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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經密碼、蓋勒數11,以及圓周率的必然性-《不大可能法則》

PanSci_96
・2015/01/05 ・3644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SR值 549 ・八年級

不大可能法則書封我們剛才討論的現象其實隨處可見,例如某地或某段時間,連續有人自殺、底片出現密集的銀斑、瑞典炎症性腸病患者的生日集中在某些日期、礦物晶體瑕塊、電話通訊瞬間的高峰,以及天體資料庫裡的團星系等。

這些都是群聚事件的例子,不過其他模式也是如此。只要機會夠多,任何模式都會發生,這就是巨數法則。

聖經密碼是一個比較神奇的例子。據說希伯來文聖經藏有預言未來的神祕訊息,例如有人發現創世紀從第一個字母t開始,每隔五十個字母挑出來湊成一個字,正好是希伯來文的torah(摩西五經)。這個發現由來已久,其他聖書也有類似的傳言,連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的典籍也不例外。然而一九九○年代,世人突然對這個現象非常熱中,因為美國記者邁可‧卓斯寧(Michael Drosnin)該年出版了《聖經密碼》(The Bible Code)。可惜我們得向卓斯寧說聲抱歉,因為巨數法則告訴我們其實沒有神祕訊息,只要搬出不大可能法則就能解釋了。

由於聖經包含大量字母,不難找到具有意義的組合。我可以用手指隨便點聖經裡的任何一個字,然後開始尋找各種可能的模式。例如,我可以採用「等距字母序列」法,以水平、垂直或對角線(只要每一頁各行的字對得起來)的方式,每隔幾個字母就挑出一個。由於可能挑出的字母序列和模式為無限多,要是沒有任何有意義的序列出現,才令人奇怪呢!事實上,要是真的找不到任何有意義的字母序列,不是證明事有蹊蹺,就是你找得不夠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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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狄更斯(Charles Dickens)在《匹克威克外傳》(The Pickwick Papers)第四章藏了英文fate(命運)這個字,只要每三個字母(空格也算)挑出一個,就會發現,例如:「the most awful and tremendous discharge that ever shook the earth」。第五章則是藏了 doom(厄運)這個字,就在「closed upon your miseries」這一段。為了找點樂子,我一邊寫這本書一邊留意,發現help(救命)這個字就藏在第二章「同時性和形態共振」那一節的「than he could explain by chance」這段話裡,分別相隔四個字母。另外,help 還出現在上一節的「that we would expect to see」,同樣相隔四個字母。help 出現了兩次,顯然有人躲在我的書裡求我救他!

在古籍或現代書本中尋找隱藏的模式,是尋找祕密訊息的一種方式。還有一種則是數字學,或稱作生命密碼。

數字學是研究數字的奧祕與魔力的學問。可惜這麼做只會白費力氣,因為事實很簡單,數字根本不具有神奇的力量。事實上,根據定義,數字只有一個性質,就是大小。這正是數字的意義所在。數字是一種抽象的概念,是三隻羊、三聲叫喊和三分鐘共有的性質。然而從古到今,不斷有人賦予數字神祕的意義。直到現在,我們依然有「幸運」數字的概念。

數字學有許多例子都是以出現同樣數字的巧合為基礎。但我們已經觀察到,依據巨數法則,只要找得夠久、夠多,這類巧合應該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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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用一個例子來說明數字學的荒謬吧。第二章提到的幻術師尤里‧蓋勒對於11.11這個數字序列非常著迷,認為它經常出現在他的生活裡[1]。問題是,以他接觸大眾的頻繁程度,巨數法則很可能在他身上發揮效用。他說:「最近幾年,我收到如雪片般飛來的電郵,跟我說他們也發現同樣的事情。例如我收到一位朋友來信,裡面附了一張登機證的相片,號碼就是111,而且在飛機上,他前方那堵牆上有一組數碼『湊巧』是11.11,而登機閘門的編號是11。這全都發生在飛往塞普勒斯的同一班飛機上。」然而,你應該知道出現這種數字組合的機會其實非常高,而且蓋勒的朋友不會寄電郵向他報告所有不是這個組合的例子。

發生在美國世貿大樓的九一一攻擊事件,讓蓋勒再次有機會施展數字學(雖然我不是很理解他說「有太多的11.11環繞著這個可怕悲劇,讓我心中充滿希望,在這場攻擊中不幸喪命的人並未白白犧牲」是什麼意思)。他發現:[2]

  • 攻擊日期:九月十一日。9+1+1=11。
  • 九月十一日到年底(十二月三十一日)還有111天。
  • 九月十一日是一年的第兩百五十四天。2+5+4=11。
  • 峇里島爆炸案發生在九一一攻擊事件之後,相隔一年一個月又一天。
  • 撞入世貿大樓的第一架飛機是美國航空第十一號班機,而美國航空代號是AA,A是英文第一個字母,因此我們又得到11.11。
  • 美國航空第十一號班機上,有十一名機組員。
  • 聯合航空一七五號班機上,有六十五人。6+5=11。
  • 紐約州是第十一個加入聯邦的州。
  • 五角大廈動工日為一九四一年九月十一日。
  • 世貿中心從一九六六年興建至一九七七年完工,花了十一年。

蓋勒說得沒錯,這些數字「很古怪、詭異、不可思議」,但也許不是他所指的那個意思。他還說:「我很難想像,有人見到這麼多巧合而不好奇的。」然而,尋找特殊的數字組合和它們出現的場合,只是讓巨數法則向上提升,變成超巨數法則而已。找不到這種組合反而奇怪,只代表我們的想像力還不夠。你要是想打發時間,不妨自己挑一組數字來試試。別忘了利用谷歌,它是最好的工具。

講完了奇幻數字學,讓我們回到天平的另一端,來看看圓周率的小數位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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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周率(π)是一個很不尋常的數字,不少人寫了一整本書來談它。不過就我們所要討論的範圍,只需將它展開後的小數點後數字視為從零到九的隨機數列即可。[3]π的小數點後一百位為:

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502884197169399375105820974944592307816406286208998628034825342117067

