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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據菲律賓的明朝大海盜「林鳳」最後去了哪裡?——《島嶼歷史超展開》

春山出版
・2023/09/30 ・2231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位於南中國海東側的菲律賓群島,根據西班牙人的記載,則至少在一五六七年時,已有中日船隻定期前往貿易。不只如此,根據一五七○年的記載,這時馬尼拉已有四十位唐人在此娶妻,二十位日人在此居住。

一五七四年冬季,林鳳船隊短暫地停留於臺灣後,決定前往呂宋,攻打馬尼拉。根據西班牙史冊的記述,林鳳船隊甚至包含了四百名日本士兵。但林鳳突擊馬尼拉並未奏效,隨後轉往呂宋北部旁佳施南河口築城。西班牙當局得到消息後,於一五七五年五月攻破了林鳳的基地,此後,林鳳遂不知所終。

林鳳攻打馬尼拉。圖/Wikimedia

林鳳的活動軌跡與命運轉折,和一五七○年代起戚繼光、俞大猷積極整飭海防,不容進行中日貿易走私者在中國沿岸逗留這一形勢變化,有很大的關係。從中國沿岸地帶被排擠出來的中日走私商人,必須尋找中國沿岸以外的地點,建立替代港灣。其中當然也有前往呂宋島試探可能性者。

例如,一群日人曾於呂宋島密雁港築城建立基地,但在一五八○至一五八一年間,被西班牙官員德卡利昂(Juan Pablo de Carrion)率艦隊逐出。一五八二年,前述西班牙官員德卡利昂收到日本「倭寇船隊甲必丹」(甲必丹為葡語 capitão 日譯漢字寫法,泛指首領)的信件,他們自稱服膺於某個日本「藩主」,並且比西班牙人更早到達呂宋北端的卡加延地區。日本甲必丹要求,除非德卡利昂支付他大量的黃金,不然他們不會離開。雙方交涉後,日本船隊最終和平離去。

學者伊川健二認為,林鳳和上述的日本甲必丹一樣,都是由中國海岸被排擠出來,前往南中國海東西兩側,尋找其他適合進行中日會合貿易基地的走私者。然而,無論是中國還是日本的海外走私商人(海盜),最後都無法在菲律賓建立穩定的轉口基地。後來,一五八七年,一艘日本商船遞交了平戶藩主松浦隆信(1529-1599)的正式文書,呈給西班牙馬尼拉當局。藉由官方書信往返,平戶與馬尼拉間建立了穩定的官方貿易管道,再無其他人能涉足呂宋─九州間的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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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浦隆信。圖/Wikimedia

在中國史書中,始終將林鳳的海上活動以「巨寇」(大海盜)看待。本章一開始即說明,官方歷史書寫如何定義不受國家控制的人群,始終與官方如何定義使用暴力的正當範圍有關。如「倭寇」此一指稱,實與日本中央政權瓦解,無力約束日人使用暴力,明朝政府又無法藉由原本的官方管道聯絡日本政府,協調日本訪客使用武力的權限有關,於是最終以來「寇」者出於「倭」、定義這些人為「倭寇」結案。

當明朝海防力量復甦,恢復沿海秩序,並實施「隆慶開海」(一五六七年)與「容納葡人居留澳門」兩措施,重建合法官方貿易管道後,原本在中國沿海從事走私活動的商人,只好逐漸退出這一地帶,轉往東南亞找尋其他適合據點進行中日貿易。

潮漳地區位於閩廣交界處,原本就是走私興盛的邊境,當地走私頭子(海盜)曾一本攻澳門、林道乾走南洋、林鳳突襲馬尼拉,企圖於中國境外或邊境特區另建貿易管道,可說正是被上述背景激發出來的「自力救濟」行為。

一五七○年代後,像這樣的海盜「巢外」(於海外建立基地)趨勢愈見明顯。當日本的松浦氏、島津氏與暹羅、柬埔寨建立官方連繫,並試探於呂宋建立基地或與西班牙人交涉時,潮漳走私商人與海盜也虎視眈眈算計著搶占馬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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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Giphy

