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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桶挑戰-為漸凍人研究倒入一桶金

Write Science
・2014/08/25 ・3280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SR值 550 ・八年級

作者:Shane L. Larson(猶他州立大學 物理教授)
編譯:Ankh Huang 黃于薇,現為兼職譯者(ankhmeow@gmail.com)

我想,地球就像其他許多星球一樣,充滿令人驚嘆的奧妙之處。從地球的地質年代可以看出,數十億年來,超乎我們想像的巨大力量不斷形塑雕琢地表,創造出各種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觀。在這些力量的作用之下,山岳被逐漸推升,高聳入雲,最終到達人類連呼吸都十分艱困的海拔高度;海面下,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黑暗深處,隱藏著不見天日的海底世界;各個大陸持續緩慢地漂移,一年移動個幾英吋,最終完全改變了地貌。

我們這個小小藍色星球上充滿了各種奇觀,其中最為奧妙,而且就目前所知在世上絕無僅有的,就是「生命」。地球擁有無數的生命形態,人類也不斷發現新的生物並加以歸類。過去數百年來,我們慢慢累積關於「生命機制」的知識,瞭解生命如何運作、如何存續,又是如何消亡。

為了擴展關於生命運作方式的研究領域,我們正在努力瞭解「疾病」的本質。雖然我們知道許多疾病的症狀,也已經瞭解部分疾病的病因,但仍有許多疾病是我們不曉得該如何因應,或是該如何治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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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 年 5 月 2 日在底特律布瑞格斯球場(Briggs Stadium,現稱「老虎球場 (Tigers Stadium)」)球員休息區的盧·葛雷克(Lou Gehrig)。這場比賽為他連續出賽 2,130 場比賽的紀錄畫下了句點。
1939 年 5 月 2 日在底特律布瑞格斯球場(Briggs Stadium,現稱「老虎球場 (Tigers Stadium)」)球員休息區的盧·葛雷克(Lou Gehrig)。這場比賽為他連續出賽 2,130 場比賽的紀錄畫下了句點。

其中一個例子就是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俗稱「漸凍人」,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簡稱 ALS)。ALS 是許多運動神經元退化性疾病中最常見的一種,這類疾病會影響人類神經系統中控制隨意肌活動的細胞(運動神經元),而隨意肌控制的活動包含了走路、說話、呼吸等等。  ALS 在美國常被稱為「葛雷克氏症」(Lou Gehrig’s Disease),這個名稱得自紐約洋基隊 1923 年到 1939 年的知名一壘手葛雷克(Lou Gehrig)。他在全盛時期是首屈一指的打擊手,創下生涯 23 支滿壘全壘打的紀錄,這項紀錄維持了 74 年,直到 2013 年才由羅德里奎茲(Alex Rodriguez)打破。此外,葛雷克也創下連續出賽 2,130 場的紀錄,維持了 56 年才在 1995 年被小瑞普肯(Cal Ripken)超越。然而,葛雷克的比賽表現和健康情形在 1938 年到 1939 年的球季中突然一落千丈。在 1939 年 5 月 2 日與底特律老虎隊對戰的比賽前,他主動要求坐板凳,終結了連續出賽的紀錄,當時底特律老虎隊的球迷紛紛起立鼓掌,向他致敬。1939 年 6 月,他前往位於明尼蘇達州羅徹斯特的梅約診所(Mayo Clinic),被診斷出罹患 ALS。兩年後,他在 1941 年 6 月 2 日與世長辭。

在重力物理學的學術圈內,大家多少都對 ALS 略有所聞,因為我們的同行中就有人為這種疾患所苦,他就是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霍金在 1963 年被診斷出罹患 ALS,當年他才 21 歲,非常年輕。ALS 患者剩餘的壽命平均只有短短幾年,當時醫生告訴霍金,他大約只剩下兩年的時間。儘管看似毫無希望,霍金卻遠比醫生預估的時間活得更久,時至今日,竟然已經過了 51 年,是極少數能夠存活這麼久的 ALS 患者;奇蹟雖然絕少出現,但卻真的發生了。霍金在他的生涯中,為人類的重力物理學知識做出了無數偉大貢獻。1970 年,致力研究古典宇宙學的霍金證明了「奇點定理」,顯示宇宙大爆炸與一個密度無限大的點有關。1974 年,他發現黑洞會隨著時間逐漸「蒸發」,最終完全消失;目前我們對於黑洞蒸發前的最後情況仍一無所知。1988 年霍金出版了《時間簡史》(A Brief History of Time)一書,這本書成為歷來數一數二暢銷的科普書,銷量超過一千萬冊。1024px-stephen_hawking_050506

在 ALS 患者當中,很少人能夠像霍金這麼長壽,大部分都像葛雷克一樣在短短幾年後病逝,往往是因為再也無法控制呼吸或吞嚥動作需要使用的肌肉。目前仍未出現 ALS 的治療方法,但近年的醫學研究已開始逐步瞭解導致這種疾病的原因。

生命必然伴隨著疾病。有些疾病是因為某種生命形態使其他生物感染而致病,像是由病毒感染人體而導致的愛滋病,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也有些疾病的原因,可能是生命形態自身的機制發生某種失常或失靈的情況,就像 ALS。在還沒有科學和現代醫藥的古代,人類對疾病的瞭解極少,染上疾患的病人往往很快死去,人們帶著恐懼和迷信看待疾病,尤其死亡率高和讓人嚴重衰弱的病症更是如此。科學研究的出現,照亮了生物學的黑暗謎團,讓我們至少在某些方面能夠瞭解如何避免及對抗部分疾病。四百年來,科學研究不斷進步,讓我們不再以迷信的態度看待疾病,而能夠正確瞭解疾病的相關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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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對 ALS 有多少瞭解呢?ALS 是在 1869 年由法國神經病學家讓-馬丁·沙可(Jean-Martin Charcot)首度確認為一種疾病,他也是第一個發現多發性硬化症的人。但是,在發現 ALS 之後,對於這種疾病的認識卻沒有多少進展。一直到 1991 年,才有人提出 ALS 可能與遺傳有關,之後也有人發現 ALS 似乎與異常的蛋白質和神經傳導物質有所關聯,但我們對此的瞭解仍在持續發展修正中。大約有 10% 的 ALS 個案歸因為遺傳因素,但在其餘沒有家族病史的個案中,我們仍不知道 ALS 的實際病因。

醫學研究和任何科學研究一樣,需要耗費時間資源,而且進展緩慢。我們無法得知什麼樣的研究才會有突破性的成果,所以研究方向涵蓋各種層面,包括遺傳、神經細胞退化、環境或生活型態的相關性,還有能夠改善症狀及延長病患生命的療法和藥物等。總有一天,這些研究會為我們帶來治療方式,或許有朝一日還能找出治癒之道。

motor_neuron2ALS 和其他運動神經元疾病一樣,不但難以瞭解,與病魔對抗的過程也非常艱辛。在美國,只有一種通過檢驗可用於治療 ALS 的藥物,但效果有限,最多只能為病人延長幾個月的壽命。我們還需要更多相關研究,不過要進行研究,就需要資源。

美國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協會(ALS Association)是一個致力協助病患對抗 ALS 的組織,他們為世界各國的相關研究提供資金援助、幫助病患和家屬調適面對病後的日常生活,並教育社會大眾瞭解 ALS 這種疾病。由於是非營利組織,他們必須仰賴各界捐款運作。今年出現了一個病毒式行銷活動,旨在呼籲世人捐款協助對抗 ALS,這個活動被稱為 ALS 冰桶挑戰(ALS Ice Bucket Challenge)。這就是為什麼你現在會讀到這篇文章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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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內容大概是這樣:我先往自己頭上倒一桶水和冰塊,然後對另外三個人發出挑戰,他們要選擇在 24 小時內同樣在自己頭上倒冰水,或是捐款給 ALS 的相關研究。只要到美國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協會的網站首頁按一下右上角的「Donate」(捐款)按鈕,就可以捐款給他們了。

