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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氣陷阱:以為不是毒品,用了沒關係?從ㄎㄧㄤ掉變癱掉 ,年輕人的笑氣濫用問題——《島國毒癮紀事》

春山出版
・2023/05/26 ・3107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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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字/陳潔
  • 共同採訪/楊智強

俗稱笑氣的一氧化二氮(N₂O),原是半導體和食品加工等工業製程中,不可或缺的氣體原料,但這些年,這種原料卻悄悄流入市面,並被包裝成「派對助興」的催化劑。這無色微甜的便宜氣體,看似沒有立即成癮性,卻在青少年間「流行」。

二十一歲的小柔(化名)就曾使用笑氣,她說自己「喜歡那種 ㄎㄧㄤ ㄎㄧㄤ的、很放鬆,可以暫時不想事情的感覺」。

小柔曾經很努力戒掉過大麻、海洛因,相信自己不會再掉入吸毒的陷阱裡,「笑氣與毒品不同啊,」又不是違禁品、也不會被警察抓,她和朋友都這樣想。但這一次,為了幾秒鐘的放鬆,她付出的代價,是險些癱瘓。 

掉進笑氣陷阱的青少年們

笑氣對他們來說,不過就像是菸酒,只是聚會時的助興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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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小柔迷上交友軟體,認識了一群愛吸食笑氣的朋友。初次聚會,小柔看著朋友將氣球套在笑氣鋼瓶的氣嘴上,灌成比一般氣球大一倍的「笑氣氣球」。因為好奇,她跟著朋友將氣球放入口中,吸一次氣,竟迎來一陣短暫麻痺的快感。 

笑氣對當時的他們來說,不過就像是菸酒,只是聚會時的助興工具。 示意圖/envatoelements

在酒店上班的小柔,面對同行競爭與惡言雜語,心中委屈與負面情緒無法發洩時,她便想起那幾秒鐘的放鬆感。「面對那些謠言,好像辯解也不是,不辯解也不對,因為沒人可以講,就想到可以靠著笑氣(排解)。」 

在那個「忘憂」的世界裡,不必清醒地面對挫折,吸了就睡、醒了再吸,最多一天可以吸掉十公斤的笑氣,再倒頭大睡十多個小時。連續幾天後,她發現自己站不穩,無法正常走路。 

「媽,我好像完蛋了!」小柔只記得,自己全身癱軟倒下送醫前,對母親說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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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直有情緒與睡眠障礙而服用抗焦慮藥及安眠藥,吸食笑氣,放大了小柔不穩定的精神狀況。「在醫院時很怕自己不能走,又很想用,整天緊張兮兮,會拿頭撞牆、撞玻璃,把藥吐掉、大吼大叫、逃院……」小柔說,自己還出現短暫失憶,出院時全身都是疤痕,自殘的記憶很淡薄,都是從家人口中拼湊的。 

出院後,小柔的身體逐漸恢復,但精神狀況並未痊癒,變得遲鈍、膽小,更無法一個人出門,得要男友陪伴才能放心。 

笑氣陷阱一:誤信網路資訊,以為合法又無害

這不是小柔第一次物質濫用。 

因父母離異,小柔由父親、祖父母帶大。祖父母對小柔管教嚴格,愛孫心切的他們會算好從學校到家裡的通勤時間,一分不差地在家等候。在當年十六歲的小柔眼中,家像是禁錮的城堡,而她是急於逃脫的長髮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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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小柔交了男朋友,但他卻是藥頭。近一年的時間,她每天有隨手可得的大麻、海洛因,很快就禁不住好奇嘗試。分手後,決心振作的小柔,隱瞞所有家人朋友,靠自己努力把毒品戒掉。 

