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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樹精油經實驗可以防病毒?精油真的有防疫功效嗎?

活躍星系核_96
・2020/03/06 ・5416字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SR值 555 ・八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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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彭媺涵

武漢肺炎疫情延燒到現在,口罩與酒精搶購一空,甚至開始慢慢傳出用精油也可以防疫的聲音。

特別是常常被提到「抗菌、抗病毒」功效的茶樹精油,到處都在鋪天蓋地的銷售當中,一個個行銷用語越來越神奇,幾分鐘之內殺死多少病毒、某某大學發現用了精油就能隔絕幾成病毒……接著許多醫學專家也跳出來闢謠。

疫情意外引發了一場精油戰爭,到底我們要不要為了防疫來搶購茶樹精油呢?

茶樹精油跟消毒和清潔的關係

茶樹(Melaleuka alternifolia)的醫療價值可以追溯到 1788 年澳洲殖民時期1,澳洲當地各種運用茶樹的方式,包括嗅吸蒸氣、將葉子泡在水中喝下或外用等等;來自西方的統治者們將茶樹的療癒價值逐一公諸於世。

充滿療癒價值的茶樹。 圖/Wikipedia

二十世紀初,茶樹精油開始邁入商業化生產,到了 1930 年起,在澳洲、歐美等地,開始出現了茶樹精油的實證研究,例如 Humphrey 在 1930 年,曾在澳洲醫學期刊(Medical journal of Australia)指出茶樹具備抗菌功能,Halford 在 1936 年,將含有茶樹精油的產品「Melasol」用來消毒並敷在糖尿病潰瘍處,顯示能夠在無感染的狀況下治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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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樹精油持續在各式各樣的場合被運用,但人們對茶樹精油的醫療期待,卻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代後,隨著抗生素的出現而逐漸降溫,然而茶樹精油仍然在商業產品圈或輔助療法圈悄悄發展,直到 1960 年代,茶樹精油的研究再次現蹤,並描述更具體的用法,例如:陰道感染、足部問題、驅蟲等等。1

一滴精油背後的萬千化學世界

精油是植物的次級代謝物 (Secondary metabolites,亦譯作二次代謝物)之一,次級代謝物協助植物在外界環境中生存,例如可以協助植物躲避掠食者、引誘授粉者、適應氣候變動等。3

一滴植物精油含有成千上百種成分,例如茶樹精油至少就含有萜品烯四醇 (Terpinen-4-ol)、α萜品烯(α-terpinene)、對傘花烴(p-cymene)、萜品油烯 (Terpinolene)、α 松油醇 (α-terpineol)等。精確的成分類別與組成比例,會因為植株本身的生長環境、與外界互動的經歷、以及萃取工法而有所不同。隨著植物的演化過程,精油具備多元功能,也就與酒精(乙醇)、漂白水(次氯酸鈉溶液)等產品的單純組成有別。

每一滴我們手上的精油,都是植物界演化歷程的精華。 圖/silviarita@Pixabay

精油的效果為人津津樂道,但精油複雜的特質需要顧及有機體本身的活動,在科學實驗中很難重複結果,也就很難透過科學加以驗證。當人們用茶樹精油和各種病毒進行實驗,發生了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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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樹精油真的能對抗病毒嗎?

最早提出茶樹精油可以對抗病毒的論述,是由英國的 Chris D. Bishop(1995)一篇發表在精油研究期刊(Journal of Essential Oil Research)、探討茶樹精油對抗菸草鑲嵌病毒(Tobacco mosaic virus, TMV)的反應6;實驗中將茶樹精油以 100, 250, 500ppm 的濃度噴灑在乾燥黏葉菸草(Nicotiana glutinosa)後,放著風乾 15 分鐘,再用病毒噴霧噴過後,將黏葉菸草移到溫室內並維持狀態,過程中隨時抽檢植物汁液來確保植物體內有 TMV 存在;十天後,葉子上每平方公分面積的病斑數量,隨著精油濃度的增加,病變程度減少,並有顯著差異。

當代學術界普遍認為,染病毒的植物能夠好轉,是因為「植物精油誘導宿主植物產生反應」所致,而不是「精油分子直接干預病毒活動」,但這篇研究,筆者認為已埋下了精油可能直接對抗病毒的伏筆。

「八角茴香油(Star anise oil,橘色)、苯基丙烷(Phenylpropanoids,黃色)和倍半萜烯(Sesquiterpenes,褐色),直接與游離的單純型泡疹病毒(Herpes simplex virus,紅色)產生作用,表現出抗病毒活性;事前對細胞投藥、或在病毒複製過程中投藥皆不會影響病毒感染性」。圖與文/【參考資料 5】

自從有了精油對抗病毒的概念,許多人將抗病毒的關鍵,歸因於茶樹精油的主要成分——萜品烯四醇,並加以實驗驗證,但長期下來,各種研究的結果,仍無法一同認定萜品烯四醇是茶樹精油的唯一抗病毒價值所在。

在 2018 年,義大利帕多瓦大學(University of Padova)的研究團隊7,則是直接讓茶樹精油與病毒硬碰硬了!來勢洶洶的研究團隊採用了不只一種精油,而是在義大利當地取得十種茶樹純精油產品樣本(六種來自澳洲、一種來自非洲),以及各種細菌、真菌與病毒,展開一場精油與微生物之間的大對決,其中的病毒代表,是第一型單純皰疹病毒(Herpes simplex virus type 1, HSV-1)。培養皿在攝氏 37 度環境下放置兩小時,持續培養直到對照組出現細胞病變作用(Cytopathic effects)的 48 小時。發現有三組茶樹精油樣本在 5% 濃度、兩組茶樹精油樣本在 10% 濃度時,菌斑明顯地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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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團隊將非洲綠猴腎細胞(Vero cell)與 0~20%(體積百分濃度)茶樹精油溶液共同培養一小時,再予以感染 1 MOI(病毒感染劑量)的 HSV-1;培養皿在攝氏 37 度環境下放置兩小時,持續培養直到對照組出線細胞病變作用(Cytopathic effects)的 48 小時。發現有三組茶樹精油樣本在 5% 濃度、兩組茶樹精油樣本在 10% 濃度時,菌斑明顯地減少。

但是這五組成功案例,包含了「萜品烯四醇濃度最少」的 4 號樣本。

反而「萜品烯四醇濃度最高」的 1 號與 7 號茶樹精油樣本,並不在五組成功案例之中。

甚至 7 號樣本在抗細菌與抗真菌的分組實驗中,效果也不如其他樣本!

