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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化海牛車蚵農.李福相:下輩子不想再討海。––《討海魂》

PanSci_96
・2015/08/10 ・3022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SR值 488 ・五年級

彰化縣芳苑鄉位於台灣中西部,西臨台灣海峽,是濁水溪流經之部分沖積地。海域沿岸充滿著豐沛的潮間帶、紅樹林生態,是彰化縣第二大鄉村。芳苑村海岸潮退期間,在平疇闊野的潮間帶現身近千公頃的養殖牡蠣地,更是獨特而絕美的灰黑色風景。

芳苑村的蚵田美名響遍台灣,當地蚵農因應養蚵環境,甚至發展出全台唯一可見,以海牛下海採蚵載運的漁法。牛在芳苑這裡不下田,反而下海。在芳苑的海岸線,每日可見牛車來回於海中蚵田,牛車一來一往,慢行於泥中海岸,更讓芳苑海岸更添傳統純樸的漁村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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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漁法起源時間不詳 | 彰化芳苑
  • 4月至9月

漁人的記憶:李福相––下輩子不想再討海。

號號稱「全台最大媽祖廟」的彰化縣芳苑鄉普天宮前,常有一台台的牛車緩緩經過。然而,牠們前進的方向,不是陸地的農田,而是海邊的蚵田。可別小看這些牛,牠們除了在農村耕作,同時也下海協助蚵農養殖牡蠣。此種半農半蚵「海牛耕蚵田」的漁村生活方式,全台灣只有在芳苑才看得到,目前有二十餘頭海牛,八十四歲的李福相飼養的黃牛「小白」,就是其中之一。

李福相生肖屬猴,猴子的生活空間在山林,但他一輩子除了在陸地上種植作物,還要在海上討生活、海邊種蚵田,雖然年輕時曾有機會到台北大城市發展,可以不必再過這麼辛苦、冒風險的生活,但他終究還是選擇留在家鄉,半農半漁,成就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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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過去走過的路,如果有下輩子,李福相還會過著耕作、討海、插蚵(台語,意指養蚵田)的活嗎?他說,「如果還要投胎,大家一定都想出生在有錢人的家庭,只有傻瓜,才會選擇這樣的生活,那是出世來過苦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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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都做大份的,家族責任一肩挑

時間回到一九三二年,那是民國二十一年,對出生在彰化芳苑的李福相來說,是昭和七年,當時,台灣還在日治時期。李福相讀了三年日本書,因為家裡經濟條件不好,沒辦法再供他讀書,十一、二歲時,開始分擔家計。一開始,負責餵牛,到了十五、六歲,身體比較壯了,工作換成擔蚵仔,幫著父親照顧養殖的蚵田。十七歲那年,學會如何駕駛牛車,那時的牛車是四個輪子,車身比現在使用 的兩輪牛車還長,可以載更多、更重的物品。十八歲成年後,就經常獨自櫓著竹筏到離岸好幾公里的外海釣魚,靠著一對櫓、一枝篙,幫家裡多賺點生活費。

那個年代,幾乎每一對夫妻都生很多孩子,李福相的父母生了五男四女。李福相是男孩中第二個出世的,然而,哥哥患有羊癲瘋,李福相便主動擔起了長子的重任,而這也是李福相在二十七歲結婚後,放棄隨太太娘家到台北發展的原因。

李福相的牽手洪耍阿嬤比他小六歲,今年七十八歲,她回憶當年嫁給李福相,他一心想著要拉拔三個弟弟讀書、讓一個妹妹順利出嫁;那時她的家人們搬到台北,在中正區的龍口市場,備了一個賣菜的攤位,希望她和李福相能夠一起北上。李福相只 說:「家裡怎麼辦?這可是沒天良啊!」洪耍說,李福相個頭不高,但是「工作都做大份的(台語)。」她心裡雖然不捨,卻告訴自己「嫁雞隨雞」。一大家子人生活的艱辛沒有斷過,還好同住的弟弟妹妹們都齊心協力。「呷好,大家作陣呷好;呷歹,大家作陣呷歹。」大家賺來的錢一律交給由公婆作主,底下各房輪流煮食,也就一天天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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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日子有多苦呢?李福相說:「那時候,全家人要吃上一斗米,沒有那麼簡單。」有一次他到王功外海釣魚,結果漿斷掉,風又大,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回航;父親連感冒時也無法在家好好休息,必須抱病出海。當年還沒有風浪級數的氣象預報,凌晨二、三點要起床看風向,如果吹東風,浪就平,吹北風,浪就大。

當討海人的太太,可說是「心事誰人知」,丈夫一出海,就要祈禱不要碰到什麼不好的事情。洪耍說,有一次真把她嚇死了,李福相出海沒有回來,她揹著還在襁褓中的兒子,急著到處找人,後來有一個騎鐵馬的人來到家裡,說李福相浮在海上,被隔壁村的船撿上岸了,還有一口氣在,要她別慌,趕緊去把他帶回家。

民國五十一年,船邁入機械化,李福相也曾擔任海腳(台語,即船員),捕過旗魚,一直到民國六十幾年,芳苑外海泥沙淤積愈來愈嚴重,導致海溝愈來愈淺,船的吃水深度不夠,只要浪一大,船很容易直接撞擊到海溝而受損,甚至船身裂開,當時船的材質仍是檜木,而不是現代用的塑鋼,李福相只好放棄捕魚,轉以種蚵為主。至於那幾年出海賺來存下的錢,就買了屋後方的地來耕作,種植稻子、 花生,開始了半農半蚵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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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麼好命」的半農半蚵生活

芳苑的蚵農並不是一開始就讓牛下海,李福相還記得當年父親捨不得讓牛運蚵,都是用人力挑,來回蚵田三、四次所擔的重量,比用牛運送的還要多。在挑運的重量中,比如好不容易擔了一百台斤,卻只有十台斤是真正能賣錢的蚵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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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由於蚵得來不易,雖是種蚵人,卻捨不得吃蚵。李福相說:「哪有那麼好命。」只有在感冒沒有食慾時,才會煮蚵仔湯補身體,平常吃食以蕃薯籤混入米飯,如果吃不飽,再混入給豬吃的草。有一年颱風來襲,浪大到把蚵枝從泥裡翻出來不打緊,蚵枝還反轉一百八十度插回泥中,損失慘重,那年就 是個「歹年冬」。