由於數字看來是隨機的,無論從哪一點開始,都無法預測下一個數字,因此任何數列都可能出現。當然,找到這串數列可能需要很久,尤其數列很長的時候。事實上,我們可以算出圓周率小數點後一億位以內,出現長度為t的某特定數列的機率為何。例如,在這一億位數字裡找出長度為5(即五位數)的某數列的機率為一。換句話說,所有可能的五位數組合,都可以在這一億個數字裡面找到。同理,百分之六十三的八位數組合,可以在這一億個數字裡找到。也就是說隨機挑選一個八位數的數列,在這一億個數字之中找到的機率為
○﹒六三。

如果將圓周率小數點後第一位設為一號位,第二位為二號位,依此類推,那麼我的生日以日月年的順序寫成數列時,將出現在第60,722,908號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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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比較複雜的現象,稱為「自定位」(self-locating)數列。數字學家看到這種數列,肯定會如獲至寶,但對我們來說,這只證明了巨數法則的威力而已。延續上一個例子的定義,所謂的「自定位」數列就是,數值正好和它所在位置一樣的數列。例如圓周率小數點後的自定位數列包括:

1(因為π=3.14159…)
16470(換句話說,數列16470出現在圓周率小數點後的16470號位)
44899
79873844

第十章討論宇宙的起源與性質時,還會提到數字的巧合。不過,我們先來看看數字巧合正好具有意義且反映出背後結構的例子。

數學有一個分支叫作群論(group theory),主要在研究對稱,以及如何改動一個物體讓它看起來和原本的一模一樣。例如將正方形旋轉九十度,所得到的正方形,看起來跟原來的正方形一樣。同理,將正方形沿著對角線翻轉一百八十度,所得到的正方形還是跟原來的一樣,無法區分。群論將這種現象推到極致,在各式數學物件中尋找這類對稱。其中一個名字很炫,叫作「怪獸」,擁有8×1053個對稱元素(這個數字大約等於組成木星的基本粒子種類)。一九七○年初期開始,有人預言「怪獸」存在。到了一九七八年,研究顯示如果真有「怪獸」,這個奇特的結構將存在於非常多次元的空間裡:196,883次元空間。

英國數學家約翰‧麥凱(John McKay)之前就研究過「怪獸」。但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他讀的是完全不同的東西:數論(number theory)。數論和數字學不一樣,是研究整數的學問。數論和群論是完全不同的領域,因此當他看見數論裡也有196,883這個數字時,不禁嚇了一跳。他感覺這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似乎有著之前未曾發現的關聯。他的發現引來數學界的一股淘金熱,積極尋找這個巧合背後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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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者的關聯實在難尋。英國知名數學家約翰‧康威(John Conway)也參與了研究,並且用「月光」(Moonshine)一詞稱之:「那感覺就像神祕的月光照亮了正在跳舞的愛爾蘭小精靈。」—誰說數學家沒有一顆詩人的心?

數學家馬克‧羅南(Mark Ronan)寫過一本書介紹「怪獸」的發現過程,以及數學家在群論和數論這兩個看似無關的領域之間尋找關聯的故事。羅南說道:「帶領我們發現怪獸的方法雖然精妙絕倫,卻無法讓我們洞悉怪獸的驚人本質。直到我們發現怪獸和數論之間有著古怪的巧合,並且和弦論有關,我們才看出了一些端倪。如今,怪獸和數論之間的月光關聯被放在更大的理論框架之下。這些數學領域和基礎物理之間有著深刻的連結,但我們依然未能掌握這個連結的意義。我們發現了怪獸,但它仍是個謎。充分瞭解怪獸,就能掌握宇宙的結構。」[5]

因此,巧合的背後有時候的確有其原因,就像污染物造成的疾病群聚、顯示希格斯玻色子存在的粒子數量異常,以及產生怪獸的那個東西。然而,巨數法則告訴我們,只要我們尋找的地方夠多,不大可能法則就會讓我們尋找的古怪組合的出現機率大於一半,甚至遠超過百分之五十。

本文選自《不大可能法則》,大塊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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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Uri Geller, “11.11,” September 17, 2010, http://site.uri-geller.com/11_11.
  2. 同前註。
  3.  這裡的「隨機」有特定的意義,表示每個數字(零到九)出現頻率為十分之一,每對數字(零零到九九)出現頻率為百分之一,每三個數字(零零零到九九九)出現頻率為千分之一,依此類推。而圓周率小數點後的數字沒有窮盡,而且永不重複。
  4.  想知道你的生日出現在圓周率小數點後的哪一個位置,請參考以下這個非常棒的網站:www.angio.net/pi/piquery。
  5.  Mark Ronan, Symmetry and the Monster: One of the Greatest Quests of Mathematic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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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如何全方位圍剿狡猾癌細胞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11/07 ・5944字 ・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本文與 TRPMA 台灣研發型生技新藥發展協會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我們知道癌症是台灣人健康的頭號公敵。 為此,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介紹最新、最有效的抗癌方法之一:免疫療法

免疫療法中最重要的技術就是抗體藥物。科學家會人工製造一批抗體去標記癌細胞。它們就像戰場上的偵察無人機,能精準鎖定你體內的敵人——癌細胞,為它們打上標記,然後引導你的免疫系統展開攻擊。

這跟化療、放射線治療那種閉著眼睛拿機槍亂掃不同。免疫療法是重新叫醒你的免疫系統,為身體「上buff (增益) 」來抗癌,副作用較低,因此備受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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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尷尬的是,經過幾年的臨床考驗,科學家發現:光靠抗體對抗癌症,竟然已經不夠用了。

事情是這樣的,臨床上醫生與科學家逐漸發現:這個抗體標記,不是容易損壞,就是癌細胞同時設有多個陷阱關卡,只靠叫醒免疫細胞,還是難以發揮戰力。

但好消息是,我們的生技工程也大幅進步了。科學家開始思考:如果這台偵察無人機只有「標記」這一招不夠用,為什麼不幫它升級,讓它多學幾招呢?

這個能讓免疫藥物(偵察無人機)大進化的訓練器,就是今天的主角—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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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是什麼?