林鳳在一五七○年間奔走南中國海的活動,可說是在貿易局勢轉變下,潮漳走私者的最後掙扎。但無論他如何努力組織眾人,在沒有確定根據地的情況下,既無法由中國獲得糧食供應,也無法在臺灣或呂宋建立一處讓海外唐人安全進行中日貿易的港灣。倘若不藉助暹王、柬王的名義,徒具武力與金錢,走私商人也難以利用既定的官方朝貢貿易管道,與中日兩國建構穩定的貿易關係。

在這沿海走私商人(海盜、倭寇)掙扎找尋活路的十六世紀最後三十年,臺灣因距離澎湖較近,近岸沙汕水文複雜,有利船隻擺脫官軍追蹤,而被海盜視為臨時躲藏、蒐羅補給的絕佳地點。不少海盜可能都曾前往臺灣探路,甚至明軍也曾大舉登陸臺灣以剿匪。但是,儘管屢有海盜嘗試落腳臺灣,但顯然都沒有建立起足以與澳門、馬尼拉、甚至琉球比肩的轉口基地。

林鳳一黨是進入臺灣的海盜中,人數最為大股者。但他在臺灣的行動,僅止於躲避官軍與掠奪米穀,未有長久計畫。一旦行蹤暴露,即行逃竄,不思長遠之計。這應該是因為,臺灣當時的港灣與社會條件綜合起來,均不如東南亞他處港口便利。林鳳先是襲擊馬尼拉、失敗後轉而至傍佳施蘭(Pangasinan)築城,也都是著眼於如何建立境外中日會合貿易港。明帝國雖注意到臺灣為盜寇淵藪,但因視臺灣為版圖之外蕞爾小島,亦不曾冊封臺灣君主,使其藉由向中國朝貢,發展為附庸國。

這張圖片的 alt 屬性值為空,它的檔案名稱為 WT07001--_dpi-1-scaled.jpg
Dhobi Ghat is a well known open air laundromat in Mumbai, India

——本文摘自《島嶼歷史超展開》,2023 年 8 月,春山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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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U: 汽車大腦的演化與挑戰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7/02 ・3793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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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與 威力暘電子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想像一下,當你每天啟動汽車時,啟動的不再只是一台車,而是一百台電腦同步運作。但如果這些「電腦」突然集體當機,後果會有多嚴重?方向盤可能瞬間失靈,安全氣囊無法啟動,整台車就像失控的高科技廢鐵。這樣的「系統崩潰」風險並非誇張劇情,而是真實存在於你我日常的駕駛過程中。

今天,我們將深入探討汽車電子系統「逆天改運」的科學奧秘。究竟,汽車的「大腦」—電子控制單元(ECU),是如何從單一功能,暴增至上百個獨立系統?而全球頂尖的工程師們,又為何正傾盡全力,試圖將這些複雜的系統「砍掉重練」、整合優化?

第一顆「汽車大腦」的誕生

時間回到 1980 年代,當時的汽車工程師們面臨一項重要任務:如何把汽油引擎的每一滴燃油都壓榨出最大動力?「省油即省錢」是放諸四海皆準的道理。他們發現,關鍵其實潛藏在一個微小到幾乎難以察覺的瞬間:火星塞的點火時機,也就是「點火正時」。

如果能把點火的精準度控制在「兩毫秒」以內,這大約是你眨眼時間的百分之一到千分之一!引擎效率就能提升整整一成!這不僅意味著車子開起來更順暢,還能直接省下一成的油耗。那麼,要如何跨過這道門檻?答案就是:「電腦」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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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師們引入了「微控制器」(Microcontroller),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一顆專注於特定任務的迷你電腦晶片。它能即時讀取引擎轉速、進氣壓力、油門深度、甚至異常爆震等各種感測器的訊號。透過內建的演算法,在千分之一秒、甚至微秒等級的時間內,精準計算出最佳的點火角度,並立刻執行。

從此,引擎的性能表現大躍進,油耗也更漂亮。這正是汽車電子控制單元(ECU)的始祖—專門負責點火的「引擎控制單元」(Engine Control Unit)。

汽車電子控制單元的始祖—專門負責點火的「引擎控制單元」(Engine Control Unit)/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ECU 的失控暴增與甜蜜的負荷

