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維早已確認愛因斯坦的腦子重量只有一般水準,甚至還略低於常人的平均數字,因此腦子的大小並無法解釋為什麼愛因斯坦為何如此傑出不凡。桑德拉.維特森(Sandra Witelson)與她的共同研究者於一九九九年提出另一種解釋,他們認為,根據哈維在解剖過程中所照的照片看來,某個稱為下頂小葉(inferior parietal lobule)的大腦皮質區域有擴大的情形。(這部位是大腦頂葉的一部分。)也許愛因斯坦之所以成為天才,是因為他的大腦有某個部分變大了。愛因斯坦本人曾說他通常是以圖像思考,並不是以文字思考;而我們已知大腦的頂葉與視覺及空間思考有關。
法朗士和愛因斯坦的情形隸屬大眾迷戀天才大腦的悠久傳統;十九世紀有些熱衷此道者還保存一些傑出人物的腦子,像是詩人拜倫勳爵(Lord Byron)與華特.惠特曼(Walt Whitman)等 等;如今他們的腦子還裝在滿是灰塵覆蓋的玻璃罐中,擺在博物館後方的房間裡無人聞問。我發 現「譚」和布洛卡的境遇反而奇妙地鼓舞人心,這位無言的病人和研究他腦子的神經科醫生現在 成了永恆的同伴,因為他們的腦子都保存在同一座巴黎博物館裡。神經解剖學家還保存卡爾.高斯(Carl Gauss)的大腦,他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數學家之一;早在維特森對愛因斯坦的天才之 源做出說明之前,這些學者已指出變大的大腦頂葉,用來解釋高斯的天才。
因此,研究大腦特定區域的大小,而非整體大腦的尺寸,並不是什麼新的策略;事實上, 這種方法最初是由顱相學家發明的。這門學問的創立之父高爾於一八一九年發表的論文題目就是:<整體神經系統及特別針對大腦部分之解剖學及生理學,以人類與動物頭部外形判定數種知性及道德傾向之可能性的觀察結果>(The Anatomy and Physiology of the Nervous System in General, and of the Brain in Particular, with Observations upon the possibility of ascertaining the several Intellectual and Moral Dispositions of Man and Animal, by the configuration of their Heads)。高爾認為每一種心智狀態的「傾向」會與相對應的大腦皮質區域大小相關;他還主張頭顱的形狀會反映其內部大腦皮質的形狀,所以可以用來推測個人的傾向,這點更是讓人半信半疑。顱相學在當時大為流行,這些學者會用觸摸頭部隆起部位的方式,來為求助者預測孩子的命運、評估結婚對象,或是篩選求職者。
高爾和他的門生史波茲海姆判定大腦皮質各區域功能的方式,是以各種極端傾向的軼事為依據。如果某位天才額頭很大,那麼智力勢必是位於大腦的前面部分;如果有個罪犯頭部的兩側往外鼓起,那麼顳葉對說謊而言必然相當重要。他們用軼事來為皮質區域定位的方式大多是荒謬的;到了十九世紀下半葉,顱相學已經成為眾人嘲笑的對象。
如今我們已擁有當初顱相學家只能想像的科技,MRI可以提供大腦皮質區域大小的精確 測量結果,讓我們不必再採用那種觸摸頭部隆起部位的愚蠢方法。研究人員掃描過許多人的大腦後,可以收集到足夠的數據資料,遠遠超過維特森研究愛因斯坦的腦子所得到的祕聞。那麼,這些新派顱相學家究竟發現什麼呢?
他們已經證實智商的確和額葉和頂葉的大小有關;事實顯示,其相關性比智商與大腦整體尺寸的相關性稍微大一點點,符合大腦這幾個部位對智力而言比較重要的想法。(枕葉和顳葉的主要功能在於感官能力,像是視覺和聽力。)然而儘管如此,其相關性還是微弱到頗令人失望的地步。
不過這些研究並沒有完全遵循顱相學的精神;顱相學不僅將大腦劃分為各個區域,也把心智劃分成許多個別的能力。我們都知道數學能力高超的人,往往在言語表達上就沒有那麼厲害,反之亦然。現在有很多研究者對智商及一般智能不以為然,認為這種概念過度簡化;他們比較喜歡談的是多元智能(multiple intelligence),而這其實正和腦子特定區域的大小有關。倫敦計程車司機的右後海馬迴(right posterior hippocampus)特別大,咸認這個皮質區和導航能力有關。就音 樂家而言,他們的小腦會比較大,某些皮質區域也會比較厚。(小腦變大是有道理的,因為一般 認為這個部位對精細的動作技能很重要。)能講雙語的人,則是在大腦左頂葉的下半部有較厚的 皮質。
這些發現雖然都很迷人,但它們只是統計數字。如果你懂得查看細節,就會明白這些大腦區域只是就平均而言稍微大一些而已。所以結論和之前差不多:想要憑藉腦部區域的大小來預測一個人的能力是沒有用的。
本文摘錄自《打敗基因決定論:一輩子都可以鍛鍊大腦》,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