海洛因的戒斷症狀嚴重,小柔說,剛戒毒時,總是手抖、心浮氣躁,無法專心上課。癮頭發作時,內心天人交戰,她選擇轉移注意力,狀況好時忙碌打工,不好時則自殘、酗酒到睡著。「每一次吸完(海洛因),都會說這是最後一次、再也不用了⋯⋯」小柔回憶,是因為每次吸毒時的罪惡感、害怕被警察抓的恐懼,才咬牙戒毒,回歸正常生活。

她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掉入毒品的陷阱裡,但笑氣讓她毫無戒備。她在使用笑氣前,還先上網搜尋,看到的資訊是「醫療用品、合法、不致命」,她跟朋友們才都以為,笑氣是一種零缺點的精神寄託:方便取得、不犯法、能跟朋友同歡、對身體無害。

笑氣陷阱二:比網購衣服還方便,甚已滲透國小校園

小柔說,她和朋友聚會時,會先鎖定幾間笑氣純度較高的賣家,確認時價後,再打電話下訂。使用時每個人輪流將笑氣灌進氣球裡,一人抱著一顆大氣球吸食,不時有人尖叫,有人把氣球灌爆,有人叼著氣球睡著,場面總是脫序又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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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的誘因是,笑氣既便宜、又容易取得。

一罐四公斤氣體約二千元,平分下來每人只消幾百元,吸笑氣對青少年在經濟上無太大負擔。女生們約在家裡吸,叼著一顆氣球走來走去,家人也覺得只是小孩子在玩,不以為意。 

小柔秀出她手機裡的社群軟體微信(WeChat)給我們看,裡面跳出多家標榜「二十四小時配送」的「C氣球」、「氣球館」,她解釋,這些都是「密碼」,只要打通電話、半小時內送達,「買笑氣比網購衣服還快速簡單」。網路上的笑氣亂象,政府也曾試圖管理,卻徒勞無功。

經濟部工業局民生化工組石油化學科技士尤斌,每天都在 Facebook、Instagram 等社群平臺監督,若發現笑氣賣家,他就會到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NCC)的「網路不當內容申訴系統 iWIN 平臺」檢舉違規帳號。但令人喪氣的是,「今天檢舉了一些,明天又跑出一堆新的,春風吹又生,根本抓不完,」尤斌無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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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價、容易取得,因不是毒品而不受《毒危條例》規範,吸食等於未觸法──種種因素,使得像小柔掉入廉價笑氣陷阱的年輕人愈來愈多。 

經濟部工業局民生化工組石油化學科科長朱允方觀察到,笑氣被濫用的爆發期,與 2010 年後社群網路興起的時間相同。透過網路,笑氣在青少年的次文化間快速流竄,青少年能在網路上輕易購買笑氣,不像毒品,使用笑氣並不需要躲躲藏藏。 

透過網路,笑氣在青少年的次文化間快速流竄,青少年能在網路上輕易購買笑氣,不像毒品,使用笑氣並不需要躲躲藏藏。示意圖/envatoelements

早在 2014 年,臺灣大學公衛學院與衛福部合作的「全國物質使用調查」報告中發現,笑氣是 12 到 17 歲青少年濫用藥物的第一名;2017 年,教育部與陽明大學發表「學生非法藥物使用行為調查」更顯示,笑氣已滲透國小校園,被濫用程度僅次於愷他命。 

笑氣陷阱三:自以為有主控權

2002 年,臺灣精神醫學會曾發表個案報告,指出吸笑氣會對健康造成危害,未引起廣泛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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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海洛因、安非他命等毒品吸食者,從身上的針孔痕、渙散的雙眼、凹陷的臉頰、痘痘等外表看得出吸毒的線索,吸食大量笑氣會有心理依賴,但沒有嚴重的「戒斷症狀」。新竹聊癒之森身心診所醫師、新竹馬偕精神科兼任主治醫師姜學斌說,這都讓青少年覺得自己是有意識地在使用笑氣,認為自己有主控權,「是我在玩笑氣,不是笑氣在玩我」,想吸就吸、想斷就斷。 

