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ebekah C. Evans
翻譯/欣儀
科學家們目前正面臨一個兩難的情況,究竟是要讓數據自己說話亦或自己挺身為其發聲?這是個很難選邊站的問題,畢竟一般人沒辦法理解那些令人眼花撩亂的數據資料,因此科學家必須將他們的研究結果簡化,以更容易為人接受的方式呈現,然而這些簡化後的結果卻往往造成一些程度上的誤解。究竟解釋一項科學研究能否達到精確卻不晦澀的程度呢?再者,科學家在說明其實驗結果時往往不經意的誇飾了其重要性,那麼這件事情的底限又在哪裡呢?
簡化資訊必須的犧牲
身為一個科學部落格新手,我發現每個論述後往往拖著一大票的條件與但書。事情通常是這樣發生的:「某位研究人員發現了X」,這句話簡單又直白,但我認為這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所以我將上句修改為「某位研究員在Y的作用下發現了X」,可是這樣仍舊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那麼改成以下如何? 「某位研究人員在加入2.3單位(注意不是10單位喔!)的Z,在Y同時作用下發現了X,此現象反應強度並不明顯僅有0.043,但如果考慮到這些數據的統計是相當嚴苛且保守的,那麼0.043其實是一個相當有指標意義的數字」… 倘若將整件事情又臭又長的仔細敘述出來其實有點蠢,最後我只好回歸到最基本的陳述:某位研究員發現了X。問題是這短短一句話永遠不會是一個的完整的故事,但是對非科學工作者而言,完整的故事卻總是那麼的難以下嚥。
舉個例子來說「一般普遍認為多巴胺是一個獎勵物質」,這很明顯的是一個簡化過的說法。更精確的說法則是:
黑質緻密部或是腹側被蓋區所分泌出的多巴胺能夠通過其相應的受體而產生作用,目前分離出約五種多巴胺受體,分布於背側紋狀體與伏隔核等不同腦區,背側紋狀體與動作整合控制及學習行為的執行有關,而伏隔核則負責大腦的獎賞調控。多巴胺受體可分為D1及D2類亞型,當多巴胺刺激D1受體後,將牽動細胞內信號傳導級聯反應啓動,提高cAMP濃度,進而活化了蛋白質激酶。相反的若與D2受體作用則阻滯了環狀AMP驅動蛋白激酶的途徑…。
簡化過的資訊容易為大眾接受但犧牲了多數的細節,完整的訊息則過於艱澀難懂也許還有點無聊,一般人可能在看到黑質緻密部時就兩眼發直,更別要他們讀完一整個段落了。
究竟大眾真的需要知道多巴胺是一個獎勵物質嗎?這問題當然有正反兩種回答,不過我相信一個簡單的資訊會比什麼都沒有來的好。相較學不到東西,一口大小的科學新知或許是一般人最好的選擇。學習行為多半遵循以下的途徑:你先學到一個基礎且簡單的知識,之後才去深究背後的細節。假如一個人已經知道多巴胺是個獎勵物質,那麼他大概會對「多巴胺事實上怎樣又怎樣」或「某神經傳遞物質也是個獎勵物質」等研究感到有趣。
推銷科學需要的包裝
科學研究有時需要被精簡內容以達到有效的科學溝通,僅管無法精確表達原意但卻是無法之法。然而,怎樣的刪減是才是合理的?我認為保有資訊正確性是為首重,簡化並不等同瞎扯。假設一研究發現體重過重者喜歡玫瑰花香更勝木蘭,而被報導成胖子都討厭花,這便是個失敗的訊息傳遞。其實多數人認同媒體在報導科學研究的公然犯錯,是荒謬且不道德的。尤其是醫學結果,若是使用大量的誇張言語,像是藥到病除、萬靈丹等描述則明顯犯規越界了,只是界限究竟確切在哪?
我再用另一個幾乎是醫學奇蹟的發現來做個例子, 腦深層刺激術(Deep Brain Stimulation, DBS) 是一令人振奮的外科治療方式,模擬顯示對腦部結構以一高頻脈衝作深層刺激,能有效治療帕金森症與憂鬱症。若是只簡單的註解為「DBS可治療憂鬱症」,則有誇大的嫌疑了。事實上DBS治療需進行複雜的手術,且對其長期副作用尚未有明確定論,貿然將此治療實行於病患是極為不負責任的行為。未加深究的病患甚至醫生都有可能誤用此療法。在這例子中,將DBS描述成一成熟的技術或是宣稱沒有副作用,就是過度包裝的說法。
回到先前的例子,「多巴胺是個一個獎勵物質」是一個可接受的簡化,「多巴胺可治療自閉症」則言過其實。前者引導人們對獎勵物質的定義感到好奇,後者卻可能讓愛子心切的父母不明究理的購買未經測試的L-DOPA補充品給他們的孩子使用。
當我們很純粹的談科學
2012年八月六日,時代廣場上響起NASA太空總署與科學不斷的歡呼讚嘆,在好奇號登陸火星紅土的那一瞬間,人們歡欣鼓舞甚至激動到哽咽落淚。這前所未有的科學成就涵蓋了各方專業知識,但人們毋須細究降落火星所運用到的所有機制也能理解這項行動的意義非凡。科學的進步並不仰賴於全民通曉其內容,反倒是人們的熱衷方能推動科學,後者能夠改變過去僅能指望國家調撥的研究經費,轉而有民間企業或是民眾的支持,甚至社會文化也能在無形中引導科學走向。
如果所有的科學成果都能很直接坦白的陳述就好了,只是我們也明白現實並不那麼理想。那些在科學期刊上發表文章的科學家們只要精確的描述其過程與成果,並不需費心的思考其文章的通俗性,反倒是那些科學記者需要消化理解艱深的期刊文章,並以大眾能理解卻不誤解的方式闡述科學發現。並不是人人都是理查德·費曼(Richard Phillips Feynman),當你要求一個科學家做研究的同時又具備寫通俗科普文章的能力,或是要求一位記者寫文章時必須將所有條件陳列清楚,結果很可能慘不忍睹。如此看來,最好的辦法便是科學家與記者們的齊心合作:科學文章經由記者編譯使淺顯易懂,再由科學家重複確認內容是否偏頗,才能確保文章的品質。兩者間的互動更密切,資訊的傳遞愈發精確快速,民眾、記者與學者三方互惠,科技也將越進步。
原文:Guest Editorial On Selling and Over-Selling Science
已刊登於2012 十二月的Biological Bullet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