萜品烯四醇 (Terpinen-4-ol) 的化學結構。圖/Wikipedia

事到如今,究竟是茶樹精油的功勞,還是茶樹精油中萜品烯四醇的功勞?

科學知識與生命智慧之爭

於是帕多瓦大學研究團隊在論文最後,承認了「茶樹精油對抗病毒的力量來源依舊難以定論」,但經過這次實驗,與其說是某個成分為茶樹精油帶來抗病毒能力,都還比不上茶樹精油本身成分之間的協同作用(Synergistic interaction)還來得有潛力。

因此有些使用者以「活力論(Vitalism)」來看待精油,認為物理或化學定律無法完全驗證有機體的活性,精油的療效特性難以透過化學分子來解釋其因果關係4,例如義大利卡塔尼亞大學(University of Catania)的研究團隊,在兩次茶樹精油的實驗中所經歷到的起起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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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ozzo 先在 2009 年探討茶樹精油每個主要成分8,各別作用於多種病毒的效果,其結果相當分歧:

  • 茶樹精油的各種成分,對於第一型小兒麻痺病毒(Polio 1)、第二型腺病毒(Adeno 2)、第九型 ECHO 病毒(ECHO 9)、克沙奇 B1 型病毒(Coxsackie B1)、第一型與第二型單純皰疹病毒(HSV-1、HSV-2)無顯著反應。
  • 實驗顯示僅需少量的萜品烯四醇、萜品油烯、α萜品醇,就能有效抑制人類流感病毒 A/PR8/34 對細胞的感染率,但 α萜品烯、對傘花烴卻是無效的。

2011年,Garozzo 再透過染色來研究茶樹精油對抗流感病毒的機轉,認為精油可以干擾溶酶體的酸化作用,抑制病毒的脫殼,也就阻止了細胞中的流感病毒生長。

為了觀察病毒週期中的步驟,研究還在細胞的不同活動時間點,逐次以茶樹精油和個別成分測試之,並且搭配螢光染色,終於發現:只有在特定時期添加化合物才能發揮明顯效果!9

好吧,眾學者們辛辛苦苦透過實驗觀察茶樹精油(或者裡面的成分)與各種病毒的互動,對比所有實驗結果,大家幾乎都看到了茶樹精油抑制病毒活動的現象,但對於發生抑制行為的關鍵角色、對象、時間點、程度等等,整體上卻很難結合成一個簡潔有力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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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科學實驗,還無法駕馭茶樹精油的抗病毒能力嗎?

植物是療癒性化合物的豐富來源,但是我們和其他研究所獲得的結果,指引了一條思路:植物萃取物的生物學特性,是嚴密地依賴於——評估特定活性時的實驗方法和實驗流程6
圖 /PublicDomainPictures@Pixabay

總之,我們現在似乎可以看到科學實證究竟走了多遠,學術所能描述的茶樹精油抗病毒的機轉,還有很多的探討空間;所以什麼都不做,只是拿著茶樹精油想要嚇阻病毒的人,被科學主義者視為走火入魔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茶樹精油可能有效,但怎麼用怎麼買可是大問題

回到現實面,在疫情延燒的現在,茶樹精油能夠幫上忙嗎?

由於這些研究幾乎都還是在實驗室內完成的,距離實際應用上,恐怕還是有很大的落差,如果把培養皿換成人體,那麼茶樹精油還有效嗎?或著我們不用茶樹精油,只用化學單體,會有效嗎?如果有效,要用多少次、多少量、怎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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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目前沒有科學答案可以告訴你。

甚至大多數的研究,都是直接讓茶樹精油與病毒株接觸,那麼現實中的使用者要如何確保茶樹精油能夠接觸到呼吸道內的病毒?嗅吸過程中,是否會因為呼吸道黏液或免疫反應而使茶樹精油耗損,造成病毒接觸濃度不如預期?就算接觸了,那麼要如何判斷體內的病毒是否撲滅了呢?(還是要找個東西伸入呼吸道來滴茶樹精油?XD)

看起來,要認真使用茶樹精油,還是一個難題呢。

而且別忘了:每一瓶茶樹精油的成份組成都有所差異,就像帕多瓦大學在義大利當地買到的十瓶不同實驗結果的「茶樹精油」一樣,你無法保證「你的精油是否就是那個對的茶樹精油」。

甚至精油市場其實亂象重重,例如中文標示「茶樹」二字,但惡質廠商可能是採收其他白千層屬的植物來萃取偽茶樹精油,或者還混了基底油做稀釋而變成茶樹按摩油、加了其他精油而成為含有茶樹的複方精油,這些都是入門者難以判斷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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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精油的主要成分,而是成分與成分之間、或成分與基質之間的相對比例,可能會影響前驅物 (Precursors) 的濃度,從而影響微生物的毒性強度、或應對到特定的分型 (Strain)。
所有這些考慮因素,可以對植物油 (Plant oils) 有更全面的評估,讓植物萃取物的研究更加合理5
圖/しみるけいさん@photoAC

截至目前為止(2020 年 2 月),也還沒有研究顯示精油可對抗新型冠狀病毒,甚至醫學界也還持續在理解新型冠狀病毒當中。

所以即使有研究支持「茶樹精油能對抗第一型單純皰疹病毒、菸草鑲嵌病毒、流感病毒…」,但並不等於「茶樹精油也能對抗新型冠狀病毒」!

守護健康安全,合理使用精油

儘管你可以自由地相信茶樹精油擁有你希望的抗病毒功能,也確實將茶樹精油採取為防禦措施,但畢竟透過科學驗證的資訊實在不多,請務必注意合理安全的使用精油!