我已經錄製了兩支 ALS 冰桶挑戰的影片,分別用於我最常發佈文章的兩個社群媒體:Facebook 和 Twitter。我在 Facebook 上向幾位好友發出挑戰,他們分別是 Trae Winter、Jackie Anderson 和 David Zartman。

在 Twitter 上則是挑戰了就我所知尚未參與這項挑戰的幾位朋友,分別是 Phil Plait(@BadAstronomer)、Scirens(@Scirens)和 Lucianne Walcowicz(@shaka_lulu);另外,我還特別向一位熟人發出第四個挑戰,她是愛德勒天文館(Adler Planetarium)的館長暨執行長 Michelle Larson(@AdlerPrez)[註 1]。

除了進行挑戰,我也捐款給美國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協會,並且寫下這篇文章。或許我是因為霍金和我屬於同一個科學研究領域,所以對這個議題特別敏感;或許我是想到如果霍金在年輕時就不幸因為 ALS 英年早逝,現在的物理學研究會是何種景況,進而想到 ALS 和任何一種疾病所帶走的那些寶貴生命,對這個世界又是多麼重大的損失;又或許我只是聽到我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告訴我每個有能力幫忙的人,都應該付出己力。總之,我明白,我可以為此付出一些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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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所知,我的朋友中並沒有人為 ALS 所苦,但我確實有很多朋友曾經面對威脅生命的重大疾病,或是正在與重症奮戰,像是癌症、多發性硬化症、糖尿病和白血病等。這篇文章是獻給他們的,並向他們致上無限的愛、欽佩與希望。

[註1](譯按)不說大家可能不知道,作者 Shane L. Larson 輕描淡寫提到的 Michelle Larson,正是他的夫人☺ 台灣的讀者如果有餘力,除了響應冰桶挑戰之外,不妨考慮捐款給中華民國運動神經元疾病病友協會(漸凍人協會),以實際行動幫助漸凍人。

原文: An #IceBucketChallenge . Write Science [August 17,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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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如何全方位圍剿狡猾癌細胞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11/07 ・5944字 ・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本文與 TRPMA 台灣研發型生技新藥發展協會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我們知道癌症是台灣人健康的頭號公敵。 為此,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介紹最新、最有效的抗癌方法之一:免疫療法

免疫療法中最重要的技術就是抗體藥物。科學家會人工製造一批抗體去標記癌細胞。它們就像戰場上的偵察無人機,能精準鎖定你體內的敵人——癌細胞,為它們打上標記,然後引導你的免疫系統展開攻擊。

這跟化療、放射線治療那種閉著眼睛拿機槍亂掃不同。免疫療法是重新叫醒你的免疫系統,為身體「上buff (增益) 」來抗癌,副作用較低,因此備受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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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尷尬的是,經過幾年的臨床考驗,科學家發現:光靠抗體對抗癌症,竟然已經不夠用了。

事情是這樣的,臨床上醫生與科學家逐漸發現:這個抗體標記,不是容易損壞,就是癌細胞同時設有多個陷阱關卡,只靠叫醒免疫細胞,還是難以發揮戰力。

但好消息是,我們的生技工程也大幅進步了。科學家開始思考:如果這台偵察無人機只有「標記」這一招不夠用,為什麼不幫它升級,讓它多學幾招呢?

這個能讓免疫藥物(偵察無人機)大進化的訓練器,就是今天的主角—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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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是什麼?

免疫療法遇到的問題,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想像你的身體是一座國家,病毒、細菌、腫瘤就是入侵者;而抗體,就是我們派出的「偵察無人機」。

當我們透過注射放出這支無人機群進到體內,它能迅速辨識敵人、緊抓不放,並呼叫其他免疫單位(友軍)一同解決威脅。過去 20 年,最強的偵查機型叫做「單株抗體」。1998年,生技公司基因泰克(Genentech)推出的藥物赫賽汀(Herceptin),就是一款針對 HER2 蛋白的單株抗體,目標是治療乳癌。

這支無人機群為什麼能對抗癌症?這要歸功於它「Y」字形的小小抗體分子,構造看似簡單,卻蘊藏巧思:

  •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 「Y」 字形的「尾巴」就是我們說的「標籤」,它能通知免疫系統啟動攻擊,稱為結晶區域片段「Fc 區域」。具體來說,當免疫細胞在體內巡邏,免疫細胞上的 Fc 受體 (FcR) 會和 Fc區域結合,進而認出病原體或感染細胞,接著展開清除。

更厲害的是,這個 Fc 區域標籤還能加裝不同功能。一般來說,人體內多餘的分子,會被定期清除。例如,細胞內會有溶酶體不斷分解多餘的物質,或是血液經過肝臟時會被代謝、分解。那麼,人造抗體對身體來說,屬於外來的東西,自然也會被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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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Fc區域會與細胞內體上的Fc受體結合,告訴細胞「別分解我」的訊號,阻止溶酶體的作用。又或是單純把標籤做的超大,例如接上一段長長的蛋白質,或是聚乙二醇鏈,讓整個抗體分子的大小,大於腎臟過濾孔的大小,難以被腎臟過濾,進而延長抗體在體內的存活時間。

偵測器(Fab)加上標籤(Fc)的結構,使抗體成為最早、也最成功的「天然設計藥物」。然而,當抗體在臨床上逐漸普及,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開始浮現。抗體的強項在於「精準鎖定」,但這同時也是它的限制。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第一個問題:抗體只能打「魔王」,無法毀掉「魔窟」。 

抗體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標的物」才能發揮作用。這讓它在針對「腫瘤」或「癌細胞本身」時非常有效,因為敵人身上有明顯標記。但癌細胞的形成與惡化,是細胞在「生長、分裂、死亡、免疫逃脫」這些訊號通路上被長期誤導的結果。抗體雖然勇猛,卻只能針對已經帶有特定分子的癌細胞魔王,無法摧毀那個孕育魔王的系統魔窟。這時,我們真正欠缺的是能「調整」、「模擬」或「干擾」這些錯誤訊號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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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問題:開發產線的限制。

抗體的開發,得經過複雜的細胞培養與純化程序。每次改變結構或目標,幾乎都要重新開發整個系統。這就像你無法要求一台偵測紅外線的無人機,明天立刻改去偵測核輻射。高昂的成本與漫長的開發時間,讓新產線難以靈活創新。

為了讓免疫藥物能走向多功能與容易快速製造、測試的道路,科學家急需一個更工業化的藥物設計方式。雖然我們追求的是工業化的設計,巧合的是,真正的突破靈感,仍然來自大自然。

在自然界中,基因有時會彼此「融合」成全新的組合,讓生物獲得額外功能。例如細菌,它們常仰賴一連串的酶來完成代謝,中間產物要在細胞裡來回傳遞。但後來,其中幾個酶的基因彼此融合,而且不只是基因層級的合併,產出的酶本身也變成同一條長長的蛋白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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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反應效率大幅提升。因為中間產物不必再「跑出去找下一個酶」,而是直接在同一條生產線上完成。對細菌來說,能更快處理養分、用更少能量維持生存,自然形成適應上的優勢,這樣的融合基因也就被演化保留下來。

科學家從中得到關鍵啟發:如果我們也能把兩種有用的蛋白質,「人工融合」在一起,是否就能創造出更強大的新分子?於是,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就出現了。

