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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科學家」遇到「小孩」?

大海子
・2011/06/07 ・5665字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SR值 550 ・八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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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圖來自海生館兒童網站 http://kids.nmmba.gov.tw/

教育、展示、典藏與研究是博物館的四大基本任務。展示是教育的一種方式,典藏品同時是研究與展示的素材,研究成果最後仍透過教育推廣方式,讓社會大眾認識並瞭解科學的新發現與科技發展,由此可知教育在博物館任務有著不可或缺的地位。

社會大眾與科學家之間總是隔著一道深深的鴻溝,教育推廣者的責任就是在兩者之間搭建一座橋樑,讓橋兩端的人,可以相互流通,推廣者猶如建橋工程師一樣,臨淵拉索、遇水造橋,並扮演幕後的推手,拉近兩者的距離,這看似容易的工作,其中卻大有學問,絕非三言兩語所能道盡。

球員 vs. 教練

大多數的研究經費都是來自納稅人,社會大眾有權力瞭解當代科學研究的進度與成果,分享研究成果是科學家回饋社會的方式之一,但每位科學家分享的方式卻各異其趣。如何將艱澀難懂的科學自然現象,告訴一個幾乎沒有科學專業背景、或是已有根深蒂固錯誤觀念、或是「有迷信」的大眾,是一種學問,也是一種挑戰,這並不是每位研究人員都可以勝任的工作。就像美國職業籃球賽超級明星球員麥克約旦(Michael Jordan),雖然球藝技冠群雄,卻不見得可以勝任教練,訓練球員,進而督軍作戰並贏得比賽。曾贏得全美大學籃球聯賽冠軍的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籃球隊的教練是一位身高僅166公分的「高人」,且非明星籃球員出身,但卻可以帶領高頭大馬的球員四處征戰,凱旋而歸。知名導演吳念真曾說「通俗是一種功力」,能否將艱澀難懂的科學,轉變成一般人簡單易懂的知識,就成為每位科學家的挑戰;筆者認為「通俗」更是一種從事教育推廣者都必須學習的技巧,且需要透過多次教育活動實務中持續不斷磨練的能力,單單擁有龐大的專業知識,並不能保證推廣活動的成功。就像是好的商品,若沒有搭配適合的行銷宣傳手段,並不會受到市場的青睞一樣,因為顧客無法感受商品神奇之處。

來者何人?

推廣活動設計的首要原則,就是從大眾的角度觀看專業知識的樣貌,進而由此找到適當的角度與「地點」,建立起雙方溝通的橋樑。然而一樣米養百樣人,當對象不同時,所要建的橋樑種類就不同,「工程」當然就不一樣了;就如同要與小孩說話前,成人必須先蹲下來與他同高,才能從孩童的觀點看世界,以便瞭解孩童眼中世界的真實情況。科學家往往是專業領域中的「巨人」,引領先驅的科學研究,然而社會大眾多半是一知半解的「小孩」,當一位受過專業訓練的科學家要將滿腹經綸告訴大眾時,若是不加以包裝、調整使其深入淺出,而以平舖直敘方式表達出來時,往往就會看到觀眾一臉狐疑的表情-你在說啥米碗糕?當科學家遇到小孩時,雙方互動的方式是否合宜,往往是影響最終的教育推廣效益的關鍵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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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來,國家科學委員會有感科普教育的重要,開始推展科普節目計畫補助,鼓勵各類媒體製作科普節目並邀請科學領域的大師進行科普演講,對象就是一般社會大眾,有時候甚至是國小學童,讓民眾瞭解科學的進展與背後的社會意涵。這些大師面臨的最大挑戰就是千奇百怪的觀眾;尤其是受邀到國小演講時,更是感到惶恐無比,因為他們要面對的正是一群幾乎可以稱為「科學白痴」的小孩,而且小孩注意力往往只有15分鐘,若演講內容太過學術,艱澀難懂,難以引起興趣的話,小孩們會用那無奈的表情與天真無邪又無辜的眼光很真誠地告訴講者:「你說得很明白,但是我聽不懂」。這也是筆者進行教育推廣所面臨的最大挑戰–複雜的觀眾屬性

以海生館為例,根據我們長年來的調查發現,來本館參觀的觀眾只有三成左右會有學習海洋生物相關知識的意願,另外三成的動機則是純娛樂的-講白了就是來玩的而已,其餘剩下的三成的觀眾則介乎其間-若有機會學習新的知識也好,不然單純玩玩也不錯。這些會來參與科教活動的觀眾多屬於親子,就是父母親帶孩子來參加的,而且多以國小學童或學齡前的幼童為主,只有舉辦節慶特別活動且獎品豐厚的狀況下,如元宵節猜燈謎活動,成人才會看在獎品的份上參與活動。面對觀眾的不同屬性,科教活動就應導入「客製化」的觀念,為特殊觀眾群量身訂做,而非一視同仁。

讓科學走出象牙塔 走進尋常百姓家

科普教育的對象是社會大眾,科普教育也不是畢業必修的學分,更不是人生必修的學分(例如養生等),觀眾是不受拘束的,來去自如,推廣者無法以紀律或考試來威脅社會大眾參與活動。在教育推廣的主從關係中,社會大眾才是主人,如果沒有這樣的認知,那推廣者就會面臨一些窘境。在本館舉辦教師研習會或是工作坊的時候,就會發現本館有些研究同仁進行專題演講,講述自己多年的研究發現,講得舌燦蓮花、天花亂墬,筆者覺得頗有學術知識上的收穫,但是觀眾卻頻頻點頭、呼呼大睡,只差一點沒有打呼出聲而已。這種情況也發生在海生館研究人員前往社區大學授課時,一個兩小時的解說員訓練課程中間會有10分鐘的休息;若是講師上課的內容不佳或是過於艱深,無法引起學生的迴響時,下課時學生便會紛紛翹課,一去不回,沒有離開的可能是需要關燈關門的值日生或是班長,其他人會趁著講師轉身寫黑板時,默默地從後門離開。學生不會直接向老師抱怨,但會私底下批評老師課程內容艱深、無趣、不實用。如何引起觀眾的學習興趣是推廣教育活動設計中不可忽視的因素。

