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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種元素:鐵 —《改變世界的七種元素》

PanSci_96
・2014/07/09 ・5462字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SR值 565 ・九年級

1862年三月,南北戰爭期間,南軍維吉尼亞號因為有兩寸裝甲鋼板,輕輕鬆鬆撞進撞進敵艦木造外殻。
1862年三月,南北戰爭期間,南軍維吉尼亞號因為有兩寸裝甲鋼板,輕輕鬆鬆撞進撞進敵艦木造外殻。

掀起裝甲戰爭

美國南軍的裝甲船維吉尼亞號輕輕鬆鬆就撞進敵艦的木造外殼,成為海戰史上的轉捩點。「水面下的撞擊聲清晰可聞,」海軍將官回憶時談到敵艦北軍康勃蘭號:「她開始下沉,但是在火炮沉入水面之前,仍不停的勇敢還擊。」但是她的炮火打在維吉尼亞號無法穿透的鐵殼上,只能反彈。

1862 年 3 月,美國南北戰爭期間,南軍船艦維吉尼亞號在維吉尼亞州的漢普敦錨地攻擊北軍。北軍的康勃蘭號上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士兵罹難,甲板上的一位軍官形容這景象是「水面上空前未有的大屠殺。」維吉尼亞號是用沉沒的木造船艦馬力馬克號(Merrimack)改裝而成,使用的是拼湊而成的配備、性能很差的引擎。但是她有一個很棒的優點:她有兩英寸厚的裝甲鋼板,對手用木造船根本撞不破。北軍十分恐慌,如果維吉尼亞號能突破北軍在漢普敦錨地的封鎖,就可以長驅直入波多馬克河,進而炮擊華盛頓市。當晚林肯總統「不停的走到窗邊,眺望波多馬克河(河面景觀在六十四公里範圍內毫無遮蔽),想確認維吉尼亞號沒有接近華盛頓。」

幸好,北軍也正在研發裝甲船監視者號,而且鋼板更厚,達11 英寸。聽到維吉尼亞號正在往前挺進,監視者號立刻趕往漢普敦錨地。第二天,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裝甲船大對決。我的辦公室裡掛了一幅描繪這場戰役的版畫,是版畫印製廠卡瑞耳艾維士(Currier & Ives)印製的。因為喜歡這場戰役的場景,我在多年前買下這幅版畫,當時沒有體會出其中代表的意義。這幅畫的前景中,體積較小、噸位也較輕的監視者號衝向維吉尼亞號,兩船的大炮都噴出火花,甲板上有白煙和蒸氣翻騰而上。「在文明的世界裡,從沒有一場戰役曾造成這麼大的震撼。」在現場目擊的海軍軍官帕克(Willam Harwar Parker)寫道。

這是一場艱困的戰鬥:船艦近距離接戰四個小時以上。一開始維吉尼亞號發射了許多炮彈,監視者號也回報有力的還擊,但雙方的炮彈都遭船身彈開,「顯然沒有什麼效果,跟小孩子丟的石頭差不多。」他們很快就想出衝撞戰術,但是到了下午三、四點,在完全沒有死傷的情況下,這兩艘船開始脫離戰場。監視者號的船身只留下一些凹痕,在厚厚的鐵板隔離保護之下,士兵完全沒有傷亡。戰役結束後,監視者號的士兵終於可以坐下來吃飯,大家的士氣仍然很高昂。「嗯,各位,」助理部長福克斯(Gustavus Fox)稍後登船讚揚士兵時說:「你們看起來不像剛剛經歷了史上數一數二重大的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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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漢普敦錨地戰役之前,鐵就展現了強度及侵略性。因為鐵的強度,地球上才有生物。地球核心的主要成分是鐵。當固態的內核旋轉時,帶動液態的外核流動,生出電流,地球周圍因而產生磁場。地磁使太陽風無法靠近地球,太陽風是對生物有害的游離輻射。因為鐵太容易鏽蝕,人類首次使用的鐵器已經難以考證,也就是說,留存下來的古代鐵器比由耐用的金屬(如金或銀)製造的器具還稀少。  然而在西元前約 3500 年時,鐵器開始出現,通常製成珠寶、家庭器具,還有最重要的 —武器。在古代戰爭中,鐵被當成血腥的工具,通常製成鐵劍、盾牌及矛。

不過幾千年來,軍艦仍是用脆弱易燃的木材打造而成的。在卡瑞耳艾維士那幅版畫的背景中,遠處觀戰的木製船隻不僅處於劣勢,而且很快就會落伍。當時有幾萬名軍人在岸邊見證漢普敦錨地之役,都見識到了裝甲船的優異威力。美國工業時代之初,維吉尼亞號與監視者號展現了工業化鋼鐵裝甲的威力,這種力量將持續改造現代社會的政治與戰爭。

歐洲煤鋼共同體(ECSC)被認為是歐盟的前身,創始會員國有法國、比利時、西德、義大利、荷蘭和盧森堡。 —Public Domain
歐洲煤鋼共同體(ECSC)被認為是歐盟的前身,創始會員國有法國、比利時、西德、義大利、荷蘭和盧森堡。
—Public Domain

曾是和平的元素

在大西洋彼端,1860 年代的德國正要展開工業化後進步繁榮的時代。工業革命已經橫掃英國,而且跨海傳到歐洲大陸。位於魯爾河岸的埃森市是德國的工業中心。山坡邊小小的鼓風爐已經由巨大的工廠取代,這個一度成為中世紀市場的城市快速擴張。在數十年之間,埃森的人口增加了 150%。這座城市的成長與某個家族關係最密切。

1587 年,安德特.克魯伯(Arndt Krupp)加入埃森的商業公會。他是克魯伯王朝的開創者,這個王朝的國祚近四百年,成為德國超強工業和軍事產業的領導者。1866 年至 1870 年,在俾斯麥對奧地利與法國發動的戰爭中,安德特.克魯伯的子孫艾佛烈.克魯伯(Alfred Krupp)在兵工廠中負責製造大炮。普魯士軍隊使用的鑄鐵大炮與法國用青銅打造的大炮相比,射程是後者的兩倍,而且更為精準,擊發的數量也更多。1862 年,俾斯麥發表了著名的聲明,宣稱日耳曼帝國將不是建立在「演說與多數決」,而是建立在「鐵與血」之上。他相信,誰能駕馭鋼鐵,誰就能駕馭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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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次世界大戰中都證明克魯伯的兵工廠十分重要。德軍有大量的武器可用,攻敵戰略才得以鞏固。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初,德軍在前往巴黎的途中使用克魯伯長程火炮,把比利時的碉堡轟成碎片。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克魯伯的攻城加農炮可以發射重達 7噸的炮彈,射程達 40 公里。克魯伯煉鋼廠提供的軍火,讓德國有能力發動戰爭。人類不只靠鐵打仗,還為了搶奪鐵礦及煤而戰。用煤提煉鐵礦,會產生鐵及二氧化碳。工業革命期間,歐洲各國的當務之急是確保這些礦藏。沒人願意在這場空前的經濟成長中落後。