以假亂真:融合蛋白的HIV反制戰

融合蛋白的概念其實很直覺:把兩種以上、功能不同的蛋白質,用基因工程的方式「接起來」,讓它們成為同一個分子。 

1990 年,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CD4 immunoadhesin)誕生。這項設計,是為了對付令人類聞風喪膽的 HIV 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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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 T 細胞是人體中一種非常重要的白血球。在這些 T 細胞中,大約有六到七成表面帶有一個叫做「CD4」的輔助受體。CD4 會和另一個受體 TCR 一起合作,幫助 T 細胞辨識其他細胞表面的抗原片段,等於是 T 細胞用來辨認壞人的「探測器」。表面擁有 CD4 受體的淋巴球,就稱為 CD4 淋巴球。

麻煩的來了。 HIV 病毒反將一軍,竟然把 T 細胞的 CD4 探測器,當成了自己辨識獵物的「標記」。沒錯,對 HIV 病毒來說,免疫細胞就是它的獵物。HIV 的表面有一種叫做 gp120 的蛋白,會主動去抓住 T 細胞上的 CD4 受體。

一旦成功結合,就會啟動一連串反應,讓病毒外殼與細胞膜融合。HIV 進入細胞內後會不斷複製並破壞免疫細胞,導致免疫系統逐漸崩潰。

為了逆轉這場悲劇,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登場了。它的結構跟抗體類似,由由兩個不同段落所組成:一端是 CD4 假受體,另一端則是剛才提到、抗體上常見的 Fc 區域。當 CD4 免疫黏附素進入體內,它表面的 CD4 假受體會主動和 HIV 的 gp120 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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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了吧。 病毒以為自己抓到了目標細胞,其實只是被騙去抓了一個假的 CD4。這樣 gp120 抓不到 CD4 淋巴球上的真 CD4,自然就無法傷害身體。

而另一端的 Fc 區域則有兩個重要作用:一是延長融合蛋白在體內的存活時間;二是理論上能掛上「這裡有敵人!」的標籤,這種機制稱為抗體依賴性細胞毒殺(ADCC)或免疫吞噬作用(ADCP)。當免疫細胞的 Fc 受體與 Fc 區域結合,就能促使免疫細胞清除被黏住的病毒顆粒。

不過,這裡有個關鍵細節。

在實際設計中,CD4免疫黏附素的 Fc 片段通常會關閉「吸引免疫細胞」的這個技能。原因是:HIV 專門攻擊的就是免疫細胞本身,許多病毒甚至已經藏在 CD4 細胞裡。若 Fc 區域過於活躍,反而可能引發強烈的發炎反應,甚至讓免疫系統錯把帶有病毒碎片的健康細胞也一併攻擊,這樣副作用太大。因此,CD4 免疫黏附素的 Fc 區域會加入特定突變,讓它只保留延長藥物壽命的功能,而不會與淋巴球的 Fc 受體結合,以避免誘發免疫反應。

從 DNA 藍圖到生物積木:融合蛋白的設計巧思

融合蛋白雖然潛力強大,但要製造出來可一點都不簡單。它並不是用膠水把兩段蛋白質黏在一起就好。「融合」這件事,得從最根本的設計圖,也就是 DNA 序列就開始規劃。

我們體內的大部分蛋白質,都是細胞照著 DNA 上的指令一步步合成的。所以,如果科學家想把蛋白 A 和蛋白 B 接在一起,就得先把這兩段基因找出來,然後再「拼」成一段新的 DNA。

不過,如果你只是單純把兩段基因硬接起來,那失敗就是必然的。因為兩個蛋白會互相「打架」,導致摺疊錯亂、功能全毀。

這時就需要一個小幫手:連接子(linker)。它的作用就像中間的彈性膠帶,讓兩邊的蛋白質能自由轉動、互不干擾。最常見的設計,是用多個甘胺酸(G)和絲胺酸(S)組成的柔性小蛋白鏈。

設計好這段 DNA 之後,就能把它放進細胞裡,讓細胞幫忙「代工」製造出這個融合蛋白。接著,科學家會用層析、電泳等方法把它純化出來,再一一檢查它有沒有摺疊正確、功能是否完整。

如果一切順利,這個人工設計的融合分子,就能像自然界的蛋白一樣穩定運作,一個全新的「人造分子兵器」就此誕生。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而且現在的融合蛋白,早就不只是「假受體+Fc 區域」這麼單純。它已經跳脫模仿抗體,成為真正能自由組裝、自由設計的生物積木。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 /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的強項,就在於它能「自由組裝」。

以抗體為骨架,科學家可以接上任何想要的功能模組,創造出全新的藥物型態。一般的抗體只能「抓」(標記特定靶點);但融合蛋白不只會抓,還能「阻斷」、「傳遞」、甚至「調控」訊號。在功能模組的加持下,它在藥物設計上,幾乎像是一個分子級的鋼鐵蜘蛛人裝甲。

一般來說,當我們選擇使用融合蛋白時,通常會期待它能發揮幾種關鍵效果:

  1. 療效協同: 一款藥上面就能同時針對多個靶點作用,有機會提升治療反應率與持續時間,達到「一藥多效」的臨床價值。
  2. 減少用藥: 原本需要兩到三種單株抗體聯合使用的療法,也許只要一種融合蛋白就能搞定。這不僅能減少給藥次數,對病人來說,也有機會因為用藥減少而降低治療成本。
  3. 降低毒性風險: 經過良好設計的融合蛋白,可以做到更精準的「局部活化」,讓藥物只在目標區域發揮作用,減少副作用。

到目前為止,我們了解了融合蛋白是如何製造的,也知道它的潛力有多大。

那麼,目前實際成效到底如何呢?

一箭雙鵰:拆解癌細胞的「偽裝」與「內奸」

2016 年,德國默克(Merck KGaA)展開了一項全新的臨床試驗。 主角是一款突破性的雙功能融合蛋白──Bintrafusp Alfa。這款藥物的厲害之處在於,它能同時封鎖 PD-L1 和 TGF-β 兩條免疫抑制路徑。等於一邊拆掉癌細胞的偽裝,一邊解除它的防護罩。

PD-L1,我們或許不陌生,它就像是癌細胞身上的「偽裝良民證」。當 PD-L1 和免疫細胞上的 PD-1 受體結合時,就會讓免疫系統誤以為「這細胞是自己人」,於是放過它。我們的策略,就是用一個抗體或抗體樣蛋白黏上去,把這張「偽裝良民證」封住,讓免疫系統能重新啟動。

但光拆掉偽裝還不夠,因為癌細胞還有另一位強大的盟友—一個起初是我軍,後來卻被癌細胞收買、滲透的「內奸」。它就是,轉化生長因子-β,縮寫 TGF-β。

先說清楚,TGF-β 原本是體內的秩序管理者,掌管著細胞的生長、分化、凋亡,還負責調節免疫反應。在正常細胞或癌症早期,它會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結合,啟動一連串訊號,抑制細胞分裂、減緩腫瘤生長。

但當癌症發展到後期,TGF-β 跟 TGFBR2 受體之間的合作開始出問題。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可能突變或消失,導致 TGF-β 不但失去了原本的抑制作用,反而轉向幫癌細胞做事

它會讓細胞骨架(actin cytoskeleton)重新排列,讓細胞變長、變軟、更有彈性,還能長出像觸手的「偽足」(lamellipodia、filopodia),一步步往外移動、鑽進組織,甚至進入血管、展開全身轉移。

更糟的是,這時「黑化」的 TGF-β 還會壓抑免疫系統,讓 T 細胞和自然殺手細胞變得不再有攻擊力,同時刺激新血管生成,幫腫瘤打通營養補給線。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就像 1989 年的 CD4 免疫黏附素用「假受體」去騙 HIV 一樣,這個融合蛋白在體內循環時,會用它身上的「陷阱」去捕捉並中和游離的 TGF-β。這讓 TGF-β 無法再跟腫瘤細胞或免疫細胞表面的天然受體結合,從而鬆開了那副壓抑免疫系統的腳鐐。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 情境圖來源:shutterstock