當我剛到海生館時看到這樣得情景,我開始問我自己一個重要的課題:來館觀眾的屬性是什麼?如何去進行我的推廣工作?與觀眾進行互動溝通時需要什麼媒介?觀眾的背景如何?甚至具有什麼錯誤的知識?參觀目的?什麼動機?他們的生活經驗是什麼?從何觀點切入?笑話嗎?社會新聞嗎?八卦新聞嗎?政治事件?環保議題嗎?……從這些多重的觀點研究觀眾特性,就會發現因觀眾與專家學者觀點差異而產生的趣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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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例來說,解說員曾在企鵝缸旁邊指著企鵝請問觀眾說:「企鵝的背為何是黑色的,腹部卻是白色的呢?」小朋友說:「企鵝的手(翅膀)比較短,洗澡時洗不到背只能洗肚子,所以背部是黑的,肚子是白的。」小朋友充滿童趣的回答是可以諒解,因為他們欠缺科學知識,答案來自於生活經驗中憑空的想像。大人的答案亦是千奇百怪,令人啼笑皆非。有人說:「因為企鵝去海裡游泳,背部常被太陽曬,所以比較黑。」答案仍源自生活經驗-曬太陽-皮膚會變黑;有個人甚至開玩笑的說:「因為企鵝腹部有擦SK II,所以……」,答案一出,引發一陣哄堂大笑。

海生館另外一個有名的例子是,解說員請問遊客說:「大洋池展示缸有五十多種魚,請問大致可以分成兩大類,請問是哪兩大類?」
有人說:「公的和母的?」
有人說:「大魚和小魚?」
有人說:「有毒的與沒有毒的?」
有人說:「咬人與不咬人的?」
有位大哥說:「清蒸的與紅燒的?」給答案的人當時不是飢腸轆轆,要不然就是職業廚師或是美食家,三句不離本行。

這個問題的標準答案是軟骨魚與硬骨魚兩大類,軟骨魚就是鯊鮫與魟魚類,其他就是硬骨魚,如吳郭魚、石斑、蝶魚類等。對海洋生物學家,這個問題很簡單,但是對社會大眾卻被轉化成一個腦筋急轉彎的問題,答案可以來自天馬行空的自由想像,因為答錯也不會受罰!從以上觀眾反應的有趣案例發現,遊客學習新的科學知識,其推理基礎植基於生活經驗,並不完全是科學素養,或是邏輯推理,這點與科學家理解新知的切入觀點截然不同,可是科學家對觀眾學習過程有這樣的認知嗎?答案是大部分人是沒有的,因為這些知識對於科學家而言,尤其是海洋生物背景的人,是再簡單不過的知識,但是不要忘記一點: 科學家是訓練有素的專家,但社會大眾卻不是!

道,一以貫之

科普教育除了傳授正確的科學知識之外,還有一個常被忽略的重點,就是科普內容的呈現方式,是否能進一步啟發觀眾返家之後繼續的學習相關的知識?美國人在演講過後的結語就常會給一個重點訊息,稱之為「take home message」,這類性質的訊息就是演講精髓所在,但同時也是鼓勵聽眾事後去瞭解深入內容的切入點。這就是科普教育推廣的重要原則之一:讓觀眾將活動中所學到的重要訊息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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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大眾不需要大量的科學知識,而是「概念式」的科學觀念;科學事實的功能在說明概念的例證知識與導引,而非學習主體。舉例來說,解說單一種魚類的所有生態知識之前,首先要引導觀眾察覺該種魚生態趣味之處,相關的知識則留給觀眾自行去探索。簡單來說,以基礎的知識所形成的概念當成一把通往知識寶庫的鑰匙,用以打開更多的知識寶箱。因此教育活動之前,應加強知識的整理歸類,刪除過於艱深難懂的專業術語,如魚類的內部結構-鰓耙;並挑選簡單有趣的例子為引子,點出重要概念,以引發學習興趣。再以比較招潮蟹名字在東西文化上差別為例,先指出因對揮動大螯意義認定上的差別,讓西方人稱招潮蟹為提琴手蟹,最後才會是對濕地螃蟹生態保育的呼籲。不僅如此,若能同時由此歸納出一些簡單易懂的原則作為合適的切入點,就能帶領觀眾進入更廣更深的科學的領域,享受其中的趣味性。

以認識海洋生物名稱為例來說,無論新任的解說員或一般遊客,甚至具有專業背景的專業人士,若要熟悉海洋生物名字,都需要曠日費時的努力。就水族館的生態缸的導覽來說,缸中的魚群無法如文史美術館中的藝術作品一樣固定不動的,而是到處游來游去的,因此要讓觀眾能在解說的瞬間聽懂解說員所提的名字並與在缸中游動的生物作連結,可說是件困難的事。但是如果能訂出一些簡單的規則,並將名字依此分門別類,讓人可以瞭解的名字背後的命名規則,無論是解說員或是觀眾只要學會這些簡單的原則,便容易記住海洋生物的名字,因為有規則可循,不必死背,聽解說的人亦容易理解解說員所指何物。

教得多不如教得巧

另外一點就是傳授實務上的技巧,以利工作上的需求,簡單來說,除了舉例說明之外,還要告訴他們一些撇步,如硬骨魚與軟骨魚如何區分的技巧:軟骨魚的尾鰭是上下不對稱的歪形尾(如鯊魚類)或是演變成一條細長的尾巴(如魟魚類),而硬骨魚的尾巴大多數是對稱的;另外硬骨魚會有明顯的鰓蓋,而軟骨魚類會有5-6條的鰓裂。這樣的觀察技巧有助於讓遊客區分辨別軟硬骨魚類,說明透過對不同類別的魚類外型特徵觀察的方式,就是回應解說員工作上實務的需要技巧之一。

