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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戴口罩的人在想什麼?12 種應對方式一次學起來!(上)|防疫心理學系列 02

心理師愛公衛
・2021/07/06 ・5330字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臺灣疫情爆發,有些民眾因堅持不戴口罩而發生衝突的事件也出現在新聞版面。這應該讓許多人感到非常焦慮或是匪夷所思,到底為什麼,疫情已經如此嚴峻,中央疫情指揮中心也大聲疾呼,這群人卻仍然不願意戴上口罩,甚至不惜為此跟人「槓上」?

「不戴了不戴了!」(設計對白)圖/envato elements

從心理學角度來看看

或許我們可以從心理學,來解析此一問題。美國南阿拉巴馬大學的 Matt C. Howard 博士,為了瞭解有哪些因素會影響一個人是否願意戴口罩,就曾為此建構了一套「口罩感知量表」(Face Mask Perceptions Scale, FMPS),將影響人們戴口罩的因素分為八種,分別是:

  1. 舒適度:例如口罩造成呼吸不順或太過炎熱
  2. 對功效的懷疑:不理解戴口罩對防疫的效用
  3. 可取得性:因為經濟或地理等因素,不方便購置口罩
  4. 補償性:認為有維持社交距離、或做其他防疫措施就不需要戴口罩了
  5. 不便性:覺得戴口罩不習慣或不方便
  6. 外觀:例如認為戴口罩很醜
  7. 吸引力:例如認為自己戴口罩可能會讓他人覺得不自在
  8. 獨立性:相信自己被迫戴上口罩的同時,也將失去了為自己作主的自由

由上述可知,戴不戴口罩,其實除了生理因素,還牽涉到更多隱微的心理因素。因此,以下筆者就羅列了 12 種在過去研究中,影響防疫行為的常見因素進行深度剖析,並提供勸導說服時的相應策略讓讀者參考。

一個人戴不戴口罩,其實牽涉了很多心理因素。圖/GIPHY

在進入正文前,讓我們先簡單分類,看看你身邊遇到的可能是哪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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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遇到容易暴怒的人——認識抗拒心理

  • 1. 遷怒疫情壓力
  • 2. 抗拒權威要求
  • 3. 對指責過於敏感

當你遇到過度鬆懈的人——認識逃避心理

  • 4. 懷抱樂觀偏誤
  • 5. 低估染疫嚴重性
  • 6. 透過「否認」自我防衛
  • 7. 堅信生死有命

當你遇到過度在乎或不在乎旁人眼光的人

  • 8. 受到從眾效應影響
  • 9. 患有認知障礙
  • 10. 具有自戀型人格
  • 11. 缺乏與人連結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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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2. 政治因素

現在,讓我們開始吧!

當你遇到容易暴怒的人——認識抗拒心理

解析1:對疫情憤怒情緒的轉移

一個被發表在著名期刊《Lancet Psychiatry》的研究發現,在疫情期間民眾的整體心理困擾有顯著增加的趨勢[2]。不論是工作與收入的不確定性、有長幼親人需要照顧、與家人的摩擦衝突增加,或是因獨處而感到焦慮⋯⋯,這些現象都可能讓人對於疫情感到憤怒與不耐,認為疫情破壞了自己的人生與幸福。

英國調查發現在疫情期間,56% 的受試者曾經因為疫情而發生與人爭論、感到憤怒或與某人失和的現象,22% 曾經面質或舉報某人;14% 則曾經被面質或舉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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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些情緒逐步累積到無法壓抑時,就會開始尋找宣洩的出口,而部分因被勸導戴口罩而暴怒的人,可能會不小心將對於疫情的不滿,遷怒到勸導者的身上。

疫情帶來的壓力,容易使人以憤怒發洩情緒。圖/envato elements

應對策略:

 

在宣導文字或語言的使用上,需要同理對方因疫情而感到不便之處,並且對於對方的犧牲與配合表達感謝,強調團結與信任,真正的敵人並非彼此,而是病毒,戴上口罩就是向病毒宣戰。

盡可能使用淺白、精簡易懂的方式,來協助對方理解口罩的重要性,因為若對方情緒較容易激動,可能比較難有耐心保持理性,聆聽冗長複雜的說明。 

解析2:主觀感受到自由被剝奪,展現對權威的抗拒

現行的防疫措施,多數都帶有某種強制性,並由執法人員協助監督勸導或開罰,然而這些具有強制力的措施,也可能或多或少引發某些人主觀上產生自由被剝奪感,導致這些人對於採取預防性的防疫措施展現抗拒[4]。

在「心理抗拒理論(Psychological reactance theory)」中,人們會期待自己能夠擁有選擇與決策的自由,因此,當主觀意識到自己的選擇自由被剝奪,且有其他的力量逼迫自己做出某種特定選擇時,即便該項選擇是自己原先感興趣的,也可能會讓人為了想要重返自由,而對其選擇展現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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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們感覺選擇自由被剝奪時,連感興趣的選項也可能抗拒。圖/GIPHY

尤其是某些人在過去重要的成長經驗中,原本就對於「權威」議題特別敏感,容易與父母、師長、主管發生衝突者,其抗拒反應可能更為激烈。當情緒已被激化,就無法理性客觀的進行判斷,會為了爭取自己的自由,出現純粹「為反對而反對」的叛逆。

應對策略:

 

減少上對下命令式的口吻,不要使用類似「我叫你戴你就戴!」、「你如果不戴,我就……」、「請遵守規範!」等語句,而要訴諸透過戴口罩可以讓他「有機會擺脫一些麻煩」,獲取更多「自由」的空間。

 

例如:「戴口罩比較不會被找麻煩」,「萬一生病很多事情會不能做」。而且通常由他所信服的同儕來勸導,會比來自長輩的勸導更有幫助。

解析3:對於指責過於敏感

當人們被提醒沒有戴口罩時,那個情境其實往往也帶有一些「指出過失」的意味。某些人因為自尊心較為低落,所以當自己被指責時,可能會因為浮現羞愧感,進而「見笑轉生氣」,透過展現暴怒以維護自己的尊嚴。