克魯伯王朝崛起之地的魯爾區,蘊藏大量的煤以及少量的鐵。在十九世紀末及二十世紀初,這些礦藏成為重大衝突的來源,在這段期間,法國與德國之間發生了三次戰爭。1870 年 7 月,法國對鄰國普魯士宣戰。普魯士是日耳曼邦聯的一員,也是該邦聯中最強大的國家,從之前十年以來,普魯士對法國的威脅愈來愈大。就在四年前,普魯士侵入了奧地利,帶頭成立了北日耳曼邦聯。普魯士過去是法國弱小而且友好的鄰居,如今不但擁有令人畏懼的軍隊,而且還在邊界採取了包圍的態勢。普魯士的人口快速成長,而且境內的重工業也愈來愈占優勢。到了 1867 年,普魯士和薩克森(北日耳曼邦聯的另一個成員)的煤礦生產量,與法國的煤礦產量相比,已經達到三比一。法國備感壓迫,決定宣戰。

但是法國完全低估普魯士的強大程度。只不過幾個星期,普魯士的軍隊已經推進到巴黎。巴黎受包圍數個月之後,於 1871 年 1月 28 日淪陷,戰爭就此結束。普魯士摧毀了法國的軍事武力,並在〈法蘭克福條約〉中要求法國割讓說德語的阿爾薩斯-洛林,而該地區擁有價值很高的鐵礦。短短四十年後,法國又會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對抗已經統一的日耳曼帝國。法國將收回阿爾薩斯-洛林,再度取得該地區的鐵礦控制權。此時法國已有辦法增加鋼鐵的產量了,但卻因而更依賴煉鐵所需的焦炭和煤炭。當德國拖欠戰爭賠款時,法國便以侵入魯爾區做為報復。如此一來不但確保煤炭供應不缺,也同時癱瘓了德國的工業。為了反擊,希特勒開始派軍隊進入萊茵蘭(Rhineland),魯爾即在此區。為了避免引發另一次戰爭,法國沒有提出太大的抗議,使得希特勒信心大增,採取一系列侵略行動,終於導致第二次世界大戰。

魯爾區的煤礦對歐洲鋼鐵業的發展十分重要。但是也因為這項資源,使得這地區約有八十年的時間都成了戰場。在戰爭期間,魯爾成為歐洲的工業中心,但這個地區的成功也導致了它的衰敗。1943 年 3 月,同盟國的空軍對埃森首次空襲,後來總共進行了 200 次重大的空襲,投擲超過 3 萬 6 千噸的燒夷彈及炸彈,大多落在面積 8 平方公里的克魯伯工廠上。戰後,埃森成為坑坑洞洞的荒涼廢墟。但不到五年的時間,魯爾又經過重建,並整合出一套新的政治制度,目的是讓鐵變成和平的工具,而不是戰爭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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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 年 5 月 9 日,法國外交部長舒曼(Robert Schuman)透過廣播發表了一項歷史性的聲明:法國準備與德國還有其他國家,合夥組成新的歐洲重工業共同體。歐洲煤鋼共同體(ECSC)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成立,希望能終結數十年來的經濟軍事競爭。經由煤與鋼的資源共享,舒曼希望創立一個謀求經濟發展的共同機構,他相信這個機構會使戰爭「不但在思想上不可思議,在材料上也不可能」。 「長期致力於製造戰爭武器,也是最常蒙受其害的」地區,現在應該利用鐵來發展工業,提升生活水準。舒曼相信,他簡單而大膽的計畫可以預告成長與繁榮的時代即將來臨。

ECSC 是形成歐盟的第一步,由二十八個會員國組成的歐盟現在是世界最大的經濟體。 18  ECSC 是歐洲第一個超國家主義的重大實驗,為形成更穩定、更團結的新實體打下基礎。為了彌補在國家主權上一定程度的損失,各會員國可以在經濟及政治上取得利益,特別是得到和平的承諾。

今天,埃森附近區域有非常明顯的改變,這座城市已經從魯爾區的「煉鋼爐」變成「辦公桌」了。埃森現在是一座舒適、現代化的城市,德國許多大公司的總部都設在此地,亞拉(英國石油公司在德國使用的品牌)也在其中。克魯伯家族結束了,但是名稱仍然保留在跨國集團蒂森克魯伯(Thyssenkrupp)中。「克魯伯帶」過去曾經擠滿了工廠,現在是許多公司現代化總部的所在地,僅留下一座博物館讓人緬懷當初工業鼎盛的舊日時光。

歐盟及其前身組織合力維持了一段空前未有的和平期。經由相互依賴的貿易和遵守共同法律,各國已經牢不可分。這一切都是由碳(煤炭中的元素)和鋼(用鐵冶煉成的)開始的。現在碳與鐵成了維持和平與繁榮的工具,主要是因為這兩種元素是現代社會的基礎。到處都看得到鐵,鐵可用來建築超高摩天大樓、飛機和風力發電機。而對我來說,有一個巨大的身影最能展現鋼的能力,也最能具體說明人類用鐵所能完成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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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馬油田光是外殻就有六萬噸重。 Credit: Andyminicooper
雷馬油田光是外殻就有六萬噸重。
Credit:Andyminicooper

六萬噸的鋼

2005 年 7 月 11 日:當天是英國石油公司旗下的海運公司創業十九週年紀念日,我們在國家海運博物館舉行宴會來慶祝,該館位於倫敦東南角的格林威治。我們在博物館的拱門下享用雞尾酒,賓客緩步參觀「納爾遜與拿破崙」展,那是為了紀念發生在兩百年前的特拉法加戰役。我們坐下來,在海神廳的圓形玻璃屋頂下吃晚餐,海運公司的負責人馬龍(Bob Malone)站起來發表演說。過去十九年來發生了很多事:例如,英國石油公司曾經一度擁有全世界最大的商業船隊,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還為同盟國提供了一大部分的運輸用油。

馬龍講完後,我們舉杯祝公司生意興隆,但是我的思緒早已飄到其他地方了。當天下午在驅車前往餐會途中,我接到一通讓人極為憂心的電話,來電者是當時負責英國石油公司探索與生產活動的黑華(Tony Hayward)。「雷馬出事了,」他說:「它好像正在下沉。」他指的是我們在墨西哥灣最先進的離岸採油平台。

雷馬 PDQ 是全世界最大的半潛水式離岸生產平台,比原先紀錄保持者的挪威平台還要大 50%。雷馬單是外殼就有 6 萬噸,由厚鋼板打造而成,上面有由 50 公里長的管子及 250 公里長的纜線組成的複雜網路。這個空前未有的巨大結構是為了抽取雷馬油田所需,這是墨西哥灣最大的油田,預計每天可以生產 25 萬桶石油和 560 萬立方公尺的天然氣。唯有強硬、豐富又廉價的鋼才能在規模這麼大,而且海象如此惡劣的條件下承擔重責大任。