生活為導 深入淺出

回想生活經驗中,只有當我們在組隊報名參加比賽取隊名時,我們才會稍微注意一下取名字的重要性,於是每隊根據自己的屬性與觀點取了隊名。無論隊名為何,每個隊名總隱含一個意涵。海洋生物的命名方式亦不例外,因此若能瞭解海洋生物命名原則,那麼就比較容易記住這些海洋生物的名字了。以生活經驗中取名的有趣方式作為學習的鷹架,歸納出海洋生物取名字的規則,透過有趣的圖片與講解,引起觀眾的興趣與學習動機,一般大眾對於海洋生物名稱的由來與意義,自然印象深刻。學習有趣的事情,總會令人興奮不已,更何況這些規則是具有實用價值的知識,可藉此認識更多的生物。總而言之,教會一個人掌握釣魚的秘訣後,日後是不用擔心他會餓肚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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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能載舟 亦能覆舟

在影音多媒體發達的時代,卡通式的動畫是很普及的,只要在任何入口網站搜尋動畫,就會得到數以萬計的結果,等著你去看,這些聲光效果都精彩的動畫很受歡迎,許多博物館的網站,尤其是兒童網站上的故事動畫更是如此,但是大多數的動畫都採用單向輸入的方式播放,觀眾只能被動地接受訊息,無法有任何的參與;有些則採取遊戲形態,以計分的方式鼓勵兒童去玩動畫、學知識,但是兒童往往著重遊戲的趣味性高低,遊戲過後只留下激情與分數,完全漠視動畫所要傳達的教育意義。

以多媒體特效為主的教育動畫至今依然盛行,因為普遍相信只要是透過動畫的方式,兒童就會看就會學習其中的知識,事實不然,這只是一種對多媒體教育的迷思。在海底總動員的迪士尼動畫影片中,小丑魚尼莫是由廁所中馬桶被沖出公寓的水管,逃回到大海之中。這樣的場景讓一個西方國家的小孩如法泡製,將家中的金魚放生,結果可憐的金魚並沒有回如願到大海,而是進入公共化糞池中「臭死」了。

動畫本身的誇張的影音效果並不是原罪,原罪在於設計者並沒有正確地使用他們,反而讓瀏覽者缺乏思考與判斷,只感受到表面誇張的多媒體影音劇情效果,無視內涵中真正的教育意義,因此才會產生如此的惡果。科學家可以透過理性的邏輯判斷,輕易判別出誇張的動畫劇情節中所包含的客觀事實或媒體效應,但對於盲目的社會大眾容易引起誤解,這是教育推廣工作者使用多媒體當作活動媒介時,需要審慎省思的考量。

學習者是主人

如何激發瀏覽者的思考能力,誘導他在觀看動畫時,去思考其中的狀況,判斷問題的關鍵,並架構出理論假說,驗證自己的判斷對錯與否,這或許是在推廣科學教育所要考慮的一個重點-培養獨立思考的能力。舉例來說,筆者在設計「認識魚體形狀與生存環境有關」的概念動畫-行不行,就是以說故事的方式,提供一些先備知識與概念,讓學習者面臨不同魚體抉擇時,能發揮獨立思考的能力,藉由多媒體之助進行測試,達到瞭解魚體形狀與生存環境之間關係的抽象概念之目的。由此過程刺激學習者的思考與判斷力,進而由探索體認正確的科學原理,有效傳達科學知識與概念,同時避免反客為主的狀況,學習者只看到多媒體的特效,而非教育內容。簡單來說,就是以「學習者中心」的出發,讓觀眾參與其中,並引發主動思考之能力是重要的關鍵。筆者認為「聽別人說的,都還是別人的,唯有自己動手作過,或體驗過才會是自己的」,讓觀眾身與心都能參與其中的動畫,是教育動畫設計的一個必需考慮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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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誠的熱情是活動的好開始

從事教育推廣工作者最需要的就是要有工作熱情,願意分享,推廣工作不似研究工作,可以關起門來自己過活;反之,它需要常常與人接觸,沒有一個遊客會去參與一個面無表情人的活動。雖然便利店或是加油站常聽到服務生大聲對顧客說歡迎光臨,謝謝光臨的說詞,但是顧客往往感受不到一絲的誠意。因為那個招呼聲只是環境噪音之一,一個客觀無情的物理訊號而已,顧客沒有感受到店員發自內心的熱情;店員如是說,乃身不由己,只是應付公司的規定而已。深究其因,就會發現其實許多店員認為那只是一份糊口的工作而已,缺乏熱情,無法享受(enjoy)工作中的酸甜苦辣,所以才會如此機械人的反應。任何教育推廣活動的規畫者、設計者與執行者,都需要一份熱情,才能做出令人感動的活動,獲得觀眾的熱烈回應,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教育推廣的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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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子
53 篇文章 ・ 3 位粉絲
希望以人文關懷的觀點,將海洋生物世界中的驚奇與奧妙, 透過多媒體的設計與展現,分享個人心得給社會大眾, 期望能引起更多人關心海洋的公共議題, 為保護海洋略盡一份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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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解邊緣AI熱潮:伺服器如何提供穩固的運算基石?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5/21 ・5071字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本文與 研華科技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每次 NVIDIA 執行長黃仁勳公開發言,總能牽動整個 AI 產業的神經。然而,我們不妨設想一個更深層的問題——如今的 AI 幾乎都倚賴網路連線,那如果哪天「網路斷了」,會發生什麼事?

想像你正在自駕車打個盹,系統突然警示:「網路連線中斷」,車輛開始偏離路線,而前方竟是萬丈深谷。又或者家庭機器人被駭,開始暴走跳舞,甚至舉起刀具向你走來。

這會是黃仁勳期待的未來嗎?當然不是!也因為如此,「邊緣 AI」成為業界關注重點。不靠雲端,AI 就能在現場即時反應,不只更安全、低延遲,還能讓數據當場變現,不再淪為沉沒成本。

什麼是邊緣 AI ?

