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 多明尼克.侯柯 (Dominique Roques)
- 譯者 / 韓書妍
「我想做出全世界最頂尖的天然產品,因此我需要業界最優秀的供應者。那就是你。」
二〇〇九年某天,賈克(Jacques)這麼對我說,直視我的雙眼,直接又迷人。他要我加入研發香水的大公司,他本人就在那兒擔任香水大師(maître parfumeur)。二十多年來我一直住在朗德,思考不超過十分鐘,我就接受他的提議了。
賈克是業界巨星,香水大師頭銜由香氛品牌授予,僅有極少數人能獲得,這就是他最搶眼的名片。這項頭銜是其職業生涯的表彰,他為香水品牌打造廣受喜愛的指標性作品,如三宅一生、Jean-Paul Gaultier 或 Stella McCartney。
香水大師是高級香水界的貴族,其中有人創造出風靡過去二三十年的知名香水,這份職業結合藝術、工藝與持續努力,而他們就位於巔峰。這是靈感、非理性、熱情,以及帶有一絲魔法的手藝。
我們認識十年了,身為生產者和買家,我力求提供他所能找到的最優質原料。機會總是難得,必須精準出手,展現自信。他很快就分辨出最優質的樣品,判定出珍品,評論時也毫不讓步,不斷尋找能派上用場的香氣表現。
賈克要我聊聊我的旅程,對於這些描述,他常常補上一句:「我一定要親自去瞧瞧!」他很喜歡原料來源的故事,因此我們很聊得來。
由於熱愛天然產品,加上名氣和光環,他得到公司創新實驗室的主管職位,就在他的家鄉格拉斯。我們共事超過三年,有時候我們會一起前往他喜愛的香料原產地。
賈克對茉莉情有獨鍾,我們一路跟隨茉莉的蹤跡,這次探索對我而言仍是別具意義的啟蒙之旅。跟著天然物產進入田園、工廠、採集者之手,見證頂尖調香師的感動與選擇,這些獨一無二的體驗就是我工作的意義。我曾觸摸、採摘、嗅聞花朵,傾聽他的敘事,進入他的陶醉、記憶和成見,見證他踏上的道路,抵達香水配方的祕密花園。
對我而言,茉莉的香氣體現了某種類型的極致之美,當花朵香氣傳到大腦時,會立刻啟動幸福喜悅的感受。茉莉令人心神蕩漾,既熟悉又遙遠,挑逗撩撥我們的心思,使人想到地中海庭園的甜美,帶有近乎動物氣息的醉人異國香氣。長久以來,茉莉的在香水界的地位一直與格拉斯有關,這座城市至今仍力圖成為茉莉的全球重鎮。格拉斯背後是薰衣草濃烈飽滿的藍,眺望地中海,沿岸是纖弱茉莉的雪白。
卡布里小鎮(Cabris)在格拉斯和坎城上方,有如景色壯觀絕倫的觀景台,天氣晴朗時可以望見科西嘉島。賈克的根源和老家在卡布里,這裡就是他的基準點。他的家族世世代代在此生活,曾祖父是鎮長,祖父和父親都曾在香水產業工作。
二〇一〇年夏天,我們在他的庭園中散步時,他讓我看種在橄欖樹間的玫瑰和晚香玉,以及與整片薰衣草比鄰筆直排列的茉莉。他摘下幾朵鮮花,呈星形的五片花瓣美麗又纖弱,他將花朵集中在掌心,送到鼻子前,閉上雙眼,然後是一陣靜默。他要我深吸花香,溫柔地說:「我很樂意和你一起探索異國的茉莉。不過你也知道,任何地方的茉莉香氣都不會這麼美,這裡的茉莉無與倫比。」
他瞇起黑色的雙眼,帶著淘氣微笑,語帶保留地說:「聞聞這個濃度、這個深度、這種層次感!有綠色香氣也有動物氣息,平衡度簡直超凡入聖。不僅如此,它還能為配方中其他天然香料增色不少呢。」對賈克而言,茉莉就是香水界中格拉斯風土的至高象徵。那天午後,他帶我進入他的世界,融合家族文化與個人體驗。他訴說的方式,彷彿親身經歷這段超過一世紀的歷史。談到茉莉,他充滿欽羨和感激地談論他的家族,與我分享激動之情。
——本文摘自《香氣採集者:從薰衣草、香草到澳洲檀香與孟加拉沉香,法國香氛原料供應商走遍全球,發掘品牌背後成就迷人氣息的勞動者與風土面貌。》,2021 年 10 月,積木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