沒有一艘現成的船隻大到可以把雷馬的外殼由南韓玉浦的建造場,運送到墨西哥灣。即使當時世上最大的兩艘重吊駁船之一的藍色馬林魚號(MV Blue Marlin),也必須加寬船殼,並增加一套新的推進系統,才堪使用。藍色馬林魚號雖然經過修改,雷馬還是突出重吊駁船的兩側各 20 公尺。由於寬度太大,船無法通過巴拿馬運河;而又因為高度太高,無法通過橫跨蘇伊士運河的公路橋;雷馬只能跨坐在藍色馬林魚號的後艙,繞過好望角,航行 3萬公里,在兩個月後抵達墨西哥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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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 年 7 月,在英國石油公司發現油田之後六年,差不多開始要生產石油了。但是墨西哥灣除了以石油蘊藏量豐富聞名,每年也都很容易遭受颶風侵襲。丹尼斯颶風(Hurricane Dennis)是大西洋在 2005 年的第一個強烈颶風,也是有史以來威力最強的一個。由新聞中得知它的路徑直朝雷馬而來,英國石油公司立即疏散平台上的人員。在颶風逐漸靠近美國海岸線的過程中,它的威力逐漸增強,丹尼斯颶風在與雷馬相距僅 230 公里時擦身而過,當時風速達到每小時 220 公里。現在,暴風雨已經平息,但笨重的鋼架正往海裡傾斜。

回到國家海運博物館,馬龍結束演講坐下了。他的手機一直振動個不停,但是他沒辦法離開餐桌去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我決定在晚餐結束前不透露我的所知。除非海面恢復平靜,而且我們可以靠近平台,否則救援工作不可能展開;耽擱兩、三個小時沒有什麼差別。我們走出大門時,我告訴他我和黑華的談話內容:「五十億美元的投資可能沉入海底。」馬龍答說:「我想事情大條了,我最好快點開始,還要打一通電話。」

一開始,我們都搞不清楚問題出在哪裡:雷馬的設計應該能承受「百年一遇」的暴風雨。但是現在 6 萬噸的鋼全都撐不住了,不過這可不能怪氣候。在颶風來襲之前,雷馬已經傾斜 16度,暴風巨浪只是讓情況更惡化。機械故障加上人為疏失,才會導致水力調控系統失效,這套系統本來可以在壓載艙之間調配水流,讓平台的巨大重量保持平衡。後來雷馬終於修復,而且自此歷經每年的颶風侵襲仍然屹立不搖,見證了鋼鐵的驚人強度,以及我們可以信任、並利用它到多大的規模。

 

本文摘自《改變世界的七種元素》,由天下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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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如何全方位圍剿狡猾癌細胞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11/07 ・5944字 ・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本文與 TRPMA 台灣研發型生技新藥發展協會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我們知道癌症是台灣人健康的頭號公敵。 為此,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介紹最新、最有效的抗癌方法之一:免疫療法

免疫療法中最重要的技術就是抗體藥物。科學家會人工製造一批抗體去標記癌細胞。它們就像戰場上的偵察無人機,能精準鎖定你體內的敵人——癌細胞,為它們打上標記,然後引導你的免疫系統展開攻擊。

這跟化療、放射線治療那種閉著眼睛拿機槍亂掃不同。免疫療法是重新叫醒你的免疫系統,為身體「上buff (增益) 」來抗癌,副作用較低,因此備受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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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尷尬的是,經過幾年的臨床考驗,科學家發現:光靠抗體對抗癌症,竟然已經不夠用了。

事情是這樣的,臨床上醫生與科學家逐漸發現:這個抗體標記,不是容易損壞,就是癌細胞同時設有多個陷阱關卡,只靠叫醒免疫細胞,還是難以發揮戰力。

但好消息是,我們的生技工程也大幅進步了。科學家開始思考:如果這台偵察無人機只有「標記」這一招不夠用,為什麼不幫它升級,讓它多學幾招呢?

這個能讓免疫藥物(偵察無人機)大進化的訓練器,就是今天的主角—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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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是什麼?

免疫療法遇到的問題,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想像你的身體是一座國家,病毒、細菌、腫瘤就是入侵者;而抗體,就是我們派出的「偵察無人機」。

當我們透過注射放出這支無人機群進到體內,它能迅速辨識敵人、緊抓不放,並呼叫其他免疫單位(友軍)一同解決威脅。過去 20 年,最強的偵查機型叫做「單株抗體」。1998年,生技公司基因泰克(Genentech)推出的藥物赫賽汀(Herceptin),就是一款針對 HER2 蛋白的單株抗體,目標是治療乳癌。

這支無人機群為什麼能對抗癌症?這要歸功於它「Y」字形的小小抗體分子,構造看似簡單,卻蘊藏巧思:

  •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 「Y」 字形的「尾巴」就是我們說的「標籤」,它能通知免疫系統啟動攻擊,稱為結晶區域片段「Fc 區域」。具體來說,當免疫細胞在體內巡邏,免疫細胞上的 Fc 受體 (FcR) 會和 Fc區域結合,進而認出病原體或感染細胞,接著展開清除。

更厲害的是,這個 Fc 區域標籤還能加裝不同功能。一般來說,人體內多餘的分子,會被定期清除。例如,細胞內會有溶酶體不斷分解多餘的物質,或是血液經過肝臟時會被代謝、分解。那麼,人造抗體對身體來說,屬於外來的東西,自然也會被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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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Fc區域會與細胞內體上的Fc受體結合,告訴細胞「別分解我」的訊號,阻止溶酶體的作用。又或是單純把標籤做的超大,例如接上一段長長的蛋白質,或是聚乙二醇鏈,讓整個抗體分子的大小,大於腎臟過濾孔的大小,難以被腎臟過濾,進而延長抗體在體內的存活時間。

偵測器(Fab)加上標籤(Fc)的結構,使抗體成為最早、也最成功的「天然設計藥物」。然而,當抗體在臨床上逐漸普及,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開始浮現。抗體的強項在於「精準鎖定」,但這同時也是它的限制。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第一個問題:抗體只能打「魔王」,無法毀掉「魔窟」。 

抗體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標的物」才能發揮作用。這讓它在針對「腫瘤」或「癌細胞本身」時非常有效,因為敵人身上有明顯標記。但癌細胞的形成與惡化,是細胞在「生長、分裂、死亡、免疫逃脫」這些訊號通路上被長期誤導的結果。抗體雖然勇猛,卻只能針對已經帶有特定分子的癌細胞魔王,無法摧毀那個孕育魔王的系統魔窟。這時,我們真正欠缺的是能「調整」、「模擬」或「干擾」這些錯誤訊號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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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問題:開發產線的限制。

抗體的開發,得經過複雜的細胞培養與純化程序。每次改變結構或目標,幾乎都要重新開發整個系統。這就像你無法要求一台偵測紅外線的無人機,明天立刻改去偵測核輻射。高昂的成本與漫長的開發時間,讓新產線難以靈活創新。