「身邊吸(笑氣)的人那麼多,酒店裡的其他同業也在用,還是一樣漂漂亮亮上班。大家都會說自己每天吸啊,不要吸太多就沒事,我也就覺得不會有問題,」小柔說,雖然有聽過吸笑氣對身體不好的傳聞,身邊也有二個女生癱瘓,但大家都覺得是「少數個案」。 

2020 年受訪時在桃園地方法院擔任少年調查保護官楊素花也指出,「許多吸笑氣的孩子們,都有種『覺得出事的不會是自己』的心態。大家都在吸,只有一個人送醫,那一定是他自己的問題!」 

——本文摘自《島國毒癮紀事:那些在製販、司法、醫療、社區裡的用藥悲劇與重生》,2023 年 4 月,春山出版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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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還要更快!讓國家級地震警報更好用的「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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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21 ・2584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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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 交通部中央氣象署 委託,泛科學企劃執行。

  • 文/陳儀珈

從地震儀感應到地震的震動,到我們的手機響起國家級警報,大約需要多少時間?

臺灣從 1991 年開始大量增建地震測站;1999 年臺灣爆發了 921 大地震,當時的地震速報系統約在震後 102 秒完成地震定位;2014 年正式對公眾推播強震即時警報;到了 2020 年 4 月,隨著技術不斷革新,當時交通部中央氣象局地震測報中心(以下簡稱為地震中心)僅需 10 秒,就可以發出地震預警訊息!

然而,地震中心並未因此而自滿,而是持續擴建地震觀測網,開發新技術。近年來,地震中心執行前瞻基礎建設 2.0「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預計讓臺灣的地震預警系統邁入下一個新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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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上網路吧!用建設與技術,換取獲得地震資料的時間

「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起源於「民生公共物聯網數據應用及產業開展計畫」,該計畫致力於跨部會、跨單位合作,由 11 個執行單位共同策畫,致力於優化我國環境與防災治理,並建置資料開放平台。

看到這裡,或許你還沒反應過來地震預警系統跟物聯網(Internet of Things,IoT)有什麼關係,嘿嘿,那可大有關係啦!

當我們將各種實體物品透過網路連結起來,建立彼此與裝置的通訊後,成為了所謂的物聯網。在我國的地震預警系統中,即是透過將地震儀的資料即時傳輸到聯網系統,並進行運算,實現了對地震活動的即時監測和預警。

地震中心在臺灣架設了 700 多個強震監測站,但能夠和地震中心即時連線的,只有其中 500 個,藉由這項計畫,地震中心將致力增加可連線的強震監測站數量,並優化原有強震監測站的聯網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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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震中心的評估中,可以連線的強震監測站大約可在 113 年時,從原有的 500 個增加至 600 個,並且更新現有監測站的軟體與硬體設備,藉此提升地震預警系統的效能。

由此可知,倘若地震儀沒有了聯網的功能,我們也形同完全失去了地震預警系統的一切。

把地震儀放到井下後,有什麼好處?

除了加強地震儀的聯網功能外,把地震儀「放到地下」,也是提升地震預警系統效能的關鍵做法。

為什麼要把地震儀放到地底下?用日常生活來比喻的話,就像是買屋子時,要選擇鬧中取靜的社區,才不會讓吵雜的環境影響自己在房間聆聽優美的音樂;看星星時,要選擇光害比較不嚴重的山區,才能看清楚一閃又一閃的美麗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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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有太多、太多的環境雜訊了,因此當地震儀被安裝在地表時,想要從混亂的「噪音」之中找出關鍵的地震波,就像是在搖滾演唱會裡聽電話一樣困難,無論是電腦或研究人員,都需要花費比較多的時間,才能判讀來自地震的波形。

這些環境雜訊都是從哪裡來的?基本上,只要是你想得到的人為震動,對地震儀來說,都有可能是「噪音」!