  • 不要因為有了茶樹精油,就省略了基本的行動——勤洗手、多運動、攝取營養、斟酌外出、遵守隔離與檢疫規則等等!
  • 不要把所有科學研究資訊都當作使用茶樹精油的依據,例如微生物種類眾多,「抗菌」、「抗真菌」的方向可能與「抗病毒」有別,而實驗室研究也無法完全類推到真實情境。
  • 不要忽略芳療知識的基礎,畢竟純精油是高度濃縮的物質,純精油用在擴香、加入清潔打掃用水、蒸氣是相對安全的,但純精油「接觸皮膚」時必須要適度稀釋,大量接觸人體可能會刺激黏膜與感官,或透過吸收途徑而增加肝腎代謝負擔!(尤其別忘了前面的研究都是用體積百分濃度來換算,也就是一次可能就要用幾毫升而非幾滴的茶樹精油。)
  • 如果你自己想要使用精油,不要勉強旁邊的人也要一起使用,或提供別人沒有把握的建議!老弱婦孺族群或患者族群,使用前一定要多方諮詢過醫師與具公信力芳療文憑的專門人士。
  • 當然,該有的防疫措施都做好了,想要多做些甚麼來讓自己安全一些、或者茶樹精油確實能夠幫你更舒服,也明白茶樹精油的功能到什麼程度、如何合理又安全的使用精油,那麼將精油作為補強,此時會是比較適合使用茶樹精油的。(而且搞不好某天真的發現茶樹精油是可以殺死新型冠狀病毒的吼 XD)

茶樹精油可以是生活輔助,在基本的衛生管理之外使用精油值得一試,但也不要認為有了茶樹精油就能夠佛系防疫啊!

儘管分子媒介的概念,已經讓我們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精油知識庫,但也成為一個陷阱,使得精油和芳香療法受到藥理學和化約論思想的限制。
近來,有機體論和演化生物學的角度已經在改變這種現象,對於化約敘述的方式無法解釋的現象,提供了合理的說明。
這種發展賦予了芳香療法最深遠的含義。若要向前探索,我們必須一步一步來3
圖/Bessi@Pixabay

總之,使用精油做個人保健時,務必保持真誠,有幾分證據,就做好幾分的預期。畢竟植物的療癒能力要透過醫學科學做解釋與定義,還需要相當多的心思。但在這充滿變數的疫情當中,或許茶樹精油正揭開了正統醫療與輔助療法共同發展的機緣。

  • 作者/彭媺涵
    復健科職能治療師 × IFA 英國國際芳療師 × Vodder 整合退腫治療師,同時也是編輯控兼選字控,尤其是對含有精油、水腫、淋巴等關鍵字的文章更加嚴重。臨床工作外也提供芳香療法、淋巴引流、個人化退腫的接案服務,久之發現要傳達的事情太多了,不如寫寫文章貼一貼比較快,於是也開始經營臉書粉絲頁「治療師梅根-癌症復健・淋巴水腫・芳香療法」與部落格

參考資料

  1. Carson, C. F., Hammer, K. A., & Riley, T. V. (2006). Melaleuca alternifolia (Tea Tree) oil: a review of antimicrobial and other medicinal properties. Clinical microbiology reviews, 19(1), 50–62
  2. Carson, C. F., & Riley, T. V. (1993). Antimicrobial activity of the essential oil of Melaleuca alternifolia. Letters in Applied Microbiology, 16(2), 49–55.
  3. Reichling. (2009). Plant–microbe interactions and secondary metabolites with antibacterial, anti fungal and antiviral properties. Annual Plant Reviews, 39, 214–347
  4. Kurt Schnaubelt (2014)。《精油的療癒智慧——芳療科學深度之旅》。原文嘉、林妍婷、劉語婕譯。台北。世茂。
  5. Astani, J. Reichling, and P. Schnitzler, “Screening forantiviral activities of isolated compounds from essential oils,”Evidence-Based Complementary and Alternative Medicine,vol. 2011, Article ID 253643, 8 pages, 2011.
  6. Bishop, C. D. (1995). Antiviral Activity of the Essential Oil ofMelaleuca alternifolia(Maiden amp; Betche) Cheel (Tea Tree) Against Tobacco Mosaic Virus. Journal of Essential Oil Research, 7(6), 641–644.
  7. Brun, P., Bernabè, G., Filippini, R., & Piovan, A. (2018). In Vitro Antimicrobial Activities of Commercially Available Tea Tree (Melaleuca alternifolia) Essential Oils. Current Microbiology.
  8. Garozzo, A., Timpanaro, R., Bisignano, B., Furneri, P. M., Bisignano, G., & Castro, A. (2009). In vitroantiviral activity ofMelaleuca alternifoliaessential oil. Letters in Applied Microbiology, 49(6), 806–808.
  9. Garozzo, A., Timpanaro, R., Stivala, A., Bisignano, G., & Castro, A. (2011). Activity of Melaleuca alternifolia (tea tree) oil on Influenza virus A/PR/8: Study on the mechanism of action. Antiviral Research, 89(1), 8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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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躍星系核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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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躍星系核(active galactic nucleus, AGN)是一類中央核區活動性很強的河外星系。這些星系比普通星系活躍,在從無線電波到伽瑪射線的全波段裡都發出很強的電磁輻射。 本帳號發表來自各方的投稿。附有資料出處的科學好文,都歡迎你來投稿喔。 Email: contact@pansci.a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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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還要更快!讓國家級地震警報更好用的「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4/01/21 ・2584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本文由 交通部中央氣象署 委託,泛科學企劃執行。

  • 文/陳儀珈

從地震儀感應到地震的震動,到我們的手機響起國家級警報,大約需要多少時間?

臺灣從 1991 年開始大量增建地震測站;1999 年臺灣爆發了 921 大地震,當時的地震速報系統約在震後 102 秒完成地震定位;2014 年正式對公眾推播強震即時警報;到了 2020 年 4 月,隨著技術不斷革新,當時交通部中央氣象局地震測報中心(以下簡稱為地震中心)僅需 10 秒,就可以發出地震預警訊息!

然而,地震中心並未因此而自滿,而是持續擴建地震觀測網,開發新技術。近年來,地震中心執行前瞻基礎建設 2.0「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預計讓臺灣的地震預警系統邁入下一個新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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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上網路吧!用建設與技術,換取獲得地震資料的時間

「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起源於「民生公共物聯網數據應用及產業開展計畫」,該計畫致力於跨部會、跨單位合作,由 11 個執行單位共同策畫,致力於優化我國環境與防災治理,並建置資料開放平台。

看到這裡,或許你還沒反應過來地震預警系統跟物聯網(Internet of Things,IoT)有什麼關係,嘿嘿,那可大有關係啦!