免疫療法遇到的問題,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想像你的身體是一座國家,病毒、細菌、腫瘤就是入侵者;而抗體,就是我們派出的「偵察無人機」。

當我們透過注射放出這支無人機群進到體內,它能迅速辨識敵人、緊抓不放,並呼叫其他免疫單位(友軍)一同解決威脅。過去 20 年,最強的偵查機型叫做「單株抗體」。1998年,生技公司基因泰克(Genentech)推出的藥物赫賽汀(Herceptin),就是一款針對 HER2 蛋白的單株抗體,目標是治療乳癌。

這支無人機群為什麼能對抗癌症?這要歸功於它「Y」字形的小小抗體分子,構造看似簡單,卻蘊藏巧思:

  •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 「Y」 字形的「尾巴」就是我們說的「標籤」,它能通知免疫系統啟動攻擊,稱為結晶區域片段「Fc 區域」。具體來說,當免疫細胞在體內巡邏,免疫細胞上的 Fc 受體 (FcR) 會和 Fc區域結合,進而認出病原體或感染細胞,接著展開清除。

更厲害的是,這個 Fc 區域標籤還能加裝不同功能。一般來說,人體內多餘的分子,會被定期清除。例如,細胞內會有溶酶體不斷分解多餘的物質,或是血液經過肝臟時會被代謝、分解。那麼,人造抗體對身體來說,屬於外來的東西,自然也會被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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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Fc區域會與細胞內體上的Fc受體結合,告訴細胞「別分解我」的訊號,阻止溶酶體的作用。又或是單純把標籤做的超大,例如接上一段長長的蛋白質,或是聚乙二醇鏈,讓整個抗體分子的大小,大於腎臟過濾孔的大小,難以被腎臟過濾,進而延長抗體在體內的存活時間。

偵測器(Fab)加上標籤(Fc)的結構,使抗體成為最早、也最成功的「天然設計藥物」。然而,當抗體在臨床上逐漸普及,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開始浮現。抗體的強項在於「精準鎖定」,但這同時也是它的限制。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第一個問題:抗體只能打「魔王」,無法毀掉「魔窟」。 

抗體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標的物」才能發揮作用。這讓它在針對「腫瘤」或「癌細胞本身」時非常有效,因為敵人身上有明顯標記。但癌細胞的形成與惡化,是細胞在「生長、分裂、死亡、免疫逃脫」這些訊號通路上被長期誤導的結果。抗體雖然勇猛,卻只能針對已經帶有特定分子的癌細胞魔王,無法摧毀那個孕育魔王的系統魔窟。這時,我們真正欠缺的是能「調整」、「模擬」或「干擾」這些錯誤訊號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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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問題:開發產線的限制。

抗體的開發,得經過複雜的細胞培養與純化程序。每次改變結構或目標,幾乎都要重新開發整個系統。這就像你無法要求一台偵測紅外線的無人機,明天立刻改去偵測核輻射。高昂的成本與漫長的開發時間,讓新產線難以靈活創新。

為了讓免疫藥物能走向多功能與容易快速製造、測試的道路,科學家急需一個更工業化的藥物設計方式。雖然我們追求的是工業化的設計,巧合的是,真正的突破靈感,仍然來自大自然。

在自然界中,基因有時會彼此「融合」成全新的組合,讓生物獲得額外功能。例如細菌,它們常仰賴一連串的酶來完成代謝,中間產物要在細胞裡來回傳遞。但後來,其中幾個酶的基因彼此融合,而且不只是基因層級的合併,產出的酶本身也變成同一條長長的蛋白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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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反應效率大幅提升。因為中間產物不必再「跑出去找下一個酶」,而是直接在同一條生產線上完成。對細菌來說,能更快處理養分、用更少能量維持生存,自然形成適應上的優勢,這樣的融合基因也就被演化保留下來。

科學家從中得到關鍵啟發:如果我們也能把兩種有用的蛋白質,「人工融合」在一起,是否就能創造出更強大的新分子?於是,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就出現了。

以假亂真:融合蛋白的HIV反制戰

融合蛋白的概念其實很直覺:把兩種以上、功能不同的蛋白質,用基因工程的方式「接起來」,讓它們成為同一個分子。 

1990 年,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CD4 immunoadhesin)誕生。這項設計,是為了對付令人類聞風喪膽的 HIV 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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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 T 細胞是人體中一種非常重要的白血球。在這些 T 細胞中,大約有六到七成表面帶有一個叫做「CD4」的輔助受體。CD4 會和另一個受體 TCR 一起合作,幫助 T 細胞辨識其他細胞表面的抗原片段,等於是 T 細胞用來辨認壞人的「探測器」。表面擁有 CD4 受體的淋巴球,就稱為 CD4 淋巴球。

麻煩的來了。 HIV 病毒反將一軍,竟然把 T 細胞的 CD4 探測器,當成了自己辨識獵物的「標記」。沒錯,對 HIV 病毒來說,免疫細胞就是它的獵物。HIV 的表面有一種叫做 gp120 的蛋白,會主動去抓住 T 細胞上的 CD4 受體。

一旦成功結合,就會啟動一連串反應,讓病毒外殼與細胞膜融合。HIV 進入細胞內後會不斷複製並破壞免疫細胞,導致免疫系統逐漸崩潰。

為了逆轉這場悲劇,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登場了。它的結構跟抗體類似,由由兩個不同段落所組成:一端是 CD4 假受體,另一端則是剛才提到、抗體上常見的 Fc 區域。當 CD4 免疫黏附素進入體內,它表面的 CD4 假受體會主動和 HIV 的 gp120 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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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了吧。 病毒以為自己抓到了目標細胞,其實只是被騙去抓了一個假的 CD4。這樣 gp120 抓不到 CD4 淋巴球上的真 CD4,自然就無法傷害身體。

而另一端的 Fc 區域則有兩個重要作用:一是延長融合蛋白在體內的存活時間;二是理論上能掛上「這裡有敵人!」的標籤,這種機制稱為抗體依賴性細胞毒殺(ADCC)或免疫吞噬作用(ADCP)。當免疫細胞的 Fc 受體與 Fc 區域結合,就能促使免疫細胞清除被黏住的病毒顆粒。