當地震儀靠近工地或馬路時,一輛輛大卡車框啷、框啷地經過測站,是噪音;大稻埕夏日節放起絢麗的煙火,隨著煙花在天空上一個一個的炸開,也是噪音;台北捷運行經軌道的摩擦與震動,那也是噪音;有好奇的路人經過測站,推了推踢了下測站時,那也是不可忽視的噪音。

因此,井下地震儀(Borehole seismometer)的主要目的,就是盡量讓地震儀「遠離塵囂」,記錄到更清楚、雜訊更少的地震波!​無論是微震、強震,還是來自遠方的地震,井下地震儀都能提供遠比地表地震儀更高品質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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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中心於 2008 年展開建置井下地震儀觀測站的行動,根據不同測站底下的地質條件,​將井下地震儀放置在深達 30~500 公尺的乾井深處。​除了地震儀外,站房內也會備有資料收錄器、網路傳輸設備、不斷電設備與電池,讓測站可以儲存、傳送資料。

既然井下地震儀這麼強大,為什麼無法大規模建造測站呢?簡單來說,這一切可以歸咎於技術和成本問題。

安裝井下地震儀需要鑽井,然而鑽井的深度、難度均會提高時間、技術與金錢成本,因此,即使井下地震儀的訊號再好,若非有國家建設計畫的支援,也難以大量建置。

人口聚集,震災好嚴重?建立「客製化」的地震預警系統!

臺灣人口主要聚集於西半部,然而此區的震源深度較淺,再加上密集的人口與建築,容易造成相當重大的災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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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都會區的建築老舊且密集,當屋齡超過 50 歲時,它很有可能是在沒有耐震規範的背景下建造而成的的,若是超過 25 年左右的房屋,也有可能不符合最新的耐震規範,並未具備現今標準下足夠的耐震能力。 

延伸閱讀:

在地震界有句名言「地震不會殺人,但建築物會」,因此,若建築物的結構不符合地震規範,地震發生時,在同一面積下越密集的老屋,有可能造成越多的傷亡。

因此,對於發生在都會區的直下型地震,預警時間的要求更高,需求也更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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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中心著手於人口密集之都會區開發「客製化」的強震預警系統,目標針對都會區直下型淺層地震,可以在「震後 7 秒內」發布地震警報,將地震預警盲區縮小為 25 公里。

111 年起,地震中心已先後完成大臺北地區、桃園市客製化作業模組,並開始上線測試,當前正致力於臺南市的模組,未來的目標為高雄市與臺中市。

永不停歇的防災宣導行動、地震預警技術研發

地震預警系統僅能在地震來臨時警示民眾避難,無法主動保護民眾的生命安全,若人民沒有搭配正確的防震防災觀念,即使地震警報再快,也無法達到有效的防災效果。

因此除了不斷革新地震預警系統的技術,地震中心也積極投入於地震的宣導活動和教育管道,經營 Facebook 粉絲專頁「報地震 – 中央氣象署」、跨部會舉辦《地震島大冒險》特展、《震守家園 — 民生公共物聯網主題展》,讓民眾了解正確的避難行為與應變作為,充分發揮地震警報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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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雖然地震中心預計於 114 年將都會區的預警費時縮減為 7 秒,研發新技術的腳步不會停止;未來,他們將應用 AI 技術,持續強化地震預警系統的效能,降低地震對臺灣人民的威脅程度,保障你我生命財產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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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癮戒不掉怎麼辦?台灣的成癮療程轉型策略——《島國毒癮紀事》
春山出版
・2023/05/28 ・2450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臺灣的成癮治療仍在陣痛期

每座藥癮冰山下的議題盤根錯結,沒有一套放諸四海皆準的解方。研究成癮醫學的國家衛生研究院神經及精神醫學研究中心副研究員王聲昌就認為,各國用藥文化、歷史不同,很難把國外做法原封不動移植臺灣。要探究的,是怎麼在臺灣自己的脈絡下檢視成癮問題。

