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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亂 P 的!古生物復原圖可是有憑有據

果殼網_96
・2017/07/20 ・6741字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SR值 507 ・六年級

日本有一位漫畫家村田雄介(對,就是畫《一拳超人》的那個村田雄介),去年某一天,他不知哪個腦洞豁然大開,突然畫了一系列「未來人類根據骨骼想象動物們的長相」圖,然後和動物們真正的樣子放在一起。謎一樣的畫風令人瞠目結舌……

從上到下,分別是抹香鯨的骨架、「未來人類的想象復原圖」、和真實的抹香鯨。
而這個,則是河馬的頭骨、河馬的「復原圖」,和現實中的河馬。

等一下!如果對著骨架做出來的復原圖,和現實情況可以差那麼多,那豈不是說……我們對著恐龍骨骼做出來的復原圖,其實也有可能……

由上至下:滄龍骨骼,村田雄介想象出的滄龍,科學家復原出的滄龍。到底哪個對呀??

或者,一直被我們嘲笑的「小短手」霸王龍,會不會其實……

霸王龍表示:………………

古生物復原圖到底是不是胡亂畫的?會不會我們復原的形象完全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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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會。

因為村田雄介畫中表現出來的「復原」其實並不符合復原師們平時的工作邏輯,或許它更像是一種可愛的空想。

我就是一個古生物繪師。儘管人們常常幻想古生物復原繪師的工作是很浪漫、很自由的,可以發揮全部創造力和想像力從紙張上復活一類滅絕的生物……但事實上,這一工作並沒有人們想像的那麼奇幻。古生物復原圖的繪畫,本質上是對於古生物學研究的一個綜合展示。我們要把那些複雜、枯燥、大眾無法直接領會的學術研究對象和研究成果,盡量直觀、完整地呈現出來。所以,雖然「古生物復原圖」的繪製過程、手法和結果是藝術的,但這種藝術必須要給學術和科學性讓位。

作為一個目前專職的古生物繪師,我不久前曾受徐星老師之邀為楊氏鐘健龍(Zhongjianosaurus yangi)做復原。接下來,我就以這次復原的過程為例,向大家介紹一幅復原作品是如何完成的。

第一步:先把骨架找回來

這是楊氏鐘健龍的化石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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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鐘健龍的化石石板。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對,這就是一開始我僅有的東西。由於保存不全,所以我首先要通過觀察,逐一確定並描繪出化石石板上保存的全部骨骼,同時對其中的一些骨骼進行形態修正,然後通過計算比例、參考親緣關係接近的馳龍類等方法逐一補完骨骼。

經過這些工作,我重塑出了楊氏鐘健龍的站立骨架形態,它是這樣的:

楊氏鐘健龍的站立骨架復原。 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在這一步中,如果被復原生物的化石保存比較完好,是可以直接測量比例,建立該生物的站立姿態的骨架草圖的。但是如果像這次一樣,遇到了化石保存並不完整,或者缺乏足夠的顱後骨骼化石材料,比如只有殘破的部分頭骨、下頜或者零碎的肢體骨骼的情況,就需要擴大參考範圍,利用所有可能的資源——無論是同屬內的其它物種,還是親緣關係較近的物種或者形態最為接近的生物——以求最大限度還原生物的骨架形態。

記得居維葉曾經說過一句話,大意是「利用一顆牙齒,就可以恢復一個動物的全貌,乃至更多訊息」,這話雖然有一些誇張,但大體上是差不多的。一個關於他的軼事中說,一次居維葉的幾個學生準備對他這個老師搞搞惡作劇,其中一個學生穿上魔鬼的衣服、帶著有角的面具,穿上像蹄子一樣的鞋子,深夜闖進居維葉的卧室,恐怖的叫著「居維葉!居維葉!我來吃你了!」,被驚醒的居維葉看了一眼,安然地說:「有蹄子有角的動物都是吃素的,你是不可能吃我的!」然後倒頭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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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居維葉,被譽為「古生物學之父」。圖/By Mattheus Ignatius van Bree, Public Domain, wikimedia commons

為什麼只看到動物的一部分就能對動物整體做出判斷呢?

這其實應用了古生物研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定律——器官相關律,即生物體是一個整體的結構,各個組成部分的結構和相關機能是緊密的相互聯繫在一起的,一部分發生變化,其它部分也會相應地發生變化。根據這一點即可以在化石保存不佳的情況下,對研究對象進行整體評論、復原並推測其生態習性。

同樣的,針對不同的動物的不同部位,我們所能得到的訊息也是不同的。典型一例是哺乳動物的牙齒——通過一顆爪獸的牙齒,我們可以得到它的食性、體型體態、棲息環境等諸多訊息,然而如果你得到的是它的骨骼,或是爬行類動物的牙齒,那麼你就無法得到這麼多的訊息的。

鼬科動物的牙可以使我們瞭解很多東西。圖/By MAKY_OREL @ pixabay, CC0 Public Domain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沒能得到楊氏鐘健龍的全部骨骼的情況下,我還是順利地復原出了它的站立骨架形態。

第二步:填入血肉,重現豐盈生命

由於在楊氏鐘健龍的復原當中肌肉的情況更多的會被羽毛所掩蓋,所以我在這一步是參照了現代鳥類,大致在草稿紙上確定肌肉復原輪廓,由此就製作出了相關的前期工作的結構參考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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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鐘健龍的肌肉復原圖。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雖然這次復原的肌肉的部分比較簡單,但顯而易見的是,肌肉的復原就是引發開頭分歧的主要原因。所以我將在這裡為大家拓展更多的內容:

事實上,肌肉復原的專業性非常強,因為它的方法主要是依賴於現代動物解剖學知識的,也就是說,根據肌肉和韌帶在骨骼上留有的附著痕跡,和不同動物身上不同肌肉的功能與發達程度來進行判斷。

馬頭骨上三處明顯的肌肉附著痕跡。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比如觀察現代的馬是我們可以發現:越是強大有力的肌肉、韌帶附著痕跡越明顯,但一些細小的比如面部肌肉或者手腳的小肌肉組則隱秘得多。

除此之外,當然也有一些相對巧妙易懂的方法,比如說通過運動的需求來反推肌肉的樣子:為了支撐鯨魚頭部的上下活動,它必須要有一組強大的肌肉,來從頭骨枕部連接到它的到脊椎上。而這塊肌肉大概就長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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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豚的後頸肉。圖/《鯨和海豚》中國工信出版

這就是為什麼鯨絕對不可能長成蝌蚪形!這組巨大的肌肉是負責牽引頭部的,畢竟頭骨那麼沉重,如果沒有,那麼動物就根本抬不起頭了……

缺這麼一大塊肌肉,這位抹香鯨同學會頸椎勞損的……

再比如,依賴骨骼和肌肉的相互作用來進行判斷。

當人們發現利齒豬亞科的門齒的時候,他們發現了非常有趣的一點:這種生物幼年時剛剛萌發的門齒上有著細密的褶皺,而當他們長大後,門齒齒尖就會被磨損,唇面琺琅質則變得光滑。毫無疑問,這是成長過程中唇齒的摩擦帶來的結果。