當我們將各種實體物品透過網路連結起來,建立彼此與裝置的通訊後,成為了所謂的物聯網。在我國的地震預警系統中,即是透過將地震儀的資料即時傳輸到聯網系統,並進行運算,實現了對地震活動的即時監測和預警。

地震中心在臺灣架設了 700 多個強震監測站,但能夠和地震中心即時連線的,只有其中 500 個,藉由這項計畫,地震中心將致力增加可連線的強震監測站數量,並優化原有強震監測站的聯網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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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震中心的評估中,可以連線的強震監測站大約可在 113 年時,從原有的 500 個增加至 600 個,並且更新現有監測站的軟體與硬體設備,藉此提升地震預警系統的效能。

由此可知,倘若地震儀沒有了聯網的功能,我們也形同完全失去了地震預警系統的一切。

把地震儀放到井下後,有什麼好處?

除了加強地震儀的聯網功能外,把地震儀「放到地下」,也是提升地震預警系統效能的關鍵做法。

為什麼要把地震儀放到地底下?用日常生活來比喻的話,就像是買屋子時,要選擇鬧中取靜的社區,才不會讓吵雜的環境影響自己在房間聆聽優美的音樂;看星星時,要選擇光害比較不嚴重的山區,才能看清楚一閃又一閃的美麗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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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有太多、太多的環境雜訊了,因此當地震儀被安裝在地表時,想要從混亂的「噪音」之中找出關鍵的地震波,就像是在搖滾演唱會裡聽電話一樣困難,無論是電腦或研究人員,都需要花費比較多的時間,才能判讀來自地震的波形。

這些環境雜訊都是從哪裡來的?基本上,只要是你想得到的人為震動,對地震儀來說,都有可能是「噪音」!

當地震儀靠近工地或馬路時,一輛輛大卡車框啷、框啷地經過測站,是噪音;大稻埕夏日節放起絢麗的煙火,隨著煙花在天空上一個一個的炸開,也是噪音;台北捷運行經軌道的摩擦與震動,那也是噪音;有好奇的路人經過測站,推了推踢了下測站時,那也是不可忽視的噪音。

因此,井下地震儀(Borehole seismometer)的主要目的,就是盡量讓地震儀「遠離塵囂」,記錄到更清楚、雜訊更少的地震波!​無論是微震、強震,還是來自遠方的地震,井下地震儀都能提供遠比地表地震儀更高品質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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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中心於 2008 年展開建置井下地震儀觀測站的行動,根據不同測站底下的地質條件,​將井下地震儀放置在深達 30~500 公尺的乾井深處。​除了地震儀外,站房內也會備有資料收錄器、網路傳輸設備、不斷電設備與電池,讓測站可以儲存、傳送資料。

既然井下地震儀這麼強大,為什麼無法大規模建造測站呢?簡單來說,這一切可以歸咎於技術和成本問題。

安裝井下地震儀需要鑽井,然而鑽井的深度、難度均會提高時間、技術與金錢成本,因此,即使井下地震儀的訊號再好,若非有國家建設計畫的支援,也難以大量建置。

人口聚集,震災好嚴重?建立「客製化」的地震預警系統!

臺灣人口主要聚集於西半部,然而此區的震源深度較淺,再加上密集的人口與建築,容易造成相當重大的災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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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都會區的建築老舊且密集,當屋齡超過 50 歲時,它很有可能是在沒有耐震規範的背景下建造而成的的,若是超過 25 年左右的房屋,也有可能不符合最新的耐震規範,並未具備現今標準下足夠的耐震能力。 

延伸閱讀:

在地震界有句名言「地震不會殺人,但建築物會」,因此,若建築物的結構不符合地震規範,地震發生時,在同一面積下越密集的老屋,有可能造成越多的傷亡。

因此,對於發生在都會區的直下型地震,預警時間的要求更高,需求也更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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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中心著手於人口密集之都會區開發「客製化」的強震預警系統,目標針對都會區直下型淺層地震,可以在「震後 7 秒內」發布地震警報,將地震預警盲區縮小為 25 公里。

111 年起,地震中心已先後完成大臺北地區、桃園市客製化作業模組,並開始上線測試,當前正致力於臺南市的模組,未來的目標為高雄市與臺中市。

永不停歇的防災宣導行動、地震預警技術研發

地震預警系統僅能在地震來臨時警示民眾避難,無法主動保護民眾的生命安全,若人民沒有搭配正確的防震防災觀念,即使地震警報再快,也無法達到有效的防災效果。

因此除了不斷革新地震預警系統的技術,地震中心也積極投入於地震的宣導活動和教育管道,經營 Facebook 粉絲專頁「報地震 – 中央氣象署」、跨部會舉辦《地震島大冒險》特展、《震守家園 — 民生公共物聯網主題展》,讓民眾了解正確的避難行為與應變作為,充分發揮地震警報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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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雖然地震中心預計於 114 年將都會區的預警費時縮減為 7 秒,研發新技術的腳步不會停止;未來,他們將應用 AI 技術,持續強化地震預警系統的效能,降低地震對臺灣人民的威脅程度,保障你我生命財產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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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回擁有食物的主導權?從零開始「菇類採集」!——《真菌大未來》
積木文化
・2024/02/25 ・4266字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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菇類採集

在新冠肺炎(COVID-19)大流行後,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裡的食品與安全在眾目睽睽下被抽離出來,變成後疫情時代最重要的兩個元素。對食物的焦慮點燃人們大腦中所有生存意志,於是大家開始恐慌性地購買,讓原本就已經脆弱、易受攻擊的現代糧食系統更岌岌可危。

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的祖先以前就經歷過這一切,留下來的經驗值得借鏡。菇類採集的興趣在艱難時期達到顛峰,這反映了人類本能上對未來產生的恐懼。1 無論是否有意,我們意識到需要找回擁有食物的主導權,循著古老能力的引導來找尋、準備我們自己的食物,如此才能應付食物短缺所產生的焦慮。

在新冠肺炎大流行後,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裡的食品與安全在眾目睽睽下被抽離出來,變成後疫情時代最重要的兩個元素。圖/pexels