為了讓免疫藥物能走向多功能與容易快速製造、測試的道路,科學家急需一個更工業化的藥物設計方式。雖然我們追求的是工業化的設計,巧合的是,真正的突破靈感,仍然來自大自然。

在自然界中,基因有時會彼此「融合」成全新的組合,讓生物獲得額外功能。例如細菌,它們常仰賴一連串的酶來完成代謝,中間產物要在細胞裡來回傳遞。但後來,其中幾個酶的基因彼此融合,而且不只是基因層級的合併,產出的酶本身也變成同一條長長的蛋白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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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反應效率大幅提升。因為中間產物不必再「跑出去找下一個酶」,而是直接在同一條生產線上完成。對細菌來說,能更快處理養分、用更少能量維持生存,自然形成適應上的優勢,這樣的融合基因也就被演化保留下來。

科學家從中得到關鍵啟發:如果我們也能把兩種有用的蛋白質,「人工融合」在一起,是否就能創造出更強大的新分子?於是,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就出現了。

以假亂真:融合蛋白的HIV反制戰

融合蛋白的概念其實很直覺:把兩種以上、功能不同的蛋白質,用基因工程的方式「接起來」,讓它們成為同一個分子。 

1990 年,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CD4 immunoadhesin)誕生。這項設計,是為了對付令人類聞風喪膽的 HIV 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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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 T 細胞是人體中一種非常重要的白血球。在這些 T 細胞中,大約有六到七成表面帶有一個叫做「CD4」的輔助受體。CD4 會和另一個受體 TCR 一起合作,幫助 T 細胞辨識其他細胞表面的抗原片段,等於是 T 細胞用來辨認壞人的「探測器」。表面擁有 CD4 受體的淋巴球,就稱為 CD4 淋巴球。

麻煩的來了。 HIV 病毒反將一軍,竟然把 T 細胞的 CD4 探測器,當成了自己辨識獵物的「標記」。沒錯,對 HIV 病毒來說,免疫細胞就是它的獵物。HIV 的表面有一種叫做 gp120 的蛋白,會主動去抓住 T 細胞上的 CD4 受體。

一旦成功結合,就會啟動一連串反應,讓病毒外殼與細胞膜融合。HIV 進入細胞內後會不斷複製並破壞免疫細胞,導致免疫系統逐漸崩潰。

為了逆轉這場悲劇,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登場了。它的結構跟抗體類似,由由兩個不同段落所組成:一端是 CD4 假受體,另一端則是剛才提到、抗體上常見的 Fc 區域。當 CD4 免疫黏附素進入體內,它表面的 CD4 假受體會主動和 HIV 的 gp120 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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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了吧。 病毒以為自己抓到了目標細胞,其實只是被騙去抓了一個假的 CD4。這樣 gp120 抓不到 CD4 淋巴球上的真 CD4,自然就無法傷害身體。

而另一端的 Fc 區域則有兩個重要作用:一是延長融合蛋白在體內的存活時間;二是理論上能掛上「這裡有敵人!」的標籤,這種機制稱為抗體依賴性細胞毒殺(ADCC)或免疫吞噬作用(ADCP)。當免疫細胞的 Fc 受體與 Fc 區域結合,就能促使免疫細胞清除被黏住的病毒顆粒。

不過,這裡有個關鍵細節。

在實際設計中,CD4免疫黏附素的 Fc 片段通常會關閉「吸引免疫細胞」的這個技能。原因是:HIV 專門攻擊的就是免疫細胞本身,許多病毒甚至已經藏在 CD4 細胞裡。若 Fc 區域過於活躍,反而可能引發強烈的發炎反應,甚至讓免疫系統錯把帶有病毒碎片的健康細胞也一併攻擊,這樣副作用太大。因此,CD4 免疫黏附素的 Fc 區域會加入特定突變,讓它只保留延長藥物壽命的功能,而不會與淋巴球的 Fc 受體結合,以避免誘發免疫反應。

從 DNA 藍圖到生物積木:融合蛋白的設計巧思

融合蛋白雖然潛力強大,但要製造出來可一點都不簡單。它並不是用膠水把兩段蛋白質黏在一起就好。「融合」這件事,得從最根本的設計圖,也就是 DNA 序列就開始規劃。

我們體內的大部分蛋白質,都是細胞照著 DNA 上的指令一步步合成的。所以,如果科學家想把蛋白 A 和蛋白 B 接在一起,就得先把這兩段基因找出來,然後再「拼」成一段新的 DNA。

不過,如果你只是單純把兩段基因硬接起來,那失敗就是必然的。因為兩個蛋白會互相「打架」,導致摺疊錯亂、功能全毀。

這時就需要一個小幫手:連接子(linker)。它的作用就像中間的彈性膠帶,讓兩邊的蛋白質能自由轉動、互不干擾。最常見的設計,是用多個甘胺酸(G)和絲胺酸(S)組成的柔性小蛋白鏈。

設計好這段 DNA 之後,就能把它放進細胞裡,讓細胞幫忙「代工」製造出這個融合蛋白。接著,科學家會用層析、電泳等方法把它純化出來,再一一檢查它有沒有摺疊正確、功能是否完整。

如果一切順利,這個人工設計的融合分子,就能像自然界的蛋白一樣穩定運作,一個全新的「人造分子兵器」就此誕生。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而且現在的融合蛋白,早就不只是「假受體+Fc 區域」這麼單純。它已經跳脫模仿抗體,成為真正能自由組裝、自由設計的生物積木。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 /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的強項,就在於它能「自由組裝」。

以抗體為骨架,科學家可以接上任何想要的功能模組,創造出全新的藥物型態。一般的抗體只能「抓」(標記特定靶點);但融合蛋白不只會抓,還能「阻斷」、「傳遞」、甚至「調控」訊號。在功能模組的加持下,它在藥物設計上,幾乎像是一個分子級的鋼鐵蜘蛛人裝甲。

一般來說,當我們選擇使用融合蛋白時,通常會期待它能發揮幾種關鍵效果:

  1. 療效協同: 一款藥上面就能同時針對多個靶點作用,有機會提升治療反應率與持續時間,達到「一藥多效」的臨床價值。
  2. 減少用藥: 原本需要兩到三種單株抗體聯合使用的療法,也許只要一種融合蛋白就能搞定。這不僅能減少給藥次數,對病人來說,也有機會因為用藥減少而降低治療成本。
  3. 降低毒性風險: 經過良好設計的融合蛋白,可以做到更精準的「局部活化」,讓藥物只在目標區域發揮作用,減少副作用。

到目前為止,我們了解了融合蛋白是如何製造的,也知道它的潛力有多大。

那麼,目前實際成效到底如何呢?