第一顆 ECU 的成功,在 1980 年代後期點燃了工程師們的想像:「這 ECU 這麼好用,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能用?」於是,ECU 的應用範圍不再僅限於點火,燃油噴射量、怠速穩定性、變速箱換檔平順度、ABS 防鎖死煞車,甚至安全氣囊的引爆時機……各種功能都交給專屬的 ECU 負責 。

然而,問題來了:這麼多「小電腦」,它們之間該如何有效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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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解決這個問題,1986 年,德國的博世(Bosch)公司推出了一項劃時代的發明:控制器區域網路(CAN Bus)。你可以將它想像成一條專為 ECU 打造的「神經網路」。各個 ECU 只需連接到這條共用的線路上,就能將訊息「廣播」給其他單元。

更重要的是,CAN Bus 還具備「優先通行」機制。例如,煞車指令或安全氣囊引爆訊號這類攸關人命的重要訊息,絕對能搶先通過,避免因資訊堵塞而延誤。儘管 CAN Bus 解決了 ECU 之間的溝通問題,但每顆 ECU 依然需要獨立的電源線、接地線,並連接各種感測器和致動器。結果就是,一輛汽車的電線總長度可能達到 2 到 4 公里,總重量更高達 50 到 60 公斤,等同於憑空多載了一位乘客的重量。

另一方面,大量的 ECU 與錯綜複雜的線路,也讓「電子故障」開始頻繁登上汽車召回原因的榜首。更別提這些密密麻麻的線束,簡直是設計師和維修技師的惡夢。要檢修這些電子故障,無疑讓人一個頭兩個大。

大量的 ECU 與錯綜複雜的線路,也讓「電子故障」開始頻繁登上汽車召回原因的榜首。/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汽車電子革命:從「百腦亂舞」到集中治理

到了2010年代,汽車電子架構迎來一場大改革,「分區架構(Zonal Architecture)」搭配「中央高效能運算(HPC)」逐漸成為主流。簡單來說,這就像在車內建立「地方政府+中央政府」的管理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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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像,整輛車被劃分為幾個大型區域,像是車頭、車尾、車身兩側與駕駛艙,就像數個「大都會」。每個區域控制單元(ZCU)就像「市政府」,負責收集該區所有的感測器訊號、初步處理與整合,並直接驅動該區的馬達、燈光等致動器。區域先自理,就不必大小事都等中央拍板。

而「中央政府」則由車用高效能運算平台(HPC)擔任,統籌負責更複雜的運算任務,例如先進駕駛輔助系統(ADAS)所需的環境感知、物體辨識,或是車載娛樂系統、導航功能,甚至是未來自動駕駛的決策,通通交由車輛正中央的這顆「超級大腦」執行。

乘著這波汽車電子架構的轉型浪潮中, 2008 年成立的台灣本土企業威力暘電子,便精準地切入了這個趨勢,致力於開發整合 ECU 與區域控制器(Domain Controller)功能的模組化平台。他們專精於開發電子排檔、多功能方向盤等各式汽車電子控制模組。為了確保各部件之間的溝通順暢,威力暘提供的解決方案,就像是將好幾個「分區管理員」的職責,甚至一部分「超級大腦」的功能,都整合到一個更強大的硬體平台上。

這些模組不僅擁有強大的晶片運算能力,可同時支援 ADAS 與車載娛樂,還能兼容多種通訊協定,大幅簡化車內網路架構。如此一來,車廠在追求輕量化和高效率的同時,也能顧及穩定性與安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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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威力暘電子致力於開發整合 ECU 與區域控制器(Domain Controller)功能的模組化平台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萬無一失的「汽車大腦」:威力暘的四大策略

然而,「做出來」與「做好」之間,還是有差別。要如何確保這顆集結所有功能的「汽車大腦」不出錯?具體來說,威力暘電子憑藉以下四大策略,築起其產品的可靠性與安全性:

  1. AUTOSAR : 導入開放且標準化的汽車軟體架構 AUTOSAR。分為應用層、運行環境層(RTE)和基礎軟體層(BSW)。就像在玩「樂高積木」,ECU 開發者能靈活組合模組,專注在核心功能開發,從根本上提升軟體的穩定性和可靠性。
  2. V-Model 開發流程:這是一種強調嚴謹、能在早期發現錯誤的軟體開發流程。就像打勾 V 字形般,左側從上而下逐步執行,右側則由下而上層層檢驗,確保每個階段的安全要求都確實落實。
  3. 基於模型的設計 MBD(Model-Based Design) 威力暘的工程師們會利用 MatLab®/Simulink® 等工具,把整個 ECU 要控制的系統(如煞車),用數學模型搭建起來,然後在虛擬環境中進行大量的模擬和測試。這等於在實體 ECU 誕生前,就能在「數位雙生」世界中反覆演練、預先排除設計缺陷,,並驗證安全機制是否有效。
  4. Automotive SPICE (ASPICE) : ASPICE 是國際公認的汽車軟體「品質管理系統」,它不直接評估最終 ECU 產品本身的安全性,而是深入檢視團隊在軟體開發的「整個過程」,也就是「方法論」和「管理紀律」是否夠成熟、夠系統化,並只根據數據來評估品質。

既然 ECU 掌管了整輛車的運作,其能否正常運作,自然被視為最優先項目。為此,威力暘嚴格遵循汽車業中一本堪稱「安全聖經」的國際標準:ISO 26262。這套國際標準可視為一本針對汽車電子電氣系統(特別是 ECU)的「超嚴格品管手冊」和「開發流程指南」,從概念、設計、測試到生產和報廢,都詳細規範了每個安全要求和驗證方法,唯一目標就是把任何潛在風險降到最低

有了上述這四項策略,威力暘確保其產品從設計、生產到交付都符合嚴苛的安全標準,才能通過 ISO 26262 的嚴格檢驗。

然而,ECU 的演進並未就此停下腳步。當ECU 的數量開始精簡,「大腦」變得更集中、更強大後,汽車產業又迎來了新一波革命:「軟體定義汽車」(Software-Defined Vehicle, SD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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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體定義汽車 SDV:你的愛車也能「升級」!

未來的汽車,會越來越像你手中的智慧型手機。過去,車輛功能在出廠時幾乎就「定終身」,想升級?多半只能換車。但在軟體定義汽車(SDV)時代,汽車將搖身一變成為具備強大運算能力與高速網路連線的「行動伺服器」,能夠「二次覺醒」、不斷升級。透過 OTA(Over-the-Air)技術,車廠能像推送 App 更新一樣,遠端傳送新功能、性能優化或安全修補包到你的車上。

不過,這種美好願景也將帶來全新的挑戰:資安風險。當汽車連上網路,就等於向駭客敞開潛在的攻擊入口。如果車上的 ECU 或雲端伺服器被駭,輕則個資外洩,重則車輛被遠端鎖定或惡意操控。為了打造安全的 SDV,業界必須遵循像 ISO 21434 這樣的車用資安標準。

威力暘電子運用前面提到的四大核心策略,確保自家產品能符合從 ISO 26262 到 ISO 21434 的國際認證。從品質管理、軟體開發流程,到安全認證,這些努力,讓威力暘的模組擁有最高的網路與功能安全。他們的產品不僅展現「台灣智造」的彈性與創新,也擁有與國際大廠比肩的「車規級可靠度」。憑藉這些實力,威力暘已成功打進日本 YAMAHA、Toyota,以及歐美 ZF、Autoliv 等全球一線供應鏈,更成為 DENSO 在台灣少數核准的控制模組夥伴,以商用車熱系統專案成功打入日系核心供應鏈,並自 2025 年起與 DENSO 共同展開平台化量產,驗證其流程與品質。