「我才沒做錯!」(設計對白)圖/envato elements

有時候雖然他們也清楚自己有錯在先,但是就是為了爭一個面子,會不惜一切代價進行合理化,把黑的說成白的。如果是長輩,有可能尤其不能接受自己是被比自己更年輕、資淺者提出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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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對策略:

 

避免採用「你為什麼不戴口罩!」這類略帶質疑或指責的語氣,而需要改成類似「現在很危險,我們要保護自己,記得戴口罩喔!」這類訴諸溫情的語言,且使用第一人稱「我們」而非第二人稱「你」的方式,比較容易避免對方過激的回應。

利用「我們」代替「你」,能讓溝通氣氛更溫和。圖/envato elements

當你遇到過度鬆懈的人——認識逃避心理

解析4:樂觀偏誤

一個人是否願意採取預防性的健康行為,與他主觀評估自己罹患該疾病的可能性高低(Perceived susceptbility)相關[5,6]。

所謂的「樂觀偏誤(Optimistic bias)」,意指雖然每個人遭遇某些不幸事件的機率相同,但人們仍然會傾向低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機率。簡單來說就是:「雖然確診人數增加了,但我不會那麼倒楣啦!」

而人們對自己的樂觀,可能來自於「感知的可控性 (perceived controllability)」與「刻板印象顯著性 (stereotype sal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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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覺得自己已經做了某些事情,所以意外不太可能發生:「我都有維持社交距離啊!」、「我在室內都有戴口罩,室外才拿下來喘口氣啦!」、「我都有喝OO營養食品,免疫力很強的!」

「跟我無關吧~」圖/GIPHY

或是認為只有某些特定的族群對象會遭遇事件而失去了危機意識:「目前應該▲▲區風險比較大吧!」、「我不是XX職業的人,應該還好啦!」、「我們都沒有旅遊史,只是小聚一下 OK 啦!」

當個人因為上述理由而對自己的處境過於樂觀時,就有可能降低其嚴格配戴口罩與遵守防疫規定的意願。

應對策略:

 

「樂觀偏誤」的概念,必須被廣為宣導並深植人心,讓人們對自己的認知偏誤保持覺察,才有機會讓人及時「校正」自己的偏誤。

 

相關單位需要針對一些與疫情相關的常見迷思與謠言,即時進行破除與澄清,把正確的防疫觀念、疫情發展的趨勢、可能的傳播途徑、隱藏的危機風險,如實地告知民眾,提醒民眾保持警覺,並且避免報喜不報憂,以免影響民眾對於風險的錯估。

解析5:低估染疫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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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除了可能低估自己「中標」的機率,人們「對染疫嚴重性的主觀評估(Perceived severity)」也會影響其是否願意採取預防行動[5]。

記得我近期某次搭計程車,司機一派輕鬆的說,他對疫情一點都不擔心,覺得 Covid-19 就像是感冒一樣,「大家都太神經質了啦!就算中標,也不會怎麼樣啦!」

我也觀察到他口罩沒有遮住鼻子,於是乎我盡力澄清了一些司機的迷思,提醒司機把口罩拉上,並在下車後自己默默多噴了幾下酒精。

應對策略:

 

即使疫情資訊非常多樣而常見,但每個人在訊息接收上的落差仍然是存在而無法避免的。除了政策面的宣導應輔以足夠的衛教,如果我們自己具備這樣的衛教能力,也可以多承擔一些推廣的責任。

解析6:「否認」的防衛機轉

你認識那隻「把頭埋在沙子裡的鴕鳥」嗎?我們在生活當中偶爾都會扮演這隻鴕鳥,因為面對某些強大的壓力情境時,「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這就是人天生的防衛機轉──「否認」。

這段時間的疫情急遽攀升,整體社會蔓延著一股焦慮的氛圍,有些人當內在的焦慮情緒攀升時,潛意識當中就會啟動心理防衛機制,藉由淡化或否認某些客觀存在的威脅,來安定自己的焦慮[7]。

不看、不聽、不知道。圖/GIPHY

心理防衛機制有很多不同的策略,本身是中性的,具有協助人們調適環境壓力的正向功能,但也可能會導向帶來負面影響的行為。

否認機制可能讓人們透過拿下口罩,潛意識中鬆了一口氣,得到了某種「疫情未曾存在」的錯覺來自我安撫,此時如果他一再被提醒重新戴上口罩,可能就使他短暫的自我防護盔甲被戳破了,頓失安全感,而容易產生更失控的反應。

應對策略:

 

心理防衛機制,大多是人們為了幫助自己降低焦慮感、重拾安全感而生。因此,只要讓對方了解,有哪些「非常有效」的措施可以確保自己的安全,就能有效降低焦慮程度,提高他面對真實狀況的意願。

如果你本身也因疫情而焦慮,可以透過適度拿捏接受疫情訊息的頻率,每天保留一段屬於自己的放鬆時刻,做一些自己在疫情發生之前,本來就習慣或是喜歡做的事情(當然,前提是不會違反防疫措施),讓自己獲得更多的放鬆與情緒安撫,重新找回某些生活中的規律步調,建立安全感。

趁疫情期間整理家裡,不只可以轉移焦慮、也能讓自己更神清氣爽!圖/envato elements

例如:如果習慣跟朋友小聚,但是疫情期間卻被迫只能關在家裡,或許可以透過視訊重新建立與朋友的連結;如果喜歡有事情忙碌,也可以在家裡多處理一些累積的工作文件;或是來追個劇,透過沉浸在劇情裡頭,轉移一下焦慮的心情也是可以嘗試的方式。