一箭雙鵰:拆解癌細胞的「偽裝」與「內奸」

2016 年,德國默克(Merck KGaA)展開了一項全新的臨床試驗。 主角是一款突破性的雙功能融合蛋白──Bintrafusp Alfa。這款藥物的厲害之處在於,它能同時封鎖 PD-L1 和 TGF-β 兩條免疫抑制路徑。等於一邊拆掉癌細胞的偽裝,一邊解除它的防護罩。

PD-L1,我們或許不陌生,它就像是癌細胞身上的「偽裝良民證」。當 PD-L1 和免疫細胞上的 PD-1 受體結合時,就會讓免疫系統誤以為「這細胞是自己人」,於是放過它。我們的策略,就是用一個抗體或抗體樣蛋白黏上去,把這張「偽裝良民證」封住,讓免疫系統能重新啟動。

但光拆掉偽裝還不夠,因為癌細胞還有另一位強大的盟友—一個起初是我軍,後來卻被癌細胞收買、滲透的「內奸」。它就是,轉化生長因子-β,縮寫 TGF-β。

先說清楚,TGF-β 原本是體內的秩序管理者,掌管著細胞的生長、分化、凋亡,還負責調節免疫反應。在正常細胞或癌症早期,它會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結合,啟動一連串訊號,抑制細胞分裂、減緩腫瘤生長。

但當癌症發展到後期,TGF-β 跟 TGFBR2 受體之間的合作開始出問題。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可能突變或消失,導致 TGF-β 不但失去了原本的抑制作用,反而轉向幫癌細胞做事

它會讓細胞骨架(actin cytoskeleton)重新排列,讓細胞變長、變軟、更有彈性,還能長出像觸手的「偽足」(lamellipodia、filopodia),一步步往外移動、鑽進組織,甚至進入血管、展開全身轉移。

更糟的是,這時「黑化」的 TGF-β 還會壓抑免疫系統,讓 T 細胞和自然殺手細胞變得不再有攻擊力,同時刺激新血管生成,幫腫瘤打通營養補給線。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就像 1989 年的 CD4 免疫黏附素用「假受體」去騙 HIV 一樣,這個融合蛋白在體內循環時,會用它身上的「陷阱」去捕捉並中和游離的 TGF-β。這讓 TGF-β 無法再跟腫瘤細胞或免疫細胞表面的天然受體結合,從而鬆開了那副壓抑免疫系統的腳鐐。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 情境圖來源:shutterstock

告別單一解方:融合蛋白的「全方位圍剿」戰

但,故事還沒完。我們之前提過,癌細胞之所以難纏,在於它會發展出各種「免疫逃脫」策略。

而近年我們發現,癌細胞的「偽良民證」至少就有兩張:一張是 PD-L1;另一張是 CD-47。CD47 是癌細胞向巨噬細胞展示的「別吃我」訊號,當它與免疫細胞上的 SIRPα 結合時,就會抑制吞噬反應。

為此,總部位於台北的漢康生技,決定打造能同時對付 PD-L1、CD-47,乃至 TGF-β 的三功能生物藥 HCB301。

雖然三功能融合蛋白聽起來只是「再接一段蛋白」而已,但實際上極不簡單。截至目前,全球都還沒有任何三功能抗體或融合蛋白批准上市,在臨床階段的生物候選藥,也只佔了整個生物藥市場的 1.6%。

漢康生技透過自己開發的 FBDB 平台技術,製作出了三功能的生物藥 HCB301,目前第一期臨床試驗已經在美國、中國批准執行。

免疫療法絕對是幫我們突破癌症的關鍵。但我們也知道癌症非常頑強,還有好幾道關卡我們無法攻克。既然單株抗體在戰場上顯得單薄,我們就透過融合蛋白,創造出擁有多種功能模組的「升級版無人機」。

融合蛋白強的不是個別的偵查或阻敵能力,而是一組可以「客製化組裝」的平台,用以應付癌細胞所有的逃脫策略。

Catch Me If You Can?融合蛋白的回答是:「We Can.」

未來癌症的治療戰場,也將從尋找「唯一解」,轉變成如何「全方位圍剿」癌細胞,避免任何的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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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與變形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9/09 ・6820字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本文與 Perplexity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Hello. I am… a robot.」

在我們的記憶裡,機器人的聲音就該是冰冷、單調,不帶一絲情感 。它們的動作僵硬,肢體不協調,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甚至啟發我們創造了機械舞來模仿那獨特的笨拙可愛。但是,現今的機器人發展不再只會跳舞或模仿人聲,而是已經能獨立完成一場膽囊切除手術。

就在2025年,美國一間實驗室發表了一項成果:一台名為「SRT-H」的機器人(階層式手術機器人Transformer),在沒有人類醫師介入的情況下,成功自主完成了一場完整的豬膽囊切除手術。SRT-H 正是靠著從錯誤中學習的能力,最終在八個不同的離體膽囊上,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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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成就的意義重大,因為過去機器人手術的自動化,大多集中在像是縫合這樣的單一「任務」上。然而,這一場完整的手術,是一個包含數十個步驟、需要連貫策略與動態調整的複雜「程序」。這是機器人首次在包含 17 個步驟的完整膽囊切除術中,實現了「步驟層次的自主性」。

這就引出了一個讓我們既興奮又不安的核心問題:我們究竟錯過了什麼?機器人是如何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悄悄完成了從「機械傀儡」到「外科醫生」的驚人演化?

這趟思想探險,將為你解密 SRT-H 以及其他五款同樣具備革命性突破的機器人。你將看到,它們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發展出生物般的觸覺、理解複雜指令、學會團隊合作,甚至開始自我修復與演化,成為一種真正的「準生命體」 。

所以,你準備好迎接這個機器人的新紀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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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模仿還不夠?手術機器人還需要學會「犯錯」與「糾正」

那麼,SRT-H 這位機器人的外科大腦,究竟藏著什麼秘密?答案就在它創新的「階層式框架」設計裡 。

你可以想像,SRT-H 的腦中,住著一個分工明確的兩人團隊,就像是漫畫界的傳奇師徒—黑傑克與皮諾可 。

  • 第一位,是動口不動手的總指揮「黑傑克」: 它不下達具體的動作指令,而是在更高維度的「語言空間」中進行策略規劃 。它發出的命令,是像「抓住膽管」或「放置止血夾」這樣的高層次任務指令 。
  • 第二位,是靈巧的助手「皮諾可」: 它負責接收黑傑克的語言指令,並將這些抽象的命令,轉化為機器手臂毫釐不差的精準運動軌跡 。

但最厲害的還不是這個分工,而是它們的學習方式。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但這還只是開始,研究人員在訓練過程中,會刻意讓它犯錯,並向它示範如何從抓取失敗、角度不佳等糟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這種獨特的訓練方法,被稱為「糾正性示範」 。

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 /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這項訓練,讓 SRT-H 學會了一項外科手術中最關鍵的技能:當它發現執行搞砸了,它能即時識別偏差,並發出如「重試抓取」或「向左調整」等「糾正性指令」 。這套內建的錯誤恢復機制至關重要。當研究人員拿掉這個糾正能力後,機器人在遇到困難時,要不是完全失敗,就是陷入無效的重複行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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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靠著這種從錯誤中學習、自我修正的能力,SRT-H 最終在八次不同的手術中,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