利齒豬亞科幼年與成年後的門齒。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當我們帶著這樣的結論去看河馬的時候,有些東西就變得顯而易見了:門齒和嘴唇緊密摩擦的部分已經光滑,但是犬齒的唇面紋理還在。如果說門齒外側的光滑還能說是上下門齒摩擦的結果,那麼內測的光滑幾乎就可以判定是來自舌頭和嘴唇共同的摩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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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馬的牙齒及骨骼。圖/boneclones.com

所以,我們就可以做出判斷:河馬的牙並沒有被暴露在外,而是被厚厚的嘴唇包了起來。

河馬的牙並沒有被暴露在外,而是被厚厚的嘴唇包了起來。

當然啦,雖然化石中往往隱藏著非常多的訊息,但是那些對肌肉解剖結構要求較高的復原,通常還是要在學者的嚴格指導之下才能完成——因為它們的專業需求實在是太強了。

第三步:用想像力,填上綺麗色彩

在添加上大致的肌肉確定了整體輪廓後,就到了或許是古生物復原當中最為複雜、繁瑣的一步了——為動物復原出一個合理的、令人信服的體色和紋理。

在楊氏鐘健龍復原過程中,徐星老師在這個時期針對四肢羽毛長度做了非常仔細的叮囑,此外還有國家地理張瑜先生、南川伍德鳳梨先生就羽毛結構、形態等方面問題也給了我一些幫助,綜合了他們的意見、並參考其它小盜龍類標本、以及一隻被飼養的眼鏡球胸鴿的運動形態和足部覆羽結構,我最終繪出瞭如下的羽毛覆蓋結構參考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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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鐘健龍的羽毛復原圖。 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由於徐星老師已經在前期研究中為這種小恐龍定下了基礎顏色和紋理大體模式,所以接下來就是複雜的繪畫和電腦製作過程,最終得到的就是下面這個小家夥了。

楊氏鐘健龍最終復原圖。 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實際上,影響這一步的因素非常多,除了少數我們可以還原真實的體色和紋理的情況外,大多時候都只能是復原繪師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和相關知識儲備來完成這一步。

而且,在完成這一階段的工作室時不僅要考慮動物和環境本身關係和相關影響,還需要考慮個體發育、系統發育等其它因素,為復原的動物努力營造一種「熟悉的陌生感」或者「真實的陌生感」。

那麼我首先簡略的介紹一下它的做法和依據吧。

關於羽毛和體色,我們還能參考什麼?

(一)真實的證據

最直接、也最可靠的復原方法,就是直接依賴現有的實證,主要對象是重新現世的哺乳動物和部分鳥類。

證據之一是實體保存的屍體,包括波蘭瀝青湖裡保存的披毛犀、俄羅斯和阿拉斯加凍土層中保存的動物屍體等,這其中以真猛獁的凍屍最為豐富和著名,保存個體從出生後不久的幼年個體到成年個體都有。這些實體保存下來的化石不僅提供瞭解剖學的完美材料,也為復原其體態和皮毛顏色等等提供了非常直接的證據。

西伯利亞凍土層發現幼年猛獁屍體。圖/FRANCIS LATREILLE

證據之二則以歐洲地區早期的洞穴岩石壁畫為主,也包括部分人工雕刻製作的工藝品,這一時期的南非和澳洲其它岩石壁畫或者岩石雕刻也提供了非常多的線索。歐洲的岩石壁畫內容非常豐富,對於物種的針對性描繪非常精緻,表現出了大量物種的特有特徵。由於其中的部分動物一直延續到了近代才滅絕,使我們得以驗證了這些特徵的準確性。

大角鹿的岩石壁畫。左圖可能為雌性或者鹿角脫落的雄性,右圖為雄性。圖/blogspot.com

(二)動物與環境因素關係

一般來說這一步需要聯繫前面得到的骨骼形態等內容,以尋找類似的結構和生存環境的動物作為參考。這一依據主要是直接參考現代動物,比如:

犀、象、河馬等笨重有蹄類群的動物體色普遍性的單調,以灰、棕色為主要色調,那麼我們可以推測形態上非常類似的其它大型笨重有蹄類,如重腳獸、閃獸、焦獸、冠齒獸等也會擁有類似的體色模式;如果是一些茂密森林活動的小型的有蹄類,那麼我就要考慮適當鮮艷的體色和斑點、斑塊;高緯度和高海拔地區的哺乳動物,我們就要準備復原的體色單調和暗淡一些,等等……

但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這一點上也不算有統一的固定標準。

以環境因素為參考的古生物表皮顏色復原。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三)個體發育過程(主要依賴於現生部分爬行動物和哺乳動物)

現代動物當中,很多爬行動物、哺乳動物在幼年和成年個體階段都存在不同的體色和紋理模式。一般來說幼年動物的體色要更鮮艷、紋理更復雜,動物成年後體色趨於暗淡、紋理會模糊或者趨向整體黑化(也有部分動物成年後仍然會保持比較鮮艷的體色和紋理,印度星龜、輻射陸龜等)。

幼年科摩多巨蜥和成年科摩多巨蜥。圖/picturenew.com

很容易發現的是,這些帶斑點、條紋的幼年動物往往比成年動物更喜歡茂密復雜的林地環境,擁有更復雜紋理的幼年動物實際擁有更好的保護色,可以幫助這些幼年動物更好的融入林地、森林環境當中保護自己。以此為根據,那麼我們在復原推論一些幼年生活在森林環境,而成年後可能生活在更開闊環境的動物時,這種紋理樣式就成為了完全合理的一個理論依據。

根據可能生存環境及個體發育體色、紋理變化復原的蘇氏巧龍。 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四)系統發育關係

這一部分的依據實際就比較薄弱、或者說幾乎無從下手了,更主要的是發揮復原繪師的個人觀點和想象力。如果說之前幾點都是「為復原圖的體色、紋理提供依據」,那麼系統發育學在這裡只能算是「提供更多可能」。實際上,這一變化過程的速度差異非常大,或快或慢我們都無法通過化石研究來驗證。

筆者傾向認可的真馬系統發生樹。 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這一時候,復原繪師通常還會利用作品表達自己所傾向、支持的學術觀點。我在這裡展示的一張部分馬的演化圖就表達了在馬類分類和演化關係上的觀點——我贊成埃森曼將真馬屬劃分為四個屬的研究結論,而沒有採納這些是真馬亞屬的傳統觀點。

最後,我們來談談羽毛

羽毛有什麼用?它的實用性功能主要是飛行、滑翔、禦寒和性展示。所以,在判斷一種不會飛動物有沒有羽毛的時候,環境溫度是一個重要因素——對於霸王龍來說,顯然,散熱是比禦寒更大的問題——事實上對於大多數大型動物來說都是這樣,像是喜歡泡澡的變溫巨型龜類。這就是為什麼霸王龍不可能長成一個毛球:總不至於為了好看而熱死自己吧?