我們看見越來越多人以城市採集者的身分對野生菇類有了新的品味,進而找到安全感並與大自然建立起連結。這並不是說菇類採集將成為主要的生存方式,而是找回重新獲得自給自足能力的安全感。此外,菇類採集的快感就足以讓任何人不斷回歸嘗試。

在這個數位時代,菇類採集是讓我們能與自然重新連結的獨特活動。我們早已遺忘,身體和本能,就是遺傳自世世代代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菇類採集者。走出現代牢籠、進入大自然從而獲得的心理和心靈滋養不容小不容小覷。森林和其他自然空間提醒著我們,這裡還存在另一個宇宙,且和那些由金錢、商業、政治與媒體統治的宇宙同樣重要(或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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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數位時代,菇類採集是讓我們能與自然重新連結的獨特活動。圖/unsplash

只有願意撥開遮蓋的落葉並專注尋找,才能體認到菇類的多樣性和廣泛分布。一趟森林之旅能讓人與廣大的生態系統重新建立連結,另一方面也提醒我們,自己永遠屬於生命之網的一部分,從未被排除在外。

腐爛的樹幹不再讓人看了難受,而是一個充滿機遇的地方:多孔菌(Bracket Fungi)──這個外觀看起來像貨架的木材分解者,就在腐爛的樹幹上茁壯成長,規模雖小卻很常見。此外,枯葉中、倒下的樹上、草地裡或牛糞上,也都是菇類生長的地方。

菇類採集是一種社會的「反學習」(遺忘先前所學)。你不是被動地吸收資訊,而是主動且專注地在森林的每個角落尋找真菌。不過度採集、只拿自身所需,把剩下的留給別人。你不再感覺遲鈍,而是磨練出注意的技巧,只注意菇類、泥土的香氣,以及醒目的形狀、質地和顏色。

只有願意撥開遮蓋的落葉並專注尋找,才能體認到菇類的多樣性和廣泛分布。圖/unsplash

菇類採集喚醒身體的感官感受,讓心靈與身體重新建立連結。這是一種可以從中瞭解自然世界的感人冥想,每次的發現都振奮人心,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帶一些免費、美味又營養的食物回家。祝您採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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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畫

菇類採集就像在生活中摸索一樣,很難照既定計畫執行,而且以前的經歷完全派不上用場。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棄「非採集到什麼不可」的念頭,持開放心態走出戶外執行這項工作。菇類採集不僅是享受找到菇的滿足感,更重要的是體驗走過鬆脆的樹葉、聞著森林潮濕的有機氣味,並與手持手杖和柳條筐的友善採菇人相遇的過程。

菇類採集很難照既定計畫執行,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棄「非採集到什麼不可」的念頭。採集過程幾乎就像玩捉迷藏,只不過你根本不確定自己在找什麼,甚至根本不知道要找的東西是否存在。圖/unsplash

你很快就會明白為什麼真菌會有「神秘的生物界」的稱號。真菌無所不在但又難以捉摸,採集過程幾乎就像玩捉迷藏,只不過你根本不確定自己在找什麼,甚至根本不知道要找的東西是否存在。但還是要有信心,只要循著樹木走、翻動一下原木、看看有落葉的地方,這個過程就會為你指路。一點點的計畫,將大大增加你獲得健康收益的機會。所以,讓我們開始吧。

去哪裡找?

林地和草原,是你將開始探索的兩個主要所在。林地底層提供真菌所需的有機物質,也為樹木提供菌根關係。橡樹、松樹、山毛櫸和白樺樹都是長期的菌根夥伴,所以循著樹種,就離找到目標菇類更近了。

林地底層提供真菌所需的有機物質,也為樹木提供菌根關係。圖/pexels

草原上也會有大量菇類,但由於這裡的樹木多樣性和環境條件不足,所以菇類種類會比林地少許多。如果這些地點選項對你來說都太遠了,那麼可以試著在自家花園或在地公園綠地當中尋找看看。這些也都是尋菇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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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新南威爾斯州奧伯倫

澳洲可以說是真菌天堂。與其他大陸隔絕的歷史、不斷變化的氣候以及營養豐富的森林,讓澳洲真菌擁有廣大的多樣性。澳洲新南威爾斯州(New South Wales)的奧伯倫(Oberon)就有一座超過四萬公頃的松樹林,是採集菇類的最佳地點之一。

在那裡,有廣受歡迎的可食用菌松乳菇(又稱紅松菌),據說這種真菌的菌絲體附著在一棵歐洲進口樹的根部,而意外被引進澳洲。 1821 年,英國真菌學家塞繆爾・弗里德里克・格雷(Samuel Frederick Gray)將這種胡蘿蔔色的菇命名為美味乳菇(Lactarius deliciosus),這的確名符其實,因為「Deliciosus」在拉丁語中意為「美味」。如果想要在奧伯倫找到這些菇類,秋天時就要開始計劃,在隔年二月下旬至五月的產季到訪。

位於澳洲新南威爾斯州的奧伯倫就有一座超過四萬公頃的松樹林,是採集菇類的絕佳地點。圖/unsplash

英國漢普郡新森林國家公園

在英國,漢普郡的新森林國家公園(Hampshire’s New Forest)距離倫敦有九十分鐘的火車車程。它由林地和草原組成,當中有種類繁多的植物群、動物群和真菌可供遊客觀賞,甚至還有野生馬匹在園區裡四處遊蕩。

這片森林擁有兩千五百多種真菌,其中包括會散發惡臭的臭角菌(Phallus impudicus),它的外觀和結構就如圖鑑中描述般,與男性生殖器相似且不常見。還有喜好生長於橡樹上,外觀像架子一樣層層堆疊的硫色絢孔菌(Laetiporus sulphureus ,又稱林中雞)。該國家公園不允許遊客採收這裡的菇,所以請把時間花在搜尋、鑑別與欣賞真菌上。如果幸運的話,該地區可能會有採集團體可以加入,但能做的也僅限於採集圖像鑑別菇類,而非採集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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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國,漢普郡的新森林國家公園由林地和草原組成,當中有種類繁多的植物群、動物群和真菌可供遊客觀賞。該國家公園不允許遊客採收這裡的菇,所以請把時間花在搜尋、鑑別與欣賞真菌上。圖/unsplash