不過,這裡有個關鍵細節。

在實際設計中,CD4免疫黏附素的 Fc 片段通常會關閉「吸引免疫細胞」的這個技能。原因是:HIV 專門攻擊的就是免疫細胞本身,許多病毒甚至已經藏在 CD4 細胞裡。若 Fc 區域過於活躍,反而可能引發強烈的發炎反應,甚至讓免疫系統錯把帶有病毒碎片的健康細胞也一併攻擊,這樣副作用太大。因此,CD4 免疫黏附素的 Fc 區域會加入特定突變,讓它只保留延長藥物壽命的功能,而不會與淋巴球的 Fc 受體結合,以避免誘發免疫反應。

從 DNA 藍圖到生物積木:融合蛋白的設計巧思

融合蛋白雖然潛力強大,但要製造出來可一點都不簡單。它並不是用膠水把兩段蛋白質黏在一起就好。「融合」這件事,得從最根本的設計圖,也就是 DNA 序列就開始規劃。

我們體內的大部分蛋白質,都是細胞照著 DNA 上的指令一步步合成的。所以,如果科學家想把蛋白 A 和蛋白 B 接在一起,就得先把這兩段基因找出來,然後再「拼」成一段新的 DNA。

不過,如果你只是單純把兩段基因硬接起來,那失敗就是必然的。因為兩個蛋白會互相「打架」,導致摺疊錯亂、功能全毀。

這時就需要一個小幫手:連接子(linker)。它的作用就像中間的彈性膠帶,讓兩邊的蛋白質能自由轉動、互不干擾。最常見的設計,是用多個甘胺酸(G)和絲胺酸(S)組成的柔性小蛋白鏈。

設計好這段 DNA 之後,就能把它放進細胞裡,讓細胞幫忙「代工」製造出這個融合蛋白。接著,科學家會用層析、電泳等方法把它純化出來,再一一檢查它有沒有摺疊正確、功能是否完整。

如果一切順利,這個人工設計的融合分子,就能像自然界的蛋白一樣穩定運作,一個全新的「人造分子兵器」就此誕生。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而且現在的融合蛋白,早就不只是「假受體+Fc 區域」這麼單純。它已經跳脫模仿抗體,成為真正能自由組裝、自由設計的生物積木。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 /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的強項,就在於它能「自由組裝」。

以抗體為骨架,科學家可以接上任何想要的功能模組,創造出全新的藥物型態。一般的抗體只能「抓」(標記特定靶點);但融合蛋白不只會抓,還能「阻斷」、「傳遞」、甚至「調控」訊號。在功能模組的加持下,它在藥物設計上,幾乎像是一個分子級的鋼鐵蜘蛛人裝甲。

一般來說,當我們選擇使用融合蛋白時,通常會期待它能發揮幾種關鍵效果:

  1. 療效協同: 一款藥上面就能同時針對多個靶點作用,有機會提升治療反應率與持續時間,達到「一藥多效」的臨床價值。
  2. 減少用藥: 原本需要兩到三種單株抗體聯合使用的療法,也許只要一種融合蛋白就能搞定。這不僅能減少給藥次數,對病人來說,也有機會因為用藥減少而降低治療成本。
  3. 降低毒性風險: 經過良好設計的融合蛋白,可以做到更精準的「局部活化」,讓藥物只在目標區域發揮作用,減少副作用。

到目前為止,我們了解了融合蛋白是如何製造的,也知道它的潛力有多大。

那麼,目前實際成效到底如何呢?

一箭雙鵰:拆解癌細胞的「偽裝」與「內奸」

2016 年,德國默克(Merck KGaA)展開了一項全新的臨床試驗。 主角是一款突破性的雙功能融合蛋白──Bintrafusp Alfa。這款藥物的厲害之處在於,它能同時封鎖 PD-L1 和 TGF-β 兩條免疫抑制路徑。等於一邊拆掉癌細胞的偽裝,一邊解除它的防護罩。

PD-L1,我們或許不陌生,它就像是癌細胞身上的「偽裝良民證」。當 PD-L1 和免疫細胞上的 PD-1 受體結合時,就會讓免疫系統誤以為「這細胞是自己人」,於是放過它。我們的策略,就是用一個抗體或抗體樣蛋白黏上去,把這張「偽裝良民證」封住,讓免疫系統能重新啟動。

但光拆掉偽裝還不夠,因為癌細胞還有另一位強大的盟友—一個起初是我軍,後來卻被癌細胞收買、滲透的「內奸」。它就是,轉化生長因子-β,縮寫 TGF-β。

先說清楚,TGF-β 原本是體內的秩序管理者,掌管著細胞的生長、分化、凋亡,還負責調節免疫反應。在正常細胞或癌症早期,它會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結合,啟動一連串訊號,抑制細胞分裂、減緩腫瘤生長。

但當癌症發展到後期,TGF-β 跟 TGFBR2 受體之間的合作開始出問題。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可能突變或消失,導致 TGF-β 不但失去了原本的抑制作用,反而轉向幫癌細胞做事

它會讓細胞骨架(actin cytoskeleton)重新排列,讓細胞變長、變軟、更有彈性,還能長出像觸手的「偽足」(lamellipodia、filopodia),一步步往外移動、鑽進組織,甚至進入血管、展開全身轉移。

更糟的是,這時「黑化」的 TGF-β 還會壓抑免疫系統,讓 T 細胞和自然殺手細胞變得不再有攻擊力,同時刺激新血管生成,幫腫瘤打通營養補給線。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就像 1989 年的 CD4 免疫黏附素用「假受體」去騙 HIV 一樣,這個融合蛋白在體內循環時,會用它身上的「陷阱」去捕捉並中和游離的 TGF-β。這讓 TGF-β 無法再跟腫瘤細胞或免疫細胞表面的天然受體結合,從而鬆開了那副壓抑免疫系統的腳鐐。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 情境圖來源:shutterstock