解析7:相信「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哎呀!會得就是會得,不會得就是怎麼樣都不會得,一切都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啦!」你一定聽過幾個人彷彿預知天意般這樣告訴你,而這就是所謂「知覺到的自我效能(Perceived self efficacy)」較低的情況。

一般來說,宗教信仰在疫情期間能夠為人們帶來更多希望感,也是重要的心靈寄託,然而有些少部份的人「將染疫的風險完全歸因於天意」,認為「防疫行為無法左右結果」,因而就導致他們沒有意願去採取有效的防疫措施。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圖/GIPHY

應對策略:

 

在信仰上為疫情虔誠祈禱,與生活中的防疫行為絕對不衝突、且可以並行。

我們可引用信仰當中的故事,或是請信仰團體中的核心領導者來協助勸導,通常這類的人是會有意願配合防疫的。此外,多數宗教信仰都會強調「利他」的精神,或許可以重新框架「採取防疫行為以保護他人」,也是實踐信仰精神的一種體現。

更多內容,請參考下篇

參考文獻

  1. Howard, M. C. (2020). Understanding face mask use to prevent coronavirus and other illnesses: Development of a multidimensional face mask perceptions scale. British journal of health psychology, 25(4), 912-924.
  2. Pierce, M., Hope, H., Ford, T., Hatch, S., Hotopf, M., John, A., … & Abel, K. M. (2020). Mental health before and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a longitudinal probability sample survey of the UK population. The Lancet Psychiatry, 7(10), 883-892.
  3. Smith, L. E., Duffy, B., Moxham-Hall, V., Strang, L., Wessely, S., & Rubin, G. J. (2020). Anger and confrontation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a national cross-sectional survey in the UK. Journal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Medicine, 0141076820962068.
  4. Resnicow, K., Bacon, E., Yang, P., Hawley, S., Van Horn, M. L., & An, L. (2021). Novel Predictors of COVID-19 Protective Behaviors Among US Adults: Cross-sectional Survey. Journal of Medical Internet Research, 23(4), e23488.
  5. Bish, A., & Michie, S. (2010). Demographic and attitudinal determinants of protective behaviours during a pandemic: A review. British journal of health psychology, 15(4), 797-824.
  6. Park, T., Ju, I., Ohs, J. E., & Hinsley, A. (2021). Optimistic bias and preventive behavioral engagement in the context of COVID-19. Research in Social and Administrative Pharmacy, 17(1), 1859-1866.
  7. Walker, G., & McCabe, T. (2021). Psychological defence mechanisms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A case series. The European Journal of Psychiatry, 35(1), 41-45.
  8. Maguire, P. A., Reay, R. E., & Looi, J. C. (2019). Nothing to sneeze at–uptake of protective measures against an influenza pandemic by people with schizophrenia: willingness and perceived barriers. Australasian Psychiatry, 27(2), 171-178.
  9. Jung, H. R., Park, C., Kim, M., Jhon, M., Kim, J. W., Ryu, S., … & Kim, S. W. (2021). Factors associated with mask wearing among psychiatric inpatients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Schizophrenia research, 228, 235-236.
  10. Psychology Today: Why Are Masks Triggering Conflict and R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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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師愛公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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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愛書成癡,有分享狂熱的斜槓心理師,輔導諮商研究所畢業,目前就讀公共衛生博士班,研究興趣聚焦於如何將心理學應用於生活、職場與公共衛生政策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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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情緒像過山車?從亢奮到低落,解碼躁鬱症的真實面貌
PanSci_96
・2024/10/12 ・2253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躁鬱症(Bipolar Disorder),正式名稱為「雙向情緒疾患」或「雙極性情感障礙」,是一種讓患者的情緒不受控制地在極度亢奮和極度低落之間擺盪的精神疾病。這樣的情緒變化不僅僅是短暫的起伏,而是持續多天、甚至數週的狀態,對於患者的生活、關係和工作會造成重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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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躁鬱症?

躁鬱症患者的情緒通常經歷兩個極端階段:躁期和鬱期。

在躁期,患者可能會感到無比的精力充沛、自信心爆棚,甚至會有過度樂觀和衝動的行為。然而,躁鬱症不僅僅是「情緒高漲」的表現,在躁期過後,患者往往會經歷嚴重的情緒低谷,進入所謂的鬱期。此時,他們會感到情緒低落、無力感、甚至有自我傷害的傾向。

近幾年大眾逐漸正視精神疾病的影響,許多名人也曾經公開分享他們的躁鬱症經歷,如歌手瑪麗亞.凱莉、演員小勞勃道尼。這些公眾人物的經歷讓我們看到了這種精神疾病的廣泛影響,以及如何對他們的創作、生活和心理造成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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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鬱症的分類與盛行率

根據跨國研究,不論種族、性別或地區,躁鬱症的盛行率約為 1%,這意味著每 100 人中就有一人可能經歷過躁鬱症的發作。如果將所有的亞型計算在內,終生盛行率甚至可能高達 2.4%。躁鬱症的發病年齡通常集中在 20 至 30 歲之間,超過 70% 的患者在 25 歲前就會出現早期症狀。

躁鬱症依照症狀的不同,還可以分為不同的亞型。最常見的分類是第一型和第二型。第一型躁鬱症的特徵是患者會經歷完整的躁期,通常會影響患者的日常功能,甚至需要住院治療。而第二型躁鬱症的躁期則相對較輕,稱為「輕躁期」,但鬱期仍然會對患者的生活造成嚴重影響。

躁鬱症根據症狀可分為不同亞型,最常見的是第一型和第二型。圖/envato

什麼是「躁期」和「鬱期」?