為了抓緊退潮的時間下蚵田,李福相經常半夜起床觀察潮水,有時凌晨一點多出門做事,到早上十點多才回到家。那時沒有路燈,都是在黑夜中摸著路 旁的竹子找路;早上忙完蚵田,緊接著就到農田裡繼續勞作,問他「不需要午睡?」李福相還是那一句:「哪有那麼好命。」在蚵收成的季節,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不僅天亮要採收,半夜也在採收,那麼大的蚵田,可是用了一萬斤以上的竹子插出來的蚵枝。

「做這行很辛苦,插蚵要認真,不然蚵仔會死掉。」李福相認真種蚵,每次收成回來十一簍左右的量,開蚵的工作洪耍一個人做不來,請人幫忙,一斤的工錢是十元,蚵仔一斤可以賣二十五元,為了省工錢,洪耍可說是卯起全勁,一天可以開出七十台斤的蚵。在那個沒有冰箱的年代,蚵收成後,冬天可以放三天,夏天的話一天就臭掉了,有時候洪耍凌晨一點鐘就起床開蚵,認真工作的程度與李福相可說是不相上下。

為了栽培子孩子,夫妻倆終年無休,努力工作。洪耍說:「我們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我自己沒有讀書,知道不識字的痛苦,只要孩子們有興趣讀,再怎麼辛苦,我們兩個都會想辦法讓他們讀。」有時家用很緊,然而夫妻倆這輩子,從來沒有向別人開口借過一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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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李福相有感於年紀大了,決定退休,帶著小白轉型,與彰化縣海牛鄉土文化推廣協會合作,載運觀光客至潮間帶從事蚵田體驗活動,而農地也改種玉米。在熱鬧的體驗活動中,李福相總是主動參與服務遊客的每個過程,害羞的他,除非你主動出聲,他才會跟你說上幾句話,但是只要你的要求合情合理合法,他會盡力做到最好,甚至超出你的預期。

盡本分,但不張揚。做到最好,但不邀功。李福相的個頭雖小,芳苑的夕陽下,他和小白的身影,卻充滿著男子漢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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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a5f39f19d64e25bb6b3ffc856e96f2本文摘自泛科學2015八月選書《討海魂:13種即將消失的捕魚技法,找尋人海共存之道》,行人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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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如何全方位圍剿狡猾癌細胞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11/07 ・5944字 ・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本文與 TRPMA 台灣研發型生技新藥發展協會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我們知道癌症是台灣人健康的頭號公敵。 為此,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介紹最新、最有效的抗癌方法之一:免疫療法

免疫療法中最重要的技術就是抗體藥物。科學家會人工製造一批抗體去標記癌細胞。它們就像戰場上的偵察無人機,能精準鎖定你體內的敵人——癌細胞,為它們打上標記,然後引導你的免疫系統展開攻擊。

這跟化療、放射線治療那種閉著眼睛拿機槍亂掃不同。免疫療法是重新叫醒你的免疫系統,為身體「上buff (增益) 」來抗癌,副作用較低,因此備受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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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尷尬的是,經過幾年的臨床考驗,科學家發現:光靠抗體對抗癌症,竟然已經不夠用了。

事情是這樣的,臨床上醫生與科學家逐漸發現:這個抗體標記,不是容易損壞,就是癌細胞同時設有多個陷阱關卡,只靠叫醒免疫細胞,還是難以發揮戰力。

但好消息是,我們的生技工程也大幅進步了。科學家開始思考:如果這台偵察無人機只有「標記」這一招不夠用,為什麼不幫它升級,讓它多學幾招呢?

這個能讓免疫藥物(偵察無人機)大進化的訓練器,就是今天的主角—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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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是什麼?

免疫療法遇到的問題,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想像你的身體是一座國家,病毒、細菌、腫瘤就是入侵者;而抗體,就是我們派出的「偵察無人機」。

當我們透過注射放出這支無人機群進到體內,它能迅速辨識敵人、緊抓不放,並呼叫其他免疫單位(友軍)一同解決威脅。過去 20 年,最強的偵查機型叫做「單株抗體」。1998年,生技公司基因泰克(Genentech)推出的藥物赫賽汀(Herceptin),就是一款針對 HER2 蛋白的單株抗體,目標是治療乳癌。

這支無人機群為什麼能對抗癌症?這要歸功於它「Y」字形的小小抗體分子,構造看似簡單,卻蘊藏巧思:

  •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 「Y」 字形的「尾巴」就是我們說的「標籤」,它能通知免疫系統啟動攻擊,稱為結晶區域片段「Fc 區域」。具體來說,當免疫細胞在體內巡邏,免疫細胞上的 Fc 受體 (FcR) 會和 Fc區域結合,進而認出病原體或感染細胞,接著展開清除。

更厲害的是,這個 Fc 區域標籤還能加裝不同功能。一般來說,人體內多餘的分子,會被定期清除。例如,細胞內會有溶酶體不斷分解多餘的物質,或是血液經過肝臟時會被代謝、分解。那麼,人造抗體對身體來說,屬於外來的東西,自然也會被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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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Fc區域會與細胞內體上的Fc受體結合,告訴細胞「別分解我」的訊號,阻止溶酶體的作用。又或是單純把標籤做的超大,例如接上一段長長的蛋白質,或是聚乙二醇鏈,讓整個抗體分子的大小,大於腎臟過濾孔的大小,難以被腎臟過濾,進而延長抗體在體內的存活時間。

偵測器(Fab)加上標籤(Fc)的結構,使抗體成為最早、也最成功的「天然設計藥物」。然而,當抗體在臨床上逐漸普及,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開始浮現。抗體的強項在於「精準鎖定」,但這同時也是它的限制。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第一個問題:抗體只能打「魔王」,無法毀掉「魔窟」。 