告別單一解方:融合蛋白的「全方位圍剿」戰

但,故事還沒完。我們之前提過,癌細胞之所以難纏,在於它會發展出各種「免疫逃脫」策略。

而近年我們發現,癌細胞的「偽良民證」至少就有兩張:一張是 PD-L1;另一張是 CD-47。CD47 是癌細胞向巨噬細胞展示的「別吃我」訊號,當它與免疫細胞上的 SIRPα 結合時,就會抑制吞噬反應。

為此,總部位於台北的漢康生技,決定打造能同時對付 PD-L1、CD-47,乃至 TGF-β 的三功能生物藥 HCB301。

雖然三功能融合蛋白聽起來只是「再接一段蛋白」而已,但實際上極不簡單。截至目前,全球都還沒有任何三功能抗體或融合蛋白批准上市,在臨床階段的生物候選藥,也只佔了整個生物藥市場的 1.6%。

漢康生技透過自己開發的 FBDB 平台技術,製作出了三功能的生物藥 HCB301,目前第一期臨床試驗已經在美國、中國批准執行。

免疫療法絕對是幫我們突破癌症的關鍵。但我們也知道癌症非常頑強,還有好幾道關卡我們無法攻克。既然單株抗體在戰場上顯得單薄,我們就透過融合蛋白,創造出擁有多種功能模組的「升級版無人機」。

融合蛋白強的不是個別的偵查或阻敵能力,而是一組可以「客製化組裝」的平台,用以應付癌細胞所有的逃脫策略。

Catch Me If You Can?融合蛋白的回答是:「We Can.」

未來癌症的治療戰場,也將從尋找「唯一解」,轉變成如何「全方位圍剿」癌細胞,避免任何的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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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與變形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9/09 ・6820字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本文與 Perplexity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Hello. I am… a robot.」

在我們的記憶裡,機器人的聲音就該是冰冷、單調,不帶一絲情感 。它們的動作僵硬,肢體不協調,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甚至啟發我們創造了機械舞來模仿那獨特的笨拙可愛。但是,現今的機器人發展不再只會跳舞或模仿人聲,而是已經能獨立完成一場膽囊切除手術。

就在2025年,美國一間實驗室發表了一項成果:一台名為「SRT-H」的機器人(階層式手術機器人Transformer),在沒有人類醫師介入的情況下,成功自主完成了一場完整的豬膽囊切除手術。SRT-H 正是靠著從錯誤中學習的能力,最終在八個不同的離體膽囊上,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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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成就的意義重大,因為過去機器人手術的自動化,大多集中在像是縫合這樣的單一「任務」上。然而,這一場完整的手術,是一個包含數十個步驟、需要連貫策略與動態調整的複雜「程序」。這是機器人首次在包含 17 個步驟的完整膽囊切除術中,實現了「步驟層次的自主性」。

這就引出了一個讓我們既興奮又不安的核心問題:我們究竟錯過了什麼?機器人是如何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悄悄完成了從「機械傀儡」到「外科醫生」的驚人演化?

這趟思想探險,將為你解密 SRT-H 以及其他五款同樣具備革命性突破的機器人。你將看到,它們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發展出生物般的觸覺、理解複雜指令、學會團隊合作,甚至開始自我修復與演化,成為一種真正的「準生命體」 。

所以,你準備好迎接這個機器人的新紀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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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模仿還不夠?手術機器人還需要學會「犯錯」與「糾正」

那麼,SRT-H 這位機器人的外科大腦,究竟藏著什麼秘密?答案就在它創新的「階層式框架」設計裡 。

你可以想像,SRT-H 的腦中,住著一個分工明確的兩人團隊,就像是漫畫界的傳奇師徒—黑傑克與皮諾可 。

  • 第一位,是動口不動手的總指揮「黑傑克」: 它不下達具體的動作指令,而是在更高維度的「語言空間」中進行策略規劃 。它發出的命令,是像「抓住膽管」或「放置止血夾」這樣的高層次任務指令 。
  • 第二位,是靈巧的助手「皮諾可」: 它負責接收黑傑克的語言指令,並將這些抽象的命令,轉化為機器手臂毫釐不差的精準運動軌跡 。

但最厲害的還不是這個分工,而是它們的學習方式。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但這還只是開始,研究人員在訓練過程中,會刻意讓它犯錯,並向它示範如何從抓取失敗、角度不佳等糟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這種獨特的訓練方法,被稱為「糾正性示範」 。

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 /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這項訓練,讓 SRT-H 學會了一項外科手術中最關鍵的技能:當它發現執行搞砸了,它能即時識別偏差,並發出如「重試抓取」或「向左調整」等「糾正性指令」 。這套內建的錯誤恢復機制至關重要。當研究人員拿掉這個糾正能力後,機器人在遇到困難時,要不是完全失敗,就是陷入無效的重複行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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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靠著這種從錯誤中學習、自我修正的能力,SRT-H 最終在八次不同的手術中,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

SRT-H 證明了機器人開始學會「思考」與「糾錯」。但一個聰明的大腦,足以應付更混亂、更無法預測的真實世界嗎?例如在亞馬遜的倉庫裡,機器人不只需要思考,更需要實際「會做事」。

要能精準地與環境互動,光靠視覺或聽覺是不夠的。為了讓機器人能直接接觸並處理日常生活中各式各樣的物體,它就必須擁有生物般的「觸覺」能力。

解密 Vulcan 如何學會「觸摸」

讓我們把場景切換到亞馬遜的物流中心。過去,這裡的倉儲機器人(如 Kiva 系統)就像放大版的掃地機器人,核心行動邏輯是極力「避免」與周遭環境發生任何物理接觸,只負責搬運整個貨架,再由人類員工挑出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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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在亞馬遜的物流中心裡,商品被存放在由彈性帶固定的織物儲物格中,而 Vulcan 的任務是必須主動接觸、甚至「撥開」彈性織網,再從堆放雜亂的儲物格中,精準取出單一包裹,且不能造成任何損壞。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 / 圖片引用:https://www.aboutamazon.com/news

Vulcan 的核心突破,就在於它在「拿取」這個動作上,學會了生物般的「觸覺」。它靈活的機械手臂末端工具(EOAT, End-Of-Arm Tool),不僅配備了攝影機,還搭載了能測量六個自由度的力與力矩感測器。六個自由度包含上下、左右、前後的推力,和三個維度的旋轉力矩。這就像你的手指,裡頭分布著非常多的受器,不只能感測壓力、還能感受物體橫向拉扯、運動等感觸。

