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hane L. Larson(猶他州立大學 物理教授)
編譯:Ankh Huang 黃于薇,現為兼職譯者(ankhmeow@gmail.com)
我想,地球就像其他許多星球一樣,充滿令人驚嘆的奧妙之處。從地球的地質年代可以看出,數十億年來,超乎我們想像的巨大力量不斷形塑雕琢地表,創造出各種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觀。在這些力量的作用之下,山岳被逐漸推升,高聳入雲,最終到達人類連呼吸都十分艱困的海拔高度;海面下,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黑暗深處,隱藏著不見天日的海底世界;各個大陸持續緩慢地漂移,一年移動個幾英吋,最終完全改變了地貌。
我們這個小小藍色星球上充滿了各種奇觀,其中最為奧妙,而且就目前所知在世上絕無僅有的,就是「生命」。地球擁有無數的生命形態,人類也不斷發現新的生物並加以歸類。過去數百年來,我們慢慢累積關於「生命機制」的知識,瞭解生命如何運作、如何存續,又是如何消亡。
為了擴展關於生命運作方式的研究領域,我們正在努力瞭解「疾病」的本質。雖然我們知道許多疾病的症狀,也已經瞭解部分疾病的病因,但仍有許多疾病是我們不曉得該如何因應,或是該如何治療的。
其中一個例子就是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俗稱「漸凍人」,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簡稱 ALS)。ALS 是許多運動神經元退化性疾病中最常見的一種,這類疾病會影響人類神經系統中控制隨意肌活動的細胞(運動神經元),而隨意肌控制的活動包含了走路、說話、呼吸等等。 ALS 在美國常被稱為「葛雷克氏症」(Lou Gehrig’s Disease),這個名稱得自紐約洋基隊 1923 年到 1939 年的知名一壘手葛雷克(Lou Gehrig)。他在全盛時期是首屈一指的打擊手,創下生涯 23 支滿壘全壘打的紀錄,這項紀錄維持了 74 年,直到 2013 年才由羅德里奎茲(Alex Rodriguez)打破。此外,葛雷克也創下連續出賽 2,130 場的紀錄,維持了 56 年才在 1995 年被小瑞普肯(Cal Ripken)超越。然而,葛雷克的比賽表現和健康情形在 1938 年到 1939 年的球季中突然一落千丈。在 1939 年 5 月 2 日與底特律老虎隊對戰的比賽前,他主動要求坐板凳,終結了連續出賽的紀錄,當時底特律老虎隊的球迷紛紛起立鼓掌,向他致敬。1939 年 6 月,他前往位於明尼蘇達州羅徹斯特的梅約診所(Mayo Clinic),被診斷出罹患 ALS。兩年後,他在 1941 年 6 月 2 日與世長辭。
在重力物理學的學術圈內,大家多少都對 ALS 略有所聞,因為我們的同行中就有人為這種疾患所苦,他就是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霍金在 1963 年被診斷出罹患 ALS,當年他才 21 歲,非常年輕。ALS 患者剩餘的壽命平均只有短短幾年,當時醫生告訴霍金,他大約只剩下兩年的時間。儘管看似毫無希望,霍金卻遠比醫生預估的時間活得更久,時至今日,竟然已經過了 51 年,是極少數能夠存活這麼久的 ALS 患者;奇蹟雖然絕少出現,但卻真的發生了。霍金在他的生涯中,為人類的重力物理學知識做出了無數偉大貢獻。1970 年,致力研究古典宇宙學的霍金證明了「奇點定理」,顯示宇宙大爆炸與一個密度無限大的點有關。1974 年,他發現黑洞會隨著時間逐漸「蒸發」,最終完全消失;目前我們對於黑洞蒸發前的最後情況仍一無所知。1988 年霍金出版了《時間簡史》(A Brief History of Time)一書,這本書成為歷來數一數二暢銷的科普書,銷量超過一千萬冊。
在 ALS 患者當中,很少人能夠像霍金這麼長壽,大部分都像葛雷克一樣在短短幾年後病逝,往往是因為再也無法控制呼吸或吞嚥動作需要使用的肌肉。目前仍未出現 ALS 的治療方法,但近年的醫學研究已開始逐步瞭解導致這種疾病的原因。
生命必然伴隨著疾病。有些疾病是因為某種生命形態使其他生物感染而致病,像是由病毒感染人體而導致的愛滋病,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也有些疾病的原因,可能是生命形態自身的機制發生某種失常或失靈的情況,就像 ALS。在還沒有科學和現代醫藥的古代,人類對疾病的瞭解極少,染上疾患的病人往往很快死去,人們帶著恐懼和迷信看待疾病,尤其死亡率高和讓人嚴重衰弱的病症更是如此。科學研究的出現,照亮了生物學的黑暗謎團,讓我們至少在某些方面能夠瞭解如何避免及對抗部分疾病。四百年來,科學研究不斷進步,讓我們不再以迷信的態度看待疾病,而能夠正確瞭解疾病的相關知識。