村田雄介的胡亂畫「霸王龍復原圖」——然而對於霸王龍來說,羽毛可能是非常累贅的東西。 * 羽毛方面,其實也有例外,比如華麗羽王龍。它體型很大,但身體表面仍然覆蓋著毛髮,這種毛髮的功能性目前很難解釋。另外一點就是,或許在霸王龍等恐龍年幼時期它們身上或局部會有一些毛髮,而這些毛髮可能跟隨成長逐漸脫落。

第四步:幫牠們重建家園吧

最後,雖然在本次復原中沒有涉及,但依舊非常值得一提的是,動物生態環境的復原——也就是復原圖中的背景。它的存在使得復原圖更加完整,也使得讀者更容易將復原後的動物帶入想象。

對於生態場景復原來說,通常需要採納是環境訊息。一般來說,根據動物化石所表現的訊息,我們就可以大致推斷出動物的生活環境,額外的一些訊息還包括沉積環境、植物孢粉等。

準噶爾將軍龍和多枝真枝角鹿生態場景復原。 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除此之外,有趣的一例是利用動物的行為學訊息為某種三趾馬進行的復原。

那要從坦尚尼亞的一處足跡化石說起:在坦尚尼亞利特里地區,人們曾經發現了大量的上新世的古哺乳動物腳印化石,其中之一就是是某種三趾馬的行進足跡化石。這一串足跡顯示一匹幼馬正在一匹母馬前方一起小跑前進。可能是幼馬頑皮,它突然從母馬身前橫向穿過。這一行為可能讓在較快速度中行動的母馬出現了晃動,為了保持平衡,母馬被迫停頓了一下,於是在本來都是單一腳趾腳印的行進路程中,這匹母馬的右後足留下了一個清晰保留了左右側趾的足跡!

坦尚尼亞利特里地區保留的三趾馬行進腳印化石。圖/《Fossil Horses: Systematic, Paleobiology and Evolution of the Family Equidae》

這串足跡不僅顯示了三趾馬的側趾在平時行動中並不接觸地面,而且也顯示了在某些情況下三趾馬的側趾會起到一定的輔助支撐作用。最關鍵的一個行為學訊息就是與真馬在演化上處於完全不同支系的三趾馬竟然和真馬存在相同的攜帶幼馬行為模式,即它們都會在運動狀態時,讓幼馬走在自己前面。

利用以上足跡反應行為學訊息繪制的晚更新世的庫比佛勒馬。 圖/寧靜海的菊石君

冗雜的訊息綜合諸多學科的知識,讓我們可以最大程度的豐富畫面,同時提升復原圖本身攜帶的訊息門類。所以你看到一張簡單的復原圖時,它背後可能隱藏著研究者無數複雜的推演、修正和繪製者們查閱的海量資料。

儘管你也許永遠也注意不到它。

本文版權屬於果殼網(微信公眾號:Guokr42),原文為〈形形色色的古生物复原图,是怎么画出来的?〉,禁止轉載。如有需要,請聯繫sns@guokr.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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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如何全方位圍剿狡猾癌細胞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11/07 ・5944字 ・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本文與 TRPMA 台灣研發型生技新藥發展協會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我們知道癌症是台灣人健康的頭號公敵。 為此,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介紹最新、最有效的抗癌方法之一:免疫療法

免疫療法中最重要的技術就是抗體藥物。科學家會人工製造一批抗體去標記癌細胞。它們就像戰場上的偵察無人機,能精準鎖定你體內的敵人——癌細胞,為它們打上標記,然後引導你的免疫系統展開攻擊。

這跟化療、放射線治療那種閉著眼睛拿機槍亂掃不同。免疫療法是重新叫醒你的免疫系統,為身體「上buff (增益) 」來抗癌,副作用較低,因此備受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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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尷尬的是,經過幾年的臨床考驗,科學家發現:光靠抗體對抗癌症,竟然已經不夠用了。

事情是這樣的,臨床上醫生與科學家逐漸發現:這個抗體標記,不是容易損壞,就是癌細胞同時設有多個陷阱關卡,只靠叫醒免疫細胞,還是難以發揮戰力。

但好消息是,我們的生技工程也大幅進步了。科學家開始思考:如果這台偵察無人機只有「標記」這一招不夠用,為什麼不幫它升級,讓它多學幾招呢?

這個能讓免疫藥物(偵察無人機)大進化的訓練器,就是今天的主角—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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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是什麼?

免疫療法遇到的問題,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想像你的身體是一座國家,病毒、細菌、腫瘤就是入侵者;而抗體,就是我們派出的「偵察無人機」。

當我們透過注射放出這支無人機群進到體內,它能迅速辨識敵人、緊抓不放,並呼叫其他免疫單位(友軍)一同解決威脅。過去 20 年,最強的偵查機型叫做「單株抗體」。1998年,生技公司基因泰克(Genentech)推出的藥物赫賽汀(Herceptin),就是一款針對 HER2 蛋白的單株抗體,目標是治療乳癌。

這支無人機群為什麼能對抗癌症?這要歸功於它「Y」字形的小小抗體分子,構造看似簡單,卻蘊藏巧思:

  •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 「Y」 字形的「尾巴」就是我們說的「標籤」,它能通知免疫系統啟動攻擊,稱為結晶區域片段「Fc 區域」。具體來說,當免疫細胞在體內巡邏,免疫細胞上的 Fc 受體 (FcR) 會和 Fc區域結合,進而認出病原體或感染細胞,接著展開清除。

更厲害的是,這個 Fc 區域標籤還能加裝不同功能。一般來說,人體內多餘的分子,會被定期清除。例如,細胞內會有溶酶體不斷分解多餘的物質,或是血液經過肝臟時會被代謝、分解。那麼,人造抗體對身體來說,屬於外來的東西,自然也會被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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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Fc區域會與細胞內體上的Fc受體結合,告訴細胞「別分解我」的訊號,阻止溶酶體的作用。又或是單純把標籤做的超大,例如接上一段長長的蛋白質,或是聚乙二醇鏈,讓整個抗體分子的大小,大於腎臟過濾孔的大小,難以被腎臟過濾,進而延長抗體在體內的存活時間。

偵測器(Fab)加上標籤(Fc)的結構,使抗體成為最早、也最成功的「天然設計藥物」。然而,當抗體在臨床上逐漸普及,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開始浮現。抗體的強項在於「精準鎖定」,但這同時也是它的限制。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第一個問題:抗體只能打「魔王」,無法毀掉「魔窟」。 

抗體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標的物」才能發揮作用。這讓它在針對「腫瘤」或「癌細胞本身」時非常有效,因為敵人身上有明顯標記。但癌細胞的形成與惡化,是細胞在「生長、分裂、死亡、免疫逃脫」這些訊號通路上被長期誤導的結果。抗體雖然勇猛,卻只能針對已經帶有特定分子的癌細胞魔王,無法摧毀那個孕育魔王的系統魔窟。這時,我們真正欠缺的是能「調整」、「模擬」或「干擾」這些錯誤訊號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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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問題:開發產線的限制。