抗體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標的物」才能發揮作用。這讓它在針對「腫瘤」或「癌細胞本身」時非常有效,因為敵人身上有明顯標記。但癌細胞的形成與惡化,是細胞在「生長、分裂、死亡、免疫逃脫」這些訊號通路上被長期誤導的結果。抗體雖然勇猛,卻只能針對已經帶有特定分子的癌細胞魔王,無法摧毀那個孕育魔王的系統魔窟。這時,我們真正欠缺的是能「調整」、「模擬」或「干擾」這些錯誤訊號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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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問題:開發產線的限制。

抗體的開發,得經過複雜的細胞培養與純化程序。每次改變結構或目標,幾乎都要重新開發整個系統。這就像你無法要求一台偵測紅外線的無人機,明天立刻改去偵測核輻射。高昂的成本與漫長的開發時間,讓新產線難以靈活創新。

為了讓免疫藥物能走向多功能與容易快速製造、測試的道路,科學家急需一個更工業化的藥物設計方式。雖然我們追求的是工業化的設計,巧合的是,真正的突破靈感,仍然來自大自然。

在自然界中,基因有時會彼此「融合」成全新的組合,讓生物獲得額外功能。例如細菌,它們常仰賴一連串的酶來完成代謝,中間產物要在細胞裡來回傳遞。但後來,其中幾個酶的基因彼此融合,而且不只是基因層級的合併,產出的酶本身也變成同一條長長的蛋白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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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反應效率大幅提升。因為中間產物不必再「跑出去找下一個酶」,而是直接在同一條生產線上完成。對細菌來說,能更快處理養分、用更少能量維持生存,自然形成適應上的優勢,這樣的融合基因也就被演化保留下來。

科學家從中得到關鍵啟發:如果我們也能把兩種有用的蛋白質,「人工融合」在一起,是否就能創造出更強大的新分子?於是,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就出現了。

以假亂真:融合蛋白的HIV反制戰

融合蛋白的概念其實很直覺:把兩種以上、功能不同的蛋白質,用基因工程的方式「接起來」,讓它們成為同一個分子。 

1990 年,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CD4 immunoadhesin)誕生。這項設計,是為了對付令人類聞風喪膽的 HIV 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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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 T 細胞是人體中一種非常重要的白血球。在這些 T 細胞中,大約有六到七成表面帶有一個叫做「CD4」的輔助受體。CD4 會和另一個受體 TCR 一起合作,幫助 T 細胞辨識其他細胞表面的抗原片段,等於是 T 細胞用來辨認壞人的「探測器」。表面擁有 CD4 受體的淋巴球,就稱為 CD4 淋巴球。

麻煩的來了。 HIV 病毒反將一軍,竟然把 T 細胞的 CD4 探測器,當成了自己辨識獵物的「標記」。沒錯,對 HIV 病毒來說,免疫細胞就是它的獵物。HIV 的表面有一種叫做 gp120 的蛋白,會主動去抓住 T 細胞上的 CD4 受體。

一旦成功結合,就會啟動一連串反應,讓病毒外殼與細胞膜融合。HIV 進入細胞內後會不斷複製並破壞免疫細胞,導致免疫系統逐漸崩潰。

為了逆轉這場悲劇,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登場了。它的結構跟抗體類似,由由兩個不同段落所組成:一端是 CD4 假受體,另一端則是剛才提到、抗體上常見的 Fc 區域。當 CD4 免疫黏附素進入體內,它表面的 CD4 假受體會主動和 HIV 的 gp120 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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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了吧。 病毒以為自己抓到了目標細胞,其實只是被騙去抓了一個假的 CD4。這樣 gp120 抓不到 CD4 淋巴球上的真 CD4,自然就無法傷害身體。

而另一端的 Fc 區域則有兩個重要作用:一是延長融合蛋白在體內的存活時間;二是理論上能掛上「這裡有敵人!」的標籤,這種機制稱為抗體依賴性細胞毒殺(ADCC)或免疫吞噬作用(ADCP)。當免疫細胞的 Fc 受體與 Fc 區域結合,就能促使免疫細胞清除被黏住的病毒顆粒。

不過,這裡有個關鍵細節。

在實際設計中,CD4免疫黏附素的 Fc 片段通常會關閉「吸引免疫細胞」的這個技能。原因是:HIV 專門攻擊的就是免疫細胞本身,許多病毒甚至已經藏在 CD4 細胞裡。若 Fc 區域過於活躍,反而可能引發強烈的發炎反應,甚至讓免疫系統錯把帶有病毒碎片的健康細胞也一併攻擊,這樣副作用太大。因此,CD4 免疫黏附素的 Fc 區域會加入特定突變,讓它只保留延長藥物壽命的功能,而不會與淋巴球的 Fc 受體結合,以避免誘發免疫反應。

從 DNA 藍圖到生物積木:融合蛋白的設計巧思

融合蛋白雖然潛力強大,但要製造出來可一點都不簡單。它並不是用膠水把兩段蛋白質黏在一起就好。「融合」這件事,得從最根本的設計圖,也就是 DNA 序列就開始規劃。

我們體內的大部分蛋白質,都是細胞照著 DNA 上的指令一步步合成的。所以,如果科學家想把蛋白 A 和蛋白 B 接在一起,就得先把這兩段基因找出來,然後再「拼」成一段新的 DNA。

不過,如果你只是單純把兩段基因硬接起來,那失敗就是必然的。因為兩個蛋白會互相「打架」,導致摺疊錯亂、功能全毀。

這時就需要一個小幫手:連接子(linker)。它的作用就像中間的彈性膠帶,讓兩邊的蛋白質能自由轉動、互不干擾。最常見的設計,是用多個甘胺酸(G)和絲胺酸(S)組成的柔性小蛋白鏈。

設計好這段 DNA 之後,就能把它放進細胞裡,讓細胞幫忙「代工」製造出這個融合蛋白。接著,科學家會用層析、電泳等方法把它純化出來,再一一檢查它有沒有摺疊正確、功能是否完整。

