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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又何妨?我想為庶民大眾寫歷史!」歌手到臺語歌研究者——專訪陳培豐

研之有物│中央研究院_96
・2022/02/25 ・5201字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本文轉載自中央研究院研之有物,泛科學為宣傳推廣執行單位。

  • 採訪撰文|陳子萱
  • 美術設計|林洵安

𨑨迌人、歹命人、艱苦人的歌唱史

聯考失利、碩博士各考了兩次才上,還曾是發過國語專輯的「一片歌手」!中研院臺灣史研究所陳培豐研究員因著非典型的學術養成,讓他對臺語老歌裡滄桑而壓抑的底層群像格外動容,以《歌唱臺灣》書寫庶民大眾的歌唱歷史,如今也著手「續集」。「研之有物」專訪陳培豐,循著他的蜿蜒人生路,一窺臺語歌對庶民大眾的意義流變。

庶民百姓的集體記憶

「你著忍耐⋯⋯踏出社會為著將來,離開故鄉走天涯⋯⋯」這是近年爆紅的 Podcast 節目「臺灣通勤第一品牌」每集片頭的開場音樂〈你著忍耐〉。這首由江蕙演唱的經典臺語歌,也出現在臺劇《天橋上的魔術師》裡,道出 1980 年代臺灣底層庶民為生活打拚吞忍的辛酸。

「聽江蕙、陳一郎的歌,就是很痛快!對我來說,有一種解放的感覺,這些臺語音樂是臺灣人的集體記憶。」中研院研究員陳培豐說。

解放的,是早期臺灣人困頓、卻無以言說的壓抑情懷,而歌曲所抒發的茫茫與人生挫敗感,陳培豐也很是明白。

他成長於萬華,在經濟起飛的年代,那裡聚集的多是進城打拚的艱苦人。每天遙望著苦力、酒家女、小攤販的勞碌身影,流入耳裡的,則盡是社會邊緣人依偎取暖的臺語歌謠。

「這讓我不只從族群,也從階級的角度,分析臺語流行歌曲的發展。」在費時六年完成的著作《歌唱臺灣》裡,他透過臺語流行音樂的厚實研究,娓娓道出中下階層、庶民百姓的生命之歌。

1983 年江蕙以〈你著忍耐〉唱出八零年代底層庶民與女性為生活打拼的辛酸。2021 年新冠疫情爆發之時,饒舌歌手大支也重新改編,在社群上演唱〈咱著忍耐〉鼓勵大眾,足可見原曲已為經典的時代記憶。

為了躲避唱片約遠走日本──非典型的學者之路

除了兒時記憶,陳培豐格外關注臺語歌裡的底層群像,也與他的人生軌跡有關。回望他的學者之路,確實走得「歪斜」。

初中聯考沒考好,他跑去讀五專;因為曠課太多、操行不及格,五專差點念到六年。出社會後,他曾踏進建築業,還在唱片圈打滾 5 年,企劃、宣傳什麼都作。甚至,他還從幕後走到幕前。

1983 年,陳培豐發了一張國語專輯,成為「鉅聲唱片」簽下的第一位男歌手。

「那時被勸說歌喉、外型都不錯,就傻傻的簽約了,」講起這段人生插曲,陳培豐時而爆笑、時而搖頭,因為如今回顧似乎還是荒唐的一段奇幻旅程。「簽約後才發現,你要扮演『不是自己的自己』,對我來說很痛苦。」

跑宣傳、形象包裝,都讓他渾身不自在。為了逃避唱片合約,陳培豐「逃」到日本去。機緣下,這位「一片歌手」留在日本升學,以 32 歲高齡成為早稻田大學的大學生。

但留日之路走得崎嶇。他說自己「逢考必敗」,渾渾噩噩念到大四,日文能力增長,終於有點「開竅」。在出版社上司的鼓勵下,他決定繼續深造。考了兩次,才進入早稻田大學日本文化研究所;碩論題目作臺灣研究,結果一度找不到指導教授。博士班轉學面試時,因為答不出任何問題,他又考了第二次。曲曲折折,最終他以 40 歲中年之姿,進入東京大學總合文化研究科博士班,成為「非典型」的學者。