抗體的開發,得經過複雜的細胞培養與純化程序。每次改變結構或目標,幾乎都要重新開發整個系統。這就像你無法要求一台偵測紅外線的無人機,明天立刻改去偵測核輻射。高昂的成本與漫長的開發時間,讓新產線難以靈活創新。

為了讓免疫藥物能走向多功能與容易快速製造、測試的道路,科學家急需一個更工業化的藥物設計方式。雖然我們追求的是工業化的設計,巧合的是,真正的突破靈感,仍然來自大自然。

在自然界中,基因有時會彼此「融合」成全新的組合,讓生物獲得額外功能。例如細菌,它們常仰賴一連串的酶來完成代謝,中間產物要在細胞裡來回傳遞。但後來,其中幾個酶的基因彼此融合,而且不只是基因層級的合併,產出的酶本身也變成同一條長長的蛋白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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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反應效率大幅提升。因為中間產物不必再「跑出去找下一個酶」,而是直接在同一條生產線上完成。對細菌來說,能更快處理養分、用更少能量維持生存,自然形成適應上的優勢,這樣的融合基因也就被演化保留下來。

科學家從中得到關鍵啟發:如果我們也能把兩種有用的蛋白質,「人工融合」在一起,是否就能創造出更強大的新分子?於是,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就出現了。

以假亂真:融合蛋白的HIV反制戰

融合蛋白的概念其實很直覺:把兩種以上、功能不同的蛋白質,用基因工程的方式「接起來」,讓它們成為同一個分子。 

1990 年,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CD4 immunoadhesin)誕生。這項設計,是為了對付令人類聞風喪膽的 HIV 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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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 T 細胞是人體中一種非常重要的白血球。在這些 T 細胞中,大約有六到七成表面帶有一個叫做「CD4」的輔助受體。CD4 會和另一個受體 TCR 一起合作,幫助 T 細胞辨識其他細胞表面的抗原片段,等於是 T 細胞用來辨認壞人的「探測器」。表面擁有 CD4 受體的淋巴球,就稱為 CD4 淋巴球。

麻煩的來了。 HIV 病毒反將一軍,竟然把 T 細胞的 CD4 探測器,當成了自己辨識獵物的「標記」。沒錯,對 HIV 病毒來說,免疫細胞就是它的獵物。HIV 的表面有一種叫做 gp120 的蛋白,會主動去抓住 T 細胞上的 CD4 受體。

一旦成功結合,就會啟動一連串反應,讓病毒外殼與細胞膜融合。HIV 進入細胞內後會不斷複製並破壞免疫細胞,導致免疫系統逐漸崩潰。

為了逆轉這場悲劇,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登場了。它的結構跟抗體類似,由由兩個不同段落所組成:一端是 CD4 假受體,另一端則是剛才提到、抗體上常見的 Fc 區域。當 CD4 免疫黏附素進入體內,它表面的 CD4 假受體會主動和 HIV 的 gp120 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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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了吧。 病毒以為自己抓到了目標細胞,其實只是被騙去抓了一個假的 CD4。這樣 gp120 抓不到 CD4 淋巴球上的真 CD4,自然就無法傷害身體。

而另一端的 Fc 區域則有兩個重要作用:一是延長融合蛋白在體內的存活時間;二是理論上能掛上「這裡有敵人!」的標籤,這種機制稱為抗體依賴性細胞毒殺(ADCC)或免疫吞噬作用(ADCP)。當免疫細胞的 Fc 受體與 Fc 區域結合,就能促使免疫細胞清除被黏住的病毒顆粒。

不過,這裡有個關鍵細節。

在實際設計中,CD4免疫黏附素的 Fc 片段通常會關閉「吸引免疫細胞」的這個技能。原因是:HIV 專門攻擊的就是免疫細胞本身,許多病毒甚至已經藏在 CD4 細胞裡。若 Fc 區域過於活躍,反而可能引發強烈的發炎反應,甚至讓免疫系統錯把帶有病毒碎片的健康細胞也一併攻擊,這樣副作用太大。因此,CD4 免疫黏附素的 Fc 區域會加入特定突變,讓它只保留延長藥物壽命的功能,而不會與淋巴球的 Fc 受體結合,以避免誘發免疫反應。

從 DNA 藍圖到生物積木:融合蛋白的設計巧思

融合蛋白雖然潛力強大,但要製造出來可一點都不簡單。它並不是用膠水把兩段蛋白質黏在一起就好。「融合」這件事,得從最根本的設計圖,也就是 DNA 序列就開始規劃。

我們體內的大部分蛋白質,都是細胞照著 DNA 上的指令一步步合成的。所以,如果科學家想把蛋白 A 和蛋白 B 接在一起,就得先把這兩段基因找出來,然後再「拼」成一段新的 DNA。

不過,如果你只是單純把兩段基因硬接起來,那失敗就是必然的。因為兩個蛋白會互相「打架」,導致摺疊錯亂、功能全毀。

這時就需要一個小幫手:連接子(linker)。它的作用就像中間的彈性膠帶,讓兩邊的蛋白質能自由轉動、互不干擾。最常見的設計,是用多個甘胺酸(G)和絲胺酸(S)組成的柔性小蛋白鏈。

設計好這段 DNA 之後,就能把它放進細胞裡,讓細胞幫忙「代工」製造出這個融合蛋白。接著,科學家會用層析、電泳等方法把它純化出來,再一一檢查它有沒有摺疊正確、功能是否完整。

如果一切順利,這個人工設計的融合分子,就能像自然界的蛋白一樣穩定運作,一個全新的「人造分子兵器」就此誕生。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而且現在的融合蛋白,早就不只是「假受體+Fc 區域」這麼單純。它已經跳脫模仿抗體,成為真正能自由組裝、自由設計的生物積木。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 /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的強項,就在於它能「自由組裝」。

以抗體為骨架,科學家可以接上任何想要的功能模組,創造出全新的藥物型態。一般的抗體只能「抓」(標記特定靶點);但融合蛋白不只會抓,還能「阻斷」、「傳遞」、甚至「調控」訊號。在功能模組的加持下,它在藥物設計上,幾乎像是一個分子級的鋼鐵蜘蛛人裝甲。

一般來說,當我們選擇使用融合蛋白時,通常會期待它能發揮幾種關鍵效果:

  1. 療效協同: 一款藥上面就能同時針對多個靶點作用,有機會提升治療反應率與持續時間,達到「一藥多效」的臨床價值。
  2. 減少用藥: 原本需要兩到三種單株抗體聯合使用的療法,也許只要一種融合蛋白就能搞定。這不僅能減少給藥次數,對病人來說,也有機會因為用藥減少而降低治療成本。
  3. 降低毒性風險: 經過良好設計的融合蛋白,可以做到更精準的「局部活化」,讓藥物只在目標區域發揮作用,減少副作用。

到目前為止,我們了解了融合蛋白是如何製造的,也知道它的潛力有多大。

那麼,目前實際成效到底如何呢?