如果一切順利,這個人工設計的融合分子,就能像自然界的蛋白一樣穩定運作,一個全新的「人造分子兵器」就此誕生。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而且現在的融合蛋白,早就不只是「假受體+Fc 區域」這麼單純。它已經跳脫模仿抗體,成為真正能自由組裝、自由設計的生物積木。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 /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的強項,就在於它能「自由組裝」。

以抗體為骨架,科學家可以接上任何想要的功能模組,創造出全新的藥物型態。一般的抗體只能「抓」(標記特定靶點);但融合蛋白不只會抓,還能「阻斷」、「傳遞」、甚至「調控」訊號。在功能模組的加持下,它在藥物設計上,幾乎像是一個分子級的鋼鐵蜘蛛人裝甲。

一般來說,當我們選擇使用融合蛋白時,通常會期待它能發揮幾種關鍵效果:

  1. 療效協同: 一款藥上面就能同時針對多個靶點作用,有機會提升治療反應率與持續時間,達到「一藥多效」的臨床價值。
  2. 減少用藥: 原本需要兩到三種單株抗體聯合使用的療法,也許只要一種融合蛋白就能搞定。這不僅能減少給藥次數,對病人來說,也有機會因為用藥減少而降低治療成本。
  3. 降低毒性風險: 經過良好設計的融合蛋白,可以做到更精準的「局部活化」,讓藥物只在目標區域發揮作用,減少副作用。

到目前為止,我們了解了融合蛋白是如何製造的,也知道它的潛力有多大。

那麼,目前實際成效到底如何呢?

一箭雙鵰:拆解癌細胞的「偽裝」與「內奸」

2016 年,德國默克(Merck KGaA)展開了一項全新的臨床試驗。 主角是一款突破性的雙功能融合蛋白──Bintrafusp Alfa。這款藥物的厲害之處在於,它能同時封鎖 PD-L1 和 TGF-β 兩條免疫抑制路徑。等於一邊拆掉癌細胞的偽裝,一邊解除它的防護罩。

PD-L1,我們或許不陌生,它就像是癌細胞身上的「偽裝良民證」。當 PD-L1 和免疫細胞上的 PD-1 受體結合時,就會讓免疫系統誤以為「這細胞是自己人」,於是放過它。我們的策略,就是用一個抗體或抗體樣蛋白黏上去,把這張「偽裝良民證」封住,讓免疫系統能重新啟動。

但光拆掉偽裝還不夠,因為癌細胞還有另一位強大的盟友—一個起初是我軍,後來卻被癌細胞收買、滲透的「內奸」。它就是,轉化生長因子-β,縮寫 TGF-β。

先說清楚,TGF-β 原本是體內的秩序管理者,掌管著細胞的生長、分化、凋亡,還負責調節免疫反應。在正常細胞或癌症早期,它會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結合,啟動一連串訊號,抑制細胞分裂、減緩腫瘤生長。

但當癌症發展到後期,TGF-β 跟 TGFBR2 受體之間的合作開始出問題。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可能突變或消失,導致 TGF-β 不但失去了原本的抑制作用,反而轉向幫癌細胞做事

它會讓細胞骨架(actin cytoskeleton)重新排列,讓細胞變長、變軟、更有彈性,還能長出像觸手的「偽足」(lamellipodia、filopodia),一步步往外移動、鑽進組織,甚至進入血管、展開全身轉移。

更糟的是,這時「黑化」的 TGF-β 還會壓抑免疫系統,讓 T 細胞和自然殺手細胞變得不再有攻擊力,同時刺激新血管生成,幫腫瘤打通營養補給線。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就像 1989 年的 CD4 免疫黏附素用「假受體」去騙 HIV 一樣,這個融合蛋白在體內循環時,會用它身上的「陷阱」去捕捉並中和游離的 TGF-β。這讓 TGF-β 無法再跟腫瘤細胞或免疫細胞表面的天然受體結合,從而鬆開了那副壓抑免疫系統的腳鐐。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 情境圖來源:shutterstock

告別單一解方:融合蛋白的「全方位圍剿」戰

但,故事還沒完。我們之前提過,癌細胞之所以難纏,在於它會發展出各種「免疫逃脫」策略。

而近年我們發現,癌細胞的「偽良民證」至少就有兩張:一張是 PD-L1;另一張是 CD-47。CD47 是癌細胞向巨噬細胞展示的「別吃我」訊號,當它與免疫細胞上的 SIRPα 結合時,就會抑制吞噬反應。

為此,總部位於台北的漢康生技,決定打造能同時對付 PD-L1、CD-47,乃至 TGF-β 的三功能生物藥 HCB301。

雖然三功能融合蛋白聽起來只是「再接一段蛋白」而已,但實際上極不簡單。截至目前,全球都還沒有任何三功能抗體或融合蛋白批准上市,在臨床階段的生物候選藥,也只佔了整個生物藥市場的 1.6%。

漢康生技透過自己開發的 FBDB 平台技術,製作出了三功能的生物藥 HCB301,目前第一期臨床試驗已經在美國、中國批准執行。

免疫療法絕對是幫我們突破癌症的關鍵。但我們也知道癌症非常頑強,還有好幾道關卡我們無法攻克。既然單株抗體在戰場上顯得單薄,我們就透過融合蛋白,創造出擁有多種功能模組的「升級版無人機」。

融合蛋白強的不是個別的偵查或阻敵能力,而是一組可以「客製化組裝」的平台,用以應付癌細胞所有的逃脫策略。

Catch Me If You Can?融合蛋白的回答是:「We Can.」

未來癌症的治療戰場,也將從尋找「唯一解」,轉變成如何「全方位圍剿」癌細胞,避免任何的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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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與變形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9/09 ・6820字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本文與 Perplexity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Hello. I am… a robot.」

在我們的記憶裡,機器人的聲音就該是冰冷、單調,不帶一絲情感 。它們的動作僵硬,肢體不協調,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甚至啟發我們創造了機械舞來模仿那獨特的笨拙可愛。但是,現今的機器人發展不再只會跳舞或模仿人聲,而是已經能獨立完成一場膽囊切除手術。