告別單一解方:融合蛋白的「全方位圍剿」戰

但,故事還沒完。我們之前提過,癌細胞之所以難纏,在於它會發展出各種「免疫逃脫」策略。

而近年我們發現,癌細胞的「偽良民證」至少就有兩張:一張是 PD-L1;另一張是 CD-47。CD47 是癌細胞向巨噬細胞展示的「別吃我」訊號,當它與免疫細胞上的 SIRPα 結合時,就會抑制吞噬反應。

為此,總部位於台北的漢康生技,決定打造能同時對付 PD-L1、CD-47,乃至 TGF-β 的三功能生物藥 HCB301。

雖然三功能融合蛋白聽起來只是「再接一段蛋白」而已,但實際上極不簡單。截至目前,全球都還沒有任何三功能抗體或融合蛋白批准上市,在臨床階段的生物候選藥,也只佔了整個生物藥市場的 1.6%。

漢康生技透過自己開發的 FBDB 平台技術,製作出了三功能的生物藥 HCB301,目前第一期臨床試驗已經在美國、中國批准執行。

免疫療法絕對是幫我們突破癌症的關鍵。但我們也知道癌症非常頑強,還有好幾道關卡我們無法攻克。既然單株抗體在戰場上顯得單薄,我們就透過融合蛋白,創造出擁有多種功能模組的「升級版無人機」。

融合蛋白強的不是個別的偵查或阻敵能力,而是一組可以「客製化組裝」的平台,用以應付癌細胞所有的逃脫策略。

Catch Me If You Can?融合蛋白的回答是:「We Can.」

未來癌症的治療戰場,也將從尋找「唯一解」,轉變成如何「全方位圍剿」癌細胞,避免任何的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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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與變形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9/09 ・6820字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本文與 Perplexity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Hello. I am… a robot.」

在我們的記憶裡,機器人的聲音就該是冰冷、單調,不帶一絲情感 。它們的動作僵硬,肢體不協調,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甚至啟發我們創造了機械舞來模仿那獨特的笨拙可愛。但是,現今的機器人發展不再只會跳舞或模仿人聲,而是已經能獨立完成一場膽囊切除手術。

就在2025年,美國一間實驗室發表了一項成果:一台名為「SRT-H」的機器人(階層式手術機器人Transformer),在沒有人類醫師介入的情況下,成功自主完成了一場完整的豬膽囊切除手術。SRT-H 正是靠著從錯誤中學習的能力,最終在八個不同的離體膽囊上,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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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成就的意義重大,因為過去機器人手術的自動化,大多集中在像是縫合這樣的單一「任務」上。然而,這一場完整的手術,是一個包含數十個步驟、需要連貫策略與動態調整的複雜「程序」。這是機器人首次在包含 17 個步驟的完整膽囊切除術中,實現了「步驟層次的自主性」。

這就引出了一個讓我們既興奮又不安的核心問題:我們究竟錯過了什麼?機器人是如何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悄悄完成了從「機械傀儡」到「外科醫生」的驚人演化?

這趟思想探險,將為你解密 SRT-H 以及其他五款同樣具備革命性突破的機器人。你將看到,它們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發展出生物般的觸覺、理解複雜指令、學會團隊合作,甚至開始自我修復與演化,成為一種真正的「準生命體」 。

所以,你準備好迎接這個機器人的新紀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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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模仿還不夠?手術機器人還需要學會「犯錯」與「糾正」

那麼,SRT-H 這位機器人的外科大腦,究竟藏著什麼秘密?答案就在它創新的「階層式框架」設計裡 。

你可以想像,SRT-H 的腦中,住著一個分工明確的兩人團隊,就像是漫畫界的傳奇師徒—黑傑克與皮諾可 。

  • 第一位,是動口不動手的總指揮「黑傑克」: 它不下達具體的動作指令,而是在更高維度的「語言空間」中進行策略規劃 。它發出的命令,是像「抓住膽管」或「放置止血夾」這樣的高層次任務指令 。
  • 第二位,是靈巧的助手「皮諾可」: 它負責接收黑傑克的語言指令,並將這些抽象的命令,轉化為機器手臂毫釐不差的精準運動軌跡 。

但最厲害的還不是這個分工,而是它們的學習方式。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但這還只是開始,研究人員在訓練過程中,會刻意讓它犯錯,並向它示範如何從抓取失敗、角度不佳等糟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這種獨特的訓練方法,被稱為「糾正性示範」 。

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 /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這項訓練,讓 SRT-H 學會了一項外科手術中最關鍵的技能:當它發現執行搞砸了,它能即時識別偏差,並發出如「重試抓取」或「向左調整」等「糾正性指令」 。這套內建的錯誤恢復機制至關重要。當研究人員拿掉這個糾正能力後,機器人在遇到困難時,要不是完全失敗,就是陷入無效的重複行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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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靠著這種從錯誤中學習、自我修正的能力,SRT-H 最終在八次不同的手術中,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

SRT-H 證明了機器人開始學會「思考」與「糾錯」。但一個聰明的大腦,足以應付更混亂、更無法預測的真實世界嗎?例如在亞馬遜的倉庫裡,機器人不只需要思考,更需要實際「會做事」。

要能精準地與環境互動,光靠視覺或聽覺是不夠的。為了讓機器人能直接接觸並處理日常生活中各式各樣的物體,它就必須擁有生物般的「觸覺」能力。

解密 Vulcan 如何學會「觸摸」

讓我們把場景切換到亞馬遜的物流中心。過去,這裡的倉儲機器人(如 Kiva 系統)就像放大版的掃地機器人,核心行動邏輯是極力「避免」與周遭環境發生任何物理接觸,只負責搬運整個貨架,再由人類員工挑出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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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在亞馬遜的物流中心裡,商品被存放在由彈性帶固定的織物儲物格中,而 Vulcan 的任務是必須主動接觸、甚至「撥開」彈性織網,再從堆放雜亂的儲物格中,精準取出單一包裹,且不能造成任何損壞。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 / 圖片引用:https://www.aboutamazon.com/news

Vulcan 的核心突破,就在於它在「拿取」這個動作上,學會了生物般的「觸覺」。它靈活的機械手臂末端工具(EOAT, End-Of-Arm Tool),不僅配備了攝影機,還搭載了能測量六個自由度的力與力矩感測器。六個自由度包含上下、左右、前後的推力,和三個維度的旋轉力矩。這就像你的手指,裡頭分布著非常多的受器,不只能感測壓力、還能感受物體橫向拉扯、運動等感觸。

EOAT 也擁有相同精確的「觸覺」,能夠在用力過大之前即時調整力道。這讓 Vulcan 能感知推動一個枕頭和一個硬紙盒所需的力量不同,從而動態調整行為,避免損壞貨物。

其實,這更接近我們人類與世界互動的真實方式。當你想拿起桌上的一枚硬幣時,你的大腦並不會先計算出精準的空間座標。實際上,你會先把手伸到大概的位置,讓指尖輕觸桌面,再沿著桌面滑動,直到「感覺」到硬幣的邊緣,最後才根據觸覺決定何時彎曲手指、要用多大的力量抓起這枚硬幣。Vulcan 正是在學習這種「視覺+觸覺」的混合策略,先用攝影機判斷大致的空間,再用觸覺回饋完成最後精細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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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這項能力,Vulcan 已經能處理亞馬遜倉庫中約 75% 的品項,並被優先部署來處理最高和最低層的貨架——這些位置是最容易導致人類員工職業傷害的位置。這也讓自動化的意義,從單純的「替代人力」,轉向了更具建設性的「增強人力」。

SRT-H 在手術室中展現了「專家級的腦」,Vulcan 在倉庫中演化出「專家級的手」。但你發現了嗎?它們都還是「專家」,一個只會開刀,一個只會揀貨。雖然這種「專家型」設計能有效規模化、解決痛點並降低成本,但機器人的終極目標,是像人類一樣成為「通才」,讓單一機器人,能在人類環境中執行多種不同任務。

如何教一台機器人「舉一反三」?