邊緣 AI,乍聽之下,好像是「孤單站在角落的人工智慧」,但事實上,它正是我們身邊最可靠、最即時的親密數位夥伴呀。

當前,像是企業、醫院、學校內部的伺服器,個人電腦,甚至手機等裝置,都可以成為「邊緣節點」。當數據在這些邊緣節點進行運算,稱為邊緣運算;而在邊緣節點上運行 AI ,就被稱為邊緣 AI。簡單來說,就是將原本集中在遠端資料中心的運算能力,「搬家」到更靠近數據源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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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為什麼需要這樣做?資料放在雲端,集中管理不是更方便嗎?對,就是不好。

當數據在這些邊緣節點進行運算,稱為邊緣運算;而在邊緣節點上運行 AI ,就被稱為邊緣 AI。/ 圖片來源:MotionArray

第一個不好是物理限制:「延遲」。
即使光速已經非常快,數據從你家旁邊的路口傳到幾千公里外的雲端機房,再把分析結果傳回來,中間還要經過各種網路節點轉來轉去…這樣一來一回,就算只是幾十毫秒的延遲,對於需要「即刻反應」的 AI 應用,比如說工廠裡要精密控制的機械手臂、或者自駕車要判斷路況時,每一毫秒都攸關安全與精度,這點延遲都是無法接受的!這是物理距離與網路架構先天上的限制,無法繞過去。

第二個挑戰,是資訊科學跟工程上的考量:「頻寬」與「成本」。
你可以想像網路頻寬就像水管的粗細。隨著高解析影像與感測器數據不斷來回傳送,湧入的資料數據量就像超級大的水流,一下子就把水管塞爆!要避免流量爆炸,你就要一直擴充水管,也就是擴增頻寬,然而這樣的基礎建設成本是很驚人的。如果能在邊緣就先處理,把重要資訊「濃縮」過後再傳回雲端,是不是就能減輕頻寬負擔,也能節省大量費用呢?

第三個挑戰:系統「可靠性」與「韌性」。
如果所有運算都仰賴遠端的雲端時,一旦網路不穩、甚至斷線,那怎麼辦?很多關鍵應用,像是公共安全監控或是重要設備的預警系統,可不能這樣「看天吃飯」啊!邊緣處理讓系統更獨立,就算暫時斷線,本地的 AI 還是能繼續運作與即時反應,這在工程上是非常重要的考量。

所以你看,邊緣運算不是科學家們沒事找事做,它是順應數據特性和實際應用需求,一個非常合理的科學與工程上的最佳化選擇,是我們想要抓住即時數據價值,非走不可的一條路!

邊緣 AI 的實戰魅力:從工廠到倉儲,再到你的工作桌

知道要把 AI 算力搬到邊緣了,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邊緣 AI 究竟強在哪裡呢?它強就強在能夠做到「深度感知(Deep Perce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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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深度感知,並非僅僅是對數據進行簡單的加加減減,而是透過如深度神經網路這類複雜的 AI 模型,從原始數據裡面,去「理解」出更高層次、更具意義的資訊。

研華科技為例,旗下已有多項邊緣 AI 的實戰應用。以工業瑕疵檢測為例,利用物件偵測模型,快速將工業產品中的瑕疵挑出來,而且由於 AI 模型可以使用同一套參數去檢測,因此品管上能達到一致性,減少人為疏漏。尤其在高產能工廠中,檢測速度必須快、狠、準。研華這套 AI 系統每分鐘最高可處理 8,000 件產品,替工廠節省大量人力,同時確保品質穩定。這樣的效能來自於一台僅有膠囊咖啡機大小的邊緣設備—IPC-240。

這樣的效能來自於一台僅有膠囊咖啡機大小的邊緣設備—IPC-240。/ 圖片提供:研華科技

此外,在智慧倉儲場域,研華與威剛合作,研華與威剛聯手合作,在 MIC-732AO 伺服器上搭載輝達的 Nova Orin 開發平台,打造倉儲系統的 AMR(Autonomous Mobile Robot) 自走車。這跟過去在倉儲系統中使用的自動導引車 AGV 技術不一樣,AMR 不需要事先規劃好路線,靠著感測器偵測,就能輕鬆避開障礙物,識別路線,並且將貨物載到指定地點存放。

當然,還有語言模型的應用。例如結合檢索增強生成 ( RAG ) 跟上下文學習 ( in-context learning ),除了可以做備忘錄跟排程規劃以外,還能將實務上碰到的問題記錄下來,等到之後碰到類似的問題時,就能詢問 AI 並得到解答。

你或許會問,那為什麼不直接使用 ChatGPT 就好了?其實,對許多企業來說,內部資料往往具有高度機密性與商業價值,有些場域甚至連手機都禁止員工帶入,自然無法將資料上傳雲端。對於重視資安,又希望運用 AI 提升效率的企業與工廠而言,自行部署大型語言模型(self-hosted LLM)才是理想選擇。而這樣的應用,並不需要龐大的設備。研華的 SKY-602E3 塔式 GPU 伺服器,體積僅如後背包大小,卻能輕鬆支援語言模型的運作,實現高效又安全的 AI 解決方案。

但問題也接著浮現:要在這麼小的設備上跑大型 AI 模型,會不會太吃資源?這正是目前 AI 領域最前沿、最火熱的研究方向之一:如何幫 AI 模型進行「科學瘦身」,又不減智慧。接下來,我們就來看看科學家是怎麼幫 AI 減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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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模型瘦身術之一:量化(Quantization)—用更精簡的數位方式來表示知識

當硬體資源有限,大模型卻越來越龐大,「幫模型減肥」就成了邊緣 AI 的重要課題。這其實跟圖片壓縮有點像:有些畫面細節我們肉眼根本看不出來,刪掉也不影響整體感覺,卻能大幅減少檔案大小。

模型量化的原理也是如此,只不過對象是模型裡面的參數。這些參數原先通常都是以「浮點數」表示,什麼是浮點數?其實就是你我都熟知的小數。舉例來說,圓周率是個無窮不循環小數,唸下去就會是3.141592653…但實際運算時,我們常常用 3.14 或甚至直接用 3,也能得到夠用的結果。降低模型參數中浮點數的精度就是這個意思! 