EOAT 也擁有相同精確的「觸覺」,能夠在用力過大之前即時調整力道。這讓 Vulcan 能感知推動一個枕頭和一個硬紙盒所需的力量不同,從而動態調整行為,避免損壞貨物。

其實,這更接近我們人類與世界互動的真實方式。當你想拿起桌上的一枚硬幣時,你的大腦並不會先計算出精準的空間座標。實際上,你會先把手伸到大概的位置,讓指尖輕觸桌面,再沿著桌面滑動,直到「感覺」到硬幣的邊緣,最後才根據觸覺決定何時彎曲手指、要用多大的力量抓起這枚硬幣。Vulcan 正是在學習這種「視覺+觸覺」的混合策略,先用攝影機判斷大致的空間,再用觸覺回饋完成最後精細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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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這項能力,Vulcan 已經能處理亞馬遜倉庫中約 75% 的品項,並被優先部署來處理最高和最低層的貨架——這些位置是最容易導致人類員工職業傷害的位置。這也讓自動化的意義,從單純的「替代人力」,轉向了更具建設性的「增強人力」。

SRT-H 在手術室中展現了「專家級的腦」,Vulcan 在倉庫中演化出「專家級的手」。但你發現了嗎?它們都還是「專家」,一個只會開刀,一個只會揀貨。雖然這種「專家型」設計能有效規模化、解決痛點並降低成本,但機器人的終極目標,是像人類一樣成為「通才」,讓單一機器人,能在人類環境中執行多種不同任務。

如何教一台機器人「舉一反三」?

你問,機器人能成為像我們一樣的「通才」嗎?過去不行,但現在,這個目標可能很快就會實現了。這正是 NVIDIA 的 GR00T 和 Google DeepMind 的 RT-X 等專案的核心目標。

過去,我們教機器人只會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但現在,科學家們換了一種全新的教學思路:停止教機器人完整的「任務」,而是開始教它們基礎的「技能基元」(skill primitives),這就像是動作的模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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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有負責走路的「移動」(Locomotion) 基元,和負責抓取的「操作」(Manipulation) 基元。AI 模型會透過強化學習 (Reinforcement Learning) 等方法,學習如何組合這些「技能基元」來達成新目標。

舉個例子,當 AI 接收到「從冰箱拿一罐汽水給我」這個新任務時,它會自動將其拆解為一系列已知技能的組合:首先「移動」到冰箱前、接著「操作」抓住把手、拉開門、掃描罐子、抓住罐子、取出罐子。AI T 正在學會如何將這些單一的技能「融合」在一起。有了這樣的基礎後,就可以開始來大量訓練。

當多重宇宙的機器人合體練功:通用 AI 的誕生

好,既然要學,那就要練習。但這些機器人要去哪裡獲得足夠的練習機會?總不能直接去你家廚房實習吧。答案是:它們在數位世界裡練習

NVIDIA 的 Isaac Sim 等平台,能創造出照片級真實感、物理上精確的模擬環境,讓 AI 可以在一天之內,進行相當於數千小時的練習,獨自刷副本升級。這種從「模擬到現實」(sim-to-real)的訓練管線,正是讓訓練這些複雜的通用模型變得可行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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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epMind 的 RT-X 計畫還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現象:用來自多種「不同類型」機器人的數據,去訓練一個單一的 AI 模型,會讓這個模型在「所有」機器人上表現得更好。這被稱為「正向轉移」(positive transfer)。當 RT-1-X 模型用混合數據訓練後,它在任何單一機器人上的成功率,比只用該機器人自身數據訓練的模型平均提高了 50%。

這就像是多重宇宙的自己各自練功後,經驗值合併,讓本體瞬間變強了。這意味著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不再是工程師,而是「父母」: AI 的新學習模式

這也導向了一個科幻的未來:或許未來可能存在一個中央「機器人大腦」,它可以下載到各種不同的身體裡,並即時適應新硬體。

這種學習方式,也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與機器人的互動模式。我們不再是逐行編寫程式碼的工程師,而是更像透過「示範」與「糾正」來教導孩子的父母。

NVIDIA 的 GR00T 模型,正是透過一個「數據金字塔」來進行訓練的:

  • 金字塔底層: 是大量的人類影片。
  • 金字塔中層: 是海量的模擬數據(即我們提過的「數位世界」練習)。
  • 金字塔頂層: 才是最珍貴、真實的機器人操作數據。

這種模式,大大降低了「教導」機器人新技能的門檻,讓機器人技術變得更容易規模化與客製化。

當機器人不再是「一個」物體,而是「任何」物體?

我們一路看到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甚至舉一反三。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它們的物理形態是固定的。

但,如果連這個前提都可以被打破呢?這代表機器人的定義不再是固定的形態,而是可變的功能:它能改變身體來適應任何挑戰,不再是一台單一的機器,而是一個能根據任務隨選變化的物理有機體。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oinspired Robotics Group, BIRG)2007 年就打造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EPFL)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RG)在 2007 年就已打造出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而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更進一步推出了 Mori3,這是一套把摺紙藝術和電腦圖學巧妙融合的模組化機器人系統。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推出了 Mori3 © 2023 Christoph Belke, EPFL RRL

Mori3 的核心,是一個個小小的三角形模組。別看它簡單,每個模組都是一個獨立的機器人,有自己的電源、馬達、感測器和處理器,能獨立行動,也能和其他模組合作。最厲害的是,它的三條邊可以自由伸縮,讓這個小模組本身就具備「變形」能力。

當許多 Mori3 模組連接在一起時,就能像一群活的拼圖一樣,從平面展開,組合成各種三維結構。研究團隊將這種設計稱為「物理多邊形網格化」。在電腦圖學裡,我們熟悉的 3D 模型,其實就是由許多多邊形(通常是三角形)拼湊成的網格。Mori3 的創新之處,就是把這種純粹的數位抽象,真正搬到了現實世界,讓模組們化身成能活動的「實體網格」。