你問,機器人能成為像我們一樣的「通才」嗎?過去不行,但現在,這個目標可能很快就會實現了。這正是 NVIDIA 的 GR00T 和 Google DeepMind 的 RT-X 等專案的核心目標。

過去,我們教機器人只會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但現在,科學家們換了一種全新的教學思路:停止教機器人完整的「任務」,而是開始教它們基礎的「技能基元」(skill primitives),這就像是動作的模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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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有負責走路的「移動」(Locomotion) 基元,和負責抓取的「操作」(Manipulation) 基元。AI 模型會透過強化學習 (Reinforcement Learning) 等方法,學習如何組合這些「技能基元」來達成新目標。

舉個例子,當 AI 接收到「從冰箱拿一罐汽水給我」這個新任務時,它會自動將其拆解為一系列已知技能的組合:首先「移動」到冰箱前、接著「操作」抓住把手、拉開門、掃描罐子、抓住罐子、取出罐子。AI T 正在學會如何將這些單一的技能「融合」在一起。有了這樣的基礎後,就可以開始來大量訓練。

當多重宇宙的機器人合體練功:通用 AI 的誕生

好,既然要學,那就要練習。但這些機器人要去哪裡獲得足夠的練習機會?總不能直接去你家廚房實習吧。答案是:它們在數位世界裡練習

NVIDIA 的 Isaac Sim 等平台,能創造出照片級真實感、物理上精確的模擬環境,讓 AI 可以在一天之內,進行相當於數千小時的練習,獨自刷副本升級。這種從「模擬到現實」(sim-to-real)的訓練管線,正是讓訓練這些複雜的通用模型變得可行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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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epMind 的 RT-X 計畫還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現象:用來自多種「不同類型」機器人的數據,去訓練一個單一的 AI 模型,會讓這個模型在「所有」機器人上表現得更好。這被稱為「正向轉移」(positive transfer)。當 RT-1-X 模型用混合數據訓練後,它在任何單一機器人上的成功率,比只用該機器人自身數據訓練的模型平均提高了 50%。

這就像是多重宇宙的自己各自練功後,經驗值合併,讓本體瞬間變強了。這意味著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不再是工程師,而是「父母」: AI 的新學習模式

這也導向了一個科幻的未來:或許未來可能存在一個中央「機器人大腦」,它可以下載到各種不同的身體裡,並即時適應新硬體。

這種學習方式,也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與機器人的互動模式。我們不再是逐行編寫程式碼的工程師,而是更像透過「示範」與「糾正」來教導孩子的父母。

NVIDIA 的 GR00T 模型,正是透過一個「數據金字塔」來進行訓練的:

  • 金字塔底層: 是大量的人類影片。
  • 金字塔中層: 是海量的模擬數據(即我們提過的「數位世界」練習)。
  • 金字塔頂層: 才是最珍貴、真實的機器人操作數據。

這種模式,大大降低了「教導」機器人新技能的門檻,讓機器人技術變得更容易規模化與客製化。

當機器人不再是「一個」物體,而是「任何」物體?

我們一路看到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甚至舉一反三。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它們的物理形態是固定的。

但,如果連這個前提都可以被打破呢?這代表機器人的定義不再是固定的形態,而是可變的功能:它能改變身體來適應任何挑戰,不再是一台單一的機器,而是一個能根據任務隨選變化的物理有機體。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oinspired Robotics Group, BIRG)2007 年就打造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EPFL)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RG)在 2007 年就已打造出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而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更進一步推出了 Mori3,這是一套把摺紙藝術和電腦圖學巧妙融合的模組化機器人系統。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推出了 Mori3 © 2023 Christoph Belke, EPFL RRL

Mori3 的核心,是一個個小小的三角形模組。別看它簡單,每個模組都是一個獨立的機器人,有自己的電源、馬達、感測器和處理器,能獨立行動,也能和其他模組合作。最厲害的是,它的三條邊可以自由伸縮,讓這個小模組本身就具備「變形」能力。

當許多 Mori3 模組連接在一起時,就能像一群活的拼圖一樣,從平面展開,組合成各種三維結構。研究團隊將這種設計稱為「物理多邊形網格化」。在電腦圖學裡,我們熟悉的 3D 模型,其實就是由許多多邊形(通常是三角形)拼湊成的網格。Mori3 的創新之處,就是把這種純粹的數位抽象,真正搬到了現實世界,讓模組們化身成能活動的「實體網格」。

這代表什麼?團隊已經展示了三種能力:

  • 移動:他們用十個模組能組合成一個四足結構,它能從平坦的二維狀態站立起來,並開始行走。這不只是結構變形,而是真正的協調運動。
  • 操縱: 五個模組組合成一條機械臂,撿起物體,甚至透過末端模組的伸縮來擴大工作範圍。
  • 互動: 模組們能形成一個可隨時變形的三維曲面,即時追蹤使用者的手勢,把手的動作轉換成實體表面的起伏,等於做出了一個會「活」的觸控介面。

這些展示,不只是實驗室裡的炫技,而是真實證明了「物理多邊形網格化」的潛力:它不僅能構建靜態的結構,還能創造具備複雜動作的動態系統。而且,同一批模組就能在不同情境下切換角色。

想像一個地震後的救援場景:救援隊帶來的不是一台笨重的挖土機,而是一群這樣的模組。它們首先組合成一條長長的「蛇」形機器人,鑽入瓦礫縫隙;一旦進入開闊地後,再重組成一隻多足的「蜘蛛」,以便在不平的地面上穩定行走;發現受困者時,一部分模組分離出來形成「支架」撐住搖搖欲墜的橫樑,另一部分則組合成「夾爪」遞送飲水。這就是以任務為導向的自我演化。

這項技術的終極願景,正是科幻中的概念:可程式化物質(Programmable Matter),或稱「黏土電子學」(Claytronics)。想像一桶「東西」,你可以命令它變成任何你需要的工具:一支扳手、一張椅子,或是一座臨時的橋樑。

未來,我們只需設計一個通用的、可重構的「系統」,它就能即時創造出任務所需的特定機器人。這將複雜性從實體硬體轉移到了規劃重構的軟體上,是一個從硬體定義的世界,走向軟體定義的物理世界的轉變。

更重要的是,因為模組可以隨意分開與聚集,損壞時也只要替換掉部分零件就好。足以展現出未來機器人的適應性、自我修復與集體行為。當一群模組協作時,它就像一個超個體,如同蟻群築橋。至此,「機器」與「有機體」的定義,也將開始動搖。

從「實體探索」到「數位代理」

我們一路見證了機器人如何從單一的傀儡,演化為學會思考的外科醫生 (SRT-H)、學會觸摸的倉儲專家 (Vulcan)、學會舉一反三的通才 (GR00T),甚至是能自我重構成任何形態的「可程式化物質」(Mori3)。

但隨著機器人技術的飛速發展,一個全新的挑戰也隨之而來:在一個 AI 也能生成影像的時代,我們如何分辨「真實的突破」與「虛假的奇觀」?