然而,量化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而且實際上,降低精度多少還是會影響到模型表現的。因此在設計時,工程師會精密調整,確保效能在可接受範圍內,達成「瘦身不減智」的目標。

當硬體資源有限,大模型卻越來越龐大,「幫模型減肥」就成了邊緣 AI 的重要課題。/ 圖片來源:MotionArray

模型剪枝(Model Pruning)—基於重要性的結構精簡

建立一個 AI 模型,其實就是在搭建一整套類神經網路系統,並訓練類神經元中彼此關聯的參數。然而,在這麼多參數中,總會有一些參數明明佔了一個位置,卻對整體模型沒有貢獻。既然如此,不如果斷將這些「冗餘」移除。

這就像種植作物的時候,總會雜草叢生,但這些雜草並不是我們想要的作物,這時候我們就會動手清理雜草。在語言模型中也會有這樣的雜草存在,而動手去清理這些不需要的連結參數或神經元的技術,就稱為 AI 模型的模型剪枝(Model Pru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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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型剪枝的效果,大概能把100變成70這樣的程度,說多也不是太多。雖然這樣的縮減對於提升效率已具幫助,但若我們要的是一個更小幾個數量級的模型,僅靠剪枝仍不足以應對。最後還是需要從源頭著手,採取更治本的方法:一開始就打造一個很小的模型,並讓它去學習大模型的知識。這項技術被稱為「知識蒸餾」,是目前 AI 模型壓縮領域中最具潛力的方法之一。

知識蒸餾(Knowledge Distillation)—讓小模型學習大師的「精髓」

想像一下,一位經驗豐富、見多識廣的老師傅,就是那個龐大而強悍的 AI 模型。現在,他要培養一位年輕學徒—小型 AI 模型。與其只是告訴小型模型正確答案,老師傅 (大模型) 會更直接傳授他做判斷時的「思考過程」跟「眉角」,例如「為什麼我會這樣想?」、「其他選項的可能性有多少?」。這樣一來,小小的學徒模型,用它有限的「腦容量」,也能學到老師傅的「智慧精髓」,表現就能大幅提升!這是一種很高級的訓練技巧,跟遷移學習有關。

舉個例子,當大型語言模型在收到「晚餐:鳳梨」這組輸入時,它下一個會接的詞語跟機率分別為「炒飯:50%,蝦球:30%,披薩:15%,汁:5%」。在知識蒸餾的過程中,它可以把這套機率表一起教給小語言模型,讓小語言模型不必透過自己訓練,也能輕鬆得到這個推理過程。如今,許多高效的小型語言模型正是透過這項技術訓練而成,讓我們得以在資源有限的邊緣設備上,也能部署愈來愈強大的小模型 AI。

但是!即使模型經過了這些科學方法的優化,變得比較「苗條」了,要真正在邊緣環境中處理如潮水般湧現的資料,並且高速、即時、穩定地運作,仍然需要一個夠強的「引擎」來驅動它們。也就是說,要把這些經過科學千錘百鍊、但依然需要大量計算的 AI 模型,真正放到邊緣的現場去發揮作用,就需要一個強大的「硬體平台」來承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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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 AI 的強心臟:SKY-602E3 的三大關鍵

像研華的 SKY-602E3 塔式 GPU 伺服器,就是扮演「邊緣 AI 引擎」的關鍵角色!那麼,它到底厲害在哪?

一、核心算力
它最多可安裝 4 張雙寬度 GPU 顯示卡。為什麼 GPU 這麼重要?因為 GPU 的設計,天生就擅長做「平行計算」,這正好就是 AI 模型裡面那種海量數學運算最需要的!

你想想看,那麼多數據要同時處理,就像要請一大堆人同時算數學一樣,GPU 就是那個最有效率的工具人!而且,有多張 GPU,代表可以同時跑更多不同的 AI 任務,或者處理更大流量的數據。這是確保那些科學研究成果,在邊緣能真正「跑起來」、「跑得快」、而且「能同時做更多事」的物理基礎!

二、工程適應性——塔式設計。
邊緣環境通常不是那種恆溫恆濕的標準機房,有時是在工廠角落、辦公室一隅、或某個研究實驗室。這種塔式的機箱設計,體積相對緊湊,散熱空間也比較好(這對高功耗的 GPU 很重要!),部署起來比傳統機架式伺服器更有彈性。這就是把高性能計算,進行「工程化」,讓它能適應台灣多樣化的邊緣應用場景。

三、可靠性
SKY-602E3 用的是伺服器等級的主機板、ECC 糾錯記憶體、還有備援電源供應器等等。這些聽起來很硬的規格,背後代表的是嚴謹的工程可靠性設計。畢竟在邊緣現場,系統穩定壓倒一切!你總不希望 AI 分析跑到一半就掛掉吧?這些設計確保了部署在現場的 AI 系統,能夠長時間、穩定地運作,把實驗室裡的科學成果,可靠地轉化成實際的應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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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華的 SKY-602E3 塔式 GPU 伺服器,體積僅如後背包大小,卻能輕鬆支援語言模型的運作,實現高效又安全的 AI 解決方案。/ 圖片提供:研華科技

台灣製造 × 在地智慧:打造專屬的邊緣 AI 解決方案

研華科技攜手八維智能,能幫助企業或機構提供客製化的AI解決方案。他們的技術能力涵蓋了自然語言處理、電腦視覺、預測性大數據分析、全端軟體開發與部署,及AI軟硬體整合。