「躁期」和「鬱期」是躁鬱症的兩個主要特徵階段。

躁期: 許多人對「躁」字的理解常常會聯想到「暴躁」或「焦躁」,實際上躁鬱症的躁期,更多的是情緒高昂、亢奮的狀態。在輕躁期(Hypomania),患者會持續數天感到極度精力充沛,無論在工作還是生活中,表現得比平時更有自信和創造力。但問題是,這種情緒亢奮狀態不一定持續太久,躁期可能會逐漸惡化為狂躁期(Mania)。這時,患者的行為可能會變得極端,容易做出無法預測的決定,例如過度消費、縱情娛樂或進行不安全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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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期: 在鬱期,患者的情緒和行為完全反轉。他們會感到無精打采、情緒低落,對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勁。這時候,患者的日常活動變得困難,注意力和記憶力也會大幅下降,甚至有自我傷害或自殺的傾向。

從外界看來,躁期似乎是一個非常「高能」的狀態,但實際上,躁鬱症的危險之處正在於它的不穩定性。躁鬱症患者在躁期中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與行為,即使感覺自己處於高峰狀態,這樣的「興奮」很可能會導致衝動行為,如不理智的財務決策或人際衝突。

如何應對躁鬱症?

躁鬱症不僅僅是情緒的擺盪,同時也會對患者的生活產生影響:

  1. 無法控制的躁期時間:躁期的長度和強度不是患者能控制的,患者可能從精力充沛的狀態,轉變為難以收拾的混亂局面。
  2. 鬱期的危險性:在躁期過後,進入鬱期的患者常常因為自責或對前期行為的後悔,而陷入更深的低谷,這增加了自我傷害的風險。
  3. 生活質量下降:反覆發作的情緒擺盪讓患者難以享受生活,甚至對快樂的感受也會變得懷疑和恐懼。
  4. 人際關係受損:情緒極端的變化會讓患者難以建立穩定的人際關係,這對於長期支持系統的建立是巨大的挑戰。
  5. 大腦損傷:每次發作對大腦的損害都是不可逆的,長期下來,注意力、記憶力、甚至思考能力都會受到影響。

治療與日常應對方法

對於躁鬱症的治療,藥物和心理治療是兩個不可或缺的部分。穩定情緒的藥物,如鋰鹽,是控制躁鬱症的重要工具。鋰鹽自 20 世紀開始就被廣泛用於躁鬱症的治療,能有效減少躁鬱症的復發風險。如果患者正處於躁期,醫生還可能會使用抗精神病藥物來幫助控制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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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藥物治療,心理治療同樣重要,特別是在症狀穩定後,透過心理治療,患者可以學習如何識別躁鬱症復發的早期徵兆,以及如何調適壓力和情緒。

心理治療可以幫助患者學習識別躁鬱症復發的早期徵兆,並有效調適壓力和情緒。圖/envato

如何支持身邊的躁鬱症患者?

身為躁鬱症患者的家人或朋友,了解如何在不同的情緒階段支持患者是關鍵。在躁期時,避免硬碰硬,而是試著將患者的注意力引導到安全的活動上;在鬱期時,提供非批評的陪伴,讓患者感受到被理解與支持。

躁鬱症是一種需要長期管理的疾病,但這並不意味著生活的希望就此消失。許多躁鬱症患者在接受治療後,依然能過著豐富充實的生活,並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中發揮才華,擁有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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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回擁有食物的主導權?從零開始「菇類採集」!——《真菌大未來》
積木文化
・2024/02/25 ・4266字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菇類採集

在新冠肺炎(COVID-19)大流行後,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裡的食品與安全在眾目睽睽下被抽離出來,變成後疫情時代最重要的兩個元素。對食物的焦慮點燃人們大腦中所有生存意志,於是大家開始恐慌性地購買,讓原本就已經脆弱、易受攻擊的現代糧食系統更岌岌可危。

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的祖先以前就經歷過這一切,留下來的經驗值得借鏡。菇類採集的興趣在艱難時期達到顛峰,這反映了人類本能上對未來產生的恐懼。1 無論是否有意,我們意識到需要找回擁有食物的主導權,循著古老能力的引導來找尋、準備我們自己的食物,如此才能應付食物短缺所產生的焦慮。

在新冠肺炎大流行後,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裡的食品與安全在眾目睽睽下被抽離出來,變成後疫情時代最重要的兩個元素。圖/pexels

我們看見越來越多人以城市採集者的身分對野生菇類有了新的品味,進而找到安全感並與大自然建立起連結。這並不是說菇類採集將成為主要的生存方式,而是找回重新獲得自給自足能力的安全感。此外,菇類採集的快感就足以讓任何人不斷回歸嘗試。

在這個數位時代,菇類採集是讓我們能與自然重新連結的獨特活動。我們早已遺忘,身體和本能,就是遺傳自世世代代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菇類採集者。走出現代牢籠、進入大自然從而獲得的心理和心靈滋養不容小不容小覷。森林和其他自然空間提醒著我們,這裡還存在另一個宇宙,且和那些由金錢、商業、政治與媒體統治的宇宙同樣重要(或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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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數位時代,菇類採集是讓我們能與自然重新連結的獨特活動。圖/unsplash

只有願意撥開遮蓋的落葉並專注尋找,才能體認到菇類的多樣性和廣泛分布。一趟森林之旅能讓人與廣大的生態系統重新建立連結,另一方面也提醒我們,自己永遠屬於生命之網的一部分,從未被排除在外。

腐爛的樹幹不再讓人看了難受,而是一個充滿機遇的地方:多孔菌(Bracket Fungi)──這個外觀看起來像貨架的木材分解者,就在腐爛的樹幹上茁壯成長,規模雖小卻很常見。此外,枯葉中、倒下的樹上、草地裡或牛糞上,也都是菇類生長的地方。

菇類採集是一種社會的「反學習」(遺忘先前所學)。你不是被動地吸收資訊,而是主動且專注地在森林的每個角落尋找真菌。不過度採集、只拿自身所需,把剩下的留給別人。你不再感覺遲鈍,而是磨練出注意的技巧,只注意菇類、泥土的香氣,以及醒目的形狀、質地和顏色。