就在2025年,美國一間實驗室發表了一項成果:一台名為「SRT-H」的機器人(階層式手術機器人Transformer),在沒有人類醫師介入的情況下,成功自主完成了一場完整的豬膽囊切除手術。SRT-H 正是靠著從錯誤中學習的能力,最終在八個不同的離體膽囊上,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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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成就的意義重大,因為過去機器人手術的自動化,大多集中在像是縫合這樣的單一「任務」上。然而,這一場完整的手術,是一個包含數十個步驟、需要連貫策略與動態調整的複雜「程序」。這是機器人首次在包含 17 個步驟的完整膽囊切除術中,實現了「步驟層次的自主性」。

這就引出了一個讓我們既興奮又不安的核心問題:我們究竟錯過了什麼?機器人是如何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悄悄完成了從「機械傀儡」到「外科醫生」的驚人演化?

這趟思想探險,將為你解密 SRT-H 以及其他五款同樣具備革命性突破的機器人。你將看到,它們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發展出生物般的觸覺、理解複雜指令、學會團隊合作,甚至開始自我修復與演化,成為一種真正的「準生命體」 。

所以,你準備好迎接這個機器人的新紀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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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模仿還不夠?手術機器人還需要學會「犯錯」與「糾正」

那麼,SRT-H 這位機器人的外科大腦,究竟藏著什麼秘密?答案就在它創新的「階層式框架」設計裡 。

你可以想像,SRT-H 的腦中,住著一個分工明確的兩人團隊,就像是漫畫界的傳奇師徒—黑傑克與皮諾可 。

  • 第一位,是動口不動手的總指揮「黑傑克」: 它不下達具體的動作指令,而是在更高維度的「語言空間」中進行策略規劃 。它發出的命令,是像「抓住膽管」或「放置止血夾」這樣的高層次任務指令 。
  • 第二位,是靈巧的助手「皮諾可」: 它負責接收黑傑克的語言指令,並將這些抽象的命令,轉化為機器手臂毫釐不差的精準運動軌跡 。

但最厲害的還不是這個分工,而是它們的學習方式。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但這還只是開始,研究人員在訓練過程中,會刻意讓它犯錯,並向它示範如何從抓取失敗、角度不佳等糟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這種獨特的訓練方法,被稱為「糾正性示範」 。

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 /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這項訓練,讓 SRT-H 學會了一項外科手術中最關鍵的技能:當它發現執行搞砸了,它能即時識別偏差,並發出如「重試抓取」或「向左調整」等「糾正性指令」 。這套內建的錯誤恢復機制至關重要。當研究人員拿掉這個糾正能力後,機器人在遇到困難時,要不是完全失敗,就是陷入無效的重複行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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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靠著這種從錯誤中學習、自我修正的能力,SRT-H 最終在八次不同的手術中,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

SRT-H 證明了機器人開始學會「思考」與「糾錯」。但一個聰明的大腦,足以應付更混亂、更無法預測的真實世界嗎?例如在亞馬遜的倉庫裡,機器人不只需要思考,更需要實際「會做事」。

要能精準地與環境互動,光靠視覺或聽覺是不夠的。為了讓機器人能直接接觸並處理日常生活中各式各樣的物體,它就必須擁有生物般的「觸覺」能力。

解密 Vulcan 如何學會「觸摸」

讓我們把場景切換到亞馬遜的物流中心。過去,這裡的倉儲機器人(如 Kiva 系統)就像放大版的掃地機器人,核心行動邏輯是極力「避免」與周遭環境發生任何物理接觸,只負責搬運整個貨架,再由人類員工挑出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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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在亞馬遜的物流中心裡,商品被存放在由彈性帶固定的織物儲物格中,而 Vulcan 的任務是必須主動接觸、甚至「撥開」彈性織網,再從堆放雜亂的儲物格中,精準取出單一包裹,且不能造成任何損壞。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 / 圖片引用:https://www.aboutamazon.com/news

Vulcan 的核心突破,就在於它在「拿取」這個動作上,學會了生物般的「觸覺」。它靈活的機械手臂末端工具(EOAT, End-Of-Arm Tool),不僅配備了攝影機,還搭載了能測量六個自由度的力與力矩感測器。六個自由度包含上下、左右、前後的推力,和三個維度的旋轉力矩。這就像你的手指,裡頭分布著非常多的受器,不只能感測壓力、還能感受物體橫向拉扯、運動等感觸。

EOAT 也擁有相同精確的「觸覺」,能夠在用力過大之前即時調整力道。這讓 Vulcan 能感知推動一個枕頭和一個硬紙盒所需的力量不同,從而動態調整行為,避免損壞貨物。

其實,這更接近我們人類與世界互動的真實方式。當你想拿起桌上的一枚硬幣時,你的大腦並不會先計算出精準的空間座標。實際上,你會先把手伸到大概的位置,讓指尖輕觸桌面,再沿著桌面滑動,直到「感覺」到硬幣的邊緣,最後才根據觸覺決定何時彎曲手指、要用多大的力量抓起這枚硬幣。Vulcan 正是在學習這種「視覺+觸覺」的混合策略,先用攝影機判斷大致的空間,再用觸覺回饋完成最後精細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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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這項能力,Vulcan 已經能處理亞馬遜倉庫中約 75% 的品項,並被優先部署來處理最高和最低層的貨架——這些位置是最容易導致人類員工職業傷害的位置。這也讓自動化的意義,從單純的「替代人力」,轉向了更具建設性的「增強人力」。

SRT-H 在手術室中展現了「專家級的腦」,Vulcan 在倉庫中演化出「專家級的手」。但你發現了嗎?它們都還是「專家」,一個只會開刀,一個只會揀貨。雖然這種「專家型」設計能有效規模化、解決痛點並降低成本,但機器人的終極目標,是像人類一樣成為「通才」,讓單一機器人,能在人類環境中執行多種不同任務。

如何教一台機器人「舉一反三」?