一箭雙鵰:拆解癌細胞的「偽裝」與「內奸」

2016 年,德國默克(Merck KGaA)展開了一項全新的臨床試驗。 主角是一款突破性的雙功能融合蛋白──Bintrafusp Alfa。這款藥物的厲害之處在於,它能同時封鎖 PD-L1 和 TGF-β 兩條免疫抑制路徑。等於一邊拆掉癌細胞的偽裝,一邊解除它的防護罩。

PD-L1,我們或許不陌生,它就像是癌細胞身上的「偽裝良民證」。當 PD-L1 和免疫細胞上的 PD-1 受體結合時,就會讓免疫系統誤以為「這細胞是自己人」,於是放過它。我們的策略,就是用一個抗體或抗體樣蛋白黏上去,把這張「偽裝良民證」封住,讓免疫系統能重新啟動。

但光拆掉偽裝還不夠,因為癌細胞還有另一位強大的盟友—一個起初是我軍,後來卻被癌細胞收買、滲透的「內奸」。它就是,轉化生長因子-β,縮寫 TGF-β。

先說清楚,TGF-β 原本是體內的秩序管理者,掌管著細胞的生長、分化、凋亡,還負責調節免疫反應。在正常細胞或癌症早期,它會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結合,啟動一連串訊號,抑制細胞分裂、減緩腫瘤生長。

但當癌症發展到後期,TGF-β 跟 TGFBR2 受體之間的合作開始出問題。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可能突變或消失,導致 TGF-β 不但失去了原本的抑制作用,反而轉向幫癌細胞做事

它會讓細胞骨架(actin cytoskeleton)重新排列,讓細胞變長、變軟、更有彈性,還能長出像觸手的「偽足」(lamellipodia、filopodia),一步步往外移動、鑽進組織,甚至進入血管、展開全身轉移。

更糟的是,這時「黑化」的 TGF-β 還會壓抑免疫系統,讓 T 細胞和自然殺手細胞變得不再有攻擊力,同時刺激新血管生成,幫腫瘤打通營養補給線。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就像 1989 年的 CD4 免疫黏附素用「假受體」去騙 HIV 一樣,這個融合蛋白在體內循環時,會用它身上的「陷阱」去捕捉並中和游離的 TGF-β。這讓 TGF-β 無法再跟腫瘤細胞或免疫細胞表面的天然受體結合,從而鬆開了那副壓抑免疫系統的腳鐐。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 情境圖來源:shutterstock

告別單一解方:融合蛋白的「全方位圍剿」戰

但,故事還沒完。我們之前提過,癌細胞之所以難纏,在於它會發展出各種「免疫逃脫」策略。

而近年我們發現,癌細胞的「偽良民證」至少就有兩張:一張是 PD-L1;另一張是 CD-47。CD47 是癌細胞向巨噬細胞展示的「別吃我」訊號,當它與免疫細胞上的 SIRPα 結合時,就會抑制吞噬反應。

為此,總部位於台北的漢康生技,決定打造能同時對付 PD-L1、CD-47,乃至 TGF-β 的三功能生物藥 HCB301。

雖然三功能融合蛋白聽起來只是「再接一段蛋白」而已,但實際上極不簡單。截至目前,全球都還沒有任何三功能抗體或融合蛋白批准上市,在臨床階段的生物候選藥,也只佔了整個生物藥市場的 1.6%。

漢康生技透過自己開發的 FBDB 平台技術,製作出了三功能的生物藥 HCB301,目前第一期臨床試驗已經在美國、中國批准執行。

免疫療法絕對是幫我們突破癌症的關鍵。但我們也知道癌症非常頑強,還有好幾道關卡我們無法攻克。既然單株抗體在戰場上顯得單薄,我們就透過融合蛋白,創造出擁有多種功能模組的「升級版無人機」。

融合蛋白強的不是個別的偵查或阻敵能力,而是一組可以「客製化組裝」的平台,用以應付癌細胞所有的逃脫策略。

Catch Me If You Can?融合蛋白的回答是:「We Can.」

未來癌症的治療戰場,也將從尋找「唯一解」,轉變成如何「全方位圍剿」癌細胞,避免任何的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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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與變形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9/09 ・6820字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本文與 Perplexity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Hello. I am… a robot.」

在我們的記憶裡,機器人的聲音就該是冰冷、單調,不帶一絲情感 。它們的動作僵硬,肢體不協調,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甚至啟發我們創造了機械舞來模仿那獨特的笨拙可愛。但是,現今的機器人發展不再只會跳舞或模仿人聲,而是已經能獨立完成一場膽囊切除手術。

就在2025年,美國一間實驗室發表了一項成果:一台名為「SRT-H」的機器人(階層式手術機器人Transformer),在沒有人類醫師介入的情況下,成功自主完成了一場完整的豬膽囊切除手術。SRT-H 正是靠著從錯誤中學習的能力,最終在八個不同的離體膽囊上,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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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成就的意義重大,因為過去機器人手術的自動化,大多集中在像是縫合這樣的單一「任務」上。然而,這一場完整的手術,是一個包含數十個步驟、需要連貫策略與動態調整的複雜「程序」。這是機器人首次在包含 17 個步驟的完整膽囊切除術中,實現了「步驟層次的自主性」。

這就引出了一個讓我們既興奮又不安的核心問題:我們究竟錯過了什麼?機器人是如何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悄悄完成了從「機械傀儡」到「外科醫生」的驚人演化?

這趟思想探險,將為你解密 SRT-H 以及其他五款同樣具備革命性突破的機器人。你將看到,它們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發展出生物般的觸覺、理解複雜指令、學會團隊合作,甚至開始自我修復與演化,成為一種真正的「準生命體」 。

所以,你準備好迎接這個機器人的新紀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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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模仿還不夠?手術機器人還需要學會「犯錯」與「糾正」

那麼,SRT-H 這位機器人的外科大腦,究竟藏著什麼秘密?答案就在它創新的「階層式框架」設計裡 。

你可以想像,SRT-H 的腦中,住著一個分工明確的兩人團隊,就像是漫畫界的傳奇師徒—黑傑克與皮諾可 。

  • 第一位,是動口不動手的總指揮「黑傑克」: 它不下達具體的動作指令,而是在更高維度的「語言空間」中進行策略規劃 。它發出的命令,是像「抓住膽管」或「放置止血夾」這樣的高層次任務指令 。
  • 第二位,是靈巧的助手「皮諾可」: 它負責接收黑傑克的語言指令,並將這些抽象的命令,轉化為機器手臂毫釐不差的精準運動軌跡 。

但最厲害的還不是這個分工,而是它們的學習方式。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但這還只是開始,研究人員在訓練過程中,會刻意讓它犯錯,並向它示範如何從抓取失敗、角度不佳等糟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這種獨特的訓練方法,被稱為「糾正性示範」 。