只有願意撥開遮蓋的落葉並專注尋找,才能體認到菇類的多樣性和廣泛分布。圖/unsplash

菇類採集喚醒身體的感官感受,讓心靈與身體重新建立連結。這是一種可以從中瞭解自然世界的感人冥想,每次的發現都振奮人心,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帶一些免費、美味又營養的食物回家。祝您採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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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畫

菇類採集就像在生活中摸索一樣,很難照既定計畫執行,而且以前的經歷完全派不上用場。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棄「非採集到什麼不可」的念頭,持開放心態走出戶外執行這項工作。菇類採集不僅是享受找到菇的滿足感,更重要的是體驗走過鬆脆的樹葉、聞著森林潮濕的有機氣味,並與手持手杖和柳條筐的友善採菇人相遇的過程。

菇類採集很難照既定計畫執行,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棄「非採集到什麼不可」的念頭。採集過程幾乎就像玩捉迷藏,只不過你根本不確定自己在找什麼,甚至根本不知道要找的東西是否存在。圖/unsplash

你很快就會明白為什麼真菌會有「神秘的生物界」的稱號。真菌無所不在但又難以捉摸,採集過程幾乎就像玩捉迷藏,只不過你根本不確定自己在找什麼,甚至根本不知道要找的東西是否存在。但還是要有信心,只要循著樹木走、翻動一下原木、看看有落葉的地方,這個過程就會為你指路。一點點的計畫,將大大增加你獲得健康收益的機會。所以,讓我們開始吧。

去哪裡找?

林地和草原,是你將開始探索的兩個主要所在。林地底層提供真菌所需的有機物質,也為樹木提供菌根關係。橡樹、松樹、山毛櫸和白樺樹都是長期的菌根夥伴,所以循著樹種,就離找到目標菇類更近了。

林地底層提供真菌所需的有機物質,也為樹木提供菌根關係。圖/pexels

草原上也會有大量菇類,但由於這裡的樹木多樣性和環境條件不足,所以菇類種類會比林地少許多。如果這些地點選項對你來說都太遠了,那麼可以試著在自家花園或在地公園綠地當中尋找看看。這些也都是尋菇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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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新南威爾斯州奧伯倫

澳洲可以說是真菌天堂。與其他大陸隔絕的歷史、不斷變化的氣候以及營養豐富的森林,讓澳洲真菌擁有廣大的多樣性。澳洲新南威爾斯州(New South Wales)的奧伯倫(Oberon)就有一座超過四萬公頃的松樹林,是採集菇類的最佳地點之一。

在那裡,有廣受歡迎的可食用菌松乳菇(又稱紅松菌),據說這種真菌的菌絲體附著在一棵歐洲進口樹的根部,而意外被引進澳洲。 1821 年,英國真菌學家塞繆爾・弗里德里克・格雷(Samuel Frederick Gray)將這種胡蘿蔔色的菇命名為美味乳菇(Lactarius deliciosus),這的確名符其實,因為「Deliciosus」在拉丁語中意為「美味」。如果想要在奧伯倫找到這些菇類,秋天時就要開始計劃,在隔年二月下旬至五月的產季到訪。

位於澳洲新南威爾斯州的奧伯倫就有一座超過四萬公頃的松樹林,是採集菇類的絕佳地點。圖/unsplash

英國漢普郡新森林國家公園

在英國,漢普郡的新森林國家公園(Hampshire’s New Forest)距離倫敦有九十分鐘的火車車程。它由林地和草原組成,當中有種類繁多的植物群、動物群和真菌可供遊客觀賞,甚至還有野生馬匹在園區裡四處遊蕩。

這片森林擁有兩千五百多種真菌,其中包括會散發惡臭的臭角菌(Phallus impudicus),它的外觀和結構就如圖鑑中描述般,與男性生殖器相似且不常見。還有喜好生長於橡樹上,外觀像架子一樣層層堆疊的硫色絢孔菌(Laetiporus sulphureus ,又稱林中雞)。該國家公園不允許遊客採收這裡的菇,所以請把時間花在搜尋、鑑別與欣賞真菌上。如果幸運的話,該地區可能會有採集團體可以加入,但能做的也僅限於採集圖像鑑別菇類,而非採集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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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國,漢普郡的新森林國家公園由林地和草原組成,當中有種類繁多的植物群、動物群和真菌可供遊客觀賞。該國家公園不允許遊客採收這裡的菇,所以請把時間花在搜尋、鑑別與欣賞真菌上。圖/unsplash

美國紐約市中央公園

甚至紐約市的中央公園也有採集菇類的可能性。雖然在 1850 年代公園建造之時並未刻意引進菇類物種,但這個占地八百四十英畝的公園現已登錄了四百多種菇類,足以證明真菌孢子的影響之深遠。

加里・林科夫(Gary Lincoff)是一位自學成才、被稱作「菇類吹笛人」2 的真菌學家,他住在中央公園附近,並以紐約真菌學會的名義會定期舉辦菇類採集活動。林科夫是該學會的早期成員之一,該學會於 1962 年由前衛作曲家約翰・凱吉(John Cage)重新恢復運作。凱吉也是一位自學成才的業餘真菌學家,並靠自己的能力成為專家。

甚至紐約市的中央公園也有採集菇類的可能性。雖然在 1850 年代公園建造之時並未刻意引進菇類物種,但這個占地八百四十英畝的公園現已登錄了四百多種菇類。圖/wikipedia

進行菇類採集時,找瞭解特定物種及其棲息地的在地專家結伴同行,總是有幫助的。如果你需要一個採集嚮導,求助於所在地的真菌學會會是一個正確方向。

何時去找?