臺灣在一九九八年修正公布《毒品危害防制條例》,其實已符合國際將吸毒者由罪犯轉為病犯的趨勢。現在施用一、二級毒品被查獲,會送到勒戒所觀察勒戒,若評估有繼續施用的傾向,則送戒治;戒治後三年內再犯,下一步才可能通向監獄。二○○八年建立的「緩護療」,則是本於「病犯」觀點所出現的政策,在監禁隔絕前,有一道醫療的緩衝機會。

自一九九八年修法以來,王聲昌認為國內對藥癮者的處遇投入依舊不足。他表示,長期以來,成癮者的醫療處遇偏向症狀治療,比如急性戒斷期出現躁動,就求診請醫師開藥鎮靜,這是頭痛醫頭,不是戒癮。臺灣的成癮治療,仍在典範轉移階段。

成癮治療缺乏健保補助,使治療品質參差不齊。圖/envatoelements

接受我們採訪的醫師與檢察官也提到,成癮治療沒有健保補助,難以挹注醫院收入,導致治療品質參差不齊,對病人也沒吸引力。臺灣的門診一診看四、五十人是常態,成癮者很難在短時間內獲得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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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成癮醫學不像電腦斷層,一掃就知道問題在哪裡,病人會談、做量表時難免避重就輕。「每個人來都發誓要戒,評估工具受限下,很難衡量問題有多嚴重,」王聲昌分析,「過去的藥癮者是法律上的犯人,查到毒品就關起來,很少醫療專業者主動去監所(協助藥癮者),無論醫療知識或經驗累積都不足。所以臺灣的醫療在世界排名前段,成癮醫學卻落後。」

更難撼動的是觀念,社會普遍對藥癮者抱持負面印象,讓有心求助的人因擔憂外界眼光而退縮。衛福部心理健康司專門委員洪嘉璣,主要負責的業務是成癮處遇,她這樣比喻:「藥癮比隱疾還隱疾,病人自己不講,家屬也不敢求助。」

成癮患者飽受社會眼光折磨,也難以向外界求助。圖/envatoelements

成癮是段病程,治療需要一組配方,每種配方在不同階段帶來不同效果。這些配方分散在各部會與醫療院所,大家的目標都是降低藥癮危害,立場卻常背道而馳。洪嘉璣舉例,「例如警察看到這個人怎麼又吸毒,要抓起來;我們看到的是他從每天打六針,到現在二週用一次,已經有進步。」跨部會的合作,總得花很多時間溝通。

走得磕絆,但在典範轉移的陣痛期總是如此。王聲昌認為,與其把焦點放在成癮是否復發,不如將重點放在服務提供上,研究提供什麼樣的處遇,才能給戒癮者最大幫助。「會遇到的狀況是,很多事情能在既有框架中運作得很好,大家就會質疑為什麼要為了一小撮成癮者改變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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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改變,就要有突破框架的嘗試,二○一八年底上路的美沙冬跨院區給藥就是一個例子。

回歸正常生活有可能嗎?

國衛院二○一七年先找二十五間有意願的醫院試辦,訂定適用申請跨區給藥的個案條件、評估機制,並設置協作中心,由專人總機負責媒合轉介個案。過程中狀況難免,總機作為緩衝角色,除了能即時偵錯,讓問題得到回饋,也能累積醫院間的信任,而非增加衝突。一年後累積足夠的基礎與經驗,才讓總機退場,讓院方用電腦系統作業。截至二○二二年十二月,已有二十個縣市、六十四間醫院加入跨區給藥。

