,而是跟「價值」與「期望」有關。人們可能因為覺得繳稅沒價值、對這個行為沒有任何期待,才一直拖到最後一刻。

那不是稅,是我被剝奪的尊嚴啊!圖/flickr

美國北伊利諾大學與加州大學的共同研究似乎可以作為參考:他們訪問了 24 名商人後發現,對中產階級的人們來說,稅收是一種剝奪公民尊嚴的手段。稅收剝奪了認真上進的中產階級者的尊嚴,卻獎勵那些富有和貧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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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認為所得稅違反了應該獎勵認真工作的道德原則,更有受訪者表示,稅應該從任何地方徵收都行,就是別從薪水裡扣!

多繳退錢好扼腕,少退反而更傷心

把錢從我們的口袋裡掏出來的確很讓人難受,但有趣的是,退稅也不見得會讓你更開心喔。

當稅收超徵時便會退稅。根據美國 2019 年的統計:81.8% 的民眾多繳了稅金,平均會收到三千塊美金的退稅。這時,大多數人可能會感到扼腕,因為覺得這些錢本來可以拿去做其他更好的用途。欸欸,那退少一點呢?唉,退少一點也不行;當隔年收到的退稅金額少於前年時,我們會變得更不開心。

今年怎麼少退了?圖/staticflic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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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生這種心理的最主要可能原因為:

這種意外之財是可看見的,並且超有感。

它不僅僅是財務上的意外收穫,更提供了正向的情緒波動,這種被獎勵的感覺可以抵消不能早點收回資金的機會成本。比起錢沒被好好運用,現在多拿的感覺更快樂,所以能退就多退!

 嗯所以到底是讓人少繳點好?還是多退點好?

經過上面的統整,現在有個問題要讓大家想想:今天政府決定以減稅 10% 或退稅 10% 來刺激消費,哪種較能刺激經濟?

圖/tor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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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分別說明這兩個名詞。減稅,是指讓民眾直接少繳部分稅費;退稅,則是事後退還納稅人繳交的部分稅金。兩種方式收的稅都一樣,但退稅卻比減稅更能刺激消費。經濟學教授理查.泰勒以「心理帳戶」來說明這種現象。

人們習慣依金錢的由來、存放的地方或使用的方式,來決定金錢的分類和處理。

今天少收的稅金會被認為是自己應得的,要做原先的儲蓄規劃;而退稅則被理解為意外之財,更容易拿來花用。就像花錢,我們更傾向於花「獎金」而非「薪水」。

雖然繳稅會帶來各種心理糾結,但還是要提醒大家:該繳的稅要記得繳,可別一不小心就拖過了最後期限喔!

【註】:Genetic Relations Among Procrastination, Impulsivity, and Goal-Management Ability: Implications for the Evolutionary Origin of Procrastination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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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Why Americans Hate Paying Taxes
  2. Procrastinating on those taxes? Blame your genes
  3. Why Do People Like Getting Tax Refunds?
  4. 人為什麼會拖延?心理學家教你解決策略
  5. 同樣一筆錢,為什麼「獎金」比「薪水」更容易花掉?
  6. 拖延是衝動的演化副產物
  7. Mental accoun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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