毫無疑問,未來車輛將有更多運作交由電腦與 AI 判斷,交由電腦判斷,比交由人類駕駛還要安全的那一天,離我們不遠了。而人類的角色,將從操作者轉為監督者,負責在故障或斷網時擔任最後的保險。透過科技讓車子更聰明、更安全,人類甘願當一個「最弱兵器」,其實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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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海盜願意乖乖接受招撫?「海上傭兵」頭子:鄭芝龍——《島嶼歷史超展開》
春山出版
・2023/10/01 ・2443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一六二七年七月,鄭芝龍率領其傭兵隊與麾下饑民,於銅山附近大敗水師船隊,乘勝追擊至廈門港。

廈門副總兵俞咨皋於十一月向荷蘭的臺灣商館長德.韋特(Gerrit Fredericxzoon de Witt,當時代理長官之位)討救兵,暗示若荷蘭人與他合剿鄭芝龍一黨成功,合法的貿易地位將唾手可得。一六二七年荷蘭當局確實派出艦隊於廣東大星攻打鄭芝龍,但因顧及過往合作關係,未有激烈衝突。

一六二八年初,鄭芝龍率領饑民圍攻廈門,俞咨皋改裝潛逃,此時已改投明軍擔任下級軍官的許心素則遭到殺害。泉州府的仕紳們「遣人往諭退舟海外,仍許立功贖罪。有功之日題予職銜」(派人勸鄭芝龍把船隻開到邊境以外,答應他日後可以將功折罪,等到真的立功那一天就轉正職),福建巡撫朱一馮(1572-1646)同意仕紳們的建議,最後「給一剳而受其降」(寫個公文承諾接受鄭芝龍投降)。

日本畫家葛飾北齋創作的《鄭芝龍ガ砲術海魔ヲ劫カス》。圖/Wikimedia

此後,鄭芝龍就在巡撫「給予冠帶」(發放制服)授予虛銜的情況下,先提供明帝國軍事服務,藉此換取監護海上貿易管道的職位,介入貿易活動以取得經濟利益。他並進而利用「名色把總」的制度管道,憑藉戰功獲得軍職「實授」,逐步成為明帝國正式的高階軍職人員。此外,許心素死後,鄭芝龍自然而然取代了其地位,成為廈門、臺灣之間貿易管道的中心人物。

一六二九至一六三三年間,鄭芝龍掃除了廈門區域的海盜,荷蘭大員當局則挺過了朱印船的強勢競爭(所謂「濱田彌兵衛事件」),廈門(鄭芝龍)與臺灣(荷蘭人)之間的合作貿易管道至此穩固下來。與此同時,由於德川幕府顧忌九州天主教徒,而決定採取鎖國政策(一六三三年開始逐步進行,一六三九年徹底完成),這使得荷蘭人在商業上最大的競爭對手——澳門的葡萄牙人(天主教徒)——此後逐漸淡出中日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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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國政策一出,幕府也不再發放朱印狀,並將海外日人召回。於是,鄭芝龍與荷蘭大員當局乃於一六三四年後,成為經營中日貿易的唯二兩大勢力,雙雙邁向事業頂峰。直到一六四四年清兵入關前後,中國內部戰亂,雙方合作基礎才出現動搖。

日本鎖國初期於日本的中國帆船。圖/Wikimedia

一六三三年後,為了確實經營中日轉口貿易,荷蘭大員當局投入巨大成本加固、擴建熱蘭遮城。一六三四年熱蘭遮城主堡竣工,十九世紀時仍可見殘存北邊門額上刻有「熱蘭遮城堡一六三四年落成(T’ CASTEEL ZEELANDIA GEBOUWED ANNO 1634)」字樣,遙想當年荷蘭人應是雄心萬丈、意氣風發。臺灣本島殖民事業多奠基於此時。

一六三五年臺灣產出了第一批蔗糖樣品,並且首次被寄送到世界上其他地方。一六三六年荷蘭臺灣長官普特曼斯(Hans Putmans)召開首次將本島各地原住民村落連結起來的「地方會議」。一六四四年熱蘭遮城主要結構大致完工,在城堡對面設立的唐人市鎮已登錄產權,一六四六年則開始登錄臺灣本島其他地方的新墾土地來徵稅。這是臺灣真正開始發生巨大變化的時期,島嶼歷史從此捲入任誰也難以預期的超展開劇情之中。