那麼,我們對 ALS 有多少瞭解呢?ALS 是在 1869 年由法國神經病學家讓-馬丁·沙可(Jean-Martin Charcot)首度確認為一種疾病,他也是第一個發現多發性硬化症的人。但是,在發現 ALS 之後,對於這種疾病的認識卻沒有多少進展。一直到 1991 年,才有人提出 ALS 可能與遺傳有關,之後也有人發現 ALS 似乎與異常的蛋白質和神經傳導物質有所關聯,但我們對此的瞭解仍在持續發展修正中。大約有 10% 的 ALS 個案歸因為遺傳因素,但在其餘沒有家族病史的個案中,我們仍不知道 ALS 的實際病因。
醫學研究和任何科學研究一樣,需要耗費時間資源,而且進展緩慢。我們無法得知什麼樣的研究才會有突破性的成果,所以研究方向涵蓋各種層面,包括遺傳、神經細胞退化、環境或生活型態的相關性,還有能夠改善症狀及延長病患生命的療法和藥物等。總有一天,這些研究會為我們帶來治療方式,或許有朝一日還能找出治癒之道。
ALS 和其他運動神經元疾病一樣,不但難以瞭解,與病魔對抗的過程也非常艱辛。在美國,只有一種通過檢驗可用於治療 ALS 的藥物,但效果有限,最多只能為病人延長幾個月的壽命。我們還需要更多相關研究,不過要進行研究,就需要資源。
美國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協會(ALS Association)是一個致力協助病患對抗 ALS 的組織,他們為世界各國的相關研究提供資金援助、幫助病患和家屬調適面對病後的日常生活,並教育社會大眾瞭解 ALS 這種疾病。由於是非營利組織,他們必須仰賴各界捐款運作。今年出現了一個病毒式行銷活動,旨在呼籲世人捐款協助對抗 ALS,這個活動被稱為 ALS 冰桶挑戰(ALS Ice Bucket Challenge)。這就是為什麼你現在會讀到這篇文章的原因了。
活動內容大概是這樣:我先往自己頭上倒一桶水和冰塊,然後對另外三個人發出挑戰,他們要選擇在 24 小時內同樣在自己頭上倒冰水,或是捐款給 ALS 的相關研究。只要到美國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協會的網站首頁按一下右上角的「Donate」(捐款)按鈕,就可以捐款給他們了。
我已經錄製了兩支 ALS 冰桶挑戰的影片,分別用於我最常發佈文章的兩個社群媒體:Facebook 和 Twitter。我在 Facebook 上向幾位好友發出挑戰,他們分別是 Trae Winter、Jackie Anderson 和 David Zartman。
在 Twitter 上則是挑戰了就我所知尚未參與這項挑戰的幾位朋友,分別是 Phil Plait(@BadAstronomer)、Scirens(@Scirens)和 Lucianne Walcowicz(@shaka_lulu);另外,我還特別向一位熟人發出第四個挑戰,她是愛德勒天文館(Adler Planetarium)的館長暨執行長 Michelle Larson(@AdlerPrez)[註 1]。
除了進行挑戰,我也捐款給美國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協會,並且寫下這篇文章。或許我是因為霍金和我屬於同一個科學研究領域,所以對這個議題特別敏感;或許我是想到如果霍金在年輕時就不幸因為 ALS 英年早逝,現在的物理學研究會是何種景況,進而想到 ALS 和任何一種疾病所帶走的那些寶貴生命,對這個世界又是多麼重大的損失;又或許我只是聽到我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告訴我每個有能力幫忙的人,都應該付出己力。總之,我明白,我可以為此付出一些心力。
就我所知,我的朋友中並沒有人為 ALS 所苦,但我確實有很多朋友曾經面對威脅生命的重大疾病,或是正在與重症奮戰,像是癌症、多發性硬化症、糖尿病和白血病等。這篇文章是獻給他們的,並向他們致上無限的愛、欽佩與希望。
[註1](譯按)不說大家可能不知道,作者 Shane L. Larson 輕描淡寫提到的 Michelle Larson,正是他的夫人☺ 台灣的讀者如果有餘力,除了響應冰桶挑戰之外,不妨考慮捐款給中華民國運動神經元疾病病友協會(漸凍人協會),以實際行動幫助漸凍人。
原文: An #IceBucketChallenge . Write Science [August 17,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