舉一個近期的案例:2025 年 2 月,一則影片在網路上流傳,顯示一台人形機器人與兩名人類選手進行羽毛球比賽,並且輕鬆擊敗了人類。我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這太誇張了,一定是 AI 合成的影片吧?但,該怎麼驗證呢?答案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在眾多 AI 工具中,Perplexity 特別擅長資料驗證。例如這則羽球影片的內容貼給 Perplexity,它馬上就告訴我:該影片已被查證為數位合成或剪輯。但它並未就此打住,而是進一步提供了「真正」在羽球場上有所突破的機器人—來自瑞士 ETH Zurich 團隊的 ANYmal-D

接著,選擇「研究模式」,就能深入了解 ANYmal-D 的詳細原理。原來,真正的羽球機器人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台具備三自由度關節的「四足」機器人。

如果你想更深入了解,Perplexity 的「實驗室」功能,還能直接生成一份包含圖表、照片與引用來源的完整圖文報告。它不只介紹了 ANYmal-D 在羽球上的應用,更詳細介紹了瑞士聯邦理工學院發展四足機器人的完整歷史:為何選擇四足?如何精進硬體與感測器結構?以及除了運動領域外,四足機器人如何在關鍵的工業領域中真正創造價值。

AI 代理人:數位世界的新物種

從開刀、揀貨、打球,到虛擬練功,這些都是機器人正在學習「幫我們做」的事。但接下來,機器人將獲得更強的「探索」能力,幫我們做那些我們自己做不到的事。

這就像是,傳統網路瀏覽器與 Perplexity 的 Comet 瀏覽器之間的差別。Comet 瀏覽器擁有自主探索跟決策能力,它就像是數位世界裡的機器人,能成為我們的「代理人」(Agent)

它的核心功能,就是拆解過去需要我們手動完成的多步驟工作流,提供「專業代工」,並直接交付成果。

例如,你可以直接對它說:「閱讀這封會議郵件,檢查我的行事曆跟代辦事項,然後草擬一封回信。」或是直接下達一個複雜的指令:「幫我訂 Blue Origin 的太空旅遊座位,記得要來回票。」

接著,你只要兩手一攤,Perplexity 就會接管你的瀏覽器,分析需求、執行步驟、最後給你結果。你再也不用自己一步步手動搜尋,或是在不同網站上重複操作。

AI 代理人正在幫我們探索險惡的數位網路,而實體機器人,則在幫我們前往真實的物理絕境。

立即點擊專屬連結 https://perplexity.sng.link/A6awk/k74… 試用 Perplexity吧! 現在申辦台灣大哥大月付 599(以上) 方案,還可以獲得 1 年免費 Perplexity Pro plan 喔!(價值 新台幣6,750)

◆Perplexity 使用實驗室功能對 ANYmal-D 與團隊的全面分析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NM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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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運動神經元會退化?又為何是從四肢開始?
研之有物│中央研究院_96
・2017/09/28 ・4053字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SR值 552 ・八年級

運動神經元研究

還記得「漸凍人冰桶考驗」嗎?金城武淋下冰水的瀟灑令人難以忘懷,但本文想將你的注意力轉移到漸凍症本身。中研院分子生物研究所的陳俊安助研究員,與團隊從發育生物學的角度,尋找「會退化」和「不會退化」的運動神經元在基因表現上哪裡不同,希望未來有助於漸凍症的精準醫療。

先來進行眼力考驗,下圖野生型小鼠胚胎、 類 ALS (漸凍症)模式小鼠胚胎,看得出「運動神經元」哪裡不同嗎?

兩種小鼠胚胎的運動神經元比較(中間長長、尾端伸出許多樹突的那一條)。 圖片來源/Crucial Cluster: MicroRNAs Keep Motor Neurons Alive

左圖的野生型小鼠,運動神經元軸突健康粗壯,可以牢牢抓住肌肉細胞,並控制四肢作出大腦命令的、或反射性的動作。但右圖的類 ALS 模式小鼠,運動神經下端的樹突變少了,無法牢牢抓住肌肉細胞,四肢也跟著萎縮、不聽使喚。

這個「運動神經元退化」的情況會發生在小鼠身上,也會發生在人類身上。「漸凍症」就是運動神經元退化導致的疾病,會從四肢開始無力,漸漸演進至全身肌肉萎縮、呼吸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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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神經元疾病(motorneuron diseases)俗稱「漸凍症」,其特性與症狀發展。 資料來源/中華民國運動神經元疾病病友協會(漸凍人協會)。圖說重製/林婷嫻、張語辰

在運動神經元疾病的分類中,脊髓性肌肉萎縮症(SMA) 是遺傳性疾病,好發於嬰孩時期,致病機轉是因為爸爸媽媽同時帶了一套有缺陷的 SMN1 基因。當 SMN1 基因有缺陷時會讓運動神經元死亡,通常小朋友六個月大應該可以坐起來,但有些嬰兒的父母卻發現小寶貝沒辦法坐起時,檢查後才知道原來是脊髓性肌肉萎縮症(SMA)。

而其他的運動神經元疾病,包含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ALS) 等,雖然也是由於運動神經元退化死亡,但尚有九成病人發病的原因是不清楚的。

為什麼運動神經元會退化?為何從四肢開始?為何有些肌肉不受影響?科學家尚在理解中。

什麼使運動神經元退化?

在《愛的萬物論》電影中,主角霍金博士從四肢開始退化,初期是手部肌肉拿不穩茶杯,漸漸雙腿肌肉無力、跌倒。但泌尿生殖系統較不受影響,生下了可愛的孩子們,他對朋友笑說是「另一個全自動的系統」。直到最後,霍金博士控制眼球的肌肉仍能正常運作,讓他可以用眼球操控鍵盤說話、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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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萬物論》電影中,主角霍金博士從四肢運動神經開始退化,初期無法控制手部肌肉寫字。source:IMDb

中研院分子生物所的陳俊安團隊專精於發育生物學,閱讀運動神經元疾病的文獻、和醫生討論,發現脊髓運動神經元在發育時都是從同樣的前驅細胞分化而來,但「四肢」的運動神經元會先發病,而控制眼球和泌尿生殖系統的運動神經元仍能正常運作。

「是否不同的運動神經元亞型(subtype) ,會有不同基因表現的差異,導致這種發病程度的不等?」陳俊安團隊從這裡開始思考,並將小鼠胚胎幹細胞(ES cell)分化成各式的運動神經元亞型,再將各種亞型進行次世代定序,檢查基因表現哪裡不同。

小鼠胚胎幹細胞(ES cell)在培養皿中,會根據外在訊號的濃度高低、生長因子的引導,演繹出不同的運動神經元前驅細胞,並進一步分化成不同的亞型(subtype)。 資料來源/陳俊安提供。圖說重製/林婷嫻、張語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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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前讀的生物課已忘得差不多,沒關係,本文從你我體內的 DNA、RNA 、蛋白質追本溯源,其中藏著可能影響運動神經元退化的開關:mir-17~92 和 PTEN 。

mir-17~92:阻止控制四肢的運動神經細胞凋零

生物體內的細胞核中,DNA 就像影印機中的正本,會複印出帶有相同基因訊息的 RNA 。 RNA 有兩種: 一種是負責製造蛋白質的 mRNA(messenger RNA),就像要把基因訊息傳給蛋白質的傳訊官;另一種是 ncRNA(non-coding RNA),不負責製造蛋白質,而是直接以 RNA 的身分來執行任務。

有一些 ncRNA 會待在細胞核裡,像是後勤單位補給前線作戰資源。另外有一些 ncRNA 像是 microRNA 會直接出核,就像親身到前線出任務的軍官。

細胞內 DNA、RNA、蛋白質的機制。圖說設計/林婷嫻、張語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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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到前線出任務的 ncRNA 要做些什麼? 可忙著呢!其中一種是幫忙「踩剎車」,控制 mRNA 製造蛋白質的速度和數量。負責這個任務的是一種小分子的 ncRNA,亦即 microRNA ,會藉由辨認基因序列相對應的標靶 mRNA ,並與之結合,進而抑制標靶 mRNA 製造蛋白質。

mRNA 產生太多或太少蛋白質都不好,但又不能把產生的開關關掉。microRNA 就像煞車,讓 mRNA 適時停下來,是自然界找到的調控方式。圖說設計/林婷嫻、張語辰