無論是大小型語言模型的微調、工業瑕疵檢測的模型訓練、大數據分析,還是其他 AI 相關的服務,都能交給研華與八維智能來協助完成。他們甚至提供 GPU 與伺服器的租借服務,讓企業在啟動 AI 專案前,大幅降低前期投入門檻,靈活又實用。

台灣有著獨特的產業結構,從精密製造、城市交通管理,到因應高齡化社會的智慧醫療與公共安全,都是邊緣 AI 的理想應用場域。更重要的是,這些情境中許多關鍵資訊都具有高度的「時效性」。像是產線上的一處異常、道路上的突發狀況、醫療設備的即刻警示,這些都需要分秒必爭的即時回應。

如果我們還需要將數據送上雲端分析、再等待回傳結果,往往已經錯失最佳反應時機。這也是為什麼邊緣 AI,不只是一項技術創新,更是一條把尖端 AI 科學落地、真正發揮產業生產力與社會價值的關鍵路徑。讓數據在生成的那一刻、在事件發生的現場,就能被有效的「理解」與「利用」,是將數據垃圾變成數據黃金的賢者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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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新聞誰來說?當科學家與記者意見相左時!——《是炒作還是真相?媒體與科學家關於真相與話語權的角力戰》
商周出版_96
・2025/04/05 ・4280字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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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床異夢:科學家與科學記者間的緊張關係

為了新成立的科學媒體中心負責人一職準備面試期間,我讀到許多科學家的意見,他們指出媒體對MMR疫苗和基因改造等議題的報導削弱了公眾對科學的信任。然而,當我更深入閱讀當時的科學新聞時卻發現情況並不那麼單純,許多嘩眾取寵的報導出自綜合記者或政治與消費的分線記者,消息來源是善於操縱媒體的運動人士而非優秀科學家,反觀科學記者筆下的報導則多數公正平衡。

中心成立後的頭幾個月主要是諮詢,過程中我與一些傑出的科學記者交流,詢問新的科學新聞辦公室如何產生價值,他們花了很多時間回應我接二連三的提問。互動中我清楚意識到科學記者不需要別人教他們怎麼做報導,而且他們其實與科學家一樣苦惱,覺得手機、核能、複製技術等等議題有太多聳動新聞。後來討論焦點就放在科學媒體中心如何改善現況,方法包括鼓勵科學家接受訪問,以及提升科學專業在編輯室內的地位。

一種說法認為科學記者是個特別的記者類型。有人向英國廣播公司前新聞部主任弗蘭.安斯沃思(Fran Unsworth)提出疑問:為何她們的公司高層很少人有科學報導背景?她短暫遲疑後回答:英國廣播公司的科學記者大都熱愛自己的工作,喜歡報導更甚於管理。我在其他媒體也注意到同樣現象,許多科學、醫藥、環境記者在專門領域耕耘超過二十年。湯姆.菲爾登被問到為何熱愛科學報導,他的回答是:

科學報導的內容幾乎都是探索性而非指控性—代表我和科學家都能開開心心回家!而且我能在自由出入實驗室、見到地球上最聰明的一群人、對他們的畢生心血提出各種粗淺的問題,這是多麼大的特權。再來科學新聞多彩多姿,生醫、太空、氣候、生物多樣性、古生物……最後一點,科學新聞很重要,是現代社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要迅速還是要正確?」——新聞編輯室裡的艱難選擇

二○○二年科學媒體中心剛成立時,社會上針對科學和媒體之間為何緊張有過一波辯論,其中一個話題是科學價值觀與新聞價值觀的矛盾。已故的理查.多爾(Richard Doll)爵士教授是發現吸菸與癌症關聯的科學家,他曾經對著滿屋子的記者一語道破:「你們不喜歡老調重彈、報導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總想找些新鮮的。但很可惜,科學裡新的事物通常不對,真理需要透過時間慢慢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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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追求真理累積,媒體偏好新鮮話題,價值觀自然衝突。圖/unsplash

另一方面,懂得反求諸己的記者通常也不諱言表示媒體反映真相有很多侷限。《華盛頓郵報》資深記者大衛.布羅德(David Broder)一九七九年曾說:「我希望媒體能一再重複、直到大家明白—每天送到門口的報紙,只是記者對過去二十四小時內聽聞的某些事情做出片面、匆促、不完整的敘述,內容不可避免會有瑕疵與偏差。」難怪科學家對記者戒慎恐懼,而記者與科學家合作時也倍感挑戰。曾經有位報紙編輯對著一房間的皇家學會成員說:在他的編輯室內,「要迅速還是要正確」這問題只會有一個答案。那些科學家的惶恐表情我歷歷在目。

我進入媒體關係工作之前拿的是新聞學學位,至今仍記得一位前記者曾在講座中告訴大家:「車禍後無人傷亡」不能成為新聞,「車禍導致五名青少年死亡」才能引起大眾關注。研究媒體的學生辯論新聞價值觀已經辯了數十年,也有人大膽嘗試不同做法,比方說《龜媒體》(Tortoise Media)之類新興平臺就訴求「慢新聞」,旨在建立有別於速度至上的新模型,透過「慢速新聞學」理念以更長時間來更加深入地製作更大、更複雜的報導。但儘管媒體業界發生許多變化,傳統的新聞價值觀仍屹立不搖。

科學媒體中心所有工作都是為了支持科學報導的高標準,不過我們在二○一一年列文森調查期間發現還有其他機會能夠撼動這些標準。該調查由布萊恩.列文森勳爵法官(Lord Justice Brian Leveson)主持,目的是在《世界新聞報》(News International)竊聽醜聞案後瞭解英國媒體業界有什麼慣例。我當時的同事海倫.賈米森(Helen Jamison)建議我們向調查庭提交證據,幾杯所謂的「女士汽油」下肚後,她操著濃厚曼徹斯特口音說:「傷害公眾利益的不是竊聽名人電話—而是糟糕的科學報導。」隔天我們發郵件給幾位科學通訊人員,詢問他們關注什麼議題,一週後就提交多頁書面證據。

我告訴同事自己被傳喚去做口頭證詞時她們還覺得我在瞎掰。小組內部連續幾週密切關注各大媒體如何報導列文森調查案,包含麗貝卡.布魯克斯(Rebekah Brooks)、阿拉斯泰爾.坎貝爾、保羅.戴克瑞(Paul Dacre)和安迪.考森(Andy Coulson)在內很多媒體界大人物都有出庭,而今居然也有我一份,令人興奮又忐忑—被傳喚的人只有我代表科學界,一定要把握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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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戰爭:聳動 vs. 精準,誰來決定科學新聞的呈現?