美國紐約市中央公園

甚至紐約市的中央公園也有採集菇類的可能性。雖然在 1850 年代公園建造之時並未刻意引進菇類物種,但這個占地八百四十英畝的公園現已登錄了四百多種菇類,足以證明真菌孢子的影響之深遠。

加里・林科夫(Gary Lincoff)是一位自學成才、被稱作「菇類吹笛人」2 的真菌學家,他住在中央公園附近,並以紐約真菌學會的名義會定期舉辦菇類採集活動。林科夫是該學會的早期成員之一,該學會於 1962 年由前衛作曲家約翰・凱吉(John Cage)重新恢復運作。凱吉也是一位自學成才的業餘真菌學家,並靠自己的能力成為專家。

甚至紐約市的中央公園也有採集菇類的可能性。雖然在 1850 年代公園建造之時並未刻意引進菇類物種,但這個占地八百四十英畝的公園現已登錄了四百多種菇類。圖/wikipedia

進行菇類採集時,找瞭解特定物種及其棲息地的在地專家結伴同行,總是有幫助的。如果你需要一個採集嚮導,求助於所在地的真菌學會會是一個正確方向。

何時去找?

在適當的環境條件下(例如溫度、光照、濕度和二氧化碳濃度),菌絲體全年皆可生長。某些物種對環境條件較敏感,但平均理想溫度介於 15~24 ℃ 之間,通常是正要進入冬季或冬季剛過期間,因此秋季和春季會是為採集菇類作計畫的好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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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和春季是為採集菇類作計畫的好季節,但因為菇類受溫度變化模式和降雨量的影響很大,所以每年採菇的旺季時間會略有不同。圖/unsplash

當菌絲體從周圍吸收水分時,會產生一股破裂性的力量,讓細胞充滿水分並開始出菇。這就是菇類通常會出現在雨後和一年中最潮濕月份的原因。牢記這些條件,就可以引導你找到寶藏。但也要記得,因為菇類受溫度變化模式和降雨量的影響很大,所以每年採菇的旺季時間會略有不同。

註解

  1. Sonya Sachdeva, Marla R Emery and Patrick T Hurley, ‘Depiction of wild food foraging practices in the media: Impact of the great recession’, Society & Natural Resources, vol. 31, issue 8, 2018, <doi.org/10.1080/08941920.2 018.1450914>. ↩︎
  2. 譯注:民間傳說人物。吹笛人消除了哈梅林鎮的所有老鼠,但鎮上官員拒絕給予承諾的報酬,於是他就吹奏著美麗的音樂,把所有孩子帶出哈梅林鎮。 ↩︎

——本文摘自《真菌大未來:不斷改變世界樣貌的全能生物,從食品、醫藥、建築、環保到迷幻》,2023 年 12 月,積木文化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積木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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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公民科學事件簿:#長新冠(#Long Covid)
A.H._96
・2023/10/20 ・5564字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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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患者主導的研究和患者主導的行動主義,
患者似乎正在編寫第一本關於長新冠的教科書

(Amali Lokugamage, 2020 而後被世衛總幹事引用1

時空回到 2020 年 5 月下旬,台灣的新冠疫情頭條新聞是國內新冠肺炎疫情趨緩,連續超過一個月沒有本土確診病例,然而全球確診數卻已衝破 500 萬大關 2。那是台灣全民和網路社群每日為 +0 歡欣鼓舞的日子,清零台灣很難想像其他國家在疫情狂飆下的生活樣貌。

全球大部分國家在封城與疫情無法控制的脈絡下,原本防疫科學辭典裡沒有的名詞,在 2020 年春季歐美英語使用者的網路社群中漸漸流傳開來。由於網路社群媒體允許患者在封鎖與身體狀態不佳的限制下,在網路社群中相互尋找和資訊交流,產生共鳴與共識進而發展出一個共通術語,也就是我們現在熟知的「長新冠(Long COVID)」或國內較不熟悉的另一個相似詞「長途運輸者(Long-hauler)/長途運輸的新冠 (long-haul COVID) 3」。

我們現在知道的「長新冠」已不是網路世界中的虛擬事件,而是科學家和國際組織認定的「科學物件 (scientific object)」。世界衛生組織正式定義:新冠後症狀(Post COVID-19 condition ),簡稱長新冠(Long COVID) 是指在初次感染新冠病毒三個月後繼續或出現新症狀,症狀持續至少兩個月,無法用其他診斷來解釋的病症 4。長新冠患者的發病率也從早期研究的 10%,20% 至近期《自然》期刊《科學報告》5 所敘述的 30-60% 。此篇論文主要提出感染新冠兩年後仍對免疫系統造成不良影響,再次令人不僅感嘆新冠的長尾還真是長,不過我們關注的焦點是論文中的這段敘述:

“有趣的是「長新冠」一詞是由倫敦大學考古學家艾爾莎・佩雷戈(Elsa Perego)在推特上推廣來自患者創造的術語而興起的。”

圖一:網路社群廣用的主題標籤來描述或分享長新冠資訊。圖/作者提供

這個來自 2020 年春天「患者創造的術語」, 2021 年 10 月 6 日世衛公布長新冠的正式定義,雖然使用的是「新冠後症狀(post COVID-19 condition)」,但長新冠仍是最通用的術語。在今年(2023)的 7 月 31 日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Health and Human Service, HHS)宣布正式成立「長新冠研究與實務辦公室 (the Office of Long COVID Research and Practice)」,同時也啟動了長新冠的臨床試驗 6。這場網路社群的公眾參與科學論述理念,由下而上的草根運動,進而引起廣泛群眾社會良知並驅動科學家研究,最後促成相關政策組織的成立過程,即是社會學家所稱的「公民科學(citizen science)」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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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不禁好奇,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

現在若按照世衛的「長新冠」定義,感染三個月後持續二個月症狀合計至少五個月的病程,那麼文獻上 2020 年 5 月這個時間點,反應了歐美國家初期大規模感染後,累積一定數量患者在確診後「理論上康復」但卻持續有各種症狀困擾的情形。當時各國的衛生當局和醫療機構尚未認識到新冠感染造成長期後遺症的可能性,而世衛最初資訊亦表示新冠輕症感染者的病程平均持續兩周。