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 /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這項訓練,讓 SRT-H 學會了一項外科手術中最關鍵的技能:當它發現執行搞砸了,它能即時識別偏差,並發出如「重試抓取」或「向左調整」等「糾正性指令」 。這套內建的錯誤恢復機制至關重要。當研究人員拿掉這個糾正能力後,機器人在遇到困難時,要不是完全失敗,就是陷入無效的重複行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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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靠著這種從錯誤中學習、自我修正的能力,SRT-H 最終在八次不同的手術中,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

SRT-H 證明了機器人開始學會「思考」與「糾錯」。但一個聰明的大腦,足以應付更混亂、更無法預測的真實世界嗎?例如在亞馬遜的倉庫裡,機器人不只需要思考,更需要實際「會做事」。

要能精準地與環境互動,光靠視覺或聽覺是不夠的。為了讓機器人能直接接觸並處理日常生活中各式各樣的物體,它就必須擁有生物般的「觸覺」能力。

解密 Vulcan 如何學會「觸摸」

讓我們把場景切換到亞馬遜的物流中心。過去,這裡的倉儲機器人(如 Kiva 系統)就像放大版的掃地機器人,核心行動邏輯是極力「避免」與周遭環境發生任何物理接觸,只負責搬運整個貨架,再由人類員工挑出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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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在亞馬遜的物流中心裡,商品被存放在由彈性帶固定的織物儲物格中,而 Vulcan 的任務是必須主動接觸、甚至「撥開」彈性織網,再從堆放雜亂的儲物格中,精準取出單一包裹,且不能造成任何損壞。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 / 圖片引用:https://www.aboutamazon.com/news

Vulcan 的核心突破,就在於它在「拿取」這個動作上,學會了生物般的「觸覺」。它靈活的機械手臂末端工具(EOAT, End-Of-Arm Tool),不僅配備了攝影機,還搭載了能測量六個自由度的力與力矩感測器。六個自由度包含上下、左右、前後的推力,和三個維度的旋轉力矩。這就像你的手指,裡頭分布著非常多的受器,不只能感測壓力、還能感受物體橫向拉扯、運動等感觸。

EOAT 也擁有相同精確的「觸覺」,能夠在用力過大之前即時調整力道。這讓 Vulcan 能感知推動一個枕頭和一個硬紙盒所需的力量不同,從而動態調整行為,避免損壞貨物。

其實,這更接近我們人類與世界互動的真實方式。當你想拿起桌上的一枚硬幣時,你的大腦並不會先計算出精準的空間座標。實際上,你會先把手伸到大概的位置,讓指尖輕觸桌面,再沿著桌面滑動,直到「感覺」到硬幣的邊緣,最後才根據觸覺決定何時彎曲手指、要用多大的力量抓起這枚硬幣。Vulcan 正是在學習這種「視覺+觸覺」的混合策略,先用攝影機判斷大致的空間,再用觸覺回饋完成最後精細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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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這項能力,Vulcan 已經能處理亞馬遜倉庫中約 75% 的品項,並被優先部署來處理最高和最低層的貨架——這些位置是最容易導致人類員工職業傷害的位置。這也讓自動化的意義,從單純的「替代人力」,轉向了更具建設性的「增強人力」。

SRT-H 在手術室中展現了「專家級的腦」,Vulcan 在倉庫中演化出「專家級的手」。但你發現了嗎?它們都還是「專家」,一個只會開刀,一個只會揀貨。雖然這種「專家型」設計能有效規模化、解決痛點並降低成本,但機器人的終極目標,是像人類一樣成為「通才」,讓單一機器人,能在人類環境中執行多種不同任務。

如何教一台機器人「舉一反三」?

你問,機器人能成為像我們一樣的「通才」嗎?過去不行,但現在,這個目標可能很快就會實現了。這正是 NVIDIA 的 GR00T 和 Google DeepMind 的 RT-X 等專案的核心目標。

過去,我們教機器人只會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但現在,科學家們換了一種全新的教學思路:停止教機器人完整的「任務」,而是開始教它們基礎的「技能基元」(skill primitives),這就像是動作的模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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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有負責走路的「移動」(Locomotion) 基元,和負責抓取的「操作」(Manipulation) 基元。AI 模型會透過強化學習 (Reinforcement Learning) 等方法,學習如何組合這些「技能基元」來達成新目標。

舉個例子,當 AI 接收到「從冰箱拿一罐汽水給我」這個新任務時,它會自動將其拆解為一系列已知技能的組合:首先「移動」到冰箱前、接著「操作」抓住把手、拉開門、掃描罐子、抓住罐子、取出罐子。AI T 正在學會如何將這些單一的技能「融合」在一起。有了這樣的基礎後,就可以開始來大量訓練。

當多重宇宙的機器人合體練功:通用 AI 的誕生

好,既然要學,那就要練習。但這些機器人要去哪裡獲得足夠的練習機會?總不能直接去你家廚房實習吧。答案是:它們在數位世界裡練習

NVIDIA 的 Isaac Sim 等平台,能創造出照片級真實感、物理上精確的模擬環境,讓 AI 可以在一天之內,進行相當於數千小時的練習,獨自刷副本升級。這種從「模擬到現實」(sim-to-real)的訓練管線,正是讓訓練這些複雜的通用模型變得可行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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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epMind 的 RT-X 計畫還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現象:用來自多種「不同類型」機器人的數據,去訓練一個單一的 AI 模型,會讓這個模型在「所有」機器人上表現得更好。這被稱為「正向轉移」(positive transfer)。當 RT-1-X 模型用混合數據訓練後,它在任何單一機器人上的成功率,比只用該機器人自身數據訓練的模型平均提高了 50%。

這就像是多重宇宙的自己各自練功後,經驗值合併,讓本體瞬間變強了。這意味著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不再是工程師,而是「父母」: AI 的新學習模式

這也導向了一個科幻的未來:或許未來可能存在一個中央「機器人大腦」,它可以下載到各種不同的身體裡,並即時適應新硬體。

這種學習方式,也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與機器人的互動模式。我們不再是逐行編寫程式碼的工程師,而是更像透過「示範」與「糾正」來教導孩子的父母。

NVIDIA 的 GR00T 模型,正是透過一個「數據金字塔」來進行訓練的:

  • 金字塔底層: 是大量的人類影片。
  • 金字塔中層: 是海量的模擬數據(即我們提過的「數位世界」練習)。
  • 金字塔頂層: 才是最珍貴、真實的機器人操作數據。

這種模式,大大降低了「教導」機器人新技能的門檻,讓機器人技術變得更容易規模化與客製化。

當機器人不再是「一個」物體,而是「任何」物體?

