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常雲惠 |紐西蘭懷卡托大學運動休閒研究所學士後,紐西蘭公務員。目前定居紐西蘭,為科普讀物譯者。
- 本文編譯自 Commentary: Surviving scientist burnout, Physics Today, 2017, 70.9: 10-11. 作者為 Luigi Delle Site,柏林自由大學
科學研究社群被忽視的職業過勞烏雲
「職業過勞」(burnout,或職業倦怠)正嚴重地影響著科學研究社群,也是急需大家關心的議題。從事研究與學術活動所引發的壓力,無情且時刻地籠罩在科學家身上,持續累積的壓力所導致的過勞或倦怠,會造成焦慮、恐懼、低自尊以及憂鬱等心力交瘁綜合症。
歧視,是經歷職業倦怠或過勞的人的另一道難題。然而究其原因,往往是因為對這個議題缺乏認識,倒不是因為成見而造成。一直到現在,公開談論心理健康的議題,仍會被貼上「有問題」的標籤。因此看到威爾士(Andrea Welsh)在 2017 年 5 月 31 日發表於《今日物理》(Physics Today)網站上的評論:「該是物理學家談論心理健康的時候了」(It’s time for physicsists to talk about mental health),讓我感到非常欣慰。在這裡,我並不是要批判現有的制度,而是希望大家能對這個議題,多一些關注與理解。
高度競爭的科研環境,引發過勞的危機
科學家一直在一個高度競爭的氛圍中工作,這樣的環境,讓日常工作變成是一場接著一場的競賽,督促著大家要做得更多、做得更好。也是這樣的競賽,引發了許多的倦怠與過勞。有時候,成功達到目標時的成就感,可以讓科學家從疲勞與壓力之中恢復過來。但也有些時候,由於缺乏時間與預算,或是由於不切實際的期望(不論是來自他人或自己),而無法達到預定的目標,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長期缺乏正向回饋的情形下,那份讓科學家前進的驅力,很可能會一點一滴地消磨殆盡。
科學家的工作,需要他們不斷地出版論文、教學、申請研究經費,以及參與世界各地的學術會議;忙碌的工作型態,讓他們很難稍作停留,為自己充個電。他們深知,在學術活動中缺席,會破壞他們在學術社群中的聲望與地位。因此,恐懼與焦慮開始主宰他們的行動與思想,甚至可能發展到無法忍受的程度。
當壓力累積到極限時,即使只是一件微小的任務,譬如開一堂簡單的課,或是主持一場小型的會議,都可能變成一場夢靨!例如,雖然只是針對少數幾個學生上課,卻出現連一個簡單的方程式也解釋不清楚的情況;找不到合適的字眼;出現顫慄、暈眩,或感到恐懼、羞愧等焦慮症候群;甚至感到身心無法協調運作等等。到了這個時候,距離幸福感下降,以及身心官能失調的程度,已經不遠了:這種身處絕境的頹喪感,會引發憂鬱症,並讓人把自己孤立起來。
唯有承認出現了問題,才能開始找回平衡點
如果你正處於倦怠或過勞的痛苦掙扎當中,你可能無法接受,一位像你這樣在全球飛行、講學、擔任各項委員、主持重要會議的超人或女超人,也會和「職業倦怠」扯上關係。你會固執地試著持續扮演超人的角色,然而,結果卻是,你愈努力,卻跌得愈重。正如許多人生裡的課題一樣,我們必須先跌到谷底,才會開始反彈。然而,光是承認你自己「有問題」,就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
不過,唯有在接受與承認自己的狀況之後,才能開始走出低潮。對於物理與研究的熱情,才會慢慢開始回來,而你也開始學會在學術生涯,以及自己的身心需求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不幸的是,在你走出陰霾,緩慢地從谷底爬升的同時,整個世界並不會因為少了你,而減緩前進的腳步。
在康復的過程當中你可能需要退居幕後,把領導人或公眾人物這些負擔較重的角色移交他人。然而,如果你沒辦法出席重要的學術會議,無法維持在學術界裡的能見度的話,這也意味著你已經不是一位稱職的現代專業研究人員;這個愈來愈像是經理人,而非科學家的角色。同事們也許會同情你,暫時多給你一點空間或時間調整自己,不過這些恐怕都無法與你之前為學術的貢獻劃上等號。然而,這點微調已經是目前的體制所能允許的最大範圍。亦即,你並沒有真正的未來與前途可言!
我曾親眼目睹過一些非常有才華的人,碰上這個惡夢。即便隨後稍有康復,最終還是會「消失」在科研的世界裡。儘管他們把工作量縮減到最低要求的程度,但是目前的體制並不保證他們可以回復到「生病前」的全面工作狀態。「職業過勞」可能會在他們身上留下一些或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的後遺症。例如,無法面對台下的聽眾;無法在封閉的室內長時間討論研究計畫;無法獨自旅行;或是無法承擔較大的責任等等。
休息才能走更長遠的路──適當的支持體系並預防過勞
我並非建議大家去憐憫那些正在經歷職業倦怠或過勞的人,也不是說,在他們復原之前就可以免除一切職責。相反地,我希望能夠有些彈性調整,根據已經出現「職業過勞」症狀的人當時的身心狀況,幫他們安排在一個適任的崗位上,受尊重地履行學術職責。例如,若當事人因過度焦慮,而無法在公眾之前演說,但是在準備課程上仍然具備相當的研究與寫作能力,那麼我們是否可以另外找個人負責授課呢?甚至,他可以在家工作或是額外負責一些與「高壓力源」無關的任務。例如,籌辦研討會、批改學生的作業,或是為學術成果發表做一些幕後的準備工作等。
我期望目前這個既遲鈍,卻又具有高度競爭性的體制,對於已經跌入倦怠或過勞這個黑洞的同僚,仍舊給予尊嚴與尊重。事實上,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跌入這個深淵當中!我的經驗是,只要提供個人的、專業的,以及實際上的支持,從「職業過勞」中復原,並不是件太困難的事。
「預防」,在處理職業倦怠上是個強而有力,甚且是最好的方法。在達到臨界點之前減輕自己的工作負擔,特別是去除那些引發壓力的工作,並非怯懦的表現。這反倒是一個健康、聰明的作法,也是一個期望以更有效率、更有生產力來「走更遠的路」的抉擇。
物理學家總給世人一種「瘋狂科學家」的刻板印象。許多的影劇節目,也常以物理學家的聰明才智與怪僻為調侃對象。然而,心理上的脆弱才是真正的夢靨。我非常期望科學社群結合其聰明才智,超越競爭的氛圍團結起來,一起戰勝「職業過勞」;這不僅是為了我們自己,也是為了我們的同事。或許,在這個勝利之後,我們還能從社會對我們的刻板印象中,發現一些新的樂趣。
原文資料:
- Commentary: Surviving scientist burnout, Physics Today, 2017, 70.9: 10-11.
本文轉載自《物理雙月刊》原文為《科學家的「職業過勞」(Commentary: Surviving scientist burn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