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商品資本主義到智慧資本主義
目前為止,我們只問到,科技如何影響到資本主義運作的方式。但是高科技進步所創造的混亂,又如何影響到資本主義的本質?這個革命所創造出來的混亂可以摘要成一個觀念:從商品資本主義(commodity capitalism)轉移到智慧資本主義(intellectual capitalism)。
史密斯時代的財富是以商品來衡量。商品的價格會浮動,但平均的商品價格在過去一百五十年以來,一直穩定地下降。今天,你吃的早餐,一百年前英格蘭國王還吃不到。世界各地的異國珍饈現在則慣常地在超市銷售。商品價格的下跌有種種原因,例如較佳的大規模生產、貨櫃運輸、船運、傳播和競爭。
例如,今日的高中生很難理解,為什麼哥倫布要冒著生命和肢體的危險,去發現一條通往東方的較短香料貿易航道。他們問:為什麼他不直接去超市購買,並拿一點奧勒岡葉(一種可用於調味的香草)?但是在哥倫布的時代,香料和草藥非常昂貴。它們之所以有價值,是因為在那個沒有冰箱的年代裡,這些香料可以掩蓋腐敗食物的味道。有時連國王和皇帝都得以腐壞的食物當晚餐。那時沒有冷凍車、貨櫃或船來越過大洋運輸香料。那就是為何這些商品如此有價值,以致哥倫布為了取得它們而賭上性命—雖然它們現在便宜得要命。
取代商品資本主義的是智慧資本主義。智慧財產所涵蓋的剛好是機器人和人工智能所無法提供的—模式辨識和判斷力。
如同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家萊斯特.瑟羅所說:「今天知識和技能已經獨立,成為競爭優勢的唯一來源……矽谷和一二八號公路(在波士頓地區)會在那裡,只不過是因為人才在那裡。除了人才,他們不為別的。」
為什麼這個歷史性的轉移動搖了資本主義?很簡單,人類的頭腦無法大規模生產。當硬體可以大規模造並銷售時,人類的頭腦不能。也就是說,人們的判斷力將是未來的貨幣。不像其他商品,要創造智慧財產,你必需培養、磨練和教育人類,而那需要數十年個別的努力。
如同瑟羅所說:「所有的其他東西都從競爭方程式中掉落,只有知識成為長期永續的競爭優勢來源。」
例如,軟體將會逐漸變為比硬體重要。當電腦晶片價格繼續下降,它將以貨車計量。但是軟體必需以老舊的方式創造,由人以紙筆,靜坐在椅子上寫出。例如,儲存於你的手提電腦的檔案,其中可能包含有價值的計畫、手稿和資料,那些可能價值數十萬美元以上,但是手提電腦本身僅值數百美元。當然,軟體很容易被複製並大量製造,但新的軟體的創造卻無法如此。那需要人類的思想。
依據英國經濟學家哈米許.馬克雷所說:「一九九一年,英國成為第一個從無形出口(服務)賺到的比有形出口多的國家。」
數十年來,美國經濟來自製造業所占的比率大幅下降,與智慧財產相關的部門(好萊塢電影、音樂事業、電玩、電腦、電信等等)卻在激增。這種由商品資本主義到智慧資本主義的轉變是漸進的,由上個世紀就已開始,但每隔十年就會加速。瑟羅寫道:「在依據通貨膨脹調整以後,從一九七○年代到一九九○年代,自然資源的價格下降了百分之六十。」
某些國家了解這一點。日本在戰後時代的教訓可供參考。日本並無很多的天然資源,但它是世界最大經濟體之一。日本今日的財富,是工業化和人民團結的證明,而不是來自腳下的財富。
不幸地,許多國家並未掌握這個基本事實,也未替他們的國民的未來做準備,反而主要依賴商品。這意味著擁有豐富天然資源的國家,若不了解這個道理,未來將會陷入貧困。
數位差距?
有一些責難資訊革命的聲音認為,在「數位富有」和「數位貧窮」之間(也就是那些能夠接觸到電腦的力量的人和接觸不到的人),我們將會有一個日益擴大的缺口。他們聲稱,這個革命將會擴大社會的斷層,打開新的、將會撕裂社會的貧富懸殊和不平等。
但這只是一個真實問題的狹隘觀點。在電腦運算力每隔十八個月就會倍增的過程,連貧窮兒童也會有機會接觸電腦。同儕壓力和低廉價格,已經對貧窮兒童使用電腦和網路產生激勵。曾有一個教育方案,是提供經費為每一個教室購買一台手提電腦。雖然有良好的意圖,但這個計畫廣泛被認為失敗。第一,手提電腦往往待在角落,未被使用,因為老師往往不知如何使用它。第二,多數學生只是繞過教室的手提電腦,已經與朋友們一起在網路上遊戲了。
問題不在接觸的機會。真正的問題是工作。就業市場正遭遇歷史性轉變,未來會繁榮興盛的國家將是那些能夠取得這個優勢的國家。
對於發展中國家,策略之一就是利用商品建立健全的基礎,然後以那基礎為跳板,轉移到智慧資本主義。例如,中國已經成功地採納這個兩步驟的過程:中國人建立成千上萬工廠,為世界市場製造產品,但他們用獲利去創造建立在智慧資本主義的服務部門。在美國,主修物理學的博士生,有百分之五十出生於外國(主要是因為美國本身並未培育足夠的優質學生)。這些外國出生的博士生中,多數來自中國和印度。這些學生中,有些回到他們的母國,去開創全新的企業。
入門級工作
這個轉移的受害人之一將是入門級工作。每一個世紀都會引進導致經濟和人民生活的扭曲和錯亂的新技術。例如,在一八五○年,百分之六十五的美國勞動力被迫在農場工作。(今天,只有百分之二.四。)這個世紀也會這樣。
在十九世紀,新一波的移民湧進美國,那時它的經濟速成長,足以吸納他們。例如在紐約,移民可以在服裝工業或輕工業找到工作。在成長的經濟中,不論教育程度如何,任何願意認真工作的工人,都能找到事情做。那就像是一個輸送帶,從歐洲的貧民窟帶來移民,將他們塞進美國繁榮的中產階級中。
經濟學家詹姆斯.格蘭特(James Grant)曾說:「手與心從田野長期地遷移到工廠、辦公室和學校,都代表生產力的增長︙︙技術的進步是現代經濟的堡壘。當然,過去二百年來都這這樣。」今天,這些工作中很多都不見了。還有,經濟的本質也改變了。許多入門級的工作被尋求廉價勞工的公司送到海外。而工廠中舊有的製造工作早就不見了。
但這中間也有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情況。多年來,很多人要求公平競爭,沒有偏好或歧視。但如果工作能夠一按鍵就輸出,這個公平的環境現在延長到中國和印度。所以,以往扮演輸送帶,進入中產階級的入門級工作,可以外銷到其他地方。這對海外的工人是好的,因為他們可以受益於公平競爭,但卻造成美國都市貧民區的空洞化。
消費者也會由此受惠。如果有全球性競爭,產品和服務變得較便宜,發貨較有效率。如果只是試圖扶持過時的企業和待遇過高的工作,會造成自滿、浪費和無效率。補貼失敗的行業只會延緩不可避免的事情發生,延遲崩潰的痛苦,事實上也會使事情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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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2100 科技大未來》第七章〈財富的未來〉。本書由時報出版社出版,為2012年11月PanSci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