這代表什麼?團隊已經展示了三種能力:

  • 移動:他們用十個模組能組合成一個四足結構,它能從平坦的二維狀態站立起來,並開始行走。這不只是結構變形,而是真正的協調運動。
  • 操縱: 五個模組組合成一條機械臂,撿起物體,甚至透過末端模組的伸縮來擴大工作範圍。
  • 互動: 模組們能形成一個可隨時變形的三維曲面,即時追蹤使用者的手勢,把手的動作轉換成實體表面的起伏,等於做出了一個會「活」的觸控介面。

這些展示,不只是實驗室裡的炫技,而是真實證明了「物理多邊形網格化」的潛力:它不僅能構建靜態的結構,還能創造具備複雜動作的動態系統。而且,同一批模組就能在不同情境下切換角色。

想像一個地震後的救援場景:救援隊帶來的不是一台笨重的挖土機,而是一群這樣的模組。它們首先組合成一條長長的「蛇」形機器人,鑽入瓦礫縫隙;一旦進入開闊地後,再重組成一隻多足的「蜘蛛」,以便在不平的地面上穩定行走;發現受困者時,一部分模組分離出來形成「支架」撐住搖搖欲墜的橫樑,另一部分則組合成「夾爪」遞送飲水。這就是以任務為導向的自我演化。

這項技術的終極願景,正是科幻中的概念:可程式化物質(Programmable Matter),或稱「黏土電子學」(Claytronics)。想像一桶「東西」,你可以命令它變成任何你需要的工具:一支扳手、一張椅子,或是一座臨時的橋樑。

未來,我們只需設計一個通用的、可重構的「系統」,它就能即時創造出任務所需的特定機器人。這將複雜性從實體硬體轉移到了規劃重構的軟體上,是一個從硬體定義的世界,走向軟體定義的物理世界的轉變。

更重要的是,因為模組可以隨意分開與聚集,損壞時也只要替換掉部分零件就好。足以展現出未來機器人的適應性、自我修復與集體行為。當一群模組協作時,它就像一個超個體,如同蟻群築橋。至此,「機器」與「有機體」的定義,也將開始動搖。

從「實體探索」到「數位代理」

我們一路見證了機器人如何從單一的傀儡,演化為學會思考的外科醫生 (SRT-H)、學會觸摸的倉儲專家 (Vulcan)、學會舉一反三的通才 (GR00T),甚至是能自我重構成任何形態的「可程式化物質」(Mori3)。

但隨著機器人技術的飛速發展,一個全新的挑戰也隨之而來:在一個 AI 也能生成影像的時代,我們如何分辨「真實的突破」與「虛假的奇觀」?

舉一個近期的案例:2025 年 2 月,一則影片在網路上流傳,顯示一台人形機器人與兩名人類選手進行羽毛球比賽,並且輕鬆擊敗了人類。我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這太誇張了,一定是 AI 合成的影片吧?但,該怎麼驗證呢?答案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在眾多 AI 工具中,Perplexity 特別擅長資料驗證。例如這則羽球影片的內容貼給 Perplexity,它馬上就告訴我:該影片已被查證為數位合成或剪輯。但它並未就此打住,而是進一步提供了「真正」在羽球場上有所突破的機器人—來自瑞士 ETH Zurich 團隊的 ANYmal-D

接著,選擇「研究模式」,就能深入了解 ANYmal-D 的詳細原理。原來,真正的羽球機器人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台具備三自由度關節的「四足」機器人。

如果你想更深入了解,Perplexity 的「實驗室」功能,還能直接生成一份包含圖表、照片與引用來源的完整圖文報告。它不只介紹了 ANYmal-D 在羽球上的應用,更詳細介紹了瑞士聯邦理工學院發展四足機器人的完整歷史:為何選擇四足?如何精進硬體與感測器結構?以及除了運動領域外,四足機器人如何在關鍵的工業領域中真正創造價值。

AI 代理人:數位世界的新物種

從開刀、揀貨、打球,到虛擬練功,這些都是機器人正在學習「幫我們做」的事。但接下來,機器人將獲得更強的「探索」能力,幫我們做那些我們自己做不到的事。

這就像是,傳統網路瀏覽器與 Perplexity 的 Comet 瀏覽器之間的差別。Comet 瀏覽器擁有自主探索跟決策能力,它就像是數位世界裡的機器人,能成為我們的「代理人」(Agent)

它的核心功能,就是拆解過去需要我們手動完成的多步驟工作流,提供「專業代工」,並直接交付成果。

例如,你可以直接對它說:「閱讀這封會議郵件,檢查我的行事曆跟代辦事項,然後草擬一封回信。」或是直接下達一個複雜的指令:「幫我訂 Blue Origin 的太空旅遊座位,記得要來回票。」

接著,你只要兩手一攤,Perplexity 就會接管你的瀏覽器,分析需求、執行步驟、最後給你結果。你再也不用自己一步步手動搜尋,或是在不同網站上重複操作。

AI 代理人正在幫我們探索險惡的數位網路,而實體機器人,則在幫我們前往真實的物理絕境。

立即點擊專屬連結 https://perplexity.sng.link/A6awk/k74… 試用 Perplexity吧! 現在申辦台灣大哥大月付 599(以上) 方案,還可以獲得 1 年免費 Perplexity Pro plan 喔!(價值 新台幣6,750)

◆Perplexity 使用實驗室功能對 ANYmal-D 與團隊的全面分析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NM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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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碼怕被盜,不用密碼驗證反而更可靠? Passkeys 甩開帳密規則
PanSci_96
・2023/03/18 ・2610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永豐銀行在過年期間傳出多位卡友信用卡被盜刷,而且明明都使用 OTP 一次性密碼驗證了,卻還是難逃駭客魔爪。難道,我們已經沒有安全的交易方法了嗎?

好消息是,Google 、 Apple 、 Microsoft 都不約而同宣布導入「Passkeys」無密碼驗證技術,只要使用生物辨識,使用者不需要再創作密碼,大幅減少被破解或是被側錄盜帳號的機率。

Passkeys 用作原理

也許你會提出疑問,指紋登入不是早就有了嗎?又與二階段驗證(Two-Factor Authentication, 2FA)看上去十分類似,這套「無密碼驗證」機制,我們真的可以相信嗎?