我們一路看到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甚至舉一反三。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它們的物理形態是固定的。

但,如果連這個前提都可以被打破呢?這代表機器人的定義不再是固定的形態,而是可變的功能:它能改變身體來適應任何挑戰,不再是一台單一的機器,而是一個能根據任務隨選變化的物理有機體。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oinspired Robotics Group, BIRG)2007 年就打造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EPFL)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RG)在 2007 年就已打造出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而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更進一步推出了 Mori3,這是一套把摺紙藝術和電腦圖學巧妙融合的模組化機器人系統。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推出了 Mori3 © 2023 Christoph Belke, EPFL RRL

Mori3 的核心,是一個個小小的三角形模組。別看它簡單,每個模組都是一個獨立的機器人,有自己的電源、馬達、感測器和處理器,能獨立行動,也能和其他模組合作。最厲害的是,它的三條邊可以自由伸縮,讓這個小模組本身就具備「變形」能力。

當許多 Mori3 模組連接在一起時,就能像一群活的拼圖一樣,從平面展開,組合成各種三維結構。研究團隊將這種設計稱為「物理多邊形網格化」。在電腦圖學裡,我們熟悉的 3D 模型,其實就是由許多多邊形(通常是三角形)拼湊成的網格。Mori3 的創新之處,就是把這種純粹的數位抽象,真正搬到了現實世界,讓模組們化身成能活動的「實體網格」。

這代表什麼?團隊已經展示了三種能力:

  • 移動:他們用十個模組能組合成一個四足結構,它能從平坦的二維狀態站立起來,並開始行走。這不只是結構變形,而是真正的協調運動。
  • 操縱: 五個模組組合成一條機械臂,撿起物體,甚至透過末端模組的伸縮來擴大工作範圍。
  • 互動: 模組們能形成一個可隨時變形的三維曲面,即時追蹤使用者的手勢,把手的動作轉換成實體表面的起伏,等於做出了一個會「活」的觸控介面。

這些展示,不只是實驗室裡的炫技,而是真實證明了「物理多邊形網格化」的潛力:它不僅能構建靜態的結構,還能創造具備複雜動作的動態系統。而且,同一批模組就能在不同情境下切換角色。

想像一個地震後的救援場景:救援隊帶來的不是一台笨重的挖土機,而是一群這樣的模組。它們首先組合成一條長長的「蛇」形機器人,鑽入瓦礫縫隙;一旦進入開闊地後,再重組成一隻多足的「蜘蛛」,以便在不平的地面上穩定行走;發現受困者時,一部分模組分離出來形成「支架」撐住搖搖欲墜的橫樑,另一部分則組合成「夾爪」遞送飲水。這就是以任務為導向的自我演化。

這項技術的終極願景,正是科幻中的概念:可程式化物質(Programmable Matter),或稱「黏土電子學」(Claytronics)。想像一桶「東西」,你可以命令它變成任何你需要的工具:一支扳手、一張椅子,或是一座臨時的橋樑。

未來,我們只需設計一個通用的、可重構的「系統」,它就能即時創造出任務所需的特定機器人。這將複雜性從實體硬體轉移到了規劃重構的軟體上,是一個從硬體定義的世界,走向軟體定義的物理世界的轉變。

更重要的是,因為模組可以隨意分開與聚集,損壞時也只要替換掉部分零件就好。足以展現出未來機器人的適應性、自我修復與集體行為。當一群模組協作時,它就像一個超個體,如同蟻群築橋。至此,「機器」與「有機體」的定義,也將開始動搖。

從「實體探索」到「數位代理」

我們一路見證了機器人如何從單一的傀儡,演化為學會思考的外科醫生 (SRT-H)、學會觸摸的倉儲專家 (Vulcan)、學會舉一反三的通才 (GR00T),甚至是能自我重構成任何形態的「可程式化物質」(Mori3)。

但隨著機器人技術的飛速發展,一個全新的挑戰也隨之而來:在一個 AI 也能生成影像的時代,我們如何分辨「真實的突破」與「虛假的奇觀」?

舉一個近期的案例:2025 年 2 月,一則影片在網路上流傳,顯示一台人形機器人與兩名人類選手進行羽毛球比賽,並且輕鬆擊敗了人類。我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這太誇張了,一定是 AI 合成的影片吧?但,該怎麼驗證呢?答案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在眾多 AI 工具中,Perplexity 特別擅長資料驗證。例如這則羽球影片的內容貼給 Perplexity,它馬上就告訴我:該影片已被查證為數位合成或剪輯。但它並未就此打住,而是進一步提供了「真正」在羽球場上有所突破的機器人—來自瑞士 ETH Zurich 團隊的 ANYmal-D

接著,選擇「研究模式」,就能深入了解 ANYmal-D 的詳細原理。原來,真正的羽球機器人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台具備三自由度關節的「四足」機器人。

如果你想更深入了解,Perplexity 的「實驗室」功能,還能直接生成一份包含圖表、照片與引用來源的完整圖文報告。它不只介紹了 ANYmal-D 在羽球上的應用,更詳細介紹了瑞士聯邦理工學院發展四足機器人的完整歷史:為何選擇四足?如何精進硬體與感測器結構?以及除了運動領域外,四足機器人如何在關鍵的工業領域中真正創造價值。

AI 代理人:數位世界的新物種

從開刀、揀貨、打球,到虛擬練功,這些都是機器人正在學習「幫我們做」的事。但接下來,機器人將獲得更強的「探索」能力,幫我們做那些我們自己做不到的事。

這就像是,傳統網路瀏覽器與 Perplexity 的 Comet 瀏覽器之間的差別。Comet 瀏覽器擁有自主探索跟決策能力,它就像是數位世界裡的機器人,能成為我們的「代理人」(Agent)

它的核心功能,就是拆解過去需要我們手動完成的多步驟工作流,提供「專業代工」,並直接交付成果。

例如,你可以直接對它說:「閱讀這封會議郵件,檢查我的行事曆跟代辦事項,然後草擬一封回信。」或是直接下達一個複雜的指令:「幫我訂 Blue Origin 的太空旅遊座位,記得要來回票。」

接著,你只要兩手一攤,Perplexity 就會接管你的瀏覽器,分析需求、執行步驟、最後給你結果。你再也不用自己一步步手動搜尋,或是在不同網站上重複操作。

AI 代理人正在幫我們探索險惡的數位網路,而實體機器人,則在幫我們前往真實的物理絕境。

立即點擊專屬連結 https://perplexity.sng.link/A6awk/k74… 試用 Perplexity吧! 現在申辦台灣大哥大月付 599(以上) 方案,還可以獲得 1 年免費 Perplexity Pro plan 喔!(價值 新台幣6,750)

◆Perplexity 使用實驗室功能對 ANYmal-D 與團隊的全面分析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NM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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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鐵腿!運動後全身無力、尿變深色,小心橫紋肌溶解症
careonline_96
・2025/11/23 ・3014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你可能聽過這樣的新聞:「工程師請健身教練,深蹲後腿軟,小便如醬油,原來是橫紋肌溶解症」。或是「毒趴上使用多種毒品與酒精,合併橫紋肌溶解症與多重器官衰竭致死。」


那究竟什麼橫紋肌溶解症呢?