SRT-H 證明了機器人開始學會「思考」與「糾錯」。但一個聰明的大腦,足以應付更混亂、更無法預測的真實世界嗎?例如在亞馬遜的倉庫裡,機器人不只需要思考,更需要實際「會做事」。

要能精準地與環境互動,光靠視覺或聽覺是不夠的。為了讓機器人能直接接觸並處理日常生活中各式各樣的物體,它就必須擁有生物般的「觸覺」能力。

解密 Vulcan 如何學會「觸摸」

讓我們把場景切換到亞馬遜的物流中心。過去,這裡的倉儲機器人(如 Kiva 系統)就像放大版的掃地機器人,核心行動邏輯是極力「避免」與周遭環境發生任何物理接觸,只負責搬運整個貨架,再由人類員工挑出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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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在亞馬遜的物流中心裡,商品被存放在由彈性帶固定的織物儲物格中,而 Vulcan 的任務是必須主動接觸、甚至「撥開」彈性織網,再從堆放雜亂的儲物格中,精準取出單一包裹,且不能造成任何損壞。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 / 圖片引用:https://www.aboutamazon.com/news

Vulcan 的核心突破,就在於它在「拿取」這個動作上,學會了生物般的「觸覺」。它靈活的機械手臂末端工具(EOAT, End-Of-Arm Tool),不僅配備了攝影機,還搭載了能測量六個自由度的力與力矩感測器。六個自由度包含上下、左右、前後的推力,和三個維度的旋轉力矩。這就像你的手指,裡頭分布著非常多的受器,不只能感測壓力、還能感受物體橫向拉扯、運動等感觸。

EOAT 也擁有相同精確的「觸覺」,能夠在用力過大之前即時調整力道。這讓 Vulcan 能感知推動一個枕頭和一個硬紙盒所需的力量不同,從而動態調整行為,避免損壞貨物。

其實,這更接近我們人類與世界互動的真實方式。當你想拿起桌上的一枚硬幣時,你的大腦並不會先計算出精準的空間座標。實際上,你會先把手伸到大概的位置,讓指尖輕觸桌面,再沿著桌面滑動,直到「感覺」到硬幣的邊緣,最後才根據觸覺決定何時彎曲手指、要用多大的力量抓起這枚硬幣。Vulcan 正是在學習這種「視覺+觸覺」的混合策略,先用攝影機判斷大致的空間,再用觸覺回饋完成最後精細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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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這項能力,Vulcan 已經能處理亞馬遜倉庫中約 75% 的品項,並被優先部署來處理最高和最低層的貨架——這些位置是最容易導致人類員工職業傷害的位置。這也讓自動化的意義,從單純的「替代人力」,轉向了更具建設性的「增強人力」。

SRT-H 在手術室中展現了「專家級的腦」,Vulcan 在倉庫中演化出「專家級的手」。但你發現了嗎?它們都還是「專家」,一個只會開刀,一個只會揀貨。雖然這種「專家型」設計能有效規模化、解決痛點並降低成本,但機器人的終極目標,是像人類一樣成為「通才」,讓單一機器人,能在人類環境中執行多種不同任務。

如何教一台機器人「舉一反三」?

你問,機器人能成為像我們一樣的「通才」嗎?過去不行,但現在,這個目標可能很快就會實現了。這正是 NVIDIA 的 GR00T 和 Google DeepMind 的 RT-X 等專案的核心目標。

過去,我們教機器人只會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但現在,科學家們換了一種全新的教學思路:停止教機器人完整的「任務」,而是開始教它們基礎的「技能基元」(skill primitives),這就像是動作的模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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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有負責走路的「移動」(Locomotion) 基元,和負責抓取的「操作」(Manipulation) 基元。AI 模型會透過強化學習 (Reinforcement Learning) 等方法,學習如何組合這些「技能基元」來達成新目標。

舉個例子,當 AI 接收到「從冰箱拿一罐汽水給我」這個新任務時,它會自動將其拆解為一系列已知技能的組合:首先「移動」到冰箱前、接著「操作」抓住把手、拉開門、掃描罐子、抓住罐子、取出罐子。AI T 正在學會如何將這些單一的技能「融合」在一起。有了這樣的基礎後,就可以開始來大量訓練。

當多重宇宙的機器人合體練功:通用 AI 的誕生

好,既然要學,那就要練習。但這些機器人要去哪裡獲得足夠的練習機會?總不能直接去你家廚房實習吧。答案是:它們在數位世界裡練習

NVIDIA 的 Isaac Sim 等平台,能創造出照片級真實感、物理上精確的模擬環境,讓 AI 可以在一天之內,進行相當於數千小時的練習,獨自刷副本升級。這種從「模擬到現實」(sim-to-real)的訓練管線,正是讓訓練這些複雜的通用模型變得可行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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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epMind 的 RT-X 計畫還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現象:用來自多種「不同類型」機器人的數據,去訓練一個單一的 AI 模型,會讓這個模型在「所有」機器人上表現得更好。這被稱為「正向轉移」(positive transfer)。當 RT-1-X 模型用混合數據訓練後,它在任何單一機器人上的成功率,比只用該機器人自身數據訓練的模型平均提高了 50%。

這就像是多重宇宙的自己各自練功後,經驗值合併,讓本體瞬間變強了。這意味著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不再是工程師,而是「父母」: AI 的新學習模式

這也導向了一個科幻的未來:或許未來可能存在一個中央「機器人大腦」,它可以下載到各種不同的身體裡,並即時適應新硬體。

這種學習方式,也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與機器人的互動模式。我們不再是逐行編寫程式碼的工程師,而是更像透過「示範」與「糾正」來教導孩子的父母。

NVIDIA 的 GR00T 模型,正是透過一個「數據金字塔」來進行訓練的:

  • 金字塔底層: 是大量的人類影片。
  • 金字塔中層: 是海量的模擬數據(即我們提過的「數位世界」練習)。
  • 金字塔頂層: 才是最珍貴、真實的機器人操作數據。

這種模式,大大降低了「教導」機器人新技能的門檻,讓機器人技術變得更容易規模化與客製化。

當機器人不再是「一個」物體,而是「任何」物體?