接受美沙冬治療的海洛因成癮者,一天不喝美沙冬就可能出現戒斷症狀,但在過去得每天到固定醫療院所報到領藥,造成生活與工作不便、無法出遠門,也影響接受治療意願。

過去成癮者須每天到醫療診所進行療程。圖/envatoelements

規劃推動此計畫的王聲昌說,跨區給藥概念簡單、實務困難,轉出醫院希望給患者方便,轉入方怕患者有問題,兩邊沒交集。當然一紙行政命令就能立刻上路,但第一線的信任問題沒解決,刁難與挫折恐怕落到個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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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從第一線服務端考慮需求的方式,已經逆轉行政體系的思維。而原本須每天到固定醫療院所、在醫護人員監督下喝美沙冬的個案,現在能出遠門工作、探親、旅遊,更接近一般人的正常生活。

「用美沙冬的人很小眾,但就是要從這微不足道的事情開始,慢慢帶動改變。」王聲昌嚴肅的語氣,到這裡終於開朗起來。

司法、醫療與社會能做的,是幫藥癮者清出路徑、磨銳武器,伴著他們上戰場。唐心北認為,成癮是一種腦部的疾病,也是一種關係的疾病,每個生命都不同,沒有一組能套用在特定成癮樣態上的公式。

治療過程得了解每位成癮者的背景。圖/envatoelements

治療過程,得瞭解每位成癮者用藥的經驗、背景、生活樣態,協助患者消除弱點、強化優勢;不只醫療與司法,還需連結校園、心諮輔導、勞動就業等多元處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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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緩護療的初診,唐心北會問患者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想戒?他認為這是整個成癮治療的核心,「患者得認真思考他到這裡的原因,不能只說是檢察官要他來。(戒癮)這件事,要從外在壓力轉換為內在的意念。」

畢竟,這是一場和自己的戰爭。

——本文摘自《島國毒癮紀事:那些在製販、司法、醫療、社區裡的用藥悲劇與重生》,2023 年 5 月,春山出版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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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品的成癮問題該如何解決?或許我們該探究臺灣自己的做法——《島國毒癮紀事》
春山出版
・2023/05/27 ・2348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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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座藥癮冰山下的議題盤根錯結,沒有一套放諸四海皆準的解方。研究成癮醫學的國家衛生研究院神經及精神醫學研究中心副研究員王聲昌就認為,各國用藥文化、歷史不同,很難把國外做法原封不動移植臺灣。要探究的,是怎麼在臺灣自己的脈絡下檢視成癮問題。

臺灣在 1998 年修正公布《毒品危害防制條例》,其實已符合國際將吸毒者由罪犯轉為病犯的趨勢。現在施用一、二級毒品被查獲,會送到勒戒所觀察勒戒,若評估有繼續施用的傾向,則送戒治;戒治後三年內再犯,下一步才可能通向監獄。2008 年建立的「緩護療」,則是本於「病犯」觀點所出現的政策,在監禁隔絕前,有一道醫療的緩衝機會。

臺灣的成癮治療 仍在典範轉移

自 1998 年修法以來,王聲昌認為國內對藥癮者的處遇投入依舊不足。他表示,長期以來,成癮者的醫療處遇偏向症狀治療,比如急性戒斷期出現躁動,就求診請醫師開藥鎮靜,這是頭痛醫頭,不是戒癮。臺灣的成癮治療,仍在典範轉移階段。

接受我們採訪的醫師與檢察官也提到,成癮治療沒有健保補助,難以挹注醫院收入,導致治療品質參差不齊,對病人也沒吸引力。臺灣的門診一診看四、五十人是常態,成癮者很難在短時間內獲得幫助。

而且成癮醫學不像電腦斷層,一掃就知道問題在哪裡,病人會談、做量表時難免避重就輕。「每個人來都發誓要戒,評估工具受限下,很難衡量問題有多嚴重,」王聲昌分析,「過去的藥癮者是法律上的犯人,查到毒品就關起來,很少醫療專業者主動去監所(協助藥癮者),無論醫療知識或經驗累積都不足。所以臺灣的醫療在世界排名前段,成癮醫學卻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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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難撼動的是觀念,社會普遍對藥癮者抱持負面印象,讓有心求助的人因擔憂外界眼光而退縮。衛福部心理健康司專門委員洪嘉璣,主要負責的業務是成癮處遇,她這樣比喻:「藥癮比隱疾還隱疾,病人自己不講,家屬也不敢求助。」