橫紋肌溶解症(rhabdomyolysis)是骨骼肌受到直接或間接的傷害。當肌肉纖維死亡時,釋放了原本待在肌肉細胞內的物質,像是鉀離子、尿酸、肌酸激酶(creatine kinase,縮寫為CK)、肌紅素(myoglobin),這些都是潛在有害物質,大量進到血流後,會嚴重影響腎臟功能和心律,引發一連串的身體問題。若沒有及時處理,這是有機會致死的疾病!任何年紀的人都可能發生橫紋肌溶解症,以發生率來看的話,成人的比率較孩童來得高。


所以有哪些狀況會導致橫紋肌溶解症呢?

想當然耳,肌肉受到外傷,長時間的擠壓,就是最可能的原因之一。醫界剛開始理解這個病,就是二次戰爭中受到壓碎性損傷患者而起的。所以車禍、墜樓這種讓肌肉因強力擠壓受傷的情況,就很有機會導致橫紋肌溶解症。有些人則是因為酒醉不醒,直挺挺地躺在硬地板上,長時間固定姿勢而導致肌肉受到擠壓,這樣也會有肌肉受傷,引發橫紋肌溶解症。地震後若有樓房倒塌,被救出的倖存者身體部分區塊曾被壓在重物之下一段時間,也很有機會得到橫紋肌溶解症。

還有,如果復仇者聯盟第一集裡黑寡婦被重物壓住更久,就不太可能一起身就能跑跳抵擋浩克攻擊,而會因為橫紋肌溶解症而超沒力啊!另外,受到電擊、被蛇咬這類型的外傷,也要很小心橫紋肌溶解症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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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受的不是外傷,而是「內傷」!像是過度使用肌肉,從沒做過訓練的人突然做了一百次深蹲,突然被處罰做三百次的開合跳,或是突然癲癇發作了三十分鐘,這類過度肌肉使用都會讓人陷入橫紋肌溶解症的危險。這時若環境炎熱濕度高,不易排汗散熱,患者中暑、體溫過高,狀況就雪上加霜。

另外一大類的患者沒有外傷,也非過度使用肌肉,但身體出現了其他代謝上的問題,像是有敗血症、酮酸中毒、酒精濫用,吸食海洛英、古柯鹼、安非他命等毒品,都有機會得到橫紋肌溶解症。開毒趴後喪命的患者很有可能就與橫紋肌溶解症脫不了關係。

橫紋肌溶解症的症狀可以是局部性,也可以影響全身。患者常會出現肩膀、大腿、下背部的肌肉疼痛;抱怨肌肉無力,手腳動彈不得;且注意到尿液顏色很深,像是醬油,且尿量變少。有些患者還會有腹痛、噁心嘔吐、發燒、心跳加速等症狀。雖然我們稱「肌肉痛、全身沒力、尿液顏色變深」這三樣為橫紋肌溶解症的典型症狀,但其實臨床症狀的變化度很大,要出現典型症狀的患者大約還不到一半呢!

因此,在懷疑橫紋肌溶解症除了靠患者症狀之外,很重要的就是患者給的資訊!像是他下午接受了過度的重訓,半夜鐵腿到急診;或是大熱天患者去路跑又中暑;飲酒喝到癱在路上;或被倒塌的重物壓在底下很久。這些資訊就會在醫師腦海裡放進了「橫紋肌溶解症」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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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血檢查可以讓醫師了解患者的腎臟功能、血中各離子濃度、及凝血時間,剛剛我們說過肌肉受傷後會釋出的物質,在檢查時會數值偏高,像是抽血發現血中鉀離子高、磷離子高、尿酸高。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數值是肌酸激酶 – CK,肌肉受傷後十二小時,CK值(肌酸激酶)就會爬高,到肌肉受傷後一到兩天內則會爬升到最高點,之後再每日遞減,約三到五天後緩解。測量血液中的CK值超過上限的四到五倍以上,就很有可能是橫紋肌溶解症,甚至常有橫紋肌溶解症患者其CK值常常會達到或超過正常範圍的一百倍以上!除了診斷,我們也可以用CK值了解患者狀況,如果過了兩天患者CK值還是沒有降下來,代表肌肉可能還在繼續受傷,還在釋放更多肌酸激酶。

前面曾經提到,肌肉分解後產生會釋放出肌酸激酶(CK)與肌紅素(myoglobin),那抽血驗肌紅素可以嗎?肌紅素半衰期短,因此抽血驗並不準,但我們可以做尿液檢查,看看尿液中的肌紅素含量!如果升高也要懷疑橫紋肌溶解症

至於影像檢查能提供的幫忙不大,除非是用核磁共振或電腦斷層來找出肌肉受傷的原因,或追查為何會癲癇。若懷疑橫紋肌溶解症,很多時候醫師還會安排心電圖,因為過高的鉀離子會影響心臟搏動,要立即處理。


橫紋肌溶解症患者嚴重程度不一,可以是沒症狀,剛好抽血發現血液中的肌肉酵素升高。但嚴重的會帶來電解質不平衡、急性腎臟傷害、心跳停止等併發症。肌肉大量受傷分解後產生的肌紅素會超過身體負荷,要靠腎臟排出時,過量的肌紅素會卡在腎小管並讓腎臟細胞缺血受傷,因而引發急性腎臟傷害,甚至到急性腎衰竭的程度。肌肉細胞大量受傷的同時也會放出很多細胞內的鉀離子,讓血液中的鉀離子濃度升高,促使心跳速度變不規則,甚至心跳暫停。

因此治療橫紋肌溶解症,時機很重要!早期發現,並讓患者及時接受處理,才有百分之百康復的機會。如果醫療介入時機不夠早,患者後遺症就多。治療的首選可說是輸液治療,白話一點就是灌比較多的液體進到患者身體,讓病人腎臟能夠製造足夠的尿液,藉此排除身體累積的大量代謝廢物。如果患者情況已經嚴重到急性腎衰竭,腎臟已經當機失能的話,則需要安排緊急透析治療,也就是俗稱的洗腎,幫助患者排除廢物和維持電解質平衡。

當然,搞清楚造成患者橫紋肌溶解的原因是很重要的,是藥物、是中暑、還是嚴重的外傷,患者要面對的關卡並不太一樣。若是給予輸液治療時引發了腔室症候群,就是局部肌肉壞死且局部蓄積了過大的壓力,要考慮筋膜切開來減壓。如果與糖尿病甲狀腺問題、或其他藥物有關,也需要適時處理代謝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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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們要呼籲大家,雖然養成運動習慣強健身體很棒,但請大家不要突然去做過度費力、超出自己負荷太多的運動,且在運動時要注意環境,看看氣溫、濕度是否讓你覺得太吃力,並在運動時適時補充足夠的水分。還有,若原本就有代謝疾病,記得讓醫師診治監控狀況。如果孩童反覆發作橫紋肌溶解症,記得找找看是否有肌肉的疾病或代謝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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