你問,機器人能成為像我們一樣的「通才」嗎?過去不行,但現在,這個目標可能很快就會實現了。這正是 NVIDIA 的 GR00T 和 Google DeepMind 的 RT-X 等專案的核心目標。

過去,我們教機器人只會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但現在,科學家們換了一種全新的教學思路:停止教機器人完整的「任務」,而是開始教它們基礎的「技能基元」(skill primitives),這就像是動作的模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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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有負責走路的「移動」(Locomotion) 基元,和負責抓取的「操作」(Manipulation) 基元。AI 模型會透過強化學習 (Reinforcement Learning) 等方法,學習如何組合這些「技能基元」來達成新目標。

舉個例子,當 AI 接收到「從冰箱拿一罐汽水給我」這個新任務時,它會自動將其拆解為一系列已知技能的組合:首先「移動」到冰箱前、接著「操作」抓住把手、拉開門、掃描罐子、抓住罐子、取出罐子。AI T 正在學會如何將這些單一的技能「融合」在一起。有了這樣的基礎後,就可以開始來大量訓練。

當多重宇宙的機器人合體練功:通用 AI 的誕生

好,既然要學,那就要練習。但這些機器人要去哪裡獲得足夠的練習機會?總不能直接去你家廚房實習吧。答案是:它們在數位世界裡練習

NVIDIA 的 Isaac Sim 等平台,能創造出照片級真實感、物理上精確的模擬環境,讓 AI 可以在一天之內,進行相當於數千小時的練習,獨自刷副本升級。這種從「模擬到現實」(sim-to-real)的訓練管線,正是讓訓練這些複雜的通用模型變得可行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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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epMind 的 RT-X 計畫還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現象:用來自多種「不同類型」機器人的數據,去訓練一個單一的 AI 模型,會讓這個模型在「所有」機器人上表現得更好。這被稱為「正向轉移」(positive transfer)。當 RT-1-X 模型用混合數據訓練後,它在任何單一機器人上的成功率,比只用該機器人自身數據訓練的模型平均提高了 50%。

這就像是多重宇宙的自己各自練功後,經驗值合併,讓本體瞬間變強了。這意味著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不再是工程師,而是「父母」: AI 的新學習模式

這也導向了一個科幻的未來:或許未來可能存在一個中央「機器人大腦」,它可以下載到各種不同的身體裡,並即時適應新硬體。

這種學習方式,也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與機器人的互動模式。我們不再是逐行編寫程式碼的工程師,而是更像透過「示範」與「糾正」來教導孩子的父母。

NVIDIA 的 GR00T 模型,正是透過一個「數據金字塔」來進行訓練的:

  • 金字塔底層: 是大量的人類影片。
  • 金字塔中層: 是海量的模擬數據(即我們提過的「數位世界」練習)。
  • 金字塔頂層: 才是最珍貴、真實的機器人操作數據。

這種模式,大大降低了「教導」機器人新技能的門檻,讓機器人技術變得更容易規模化與客製化。

當機器人不再是「一個」物體,而是「任何」物體?

我們一路看到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甚至舉一反三。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它們的物理形態是固定的。

但,如果連這個前提都可以被打破呢?這代表機器人的定義不再是固定的形態,而是可變的功能:它能改變身體來適應任何挑戰,不再是一台單一的機器,而是一個能根據任務隨選變化的物理有機體。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oinspired Robotics Group, BIRG)2007 年就打造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EPFL)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RG)在 2007 年就已打造出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而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更進一步推出了 Mori3,這是一套把摺紙藝術和電腦圖學巧妙融合的模組化機器人系統。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推出了 Mori3 © 2023 Christoph Belke, EPFL RRL

Mori3 的核心,是一個個小小的三角形模組。別看它簡單,每個模組都是一個獨立的機器人,有自己的電源、馬達、感測器和處理器,能獨立行動,也能和其他模組合作。最厲害的是,它的三條邊可以自由伸縮,讓這個小模組本身就具備「變形」能力。

當許多 Mori3 模組連接在一起時,就能像一群活的拼圖一樣,從平面展開,組合成各種三維結構。研究團隊將這種設計稱為「物理多邊形網格化」。在電腦圖學裡,我們熟悉的 3D 模型,其實就是由許多多邊形(通常是三角形)拼湊成的網格。Mori3 的創新之處,就是把這種純粹的數位抽象,真正搬到了現實世界,讓模組們化身成能活動的「實體網格」。

這代表什麼?團隊已經展示了三種能力:

  • 移動:他們用十個模組能組合成一個四足結構,它能從平坦的二維狀態站立起來,並開始行走。這不只是結構變形,而是真正的協調運動。
  • 操縱: 五個模組組合成一條機械臂,撿起物體,甚至透過末端模組的伸縮來擴大工作範圍。
  • 互動: 模組們能形成一個可隨時變形的三維曲面,即時追蹤使用者的手勢,把手的動作轉換成實體表面的起伏,等於做出了一個會「活」的觸控介面。

這些展示,不只是實驗室裡的炫技,而是真實證明了「物理多邊形網格化」的潛力:它不僅能構建靜態的結構,還能創造具備複雜動作的動態系統。而且,同一批模組就能在不同情境下切換角色。

想像一個地震後的救援場景:救援隊帶來的不是一台笨重的挖土機,而是一群這樣的模組。它們首先組合成一條長長的「蛇」形機器人,鑽入瓦礫縫隙;一旦進入開闊地後,再重組成一隻多足的「蜘蛛」,以便在不平的地面上穩定行走;發現受困者時,一部分模組分離出來形成「支架」撐住搖搖欲墜的橫樑,另一部分則組合成「夾爪」遞送飲水。這就是以任務為導向的自我演化。

這項技術的終極願景,正是科幻中的概念:可程式化物質(Programmable Matter),或稱「黏土電子學」(Claytronics)。想像一桶「東西」,你可以命令它變成任何你需要的工具:一支扳手、一張椅子,或是一座臨時的橋樑。

未來,我們只需設計一個通用的、可重構的「系統」,它就能即時創造出任務所需的特定機器人。這將複雜性從實體硬體轉移到了規劃重構的軟體上,是一個從硬體定義的世界,走向軟體定義的物理世界的轉變。