在各種運動神經元亞型中,陳俊安團隊透過次世代定序和生化分析,發現「四肢運動神經元」中,有一群叫做 mir-17~92 的 microRNA 表現量特別高 ,且會抑制一種叫做 PTEN 的蛋白質、影響調控其進入細胞核的相關酵素表現,阻止 PTEN 進入運動神經元的細胞核中、造成運動神經元的細胞凋零。

野生型小鼠(左)由於有 mir-17~92 抑制 PTEN 蛋白質,維持運動神經細胞正常運作。但剔除 mir-17~92 的小鼠,PTEN 蛋白質變多,甚至進入運動神經細胞裡、造成細胞凋零。資料來源/Mir-17~92 Governs Motor Neuron Subtype Survival by Mediating Nuclear PTEN.。圖說重製/林婷嫻、張語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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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安團隊透過基因剃除小鼠進一步了解,發現若運動神經元中 mir-17~92 被剃除,這隻小鼠會變得很小隻、四肢萎縮不太能動,切片檢查看到控制手和腳的運動神經元幾乎都死掉,但控制肋骨、頭部、臉部的運動神經元都沒問題。仔細一看,這隻 mir-17~92 基因剃除小鼠四肢無法活動的狀況,和漸凍人有點類似——漸凍人也是四肢協調發生問題。

我們發現被剃除 mir-17~92 的小鼠和漸凍人相似,因此推論 mir-17~92 對於控制四肢運動神經元可能很重要,並思考其作為治療漸凍症的契機。

為了驗證推論,陳俊安團隊另外將 SOD1 基因缺陷漸凍鼠(漸凍症之一種模式小鼠)體內的 mir-17~92 表現量提高、做為治療的方式,發現其原本無力的四肢恢復得較為正常,且小鼠壽命也延長了 20 多天 。「 20 多天的壽命對 ALS 模式小鼠而言可能不算太長,大約是 1/6 ,但對漸凍人而言,延長 1/6 的壽命就是多了 將近 10 年」陳俊安說明。

正常小鼠、ALS(漸凍症之一種)模式小鼠、提高體內 mir-17~92 表現量的 ALS 模式小鼠,透過 X 光看見四肢正常/萎縮/復原的情況。資料來源/陳俊安 提供。圖說重製/林婷嫻、張語辰

mir-17~92:四肢運動神經的「電池」

陳俊安將人體比喻為台灣地圖,運動神經元像是從台北(脊髓中樞)出發、貫穿台灣(人體)的高速公路,各部位肌肉是各種運動神經元的終點站。臉部和舌頭比較近,像是台北到桃園的距離;腿部肌肉最遠,像是台北到墾丁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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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人體比喻為台灣地圖,到達不同目的地的「運動神經」樹突長度相差很多, mir-17~92 在各種運動神經元內的表現量也不同。 資料來源:陳俊安提供 圖說重製/林婷嫻、張語辰

一開始從脊髓出發,各種運動神經元所帶的能量都相同,就像每台車都加了容量相同的油箱,到了終點站肌肉會釋放另一種蛋白質給運動神經元,補充神經元的能量讓神經元不會力竭而亡。但運動神經元軸突在前往肌肉的途中就是靠這桶油,若到不了肌肉終點站,運動神經元就會死掉。

以這桶油量從台北跑到台中沒問題,但跑到墾丁太過勉強,可行的方式是換成「油電混合車」。而 mir-17~92 就像四肢運動神經元的「電池」,幫助抑制 PTEN 蛋白質的表現量,阻止 PTEN 讓運動神經元凋零,幫助四肢運動神經元順利延伸到遠遠的手臂和腿部,控制四肢肌肉正常運作。

油電混合車很經濟實惠,但最怕「電池」壞掉!漸凍症發生的機制,可能是 mir-17~92這群四肢運動神經元的「電池」不夠力,最終導致無法順利控制四肢肌肉。

運動神經元疾病(漸凍症)的致病原因,至今仍然不明朗,也缺乏治療藥物。陳俊安團隊將繼續透過漸凍症病人的 iPSC(誘導性多功能幹細胞)培養運動神經元,驗證目前的推論是否可行,並深入了解運動神經元發育與退化的分子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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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使 mir-17~92 的類似物進入運動神經元,提升其保護作用,已知的瓶頸是 microRNA 並非可以服用的小分子,需要從中樞神經系統進行基因治療。另外,現階段雖能透過漸凍症病人的 iPSC (誘導性多功能幹細胞)培養運動神經元,但陳俊安團隊仍在尋找該用什麼樣的機制來模擬漸凍症的發病過程,再看看用什麼方式減緩運動神經細胞退化。

為了持續前進下一步,陳俊安團隊期待能和台灣的醫院合作,以及借力基礎化學、生物化學、生物醫學等領域的專業團隊,一起討論努力的方向。

希望未來能為精準醫療提供更好的依據,了解不同運動神經元的亞型哪裡出了問題,並特別調整該運動神經元的基因表現。

在理性的生物學討論中,陳俊安流露著對漸凍症的關懷。 攝影/張語辰

延伸閱讀

CC 4.0

 

本著作由研之有物製作,以創用CC 姓名標示–非商業性–禁止改作 4.0 國際 授權條款釋出。

本文轉載自中央研究院研之有物,泛科學為宣傳推廣執行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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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桶挑戰-為漸凍人研究倒入一桶金
Write Science
・2014/08/25 ・3280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SR值 550 ・八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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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hane L. Larson(猶他州立大學 物理教授)
編譯:Ankh Huang 黃于薇,現為兼職譯者(ankhmeow@gmail.com)

我想,地球就像其他許多星球一樣,充滿令人驚嘆的奧妙之處。從地球的地質年代可以看出,數十億年來,超乎我們想像的巨大力量不斷形塑雕琢地表,創造出各種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觀。在這些力量的作用之下,山岳被逐漸推升,高聳入雲,最終到達人類連呼吸都十分艱困的海拔高度;海面下,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黑暗深處,隱藏著不見天日的海底世界;各個大陸持續緩慢地漂移,一年移動個幾英吋,最終完全改變了地貌。

我們這個小小藍色星球上充滿了各種奇觀,其中最為奧妙,而且就目前所知在世上絕無僅有的,就是「生命」。地球擁有無數的生命形態,人類也不斷發現新的生物並加以歸類。過去數百年來,我們慢慢累積關於「生命機制」的知識,瞭解生命如何運作、如何存續,又是如何消亡。

為了擴展關於生命運作方式的研究領域,我們正在努力瞭解「疾病」的本質。雖然我們知道許多疾病的症狀,也已經瞭解部分疾病的病因,但仍有許多疾病是我們不曉得該如何因應,或是該如何治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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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 年 5 月 2 日在底特律布瑞格斯球場(Briggs Stadium,現稱「老虎球場 (Tigers Stadium)」)球員休息區的盧·葛雷克(Lou Gehrig)。這場比賽為他連續出賽 2,130 場比賽的紀錄畫下了句點。
1939 年 5 月 2 日在底特律布瑞格斯球場(Briggs Stadium,現稱「老虎球場 (Tigers Stadium)」)球員休息區的盧·葛雷克(Lou Gehrig)。這場比賽為他連續出賽 2,130 場比賽的紀錄畫下了句點。