我們一路看到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甚至舉一反三。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它們的物理形態是固定的。

但,如果連這個前提都可以被打破呢?這代表機器人的定義不再是固定的形態,而是可變的功能:它能改變身體來適應任何挑戰,不再是一台單一的機器,而是一個能根據任務隨選變化的物理有機體。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oinspired Robotics Group, BIRG)2007 年就打造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EPFL)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RG)在 2007 年就已打造出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而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更進一步推出了 Mori3,這是一套把摺紙藝術和電腦圖學巧妙融合的模組化機器人系統。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推出了 Mori3 © 2023 Christoph Belke, EPFL RRL

Mori3 的核心,是一個個小小的三角形模組。別看它簡單,每個模組都是一個獨立的機器人,有自己的電源、馬達、感測器和處理器,能獨立行動,也能和其他模組合作。最厲害的是,它的三條邊可以自由伸縮,讓這個小模組本身就具備「變形」能力。

當許多 Mori3 模組連接在一起時,就能像一群活的拼圖一樣,從平面展開,組合成各種三維結構。研究團隊將這種設計稱為「物理多邊形網格化」。在電腦圖學裡,我們熟悉的 3D 模型,其實就是由許多多邊形(通常是三角形)拼湊成的網格。Mori3 的創新之處,就是把這種純粹的數位抽象,真正搬到了現實世界,讓模組們化身成能活動的「實體網格」。

這代表什麼?團隊已經展示了三種能力:

  • 移動:他們用十個模組能組合成一個四足結構,它能從平坦的二維狀態站立起來,並開始行走。這不只是結構變形,而是真正的協調運動。
  • 操縱: 五個模組組合成一條機械臂,撿起物體,甚至透過末端模組的伸縮來擴大工作範圍。
  • 互動: 模組們能形成一個可隨時變形的三維曲面,即時追蹤使用者的手勢,把手的動作轉換成實體表面的起伏,等於做出了一個會「活」的觸控介面。

這些展示,不只是實驗室裡的炫技,而是真實證明了「物理多邊形網格化」的潛力:它不僅能構建靜態的結構,還能創造具備複雜動作的動態系統。而且,同一批模組就能在不同情境下切換角色。

想像一個地震後的救援場景:救援隊帶來的不是一台笨重的挖土機,而是一群這樣的模組。它們首先組合成一條長長的「蛇」形機器人,鑽入瓦礫縫隙;一旦進入開闊地後,再重組成一隻多足的「蜘蛛」,以便在不平的地面上穩定行走;發現受困者時,一部分模組分離出來形成「支架」撐住搖搖欲墜的橫樑,另一部分則組合成「夾爪」遞送飲水。這就是以任務為導向的自我演化。

這項技術的終極願景,正是科幻中的概念:可程式化物質(Programmable Matter),或稱「黏土電子學」(Claytronics)。想像一桶「東西」,你可以命令它變成任何你需要的工具:一支扳手、一張椅子,或是一座臨時的橋樑。

未來,我們只需設計一個通用的、可重構的「系統」,它就能即時創造出任務所需的特定機器人。這將複雜性從實體硬體轉移到了規劃重構的軟體上,是一個從硬體定義的世界,走向軟體定義的物理世界的轉變。

更重要的是,因為模組可以隨意分開與聚集,損壞時也只要替換掉部分零件就好。足以展現出未來機器人的適應性、自我修復與集體行為。當一群模組協作時,它就像一個超個體,如同蟻群築橋。至此,「機器」與「有機體」的定義,也將開始動搖。

從「實體探索」到「數位代理」

我們一路見證了機器人如何從單一的傀儡,演化為學會思考的外科醫生 (SRT-H)、學會觸摸的倉儲專家 (Vulcan)、學會舉一反三的通才 (GR00T),甚至是能自我重構成任何形態的「可程式化物質」(Mori3)。

但隨著機器人技術的飛速發展,一個全新的挑戰也隨之而來:在一個 AI 也能生成影像的時代,我們如何分辨「真實的突破」與「虛假的奇觀」?

舉一個近期的案例:2025 年 2 月,一則影片在網路上流傳,顯示一台人形機器人與兩名人類選手進行羽毛球比賽,並且輕鬆擊敗了人類。我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這太誇張了,一定是 AI 合成的影片吧?但,該怎麼驗證呢?答案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在眾多 AI 工具中,Perplexity 特別擅長資料驗證。例如這則羽球影片的內容貼給 Perplexity,它馬上就告訴我:該影片已被查證為數位合成或剪輯。但它並未就此打住,而是進一步提供了「真正」在羽球場上有所突破的機器人—來自瑞士 ETH Zurich 團隊的 ANYmal-D

接著,選擇「研究模式」,就能深入了解 ANYmal-D 的詳細原理。原來,真正的羽球機器人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台具備三自由度關節的「四足」機器人。

如果你想更深入了解,Perplexity 的「實驗室」功能,還能直接生成一份包含圖表、照片與引用來源的完整圖文報告。它不只介紹了 ANYmal-D 在羽球上的應用,更詳細介紹了瑞士聯邦理工學院發展四足機器人的完整歷史:為何選擇四足?如何精進硬體與感測器結構?以及除了運動領域外,四足機器人如何在關鍵的工業領域中真正創造價值。

AI 代理人:數位世界的新物種

從開刀、揀貨、打球,到虛擬練功,這些都是機器人正在學習「幫我們做」的事。但接下來,機器人將獲得更強的「探索」能力,幫我們做那些我們自己做不到的事。

這就像是,傳統網路瀏覽器與 Perplexity 的 Comet 瀏覽器之間的差別。Comet 瀏覽器擁有自主探索跟決策能力,它就像是數位世界裡的機器人,能成為我們的「代理人」(Agent)

它的核心功能,就是拆解過去需要我們手動完成的多步驟工作流,提供「專業代工」,並直接交付成果。

例如,你可以直接對它說:「閱讀這封會議郵件,檢查我的行事曆跟代辦事項,然後草擬一封回信。」或是直接下達一個複雜的指令:「幫我訂 Blue Origin 的太空旅遊座位,記得要來回票。」

接著,你只要兩手一攤,Perplexity 就會接管你的瀏覽器,分析需求、執行步驟、最後給你結果。你再也不用自己一步步手動搜尋,或是在不同網站上重複操作。

AI 代理人正在幫我們探索險惡的數位網路,而實體機器人,則在幫我們前往真實的物理絕境。

立即點擊專屬連結 https://perplexity.sng.link/A6awk/k74… 試用 Perplexity吧! 現在申辦台灣大哥大月付 599(以上) 方案,還可以獲得 1 年免費 Perplexity Pro plan 喔!(價值 新台幣6,750)

◆Perplexity 使用實驗室功能對 ANYmal-D 與團隊的全面分析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NM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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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鋼鐵業是碳排大戶!綠色鋼鐵是什麼?打造零石化的永續鋼鐵有可能嗎?又有哪些挑戰需要克服?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3/09/04 ・2778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本文由 VOLVO 委託,泛科學企劃執行。

你知道嗎?光是鋼鐵產業就佔全球碳排放量的百分之九。據國際能源署(IEA)的報告,2019 年,鋼鐵業的直接碳排放量已超過水泥和化工產業,成為碳排放的大戶。更糟糕的是,在未來的 30 年中,全球對鋼鐵的需求量預計將增加 1.5 倍。

鋼鐵產業是高耗能產業,因此會產生大量的碳排放。此外,鋼鐵生產的「原料」中也包含大量的「碳」,這使得鋼鐵產業很難完全擺脫碳排放。

然而,難題也會成為契機。如果我們能找到新的製程,開發出低碳甚至零碳的煉鋼新技術,那麼我們不就能夠一口氣減少全球大量的碳排放了嗎?