更重要的是,因為模組可以隨意分開與聚集,損壞時也只要替換掉部分零件就好。足以展現出未來機器人的適應性、自我修復與集體行為。當一群模組協作時,它就像一個超個體,如同蟻群築橋。至此,「機器」與「有機體」的定義,也將開始動搖。

從「實體探索」到「數位代理」

我們一路見證了機器人如何從單一的傀儡,演化為學會思考的外科醫生 (SRT-H)、學會觸摸的倉儲專家 (Vulcan)、學會舉一反三的通才 (GR00T),甚至是能自我重構成任何形態的「可程式化物質」(Mori3)。

但隨著機器人技術的飛速發展,一個全新的挑戰也隨之而來:在一個 AI 也能生成影像的時代,我們如何分辨「真實的突破」與「虛假的奇觀」?

舉一個近期的案例:2025 年 2 月,一則影片在網路上流傳,顯示一台人形機器人與兩名人類選手進行羽毛球比賽,並且輕鬆擊敗了人類。我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這太誇張了,一定是 AI 合成的影片吧?但,該怎麼驗證呢?答案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在眾多 AI 工具中,Perplexity 特別擅長資料驗證。例如這則羽球影片的內容貼給 Perplexity,它馬上就告訴我:該影片已被查證為數位合成或剪輯。但它並未就此打住,而是進一步提供了「真正」在羽球場上有所突破的機器人—來自瑞士 ETH Zurich 團隊的 ANYmal-D

接著,選擇「研究模式」,就能深入了解 ANYmal-D 的詳細原理。原來,真正的羽球機器人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台具備三自由度關節的「四足」機器人。

如果你想更深入了解,Perplexity 的「實驗室」功能,還能直接生成一份包含圖表、照片與引用來源的完整圖文報告。它不只介紹了 ANYmal-D 在羽球上的應用,更詳細介紹了瑞士聯邦理工學院發展四足機器人的完整歷史:為何選擇四足?如何精進硬體與感測器結構?以及除了運動領域外,四足機器人如何在關鍵的工業領域中真正創造價值。

AI 代理人:數位世界的新物種

從開刀、揀貨、打球,到虛擬練功,這些都是機器人正在學習「幫我們做」的事。但接下來,機器人將獲得更強的「探索」能力,幫我們做那些我們自己做不到的事。

這就像是,傳統網路瀏覽器與 Perplexity 的 Comet 瀏覽器之間的差別。Comet 瀏覽器擁有自主探索跟決策能力,它就像是數位世界裡的機器人,能成為我們的「代理人」(Agent)

它的核心功能,就是拆解過去需要我們手動完成的多步驟工作流,提供「專業代工」,並直接交付成果。

例如,你可以直接對它說:「閱讀這封會議郵件,檢查我的行事曆跟代辦事項,然後草擬一封回信。」或是直接下達一個複雜的指令:「幫我訂 Blue Origin 的太空旅遊座位,記得要來回票。」

接著,你只要兩手一攤,Perplexity 就會接管你的瀏覽器,分析需求、執行步驟、最後給你結果。你再也不用自己一步步手動搜尋,或是在不同網站上重複操作。

AI 代理人正在幫我們探索險惡的數位網路,而實體機器人,則在幫我們前往真實的物理絕境。

立即點擊專屬連結 https://perplexity.sng.link/A6awk/k74… 試用 Perplexity吧! 現在申辦台灣大哥大月付 599(以上) 方案,還可以獲得 1 年免費 Perplexity Pro plan 喔!(價值 新台幣6,750)

◆Perplexity 使用實驗室功能對 ANYmal-D 與團隊的全面分析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NM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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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紀實】PanSci TALK:討海
xmallwolf
・2015/09/30 ・2812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SR值 494 ・六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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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四周環海,因此住著許多靠海吃飯的人們。吃討海這口飯的漁人,和大海搏鬥對他們來說是日常戰爭,卻也找到了人與海的共存之道。但有些捕魚技法即將失傳,有些海洋資源也即將枯竭,而今在陸地上的我們,卻仍然對於這片海洋予取予求;討海,我們還能向這片海洋討些什麼?

本次【PanSci TALK】要討論「靠海吃飯」,讓我們吃吃永續海鮮、聊聊漁人、再聽聽當海洋資源不再,又該如何復育。

徐承堉:RFI推動概念與現況介紹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_Q4rTTtuLA

有些食材在五十年前不存在!

目前現在台灣養殖最多的是台灣鯛,台灣鯛現在大概產值有七八萬噸,但是五十年前根本沒這麼多。現在的土雞和以前的土雞也不一樣,以前的土雞現在叫做古早雞,現在也有機會吃到,但是是特殊雞種。五十年內生態的改變相當大,但是消費者根本沒意識到。民國六十年民生報出了一本淡水河的故事,作者感觸到淡水河有著很大的變化,有很多東西消失了,於是一路從淡水河口到新店溪上游,記錄淡水河裡面有什麼東西,像是鳥、魚等生物。現在回去看那本書,會發現絕大部分的東西都要想像,因為現在很多東西都看不到。這些生產方式都和生活環境和生活有很大的關連。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之中改變了,也許我們該重新思考哪些東西比較適合,重新去思考是不是要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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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到永續,就要做到責任。

生產者要負什麼責任?消費者要負什麼責任?管理者或政府要負什麼責任?永續是個很複雜的事情,也努力了很久,聯合國在談永續指標的時候有責任漁業行動綱領,每個人都要負上他自己的責任,在這個大環境當中,每個人沒辦法盡到自己的責任時,資源就很難永續。大家都會覺得公共工作應該是政府的責任,全世界只有台灣是政府在推動,政府不應該什麼事情都該做,大多數的時候人民比政府想到更多,可以靠 NGO或著民間團體要求政府制定相關法律,人民應該要為自己的未來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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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觀念轉換為行動