前文說到,想要在臺灣建設中日轉口貿易港,必須:(一)中國認為來自日本的威脅已解除,容許臺灣被占領;(二)占領者具備優越技術條件有能力使用臺灣港灣。這兩個條件都在一六三○年代因為歷史的偶然與巧合,得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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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芝龍也因此一歷史機遇,成為與荷蘭人一起瓜分中日貿易利潤、舉足輕重的「海上傭兵」領袖。

荷蘭人彼得.凡.德爾畫中的鄭芝龍(綠衣)。圖/Wikimedia

小結

林鳳一黨可說是十六世紀曾經侵入臺灣最大的一股勢力,然而他藉著避難試探臺灣的行動,是潮漳走私商人不得不尋求新出路的結果。林鳳的嘗試最終失敗,這也反映了臺灣因地緣政治、貿易結構與自然環境的阻礙,當時尚不適於發展會合貿易。

相對的,鄭芝龍則是身處於十七世紀以日本為基地的唐人貿易網。當唐人的貿易網絡遭受英荷/西葡衝突干擾後,他這位在日唐人藉由臺澎海防制度上的變化(開始破格任用民間人士擔任海防軍職),取得突破口,而最終占據了關鍵性的地位。

廣東福建與台灣海圖。圖/Wikimedia

甚至,在日本採取鎖國政策之後,鄭芝龍與荷蘭東印度公司更順勢獲得空前未有的高額貿易利益。地緣政治、貿易結構突然間都成為其助力,而荷蘭人拿手的西歐航海和城堡建築技術,則突破了臺灣自然環境的限制,使不可能成為可能。在鄭荷兩大勢力的影響下,臺灣成為十七世紀全球貿易網絡中的熱點,熱錢滾入,造就了唐人農業殖民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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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鳳與鄭芝龍都曾落腳臺灣,他們本身對於臺灣居民的直接影響甚為微小,但他們的行動卻反映了地緣政治、貿易結構與自然限制,是以何種方式作用於臺灣歷史發展的航程之上。六十年前後的世界變化,使遊走於國境邊緣、穿梭於東亞海域,且都身懷武藝、糾集眾人營生的兩人,有了完全不同的際遇。

他們是「海盜」還是「傭兵」,其實端視他們與對手國家的互動而定。從這個角度來說,由於林鳳與鄭芝龍一開始便未決定永遠歸屬於哪一個國家,本來注定是「沒有歷史的人」。但這兩人的命運卻無獨有偶都與臺灣歷史發生了關連,足見這座島嶼在各種層面上逐漸成為時代焦點,正在悄悄發生一種世界史層級的複雜變化。

——本文摘自《島嶼歷史超展開》,2023 年 8 月,春山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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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皮能幹麻?荷蘭對日的鹿皮貿易政策如何影響台灣——《島嶼歷史超展開》
春山出版
・2023/09/29 ・3507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今日當我們購買衣飾時,會考慮是否使用「真皮」物件,但這在二十世紀之前是不用思考的事情。

日本的鹿皮需求

二十世紀塑膠化學產業的革命性進展,幾乎完全取代了人類數千年來所使用的包覆物質。今日許多以塑膠製作的包覆材料、衣料等,過去都必須使用生物材質製作。十六世紀晚期,隨著日本戰國邁入大型會戰時代,上至公侯統帥,下至一般步兵,都需披盔戴甲投入作戰之中。鹿皮為種種此類武裝用具的基本材料,從鋪墊、包覆,到製作成皮繩、靴襪、刀柄等,都能應用。而這樣的武具本身,除戰爭耗損外,也需時時更新。這就導致日本產生了空前大量的鹿皮需求。日本列島本身難以完全供應,於是商人便前往東南亞產鹿地區收購,將本求利。

江戶時代的盔甲。圖/Wikimedia

十七世紀時,合法的出海貿易商船均有領取朱印狀(蓋上紅色印章的官方許可狀),因此稱作朱印船。這些商船前往暹羅、柬埔寨、呂宋甚至爪哇,除了藉此取得中國貨物之外,當地所產的鹿皮,也成為必買之物。鹿皮量體較大,頗為笨重,非金銀、香料、絲綢等奢侈品可比。前往暹羅、柬埔寨的日本朱印船,因航程較遠,故船體較大,才堪勝任。西、葡人則較荷蘭人更早投入此一貿易。

西、葡搶佔先機,荷蘭該如何重啟對日貿易?