鋼鐵是各種工業的基礎,也是基礎建設的骨幹,對於鋼鐵的需求估計只會持續增加。圖/envatoelements

傳統鋼鐵如何製成?為何會產生大量的「碳」?

在探討傳統鋼鐵如何改變製程、達到減碳的目標前,我們先簡單了解一下鋼鐵的煉製過程。從地殼中開採出來的鐵礦通常含有各種鐵的氧化物,而在氧化物被還原成鐵的過程中,需要加入焦炭來把氧化物的氧拿走。在高溫下,焦炭會先變成一氧化碳,接著與熔融鐵礦中的氧化鐵進行反應,形成二氧化碳和生鐵。生鐵中含有部分的碳成分和其他雜質,需要進入轉爐中進行高溫處理,才能煉成各種鋼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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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達到煉鋼所需的高溫,還需要燃燒大量的化石燃料,排放大量二氧化碳。在氧化鐵的還原過程中,使用焦炭也會產生額外的二氧化碳。因此,平均每產出一公噸鋼就需要排放快兩公噸的二氧化碳,相當於鋼材自身重量的兩倍。

目前,鋼鐵工業的能源依賴性仍有 75% 是煤炭,這種依賴化石燃料的現狀絕非減碳目標的好消息。國際能源署估計,為達成目前設定的減碳目標,鋼鐵產業至少需要在 2050 年之前將碳排放量砍半。

但鋼鐵是許多基礎建設的基石,對鋼鐵的需求估計只有增加、不會減少。目前全球鋼材回收率已達 90%,仍無法滿足鋼鐵不斷增長的需求;傳統製程的能源效率經過不斷地改良,也已達到技術上的極限。這該如何解決呢?

近十年來,一些鋼鐵企業開始引進碳捕捉技術,利用特殊材料吸附二氧化碳並儲存,供化工產業作為原料,或冷卻後封存到地底。如此一來,就能避免排放到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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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因為煉鋼廢棄的組成非常複雜,目前的碳捕捉效率也無法做到百分之百。要實現 2050 年的碳中和目標,勢必就要去思考解決煉鋼技術的創新議題。阻止全球暖化腳步刻不容緩,歐洲有幾家企業想到了新方法,運用潔淨的氫氣來煉鋼

煉鋼需要極高的溫度,因此也需要大量燃燒化石燃料。圖/envatoelements

零碳排煉鋼?氫氣的成本是挑戰

提到煉造零石化鋼鐵,就必須拋開傳統使用焦炭還原氧化鐵的方法。這種方法以氫取代焦炭作為還原劑,反應完成後,氫氣就會氧化成水蒸氣,完全不會產生二氧化碳,真正實現減低碳排的目的。

然而,氫氣要從哪裡來?目前工業上最廣泛使用的製氫方法就是從天然氣中提取,過程中不可避免的也會排出二氧化碳。因此,真正想要朝減低碳排邁進,就必須使用綠能來電解水,產出「綠氫」。

不過,綠氫煉鋼要面對的第一個現實問題就是資金投入的大量成本。由於電解水產氫的能源消耗差不多是固定的,因此綠氫的價格可以說和綠能的價格直接相關。根據歐洲議會的報告指出,現有綠氫的價格大約落在每公斤 3.6 到 5.3 歐元。相較之下,由天然氣提取氫氣的成本約每公斤 1.5 歐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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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綠氫的價格高了兩三倍,但是在同一份報告中,歐洲議會也提到由於綠能的價格持續下修,綠氫價格已經在過去十年內已經下降了 60%,並且很有機會在未來持續下降。保守估計,綠氫價格有機會在 2030 年降至每公斤 1.8 歐元。到時候,綠氫煉鋼的成本只會比煤炭煉鋼高出不到 10%。

因此,相較於碳捕捉或其他新型態煉鋼技術,綠氫煉鋼的技術和成本皆較為樂觀,是各界目前較看好的零碳鋼鐵解決方案!而且也早就有企業著手開始設置生產計劃。

在 2016 年,位於瑞典的鋼鐵廠 SSAB、便和能源公司 Vattenfall 與鐵礦集團 LKAB 聯手開啟了 Hybrit 計畫,預計透過綠氫和綠能,完全排除化石燃料的使用,走向綠色鋼鐵的新挑戰,目標將瑞典全國的碳排放減少 10%。

在製程中,除了改用綠氫進行還原反應之外,煉鋼過程中也不再透過燃煤加熱,而是採用電弧爐,用綠能產生的電弧放電,來產生煉鋼所需的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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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Hybrit 計畫設立了首間完全零化石燃料的試驗煉鋼廠,並在僅僅一年後產出了第一批零石化鋼鐵,預計在 2026 年開始進行商業規模的大量生產,可以說是領先全球的零石化程表。而且,Hybrit 計畫在 2021 年生產的首批零石化鋼鐵可不只是做出來展示用的,這批別具意義的鋼材已經交付給瑞典車廠 VOLVO,拿來打造未來的環保低碳汽車。

用氫來煉造零石化鋼鐵的第一步:氫氣要從哪裡來? 圖/envatoelements

踏出世界的第一步:VOLVO 零石化鋼材車

在汽車生產過程中,鋼鐵是碳排放的主要來源之一。依據 2021 年的資料,製造一輛 VOLVO 汽車所需鋼材產生的碳排放量佔整體製程中的約 33%。

但目前 VOLVO 旗下車款都已開始著手使用零石化鋼材,成為全球首家運用零石化煉鋼製程的汽車製造商。雖然零石化鋼材的使用率尚未達到百分之百,但 VOLVO 已簽署 SteelZero 倡議計畫,支持無石化煉鋼的製程。並承諾在 2030 年達成這項協議中,對鋼鐵採購的嚴格要求,以在 2050 年前完成採購的鋼材皆要「乾淨、零碳」為目標。

此外,VOLVO 也計畫在 2030 年達到所有車款都百分之百不使用動物皮革,降低對畜牧業的需求,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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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工藝選材上的用心,VOLVO 也透過供應商管理、生產製程、轉型電動化等各種方式貫徹友善環境與永續經營。像自 2008 年起,VOLVO 在歐洲的所有工廠都開始使用水力發電所提供的電力。到目前為止,全球工廠已使用超過 80% 的碳中和電力。

最關鍵的是,VOLVO 產品本身的全面電氣化目標,所有車款都有電動版本可供選擇,並目標在 2030 年成為純電動汽車品牌,以達到《歐洲綠色新政》設下的 2050 淨零排放目標。

總結而言,綠色鋼鐵是實現零石化的永續鋼鐵生產的關鍵。雖然面臨著一系列挑戰,但只要政府、企業和大眾共同努力,我們有信心打造一個更加環保、永續發展的未來。VOLVO 作為汽車行業的領頭羊,將繼續挑戰永續創新,成為更環保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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