佩雷戈在 2020 年 5 月 20 日(英國時間)是目前文獻上記載最早的長新冠推文,後續網路社群媒體陸續出現如圖一所標示與長新冠有關的主題標籤。佩雷戈與其他科學家 2020 年 9 月發表了一封公開信,標題是「為什麼我們需要患者所提出的『長新冠』術語」,說明長新冠一詞強調了當時輕症卻持續超過二周以上的多種後遺症,這個術語有助於認識新冠發病機制本身具有特異性,而術語本身的簡單性和力量則有助於在全球範圍內爭取公平認可,並確保公眾在接觸新冠風險時,瞭解感染的潛在長期影響 8

圖二:2020 年自 5 月起長新冠公民科學形成的過程。圖/作者提供
註:長新冠公民科學的發展並非完全線性的發展,其中多種面相是重疊的。
(點圖放大)

圖二摘要描述 2020 年自 5 月起長新冠公民科學形成的過程,主要依據佩雷戈與英國格拉斯哥大學人文地理學教授菲麗西蒂・卡拉德(Felicity Callard)、英國劍橋、牛津等大學研究學者梅洛迪・特納(Melody Turner)等人記錄這場 2020 年公民科學發展過程的三篇論文 9, 10, 11

以 2020 年自 5 月的第一條推文,推特社群與其他網路媒體(如臉書、 Slack 和 WhatsApp 社群)快速構建,並在此過程中引入了長新冠作為一種社會條件,導致在短短的三個月內被世衛確認長新冠為一種醫療狀況:世衛國際疾病分類(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 11th Revision, ICD-11)正式定義長新冠為新冠後症狀,圖二最後以《自然》期刊編輯於該年 10 月發表的公開呼籲做結:「長新冠:讓患者協助定義長新冠症狀」副標題:長新冠症狀的術語以及康復的定義必須納入患者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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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條相當不起眼的推文(引入了一個新的主題標籤,最初只被『點讚』一次),在短短三個月內轉變為世衛使用的詞」佩雷戈回憶說明, #longcovid 的使用呈指數級增長。一週內從社群媒體轉向印刷媒體,短短一個月醫學期刊從討論、呼籲、科學家開始下定義、到「長新冠」的引號在主流媒體與科學期刊內容消失,直接使用長新冠一詞,三個月後 2020 年 8 月 21 日在世衛新冠技術負責人瑪麗亞・范克爾霍夫 (Maria Van Kerkhove)聯繫英國的長新冠 SOS 組織(LongCovidSOS)了解宣導者要求後,世衛組織總幹事在線上會議與長新冠宣導者討論這一個疾病。

患者症狀故事:新冠不只影響肺部

佩雷戈與卡拉德指出,長新冠患者在網路社群的公民運動中通過與其他經歷長期後遺症患者集體分享而出現,提供了後來科學的新知,其貢獻包括:口頭、書面、視覺敘述、證詞和論點以及宣傳和政策干預,對傳統科學提出了挑戰,例如在大流行初期的新冠公眾資訊傳遞過程中僅限對肺部影響的討論,長新冠網路社群則協助擴大範圍。

2020 年 4 月一篇廣為流傳的推文,而後經由報紙專欄強調這位患者的後遺症「純粹是胃部症狀」而不是肺部系統,其他患者的多重器官後遺症則陸續在各種平台上,各自分享自身的醫學檢查,要求醫療單位進行更深入調查並向傳統研究團體致電等。現在這些「症狀故事」已在許多科學期刊的出版物中得到驗證,換言之,這些患者不僅提供了早期複雜的症狀,更有助於修正新冠損害的範圍,強調了需要關注所有潛在的面相,並提供有關疾病的機制和治療方法的假設。

新冠不只影響肺部,有位患者的後遺症純粹是胃部症狀。
圖/pexels

特納等人 2023 年發表的研究,在論文中提到是特納本人經歷長新冠症狀後與其他研究人員著手展開的。她反思自己的經歷如何影響她的研究,並質疑患者如何以及為何能在各種醫療機構前識別出長新冠,進而質疑傳統實證醫學的過程。他們蒐集整理 3 萬多筆帶有 #longcovid 和 #longhauler 標籤推文,進一步語意分析 974 條推文內容中的關鍵字後歸納指出:推特使用者最初將長新冠描述為一種無情、多器官、致殘的疾病,卻也因當時公眾和醫療機構缺乏認知,這些推特使用者面臨著恥辱和歧視的不公平待遇。但這些長新冠的早期推特使用者,後來被研究記錄為長新冠最初經歷的科學實證者,藉由此次的集體社會運動 (collective social movement)對長新冠患者的醫療保健需求建立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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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另一個推特標籤 #researchrehabrecognition (#研究康復認知)也引起了世衛總幹事譚德賽的注意,最後承認長新冠問題並力促解決,特納等人解釋,長新冠患者賦予疾病經歷的含義在很大程度上被理解為有價值的知識形式,可以更全面地認識和治療病情及其影響,這些公民知識通過塑造臨床醫生與患者討論診斷的方式來直接影響臨床實踐,提高了就治療方案和任何建議的生活方式改變達成共識的能力。

長新冠公民運動:衛生服務部門的具體回應

佩雷戈與卡拉德提到的另一個網路社群運動也使得英國政府不得不採取具體行動。 2020 年 7 月,患有長新冠的英國南安普敦大學公共衛生教授尼斯林・阿爾萬(Nisreen Alwan)發起了社群媒體活動「#計算長新冠(#CountLongCovid)」,強調迫切需要正確的康復病例定義、收集數據的標準化方法以及大量基於人群的樣本資料,呼籲政府全面收集監測長新冠。

9 月,網友結合「六個月前」脈絡在推特上集合紛紛留下個人長新冠前後的對比故事。現在我們可藉由應用程式 Thread Reader App 將此推文串合併,一窺當時網路社群如何串連長新冠的個人經歷 12。 2020 年底英國國家統計局公布,「長新冠」監測數據,證實了真實患病率可能比以前認為的要高得多、患者症狀持續三個月或更長時間 13

另外針對兒童和青少年的長新冠症狀, 2020 年的 #兒童長新冠(#LongCovidKids)運動亦促成了英國國會跨黨派國會新冠小組(All-Party Parliamentary Group on Coronavirus in the UK)在 2021 年 1 月舉行的兒童長新冠公聽會,今(2023)年 2 月 16 日世衛也公布了兒童和青少年版長新冠的正式定義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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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衛生組織也公布了兒童和青少年版長新冠的正式定義。
圖/unsplash