荷蘭人進入臺灣時,目標是推展中日轉口貿易,與澳門、馬尼拉、廣南等中日會合貿易港競爭。但荷蘭人與中國供應商關係的好壞,起初有一段時間是隨著鄭芝龍的官運起伏升降,直到一六三四年之後才穩定下來(參見第四章)。對日貿易關係方面則要面對日商末次平藏、濱田彌兵衛一黨的競爭,兩方在「大員事件」(又稱「濱田彌兵衛事件」)武裝衝突中,受到幕府責怪。因此,荷蘭人在一六二九至一六三二年間,幾乎被逐出日本。

荷蘭人在 1629~1632 年間,幾乎被逐出日本。圖/Giphy

豈知日本因想禁絕天主教而鎖國,一六三四年起,逐漸排除了信奉天主教的西、葡兩國人參與日本貿易, 一六三五年更禁止朱印船繼續出國。這給了改奉基督新教的荷蘭人一個擴張中日轉口貿易的大好機會。此外,暹羅在一六三○年發生政變,為舊皇室傭兵的日本僑民領袖山田長政(1590-1630)失勢,引發新王撲殺日人,並導致原先由日人壟斷的暹羅鹿皮出口戛然而止。這對於好不容易在一六三二年重啟對日貿易的荷蘭人來說,卻是天賜良機,開始積極開發由其他產鹿地區銷售鹿皮至日本的市場。一六三三至一六三六年間,荷蘭人在臺持續征伐原住民的各個村落,其實都是為了不讓原住民阻礙唐人前往內陸獵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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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鹿皮壟斷行動

在一六三二年,新港人曾想攻擊目加溜灣人而向熱蘭遮城的荷蘭當局請求援助,卻遭到回絕。可是當一六三三年日本再度開放荷蘭人前去貿易的消息傳到臺灣,荷蘭當局隨即開始計劃攻打目加溜灣背後的靠山麻荳。一六三三年底,荷蘭當局藉由出征小琉球的軍事行動,已先拉攏了新港人與蕭壠人(容許他們在聯軍出征時,砍取小琉球人頭顱)。

一六三五年夏季,巴達維亞派赴臺灣的增援兵力抵達,加上麻荳與蕭壠此時正受到疫病肆虐,荷蘭人遂決定在同年十一月出征麻荳,燒毀房舍田園,擊垮了整個村落。消息傳遍臺南一帶,大武壠人聞風後立即表示願與荷蘭結盟。不久,台江內海周遭的新港、蕭壠、麻荳、目加溜灣、哆囉國,都承認了荷蘭當局的權威,將其土地讓渡給荷蘭共和國。在所有這些村落的獵場範圍內,獲得荷蘭東印度公司允許的唐人都可以獵鹿剝皮取肉。而早在一六三四年底,公司即規定唐人除了公司以外,不得向其他對象出售鹿皮。

荷蘭人燒毀麻荳的房舍田園,擊垮了整個村落示威。圖/Giphy

如前文所述,荷蘭東印度公司是希望趁暹羅鹿皮出口中止時,快速從臺灣取得鹿皮以供應日本市場,於是保護唐人大舉進入臺灣原住民的獵場獵鹿。為了取得更多鹿皮,僅僅是開放台江內海周邊這些原住民村落的獵場已經不夠,唐人不斷北進到現在的雲林、嘉義,大約於一六三六年進入了位於濁水溪沖積扇虎尾壠人的獵場。結果,虎尾壠人積極阻擋唐人進入他們的獵場,甚至集結戰士前往魍港,警告在芙列辛根堡駐紮的荷蘭士兵。不只如此,虎尾壠人也與少數不服從荷蘭人的唐人合作,將鹿皮、鹿肉出口走私出去,以打破荷蘭人的壟斷收購政策,這些都是因為虎尾壠村「從水路難以侵入」,所以居民有恃無恐的關係。

虎尾壠村所在的彰化平原,當時是從水路很難抵達的地方,但由二林(前述加哩林)的一小片海岸南下走水路到魍港的話,仍能利用魍港進出口貨物。荷蘭人的勢力依靠芙列辛根堡據守,僅能顧及魍港周邊,卻難以到達虎尾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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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場爭奪,鹿死誰手?