其中一個例子就是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俗稱「漸凍人」,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簡稱 ALS)。ALS 是許多運動神經元退化性疾病中最常見的一種,這類疾病會影響人類神經系統中控制隨意肌活動的細胞(運動神經元),而隨意肌控制的活動包含了走路、說話、呼吸等等。  ALS 在美國常被稱為「葛雷克氏症」(Lou Gehrig’s Disease),這個名稱得自紐約洋基隊 1923 年到 1939 年的知名一壘手葛雷克(Lou Gehrig)。他在全盛時期是首屈一指的打擊手,創下生涯 23 支滿壘全壘打的紀錄,這項紀錄維持了 74 年,直到 2013 年才由羅德里奎茲(Alex Rodriguez)打破。此外,葛雷克也創下連續出賽 2,130 場的紀錄,維持了 56 年才在 1995 年被小瑞普肯(Cal Ripken)超越。然而,葛雷克的比賽表現和健康情形在 1938 年到 1939 年的球季中突然一落千丈。在 1939 年 5 月 2 日與底特律老虎隊對戰的比賽前,他主動要求坐板凳,終結了連續出賽的紀錄,當時底特律老虎隊的球迷紛紛起立鼓掌,向他致敬。1939 年 6 月,他前往位於明尼蘇達州羅徹斯特的梅約診所(Mayo Clinic),被診斷出罹患 ALS。兩年後,他在 1941 年 6 月 2 日與世長辭。

在重力物理學的學術圈內,大家多少都對 ALS 略有所聞,因為我們的同行中就有人為這種疾患所苦,他就是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霍金在 1963 年被診斷出罹患 ALS,當年他才 21 歲,非常年輕。ALS 患者剩餘的壽命平均只有短短幾年,當時醫生告訴霍金,他大約只剩下兩年的時間。儘管看似毫無希望,霍金卻遠比醫生預估的時間活得更久,時至今日,竟然已經過了 51 年,是極少數能夠存活這麼久的 ALS 患者;奇蹟雖然絕少出現,但卻真的發生了。霍金在他的生涯中,為人類的重力物理學知識做出了無數偉大貢獻。1970 年,致力研究古典宇宙學的霍金證明了「奇點定理」,顯示宇宙大爆炸與一個密度無限大的點有關。1974 年,他發現黑洞會隨著時間逐漸「蒸發」,最終完全消失;目前我們對於黑洞蒸發前的最後情況仍一無所知。1988 年霍金出版了《時間簡史》(A Brief History of Time)一書,這本書成為歷來數一數二暢銷的科普書,銷量超過一千萬冊。1024px-stephen_hawking_050506

在 ALS 患者當中,很少人能夠像霍金這麼長壽,大部分都像葛雷克一樣在短短幾年後病逝,往往是因為再也無法控制呼吸或吞嚥動作需要使用的肌肉。目前仍未出現 ALS 的治療方法,但近年的醫學研究已開始逐步瞭解導致這種疾病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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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必然伴隨著疾病。有些疾病是因為某種生命形態使其他生物感染而致病,像是由病毒感染人體而導致的愛滋病,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也有些疾病的原因,可能是生命形態自身的機制發生某種失常或失靈的情況,就像 ALS。在還沒有科學和現代醫藥的古代,人類對疾病的瞭解極少,染上疾患的病人往往很快死去,人們帶著恐懼和迷信看待疾病,尤其死亡率高和讓人嚴重衰弱的病症更是如此。科學研究的出現,照亮了生物學的黑暗謎團,讓我們至少在某些方面能夠瞭解如何避免及對抗部分疾病。四百年來,科學研究不斷進步,讓我們不再以迷信的態度看待疾病,而能夠正確瞭解疾病的相關知識。

那麼,我們對 ALS 有多少瞭解呢?ALS 是在 1869 年由法國神經病學家讓-馬丁·沙可(Jean-Martin Charcot)首度確認為一種疾病,他也是第一個發現多發性硬化症的人。但是,在發現 ALS 之後,對於這種疾病的認識卻沒有多少進展。一直到 1991 年,才有人提出 ALS 可能與遺傳有關,之後也有人發現 ALS 似乎與異常的蛋白質和神經傳導物質有所關聯,但我們對此的瞭解仍在持續發展修正中。大約有 10% 的 ALS 個案歸因為遺傳因素,但在其餘沒有家族病史的個案中,我們仍不知道 ALS 的實際病因。

醫學研究和任何科學研究一樣,需要耗費時間資源,而且進展緩慢。我們無法得知什麼樣的研究才會有突破性的成果,所以研究方向涵蓋各種層面,包括遺傳、神經細胞退化、環境或生活型態的相關性,還有能夠改善症狀及延長病患生命的療法和藥物等。總有一天,這些研究會為我們帶來治療方式,或許有朝一日還能找出治癒之道。

motor_neuron2ALS 和其他運動神經元疾病一樣,不但難以瞭解,與病魔對抗的過程也非常艱辛。在美國,只有一種通過檢驗可用於治療 ALS 的藥物,但效果有限,最多只能為病人延長幾個月的壽命。我們還需要更多相關研究,不過要進行研究,就需要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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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協會(ALS Association)是一個致力協助病患對抗 ALS 的組織,他們為世界各國的相關研究提供資金援助、幫助病患和家屬調適面對病後的日常生活,並教育社會大眾瞭解 ALS 這種疾病。由於是非營利組織,他們必須仰賴各界捐款運作。今年出現了一個病毒式行銷活動,旨在呼籲世人捐款協助對抗 ALS,這個活動被稱為 ALS 冰桶挑戰(ALS Ice Bucket Challenge)。這就是為什麼你現在會讀到這篇文章的原因了。

活動內容大概是這樣:我先往自己頭上倒一桶水和冰塊,然後對另外三個人發出挑戰,他們要選擇在 24 小時內同樣在自己頭上倒冰水,或是捐款給 ALS 的相關研究。只要到美國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協會的網站首頁按一下右上角的「Donate」(捐款)按鈕,就可以捐款給他們了。

我已經錄製了兩支 ALS 冰桶挑戰的影片,分別用於我最常發佈文章的兩個社群媒體:Facebook 和 Twitter。我在 Facebook 上向幾位好友發出挑戰,他們分別是 Trae Winter、Jackie Anderson 和 David Zartman。

在 Twitter 上則是挑戰了就我所知尚未參與這項挑戰的幾位朋友,分別是 Phil Plait(@BadAstronomer)、Scirens(@Scirens)和 Lucianne Walcowicz(@shaka_lulu);另外,我還特別向一位熟人發出第四個挑戰,她是愛德勒天文館(Adler Planetarium)的館長暨執行長 Michelle Larson(@AdlerPrez)[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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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進行挑戰,我也捐款給美國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協會,並且寫下這篇文章。或許我是因為霍金和我屬於同一個科學研究領域,所以對這個議題特別敏感;或許我是想到如果霍金在年輕時就不幸因為 ALS 英年早逝,現在的物理學研究會是何種景況,進而想到 ALS 和任何一種疾病所帶走的那些寶貴生命,對這個世界又是多麼重大的損失;又或許我只是聽到我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告訴我每個有能力幫忙的人,都應該付出己力。總之,我明白,我可以為此付出一些心力。

就我所知,我的朋友中並沒有人為 ALS 所苦,但我確實有很多朋友曾經面對威脅生命的重大疾病,或是正在與重症奮戰,像是癌症、多發性硬化症、糖尿病和白血病等。這篇文章是獻給他們的,並向他們致上無限的愛、欽佩與希望。

[註1](譯按)不說大家可能不知道,作者 Shane L. Larson 輕描淡寫提到的 Michelle Larson,正是他的夫人☺ 台灣的讀者如果有餘力,除了響應冰桶挑戰之外,不妨考慮捐款給中華民國運動神經元疾病病友協會(漸凍人協會),以實際行動幫助漸凍人。

原文: An #IceBucketChallenge . Write Science [August 17,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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