特納等人綜合歸納 #longcovid 推文標籤的六個主題:

  1. 個人長期恢復
  2. 看不見的疾病,例如考慮最初對長新冠缺乏認識可能是一種孤立和無形的體驗
  3. 意外族群,如參與者對觀察結果表示驚訝和擔憂,許多長新冠患者很年輕而且以前「身體健康」
  4. 通過量化進行驗證,如對疫情統計資料和醫療系統有限投入的憂慮,強調最初兩週的定義的不足,要求通過監測計算患者發病率來了解病情
  5. 支持和研究的需要,如推特使用者擔心由於知識的缺乏,醫療機構可能無法充分提供醫療保健服務或投資長新冠的研究,因此使用 #researchrehabrecognition,最後獲得世衛的重視
  6. 衛生服務部門的認可

如推文中參與者評論醫療機構如何逐漸意識到長新冠與受到官方醫療保健的認同,如當時的美國首席醫療顧問安東尼・福奇以及世衛譚德塞,從而創造了衛生服務部門的具體行動以及為社會和科學新的認識契機。

網路社群媒體的開放性

網路社群在 2020 年經歷了所謂的醫療煤氣燈(medical gaslighting)效應,當他們處於科學對長新冠不確定性的大環境時,經常覺得被敷衍或誤診,就像是 1944 年經典電影《煤氣燈下》(Gaslight)明明房間裡煤氣燈忽明忽暗,但影片中的老公卻堅持一切正常,這些求助無門的人們,經歷許多令人沮喪的醫療保健挫折,藉由網路群眾的長新冠公民運動,將確診後揮之不去的各種後遺症和醫療狀況與具有相同經歷的人們聯繫起來,以尋求資訊、支持和認可,最終獲得了疾病的驗證和社會的支援 15

當他們處於科學對長新冠不確定性的大環境時,經常覺得被敷衍或誤診。
圖/pexels

特納等人分析推特如何促進集體社會運動的形成社會共識,通過社群媒體的公開和開放的系統,推特的社交網絡使得以前互不相干的使用者能夠分享這些情緒、資訊與交換知識,從普通公民、醫生、科學家到世衛總幹事等知名人士。推特與其他社交網站(如臉書和 Slack )使用方法不同,後者的長新冠社群多是封閉群組,限制公開分享;推特則在長新冠的推文中具有「去中心化」的特性:如沒有單一的意見領袖、使用者間訊息自由流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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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推特使用者廣泛分享了 #research 、 #rehabilitation 和 #recognition 等單獨術語。 最終,使用者將這三個術語合併成 #researchrehabrecognition ,此標籤的演變展示了集體決策的過程,旨在挑戰長新冠患者由最初缺乏醫療認可和醫療保健規定而面臨的公民知識需求和認可狀態。

長新冠患者的知識因民眾直接地發起參與研究自己或社區、社群的環境和健康危害,提高學界醫界對新冠的新認識,知識從患者通過媒體傳播到正規的臨床和衛生政策管道,就像特納等人的分析,長新冠從一種看不見的疾病轉變為一種公認的疾病。

這些網路社群推文積極的行動,達成的集體共識足以令人信服地向包括世衛在內的醫療機構證明,儘管缺乏傳統的實證醫學,但長新冠是一種真實的疾病。一群網路公民在 2020 年集體編寫了第一本關於長新冠的教科書,此刻我們見證了網路社群的群眾力量,不僅促成了現實世界的真實變化,確保對醫療保健供應的認可,也揭開了科學研究的新序幕。

參考資料

  1. Lokugamage A, Rayner C, Simpson F, Carayon L. We have heard your message about long covid and we will act, says WHO. The BMJ. Published September 3, 2020. ↩︎
  2. Yahoo News:國際新冠肺炎疫情還在燒 全球確診數破 500 萬大關 ↩︎
  3. 目前已知「長途運輸者」在佩雷戈論文中引用來自 2020 年 6 月的推文:「長途運輸新冠戰士」的患者召集人艾咪・沃森(Amy Watson) ,她從她接受測試時戴的卡車司機帽子中衍生出來:https://twitter.com/katemeredithp/status/1277316840453267456 ↩︎
  4. WHO:https://www.who.int/europe/news-room/fact-sheets/item/post-covid-19-condition ↩︎
  5. López-Hernández, Y., Monárrez-Espino, J., López, D.A.G. et al. The plasma metabolome of long COVID patients two years after infection. Sci Rep 13, 12420 (2023) ↩︎
  6. HHS News: https://www.hhs.gov/about/news/2023/07/31/hhs-announces-formation-office-long-covid-research-practice-launch-long-covid-clinical-trials-through-recover-initiative.html ↩︎
  7. 泛科學、左岸文化 (2018/05/17),什麼是公民科學?誰是公民科學家? ↩︎
  8. Perego, Elisa, et al. “Why the patient-made term ‘long covid’ is needed.” Wellcome Open Research 5.224 (2020): 224. ↩︎
  9. Callard, Felicity, and Elisa Perego. “How and why patients made Long Covid.”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 268 (2021): 113426 ↩︎
  10. Perego, Elisa, and Felicity Callard. “Patient-made Long Covid changed COVID-19 (and the production of science, too).” (Feb. 2021) ↩︎
  11. Turner, Melody, et al. “The# longcovid revolution: A reflexive thematic analysis.”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 (2023): 116130. ↩︎
  12. Thread Reader App#計算長新冠(#CountLongCovid)與“六個月前”結合的網頁: https://threadreaderapp.com/convos/1308678318821199872 ↩︎
  13. 英國獨立報 The Independent (16 December 2020) ,https://www.independent.co.uk/news/health/coronavirus-long-covid-ons-data-b1774821.html ↩︎
  14. WHO:A clinical case definition for post COVID-19 condition in children and adolescents by expert consensus, 16 February 2023 ↩︎
  15. Russell, David, et al. “Support amid uncertainty: Long COVID illness experiences and the role of online communities.” SSM-Qualitative Research in Health 2 (2022): 1001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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