首先,我們先來釐清Passkeys 的運作原理。在 Passkeys 的運作之中,一共有三個重要的角色:使用者 Device、平台供應商 Authenticator、應用服務 Relying Pa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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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次申請 Passkeys 功能並使用生物驗證時,便會生成一組對應的公鑰與私鑰,公鑰存放在應用服務端(如:網路銀行)、而私鑰則保存在使用者的硬體裝置上(如:手機);每當未來要進行 Passkeys 登入時,應用程式便會發起一個驗證請求,要求使用者利用裝置內的私鑰進行簽章,以證明自己的身分。

當然,為了確保當下持有手機的是使用者本人,手機裝置就會要求透過指紋等生物驗證機制,完成識別後,再使用裝置內的私鑰進行簽章回傳給應用服務,應用服務端則利用他們所持有的公鑰,來驗證簽章的效力。

我們可以把登入情境變成一張如下的邏輯架構:

密碼與鑰匙

更進一步討論,就得要先知道「公開金鑰密碼」(Public Key Cryptography, PKC)與「公鑰」(Public Key)、「私鑰」(Private Key)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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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所說的「加密」概念,就是希望只有對方能夠「解密」。

早期的「對稱式密碼學」,在加密和解密時均使用同一把鑰匙,如此一來便衍生了一個小問題——多了一個「額外的秘密」需要被傳遞,這樣既麻煩也不安全。

後來就出現了「非對稱密碼學」,也就是前述提到的公開金鑰密碼學。在這個理論中將用到兩把不同的鑰匙——「公鑰」及「私鑰」;私鑰僅留存給使用者,公鑰則是公開給所有人。演算法分別使用這兩把鑰匙進行加密與解密,具有單向、無法回推等特徵。

「加密」概念就是希望只有對方能夠用「鑰匙」「解密」。圖/Envato Elements

如此一來,可以達到不同的應用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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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種是「傳遞秘密」,每個人都持有一把自己的私鑰、向大家公開一把成對的公鑰,任何人都可以「用公鑰加密訊息」給我、並且只有我可以「用私鑰解密訊息」看到秘密訊息的內容。

第二種常見的應用方式則是 Passkeys 架構中所用到的「數位簽章」。數位簽章的邏輯正好和傳遞秘密相反:「用私鑰加密簽章」並「用公鑰解密驗章」;如此一來,任何人都能持有的公鑰,便能用以驗證訊息是否確實由世上唯一擁有私鑰的使用者所簽名發出。

重新回來看 Passkeys 的架構,就不難理解為什麼 Passkeys 在不使用密碼的前提下,也能透過裝置上的私鑰,來向應用服務進行身分驗證。當然,Passkeys 的安全與強大之處並不只在於公鑰密碼系統,而是可以完全擺脫掉「帳號密碼」的概念,進而避免非常多的威脅。

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一般來說,在登入帳號時所使用的「密碼」,並不會直接被明文儲存在應用服務的伺服器裡,會透過編碼、雜湊、加密等各種方式進行儲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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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太過簡單的弱密碼容易被暴力或查表破解。此外,駭客也可以透過網站釣魚(Phishing)或鍵盤側錄(KeyLogger)等方式偷取使用者的密碼,再轉手將偷來的資訊傳給應用服務進行中間人攻擊(Man-in-the-Middle Attack);常見的簡訊驗證碼等二階段驗證方式,也可能受此攻擊的影響。

Passkeys 則從根本上解決了釣魚網站的威脅。存在使用者裝置中的 Passkeys 並不僅是一把私鑰,它連帶也儲存了應用服務網址、使用者帳號等資訊;無論釣魚網站做的與原服務有多相像,只要來源並非原本的服務網站,Passkeys 功能就不會被啟動,駭客自然就無法執行驗證或偷取到任何資訊。

而在跨裝置登入上,流程會是:使用者在筆電上開啟應用服務網站,選擇以 Passkeys 登入,網站會跳出一個 QRCode,使用者只要用存有私鑰的那隻手機掃描 QRCode,便會開啟 Passkeys 功能,讓使用者透過生物驗證完成登入。

手機掃描 QRCode 便會開啟 Passkeys 功能。圖/Envato Elements

這個過程不需要用到任何的「帳號」,因為 Passkeys 本身就儲存了使用者是誰的身分資訊,而使用 Passkeys 跨裝置登入時需要掃描 QRCode 來啟動的這一點,是為了避免駭客利用來進行中間人攻擊;Passkeys 要求這兩個裝置之間必須有藍牙連接,也就是必須在一定的物理範圍之內,裝置之間才能夠順利啟動 Passkeys 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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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來的便利

對一般使用者來說,除了安全性以外,便利性也非常重要。

前述提及 Passkeys 的無密碼驗證機制,其實就等同於讓「裝置」擁有代表使用者本人的效力,那麼,若裝置不慎遺失、還能簡單地取回自己的身分嗎?答案是可以的。

使用者與提供 Passkeys 功能的平台供應商之間,原則上本來就會有相互驗證的方式,例如本來的帳號密碼登入、或者是額外的找回帳號機制,透過這些方式找回並登入帳號後,就可以進行設置,停用舊有 Passkeys 或啟用新的 Passkeys。

此外,Passkeys 提供多裝置同步私鑰的功能,以使用者對平台提供商的信任為前提,平台可能會在其雲端中儲存使用者的私鑰,以便在使用者需要的時候,可以將該私鑰輕鬆地同步到相同作業系統的其他裝置上,讓使用者也可以利用平板或電腦等裝置進行驗證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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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sskeys 帶來的便利性,可謂使用者的一大福音。圖/Envato Elements

另外,使用不同作業系統的裝置,一樣能用原本的私鑰登入;系統會在新的裝置上生成一組新的公私鑰繼續運作。也就是說,不管你是 Android 轉 iOS,還是 iOS 轉 Android,都不需重新設定,對使用者來說,可謂一大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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