但其實我沒進過法庭,緊張情緒一目瞭然。印象特別深的是御用大律師羅伯特.傑伊(Robert Jay)和列文森勳爵本人一再要我放慢語速。官方紀錄上,提醒我兩次還不見效,列文森這麼說:「不必因為半小時的限制就講很快,時間是可以延長的……而且我有點擔心,總覺得速記員頭上好像冒煙了。」

我的主要論點是媒體長期以來執著於同一套價值觀,在書面證詞中也有所描述:

追求引發恐慌的故事、誇大單一專家從小規模研究得出的結論、不願將令人擔憂的研究結果置於宏觀而令人安心的脈絡、為了平衡而捏造不存在的學界歧見、過分偏愛另類觀點等等。

當天《獨立報》恰好印證我的觀點,一篇跨兩頁的報導標題為:「眼盲者重見光明—患者因幹細胞『奇蹟』痊癒。」然而實際情況是患者並未痊癒,雖然回報視力小幅度改善(他們原本視力極差,已被登記為盲人),但這僅僅是一項安全性研究,而且只有兩名患者參與。當然,研究本身是值得報導的,在幹細胞研究剛起步、真人試驗剛開始的時期,這是個重要的進展。問題在於報導口吻暗示科學研究取得了巨大突破,可能給成千上萬黃斑部病變患者帶來不切實際的希望。

同一天稍晚我揪著心打電話給《獨立報》科學編輯史提夫.康諾,告知我將他的報導當作科學新聞不良案例交給列文森調查庭。他當然談不上高興,但至少沒發飆,所以我鬆了一口氣。原來前一天晚上他提交的原稿內容較精緻,但夜班編輯決定將報導放在頭版,所以文字編輯就對標題進行過加工。康諾將原稿發過來,我們倆就在辦公室玩起「找出不同點」的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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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法庭時,《太陽報》總編輯攔住我。我在證詞中批評他們前一週煽動恐慌,報導內容是居家用品內的化學物質,但標題卻叫做「商店貨架上滿滿的乳癌『風險』」。原本我以為對方要吵架,沒想到他說《太陽報》真心想改善科學報導品質,邀請我們為報社裡的一般新聞記者開一場科學報導培訓班。隨著列文森調查案持續推進,業界標準似乎終於迎來變革,而且這一次沒有落下科學新聞。

作證時我順便提出有必要為科學報導制訂新的指導方針,還誇下海口表示只需要幾小時就能與記者和科學家共同完成草擬。一週後,調查庭將人召集起來要我們開始,沒想到折騰了整整一天,而且過程中好幾次我都擔心無法達成共識。標題就是特別棘手的項目,記者和文字編輯很堅持標題只追求簡潔和引人注目,沒必要精準總結文章內容,但科學家聽了很火大,認為這是合理化不精準的敘述。

科學家要求標題的正確性,記者堅持要簡潔吸引,雙方激辯不休。圖/unsplash

我感覺自己成了全球和平談判的調解員,必須設法安撫所有人不拍桌走人並達成協議。所幸雙方都有成就這樁美事的意願,最終相互妥協:標題不應誤導讀者對文章內容的理解,且不應以引號包裝誇大的敘述

總體來說,新指導方針鼓勵記者從協助大眾的角度切入,告訴閱聽人什麼證據是可靠的,又有什麼證據還在研究階段。例如其中有幾條的內容是:新聞故事應附上來源以便讀者查詢。應標明研究的規模、性質和侷限性。應指出研究處於何種階段,並從合理角度預估新療法或新技術能為民眾所用的時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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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將指導方針寄給列文森勳爵,很高興他在最終版本的報告裡也建議採用。調查案結束後成立了獨立報刊業標準組織(Independent Press Standards Organisation)在各大新聞編輯部推廣指導方針,由於制訂過程有編輯和記者的參與所以接受度很高,不至於引起反彈。

為科學家舉辦講座時,我會展示一些因為科學家參與而變得更客觀準確的新聞報導,其中個人特別喜歡的一篇出自二○○八年的《每日郵報》,內容提到一項小鼠研究發現常用的保濕霜與癌症有相關。記者費奧娜.麥克雷(Fiona MacRae)引用兩位不同專家的意見質疑這項研究與人類皮膚的相關性,並指出該研究需要能在人類身上複現才有意義。

專家之一表示:因為這項研究就停止使用保濕霜太「瘋狂」,還補充說明:「小鼠皮膚癌研究其實不太能幫助我們瞭解人類的皮膚癌。」最精彩在於標題是「保濕霜與皮膚癌相關(僅限小鼠)」,而且括號內外用了同樣大小的字體。

從這個案例來看,優秀的記者可以在講述有趣故事的同時確保讀者不會過早丟掉面霜。我還會在講座使用的幻燈片裡摻入一些小報的報導實例來挑戰學術界偏見,比方說《每日郵報》的社論或許爭議頗多,但他們的科學新聞通常品質並不差,不推廣特定立場的時候更是如此,有時甚至優於大報。我還會強調《每日郵報》在英國銷量排行第二,如果連線上版也算進去讀者數超越所有大報,因此務實一點說:如果科學家希望更有效地向大眾傳遞信息,完全沒有不與《每日郵報》合作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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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是炒作還是真相?媒體與科學家關於真相與話語權的角力戰:從基改食品、動物實驗、混種研究、疫苗爭議到疫情報導的製作》,2025 年 03 月,商周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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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發現大型礦場和「暗氧」!是能源危機的希望還是潘朵拉之盒?
PanSci_96
・2024/09/21 ・2334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深海的暗氧:無光環境中的神秘氧氣生成