除了美沙冬,舒倍生()舌下錠也被用於海洛因施用者戒癮時的替代療法藥物。圖/wikipedia

成癮是段病程,治療需要一組配方,每種配方在不同階段帶來不同效果。這些配方分散在各部會與醫療院所,大家的目標都是降低藥癮危害,立場卻常背道而馳。洪嘉璣舉例,「例如警察看到這個人怎麼又吸毒,要抓起來;我們看到的是他從每天打 6 針,到現在二週用一次,已經有進步。」跨部會的合作,總得花很多時間溝通。

走得磕絆,但在典範轉移的陣痛期總是如此。王聲昌認為,與其把焦點放在成癮是否復發,不如將重點放在服務提供上,研究提供什麼樣的處遇,才能給戒癮者最大幫助。「會遇到的狀況是,很多事情能在既有框架中運作得很好,大家就會質疑為什麼要為了一小撮成癮者改變現狀?」

要有改變,就要有突破框架的嘗試,2018 年底上路的美沙冬跨院區給藥就是一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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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正常生活的可能

國衛院 2017 年先找 25 間有意願的醫院試辦,訂定適用申請跨區給藥的個案條件、評估機制,並設置協作中心,由專人總機負責媒合轉介個案。過程中狀況難免,總機作為緩衝角色,除了能即時偵錯,讓問題得到回饋,也能累積醫院間的信任,而非增加衝突。一年後累積足夠的基礎與經驗,才讓總機退場,讓院方用電腦系統作業。截至 2022 年 12 月,已有 20 個縣市、64 間醫院加入跨區給藥。

接受美沙冬治療的海洛因成癮者,一天不喝美沙冬就可能出現戒斷症狀,但在過去得每天到固定醫療院所報到領藥,造成生活與工作不便、無法出遠門,也影響接受治療意願。規劃推動此計畫的王聲昌說,跨區給藥概念簡單、實務困難,轉出醫院希望給患者方便,轉入方怕患者有問題,兩邊沒交集。當然一紙行政命令就能立刻上路,但第一線的信任問題沒解決,刁難與挫折恐怕落到個案身上。

儘管如此,從第一線服務端考慮需求的方式,已經逆轉行政體系的思維。而原本須每天到固定醫療院所、在醫護人員監督下喝美沙冬的個案,現在能出遠門工作、探親、旅遊,更接近一般人的正常生活。

「用美沙冬的人很小眾,但就是要從這微不足道的事情開始,慢慢帶動改變。」王聲昌嚴肅的語氣,到這裡終於開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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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醫療與社會能做的,是幫藥癮者清出路徑、磨銳武器,伴著他們上戰場。唐心北認為,成癮是一種腦部的疾病,也是一種關係的疾病,每個生命都不同,沒有一組能套用在特定成癮樣態上的公式。治療過程,得瞭解每位成癮者用藥的經驗、背景、生活樣態,協助患者消除弱點、強化優勢;不只醫療與司法,還需連結校園、心諮輔導、勞動就業等多元處遇。

唐心北認為,成癮是一種腦部的疾病,也是一種關係的疾病,每個生命都不同,沒有一組能套用在特定成癮樣態上的公式。示意圖/envatoelements

每次緩護療的初診,唐心北會問患者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想戒?他認為這是整個成癮治療的核心,「患者得認真思考他到這裡的原因,不能只說是檢察官要他來。(戒癮)這件事,要從外在壓力轉換為內在的意念。」

畢竟,這是一場和自己的戰爭。

——本文摘自《島國毒癮紀事:那些在製販、司法、醫療、社區裡的用藥悲劇與重生》,2023 年 4 月,春山出版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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