目前國際性的海洋環保標章都是為大型、出口導向的少數漁業體系設計的,但是臺灣近海的海洋資源屬於區域化的小型漁業所利用,因此需要建立一套適合台灣的小型漁業環保標章管理。所以湧生海洋制訂了責任漁業指標RFI標章,依循著聯合國農糧組織的『責任漁業管理規範 Responsible Fishery Management』,結合政府與民間力量一起推動的環保標章。按照這個標章,消費者可以依包裝上面的分數瞭解海鮮的永續指數、產地來源、產品名稱RFI登錄單位,甚至可以掃QR code看到更多產品資訊,希望消費者可以有所選擇,也希望能夠讓消費者享用海鮮的時間不斷延長。

楊玉如:海牛驛站──海牛與養蚵人家的故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YzZF-x9tDM

靠海吃飯,看天臉色

大家都知道彰化的王功,但王功只是 26個村其中一個,但是沒有人知道彰化有個芳苑,現在芳苑鄉還維持牛車採蚵的傳統,並用平掛式的養殖法。平掛式養殖法的壞處是蚵只能吃六小時的浮游生物,六小時後退潮就沒辦法進食,但是這樣蚵吃起來會比較緊時會比較 Q。以前芳苑都是單支插蚵棚,現在改成平掛式,產量比較大,但是這些產量卻又輸給南部的產量,而且大小又比較小顆,因此大部分消費者吃到都是南部養殖的蚵。芳苑養蚵的潮間帶是大成潮間帶,以前是國光石化的預定地,當地居民不斷地和政府爭地,最後才將該地的生態全部保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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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輩子不想再討海

芳苑現在還有洗蚵的行業,平掛式養殖法會有分區,一區一年要和政府交租金一千塊,但是蚵棚在颱風過後就會全部被吹走,採蚵回來以後要給現場的阿嬤開蚵,最後賣出去的價錢約是一斤一百三十元,今年的理事長目前手上有租四區的地養蚵,插了約六千多條的蚵架,但是這樣換算起來一個月薪水卻才兩萬多元。在芳苑養蚵實在不太容易,插蚵棚需要先拿刺竹插進土裡面,立好棚架,拉起尼龍繩,一條尼龍繩上會放十二個下殼蓋,十條尼龍繩纏在一起叫蚵花,養殖將近一年半的蚵才能採收,蚵養殖的時間長短會受到天氣影響,再加上蚵岩螺的災害。下海採蚵的工作非常辛苦,需要傳統的勞力,沒有機器能夠代替人,雖然有專門洗蚵的洗蚵場,但是洗蚵場大多是洗南部養殖的蚵,在芳苑這裡都要用人力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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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的故事

阿公有頭牛,幫忙他載蚵殼,現在也載客人。在芳苑的養蚵人家大部分家裡都有養牛,現在小玉老師製作了牛牛地圖,目前有地圖上有七頭牛,養這些牛的阿公阿嬤都願意和遊客們聊天,讓遊客們瞭解他們的工作,按這照張地圖就可以找到想去探望的牛牛們。養蚵人家們都非常疼惜這些牛牛好幫手,但是等到牠們老了不能工作了該怎麼辦呢?目前彰化現有個牛牛安養之家,不管是牛老了無法工作或著是阿公阿嬤無法再照顧牛牛,牛都可以在這裡好好享受退休生活。

黃永森:鰻魚的故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XHL2gEfRuY

帶便當去遠足的鰻魚

喜歡吃鰻魚飯嗎?鰻魚好不好吃呢?鰻魚之所以這麼好吃是因為鰻魚有很多油脂,牠們的脂肪分布在肌肉纖維間,脂肪與肌肉交雜。但是鰻魚為什麼身上要帶這麼多油呢?因為牠要帶便當去遠足!鰻魚從淡水游到馬里亞納海溝孵育下一代之間的路程都不會進食,只會利用身上的油脂。但是,為什麼鰻魚知道要去遠足呢?目前還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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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謎團的一生

鰻魚的一生有生活在淡水也有生活在海水,帶了很多便當以後鰻魚就開始變態,變成銀鰻,但是鰻魚必須離開長大的河川潛入深海,才能達到性成熟,如果鰻魚一直沒有辦法下海,牠們可以在淡水裡長得非常大隻,之前在日月潭抓到一隻 175公分,15公斤重的鰻魚,但是沒有辦法下海的鰻魚不會成熟產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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鰻魚的研究

為什麼沒看過大肚子的鰻魚?也沒看過有卵的鰻魚?也沒看過鰻魚的受精卵?以前的人以為鰻魚是馬尾巴掉到水裡面變出來的,後來亞里斯多德發現每年冬天鰻魚往海裡游,第二年春天小鰻魚往陸地游;1684年,文藝復興時期,科學家認為鰻魚到海裡產卵;過了一百多年後,科學家發現鰻魚有卵巢;西元 1856年,波蘭的科學家發現鰻魚有精巢,這兩種現象表示鰻魚不是無性生殖,而是有性生殖。西元 1874年,科學家發現新的魚種,稱為狹頭魚,過了一百多年以後,科學家經過養殖狹頭魚後才發現原來狹頭魚會變態成為鰻魚。後來科學家開始找尋鰻魚的產卵場,於是順著海流撈鰻苗,目前科學家僅知道歐洲鰻的產卵場推測在藻海附近,日本鰻的產卵場推測在馬里亞那群島附近。日本學者曾預測鰻魚在水深75-100米左右的水深孵化。

 

本次 PanSci Talk紮紮實實地聽了三位講者的演講,在瞭解海洋漁業資源枯竭的現況後,才會更認同目前推行的永續海鮮有多重要;逐漸消失的傳統產業是否有轉型的機會呢?我們目前對鰻魚所知甚少,大量捕撈鰻苗會對鰻魚造成什麼樣的影響?為什麼沒有辦法人工養殖鰻魚?希望聽眾們聽完以後對海洋的議題保持更多的好奇心和關注,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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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OceanSays編輯,也是PanSci特約作者,曾在茫茫的物理之海中載浮載沉,後來隨著洋流漂到遠洋慢慢沈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