深海,被譽為地球最後的未開發疆域,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奧秘。數千公尺深的海底沉積了數量龐大的多金屬結核,這些礦物因含有大量珍貴金屬,對現代技術,尤其是能源轉型,至關重要。然而,科學家在探索這些結核的過程中意外地發現了一種神秘的現象:暗氧,即在無光的深海環境中生成氧氣的過程。這一發現不僅可能改變我們對海洋生態系統的理解,還可能重新定義地球早期生命起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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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以來,科學界普遍認為氧氣的生成依賴於光合作用。光合作用是植物、藻類及一些細菌透過陽光將水和二氧化碳轉化為有機物並釋放氧氣的過程。這一過程主要發生在地球表層和淺水區域,是維持大氣和海洋中氧氣含量的核心機制。根據這一觀點,只有在陽光能夠到達的區域,氧氣才能被生成。因此,對於深達數千公尺的深海區域,我們的認識是,氧氣主要來自於表層水透過洋流輸送到深處。

然而,深海中缺乏光源,光合作用無法進行,這意味著氧氣在深海中的供應受到限制。雖然洋流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將氧氣輸送到深海,但這一過程極其緩慢,往往需要數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完成一次循環。因此,科學家一直認為深海是一個缺氧的環境。

多金屬結核的發現,是新能源的關鍵,還是海洋生態的災難?

在這樣的背景下,科學家對深海進行了更深入的探索,並發現了錳結核(英語:Manganese nodules),又被稱為多金屬結核這一珍貴資源。多金屬結核是富含金屬的岩石,其主要成分包括鈷、錳和鎳等金屬。這些結核廣泛分佈於全球深海區域,尤其是太平洋海域,儲量高達數兆噸。這些金屬對綠色能源技術,如電池生產,具有極高的價值,吸引了全球各國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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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些結核不僅是地球資源的寶藏,它們還隱藏著另一個重要的發現。2013 年,科學家安德魯·斯威特曼(Andrew Sweetman)在太平洋克拉里昂-克里珀頓區域進行深海研究時,意外地發現,在封閉的深海水域中,氧氣濃度竟然有所增加。這一現象引發了科學界的極大關注。

科學家探索深海的多金屬結核時,意外發現「暗氧」的存在。 圖/envato

暗氧的生成機制

斯威特曼的研究團隊推測,深海中的多金屬結核可能在某些化學條件下,充當了天然電池。這些結核通過電化學反應將水分解為氧氣和氫氣,從而在無光的環境中產生了氧氣。為了驗證這一假設,團隊在實驗室中模擬了深海環境,並確實觀察到氧氣從結核生成的現象。

不過,這一過程並非如想像中簡單。根據實驗數據,某些海底結核表面的電壓僅為 0.95 伏特,卻能夠生成氧氣,這與理論上需要的 1.6 伏特電壓不符。研究團隊進一步推測,這可能與結核的成分有關,例如含鎳的錳氧化物可能起到了催化作用,降低了反應所需的能量。此外,結核表面的不規則排列及空隙可能也促進了電子轉移和水的分解。

暗氧的發現挑戰了我們對氧氣生成的傳統理解。過去我們認為,地球上的氧氣主要來自於光合作用,但這一現象表明,甚至在無光的深海環境中,氧氣也能通過無機物的電化學反應生成。這意味著,我們對於地球早期氧氣循環及生命演化的認識可能存在重大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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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多金屬結核的形成需要氧氣,而這些結核大量出現在深海中,是否表明早期地球上就已經存在非光合作用的氧氣生成機制?如果是這樣,暗氧是否可能推動了地球上生命的起源?這一問題仍然未有定論,但暗氧的發現無疑為生命起源的研究開闢了一條新的途徑。

未來的挑戰:開採深海資源還是守護地球最後的「淨土」?

除了科學研究的價值,多金屬結核也吸引了全球對於深海資源開採的興趣。這些結核富含稀有金屬,特別是對電池生產至關重要的鎳和鈷。然而,大規模的深海開採可能會對海洋生態系統造成嚴重破壞。

對於發現的深海資源,是要開採?還是選擇守護海洋生態? 圖/envato

首先,深海採礦可能導致噪音和光污染,破壞深海生物的棲息地。此外,採礦過程中產生的懸浮物可能對海洋生物,尤其是水母等生物造成生理負擔。研究顯示,水母在模擬的採礦環境中會因應對懸浮物而消耗大量能量,這可能削弱其免疫系統並降低生存率。

因此,雖然深海資源的開採看似能解決當前的能源危機,但國際間對此議題的爭議仍然持續。全球已有32個國家支持暫停或禁止深海採礦,呼籲進行更多的生態影響研究以確保環境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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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氧的發現,不僅為科學研究帶來新的挑戰,也為深海資源的開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能源危機與生態保護之間,我們需要尋找平衡點。未來的技術或許能夠在不破壞環境的情況下,模擬自然過程生成多金屬結核,從而實現可持續的資源開採。

此外,暗氧現象的發現也為探索外星生命提供了新的思路。當我們在其他行星上發現氧氣時,不一定意味著那裡存在光合作用生物,可能是類似多金屬結核的無機反應在默默進行。這一發現或許將改變我們對地外生命的定義與尋找方式。

深海的秘密仍在不斷被揭開。從暗氧的發現到多金屬結核的開採,這片未開發的疆域將在未來的科學探索與資源爭奪中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無論是能源危機的解決還是生態系統的保護,我們都應以謹慎且負責任的態度面對這一未知的領域,避免打開潘朵拉之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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