在適當的環境條件下(例如溫度、光照、濕度和二氧化碳濃度),菌絲體全年皆可生長。某些物種對環境條件較敏感,但平均理想溫度介於 15~24 ℃ 之間,通常是正要進入冬季或冬季剛過期間,因此秋季和春季會是為採集菇類作計畫的好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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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和春季是為採集菇類作計畫的好季節,但因為菇類受溫度變化模式和降雨量的影響很大,所以每年採菇的旺季時間會略有不同。圖/unsplash

當菌絲體從周圍吸收水分時,會產生一股破裂性的力量,讓細胞充滿水分並開始出菇。這就是菇類通常會出現在雨後和一年中最潮濕月份的原因。牢記這些條件,就可以引導你找到寶藏。但也要記得,因為菇類受溫度變化模式和降雨量的影響很大,所以每年採菇的旺季時間會略有不同。

註解

  1. Sonya Sachdeva, Marla R Emery and Patrick T Hurley, ‘Depiction of wild food foraging practices in the media: Impact of the great recession’, Society & Natural Resources, vol. 31, issue 8, 2018, <doi.org/10.1080/08941920.2 018.1450914>. ↩︎
  2. 譯注:民間傳說人物。吹笛人消除了哈梅林鎮的所有老鼠,但鎮上官員拒絕給予承諾的報酬,於是他就吹奏著美麗的音樂,把所有孩子帶出哈梅林鎮。 ↩︎

——本文摘自《真菌大未來:不斷改變世界樣貌的全能生物,從食品、醫藥、建築、環保到迷幻》,2023 年 12 月,積木文化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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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公民科學事件簿:#長新冠(#Long Covid)
A.H._96
・2023/10/20 ・5564字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通過患者主導的研究和患者主導的行動主義,
患者似乎正在編寫第一本關於長新冠的教科書

(Amali Lokugamage, 2020 而後被世衛總幹事引用1

時空回到 2020 年 5 月下旬,台灣的新冠疫情頭條新聞是國內新冠肺炎疫情趨緩,連續超過一個月沒有本土確診病例,然而全球確診數卻已衝破 500 萬大關 2。那是台灣全民和網路社群每日為 +0 歡欣鼓舞的日子,清零台灣很難想像其他國家在疫情狂飆下的生活樣貌。

全球大部分國家在封城與疫情無法控制的脈絡下,原本防疫科學辭典裡沒有的名詞,在 2020 年春季歐美英語使用者的網路社群中漸漸流傳開來。由於網路社群媒體允許患者在封鎖與身體狀態不佳的限制下,在網路社群中相互尋找和資訊交流,產生共鳴與共識進而發展出一個共通術語,也就是我們現在熟知的「長新冠(Long COVID)」或國內較不熟悉的另一個相似詞「長途運輸者(Long-hauler)/長途運輸的新冠 (long-haul COVID) 3」。

我們現在知道的「長新冠」已不是網路世界中的虛擬事件,而是科學家和國際組織認定的「科學物件 (scientific object)」。世界衛生組織正式定義:新冠後症狀(Post COVID-19 condition ),簡稱長新冠(Long COVID) 是指在初次感染新冠病毒三個月後繼續或出現新症狀,症狀持續至少兩個月,無法用其他診斷來解釋的病症 4。長新冠患者的發病率也從早期研究的 10%,20% 至近期《自然》期刊《科學報告》5 所敘述的 30-60% 。此篇論文主要提出感染新冠兩年後仍對免疫系統造成不良影響,再次令人不僅感嘆新冠的長尾還真是長,不過我們關注的焦點是論文中的這段敘述:

“有趣的是「長新冠」一詞是由倫敦大學考古學家艾爾莎・佩雷戈(Elsa Perego)在推特上推廣來自患者創造的術語而興起的。”

圖一:網路社群廣用的主題標籤來描述或分享長新冠資訊。圖/作者提供

這個來自 2020 年春天「患者創造的術語」, 2021 年 10 月 6 日世衛公布長新冠的正式定義,雖然使用的是「新冠後症狀(post COVID-19 condition)」,但長新冠仍是最通用的術語。在今年(2023)的 7 月 31 日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Health and Human Service, HHS)宣布正式成立「長新冠研究與實務辦公室 (the Office of Long COVID Research and Practice)」,同時也啟動了長新冠的臨床試驗 6。這場網路社群的公眾參與科學論述理念,由下而上的草根運動,進而引起廣泛群眾社會良知並驅動科學家研究,最後促成相關政策組織的成立過程,即是社會學家所稱的「公民科學(citizen science)」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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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不禁好奇,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

現在若按照世衛的「長新冠」定義,感染三個月後持續二個月症狀合計至少五個月的病程,那麼文獻上 2020 年 5 月這個時間點,反應了歐美國家初期大規模感染後,累積一定數量患者在確診後「理論上康復」但卻持續有各種症狀困擾的情形。當時各國的衛生當局和醫療機構尚未認識到新冠感染造成長期後遺症的可能性,而世衛最初資訊亦表示新冠輕症感染者的病程平均持續兩周。

佩雷戈在 2020 年 5 月 20 日(英國時間)是目前文獻上記載最早的長新冠推文,後續網路社群媒體陸續出現如圖一所標示與長新冠有關的主題標籤。佩雷戈與其他科學家 2020 年 9 月發表了一封公開信,標題是「為什麼我們需要患者所提出的『長新冠』術語」,說明長新冠一詞強調了當時輕症卻持續超過二周以上的多種後遺症,這個術語有助於認識新冠發病機制本身具有特異性,而術語本身的簡單性和力量則有助於在全球範圍內爭取公平認可,並確保公眾在接觸新冠風險時,瞭解感染的潛在長期影響 8

圖二:2020 年自 5 月起長新冠公民科學形成的過程。圖/作者提供
註:長新冠公民科學的發展並非完全線性的發展,其中多種面相是重疊的。
(點圖放大)