結果在必須供應鹿皮的壓力之下,熱蘭遮城的荷蘭長官分別於一六三七年與一六三八年,兩度率軍發動遠征,長途跋涉。第一次是強行燒毀當地原住民秋收後的稻穀(包括二千二百座房舍),第二次則是逮捕了為首反抗的四位原住民領袖和一個唐人領袖,以制止他們繼續殺死唐人,保衛鹿場。

鹿皮。圖/臺灣歷史博物館

一六四○年,唐人與原住民之間因為獵鹿問題又起爭端,荷蘭東印度公司於是在一六四一年發動第三次征討,這次征討迫使虎尾壠派出代表前往熱蘭遮城簽訂條約,保證日後不再傷害公司的員工或公司結盟的對象。一六四二年,公司再度發兵第四次遠征虎尾壠,足足破壞了彰化平原的九個村社,以盡量將滯留於彰化平原、不受公司管控的唐人走私者、盜獵者掃除。

約略與此同時,亦即一六四二年前後,公司藉由與暹羅當地唐人合作,而能取得暹羅所出口的鹿皮。暹羅鹿皮本來就較臺灣鹿皮的品質更好,在日本的售價更高。既然已經沒有擴大臺灣鹿皮出口的強烈需要,公司此後就沒有很強的動機要繼續往北擴張其影響力。後來,因為中國明清交替的緣故,沿海控制不穩,開始有海盜於臺灣沿海出沒、甚至進入島內,公司於是決定趁著鞏固了雞籠與淡水的基地,派軍深入貓羅溪流域企圖掃蕩唐人海盜。

西台灣最後防線——水路難及之地

一六四四年,公司派出彭恩(Pieter Boon)上尉率軍進入大肚人的領域,搜捕唐人海盜,並希望將該區域納入統治之中;但最後於一六四五年僅換得大肚領袖承諾讓公司人員安全通過這個區域而已。大抵而言,除了必須阻擋不受公司控制的唐人進入此一區域以外,大肚人仍然維持自治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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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述可知,與小琉球人相比,位於水路難及之處的虎尾壠人與大肚人,手中握有更多與荷蘭人對抗的籌碼。荷軍四度出兵攻打虎尾壠,這是因為虎尾壠人四度違抗荷蘭當局保衛他們的獵場。當時從大員出征虎尾壠,由水路迫近到底有多困難?以一六三八年出征的情況為例,當初遠征共派出二百一十名士兵,乘坐在四十八艘舢舨上,也就是每艘舢舨約乘坐四到五人。在路途中尚須將舢舨拖行越過淤淺的水道,可見這是吃水非常淺、可能不足一公尺的小船。

由於水道淤淺,荷蘭人難以由水路進入虎尾壠。圖/Giphy

同樣的,一六四二年那場遠征,出動三百一十人,乘坐三十三艘舢舨,亦即每艘約乘載九到十人,船型較上次征伐稍大但吃水仍很淺。兩次征伐都是從北港溪口上溯至水深無法航行的地區後,再走至少一天的行程。這就說明了,虎尾壠村無法由沿岸沙灘靠岸後即登陸進入。相反的,由於無法由海灘進入,不得不採取溯溪的做法,而其位置距離舢舨溯溪停止處都還有一天的步行距離,不可謂距海不遠。

至於後來一六四五年彭恩上尉率隊進入大肚人居地的路線,並非由大員北上,而是由淡水南下,走水路先進入大甲溪,才進入其領域。倘若不考慮東岸的情況,就整個西海岸來說,大肚人的領域是最後才被荷蘭人所壓制。最重要的因素,仍然是水路難以接近此地。

——本文摘自《島嶼歷史超展開》,2023 年 8 月,春山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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