圖二摘要描述 2020 年自 5 月起長新冠公民科學形成的過程,主要依據佩雷戈與英國格拉斯哥大學人文地理學教授菲麗西蒂・卡拉德(Felicity Callard)、英國劍橋、牛津等大學研究學者梅洛迪・特納(Melody Turner)等人記錄這場 2020 年公民科學發展過程的三篇論文 9, 10, 11

以 2020 年自 5 月的第一條推文,推特社群與其他網路媒體(如臉書、 Slack 和 WhatsApp 社群)快速構建,並在此過程中引入了長新冠作為一種社會條件,導致在短短的三個月內被世衛確認長新冠為一種醫療狀況:世衛國際疾病分類(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 11th Revision, ICD-11)正式定義長新冠為新冠後症狀,圖二最後以《自然》期刊編輯於該年 10 月發表的公開呼籲做結:「長新冠:讓患者協助定義長新冠症狀」副標題:長新冠症狀的術語以及康復的定義必須納入患者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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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條相當不起眼的推文(引入了一個新的主題標籤,最初只被『點讚』一次),在短短三個月內轉變為世衛使用的詞」佩雷戈回憶說明, #longcovid 的使用呈指數級增長。一週內從社群媒體轉向印刷媒體,短短一個月醫學期刊從討論、呼籲、科學家開始下定義、到「長新冠」的引號在主流媒體與科學期刊內容消失,直接使用長新冠一詞,三個月後 2020 年 8 月 21 日在世衛新冠技術負責人瑪麗亞・范克爾霍夫 (Maria Van Kerkhove)聯繫英國的長新冠 SOS 組織(LongCovidSOS)了解宣導者要求後,世衛組織總幹事在線上會議與長新冠宣導者討論這一個疾病。

患者症狀故事:新冠不只影響肺部

佩雷戈與卡拉德指出,長新冠患者在網路社群的公民運動中通過與其他經歷長期後遺症患者集體分享而出現,提供了後來科學的新知,其貢獻包括:口頭、書面、視覺敘述、證詞和論點以及宣傳和政策干預,對傳統科學提出了挑戰,例如在大流行初期的新冠公眾資訊傳遞過程中僅限對肺部影響的討論,長新冠網路社群則協助擴大範圍。

2020 年 4 月一篇廣為流傳的推文,而後經由報紙專欄強調這位患者的後遺症「純粹是胃部症狀」而不是肺部系統,其他患者的多重器官後遺症則陸續在各種平台上,各自分享自身的醫學檢查,要求醫療單位進行更深入調查並向傳統研究團體致電等。現在這些「症狀故事」已在許多科學期刊的出版物中得到驗證,換言之,這些患者不僅提供了早期複雜的症狀,更有助於修正新冠損害的範圍,強調了需要關注所有潛在的面相,並提供有關疾病的機制和治療方法的假設。

新冠不只影響肺部,有位患者的後遺症純粹是胃部症狀。
圖/pexels

特納等人 2023 年發表的研究,在論文中提到是特納本人經歷長新冠症狀後與其他研究人員著手展開的。她反思自己的經歷如何影響她的研究,並質疑患者如何以及為何能在各種醫療機構前識別出長新冠,進而質疑傳統實證醫學的過程。他們蒐集整理 3 萬多筆帶有 #longcovid 和 #longhauler 標籤推文,進一步語意分析 974 條推文內容中的關鍵字後歸納指出:推特使用者最初將長新冠描述為一種無情、多器官、致殘的疾病,卻也因當時公眾和醫療機構缺乏認知,這些推特使用者面臨著恥辱和歧視的不公平待遇。但這些長新冠的早期推特使用者,後來被研究記錄為長新冠最初經歷的科學實證者,藉由此次的集體社會運動 (collective social movement)對長新冠患者的醫療保健需求建立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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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另一個推特標籤 #researchrehabrecognition (#研究康復認知)也引起了世衛總幹事譚德賽的注意,最後承認長新冠問題並力促解決,特納等人解釋,長新冠患者賦予疾病經歷的含義在很大程度上被理解為有價值的知識形式,可以更全面地認識和治療病情及其影響,這些公民知識通過塑造臨床醫生與患者討論診斷的方式來直接影響臨床實踐,提高了就治療方案和任何建議的生活方式改變達成共識的能力。

長新冠公民運動:衛生服務部門的具體回應

佩雷戈與卡拉德提到的另一個網路社群運動也使得英國政府不得不採取具體行動。 2020 年 7 月,患有長新冠的英國南安普敦大學公共衛生教授尼斯林・阿爾萬(Nisreen Alwan)發起了社群媒體活動「#計算長新冠(#CountLongCovid)」,強調迫切需要正確的康復病例定義、收集數據的標準化方法以及大量基於人群的樣本資料,呼籲政府全面收集監測長新冠。

9 月,網友結合「六個月前」脈絡在推特上集合紛紛留下個人長新冠前後的對比故事。現在我們可藉由應用程式 Thread Reader App 將此推文串合併,一窺當時網路社群如何串連長新冠的個人經歷 12。 2020 年底英國國家統計局公布,「長新冠」監測數據,證實了真實患病率可能比以前認為的要高得多、患者症狀持續三個月或更長時間 13

另外針對兒童和青少年的長新冠症狀, 2020 年的 #兒童長新冠(#LongCovidKids)運動亦促成了英國國會跨黨派國會新冠小組(All-Party Parliamentary Group on Coronavirus in the UK)在 2021 年 1 月舉行的兒童長新冠公聽會,今(2023)年 2 月 16 日世衛也公布了兒童和青少年版長新冠的正式定義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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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衛生組織也公布了兒童和青少年版長新冠的正式定義。
圖/unsplash

特納等人綜合歸納 #longcovid 推文標籤的六個主題:

  1. 個人長期恢復
  2. 看不見的疾病,例如考慮最初對長新冠缺乏認識可能是一種孤立和無形的體驗
  3. 意外族群,如參與者對觀察結果表示驚訝和擔憂,許多長新冠患者很年輕而且以前「身體健康」
  4. 通過量化進行驗證,如對疫情統計資料和醫療系統有限投入的憂慮,強調最初兩週的定義的不足,要求通過監測計算患者發病率來了解病情
  5. 支持和研究的需要,如推特使用者擔心由於知識的缺乏,醫療機構可能無法充分提供醫療保健服務或投資長新冠的研究,因此使用 #researchrehabrecognition,最後獲得世衛的重視
  6. 衛生服務部門的認可

如推文中參與者評論醫療機構如何逐漸意識到長新冠與受到官方醫療保健的認同,如當時的美國首席醫療顧問安東尼・福奇以及世衛譚德塞,從而創造了衛生服務部門的具體行動以及為社會和科學新的認識契機。

網路社群媒體的開放性

網路社群在 2020 年經歷了所謂的醫療煤氣燈(medical gaslighting)效應,當他們處於科學對長新冠不確定性的大環境時,經常覺得被敷衍或誤診,就像是 1944 年經典電影《煤氣燈下》(Gaslight)明明房間裡煤氣燈忽明忽暗,但影片中的老公卻堅持一切正常,這些求助無門的人們,經歷許多令人沮喪的醫療保健挫折,藉由網路群眾的長新冠公民運動,將確診後揮之不去的各種後遺症和醫療狀況與具有相同經歷的人們聯繫起來,以尋求資訊、支持和認可,最終獲得了疾病的驗證和社會的支援 15

當他們處於科學對長新冠不確定性的大環境時,經常覺得被敷衍或誤診。
圖/pexels

特納等人分析推特如何促進集體社會運動的形成社會共識,通過社群媒體的公開和開放的系統,推特的社交網絡使得以前互不相干的使用者能夠分享這些情緒、資訊與交換知識,從普通公民、醫生、科學家到世衛總幹事等知名人士。推特與其他社交網站(如臉書和 Slack )使用方法不同,後者的長新冠社群多是封閉群組,限制公開分享;推特則在長新冠的推文中具有「去中心化」的特性:如沒有單一的意見領袖、使用者間訊息自由流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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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推特使用者廣泛分享了 #research 、 #rehabilitation 和 #recognition 等單獨術語。 最終,使用者將這三個術語合併成 #researchrehabrecognition ,此標籤的演變展示了集體決策的過程,旨在挑戰長新冠患者由最初缺乏醫療認可和醫療保健規定而面臨的公民知識需求和認可狀態。

長新冠患者的知識因民眾直接地發起參與研究自己或社區、社群的環境和健康危害,提高學界醫界對新冠的新認識,知識從患者通過媒體傳播到正規的臨床和衛生政策管道,就像特納等人的分析,長新冠從一種看不見的疾病轉變為一種公認的疾病。

這些網路社群推文積極的行動,達成的集體共識足以令人信服地向包括世衛在內的醫療機構證明,儘管缺乏傳統的實證醫學,但長新冠是一種真實的疾病。一群網路公民在 2020 年集體編寫了第一本關於長新冠的教科書,此刻我們見證了網路社群的群眾力量,不僅促成了現實世界的真實變化,確保對醫療保健供應的認可,也揭開了科學研究的新序幕。

參考資料

  1. Lokugamage A, Rayner C, Simpson F, Carayon L. We have heard your message about long covid and we will act, says WHO. The BMJ. Published September 3, 2020. ↩︎
  2. Yahoo News:國際新冠肺炎疫情還在燒 全球確診數破 500 萬大關 ↩︎
  3. 目前已知「長途運輸者」在佩雷戈論文中引用來自 2020 年 6 月的推文:「長途運輸新冠戰士」的患者召集人艾咪・沃森(Amy Watson) ,她從她接受測試時戴的卡車司機帽子中衍生出來:https://twitter.com/katemeredithp/status/1277316840453267456 ↩︎
  4. WHO:https://www.who.int/europe/news-room/fact-sheets/item/post-covid-19-condition ↩︎
  5. López-Hernández, Y., Monárrez-Espino, J., López, D.A.G. et al. The plasma metabolome of long COVID patients two years after infection. Sci Rep 13, 12420 (2023) ↩︎
  6. HHS News: https://www.hhs.gov/about/news/2023/07/31/hhs-announces-formation-office-long-covid-research-practice-launch-long-covid-clinical-trials-through-recover-initiative.html ↩︎
  7. 泛科學、左岸文化 (2018/05/17),什麼是公民科學?誰是公民科學家? ↩︎
  8. Perego, Elisa, et al. “Why the patient-made term ‘long covid’ is needed.” Wellcome Open Research 5.224 (2020): 224. ↩︎
  9. Callard, Felicity, and Elisa Perego. “How and why patients made Long Covid.”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 268 (2021): 113426 ↩︎
  10. Perego, Elisa, and Felicity Callard. “Patient-made Long Covid changed COVID-19 (and the production of science, too).” (Feb. 2021) ↩︎
  11. Turner, Melody, et al. “The# longcovid revolution: A reflexive thematic analysis.”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 (2023): 116130. ↩︎
  12. Thread Reader App#計算長新冠(#CountLongCovid)與“六個月前”結合的網頁: https://threadreaderapp.com/convos/1308678318821199872 ↩︎
  13. 英國獨立報 The Independent (16 December 2020) ,https://www.independent.co.uk/news/health/coronavirus-long-covid-ons-data-b1774821.html ↩︎
  14. WHO:A clinical case definition for post COVID-19 condition in children and adolescents by expert consensus, 16 February 2023 ↩︎
  15. Russell, David, et al. “Support amid uncertainty: Long COVID illness experiences and the role of online communities.” SSM-Qualitative Research in Health 2 (2022): 1001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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