轉了大彎,崎嶇地繞進學術殿堂,但陳培豐也因此深入學院觸及不到的社會世界,更貼近庶民百姓的生命經驗。他笑說,「這也是讓我看見『俗』民生活的另一個契機。」

研究臺灣史多年,陳培豐直言,如何填補庶民史的議題空白、改變問題意識,是臺灣史發展至今亟待接續努力的方向,而這部為庶民書寫的《歌唱臺灣》即是他的嘗試性實踐。

原本只是唱片公司的企劃,卻意外簽下合約,發行第一張國語唱片。「非典型」的學術路,讓陳培豐比一般學者多了社會歷練,對各種社會與大眾文化,建立起強烈的知識好奇心與獨立思考力。圖/鉅聲傳播網頁

問為什麼會研究臺語流行歌曲,耗費六年寫書?

答 :我的童年適逢臺灣經濟起飛,我們住在萬華,那裡聚集了離鄉背井的艱苦人。

清晨天未光,黝黑壯碩的日僱型勞工已蹲坐在公園被「待價而沽」。夜晚華燈初上,酒家女、流鶯現身接客。路旁有揹著嬰兒、蹲在地上洗碗盤,連汗水都油膩不堪的小吃攤販;說書人在廟前講古,密醫穿梭街坊看診;還有無家可歸 、到處行乞的遊民。

我家也是。戰前開彈子房(撞球間),後來經營起小百貨店,因為夜生活人多,我母親得顧店到三更半夜。

我所生長的萬華就像電影《艋舺》的場景,龍蛇雜處,但也生命力十足。這些人、這些音樂,都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他們也是許多臺語歌曲(港歌、望鄉演歌)裡,那些在大城市討生活的主角。

從庶民、農工階級的角度看臺語歌曲發展,不只是因為我的生命經驗,更是因為我想寫一部屬於庶民的歷史。歷史研究看的經常是統治者、偉人、仕紳,忽視𨑨迌人(江湖人)、歹命人(命運坎坷的人)、艱苦人(窮人)。但庶民百姓是真正的多數,他們在社會各個角落默默耕耘,對臺灣貢獻匪淺,他們的故事不值得被書寫嗎?

《歌唱臺灣》就是一部屬於他們的歷史。

問過去臺語歌經常被貼上「俗」、「悲情」的標籤,背後有哪些社會文化意義?

答 :我讀書以後,和許多人一樣開始聽西洋歌曲、校園民歌,那時也認為臺語歌很「俗」。年輕時我在唱片公司工作,校園民歌手常會覺得,臺語歌有必要唱得那麼誇張嗎?我甚至當過唱片歌手,唱的也是國語歌曲。

一直到我開始作研究,才慢慢了解臺語歌曲背後的社會意義,看見歌曲背後的歷史語境和面貌。這些「低俗」的臺語歌曲,是臺灣中下階級壓抑掙扎的自我書寫,在孤苦無依、無奈不安的時候,陪伴他們抒發情緒的所在。

那股悲情、「低俗」的臺味,唱出了島嶼上的滄桑命運——殖民、黨國的政治壓迫,底層生活的困頓不安;但同時,又是對他們強韌生命力的歌頌。臺語歌的「俗」其實恰如其分——越俗,越是強韌、越有故事。

排斥臺語歌的聽眾,或許跟以前的我很像,我們只是沒有機會去理解,那些歌唱的是什麼?歌曲裡外的他們,曾經遭遇了什麼?但如果你根本就不懂它在唱什麼、為什麼要那樣唱,怎麼知道那是低俗的呢。

問〈賣肉粽〉、〈酒後的心聲〉、〈媽媽請你也保重〉,這些經典臺語歌曲唱出了勞苦庶民說不出口的苦,臺語歌可以被視為反抗威權的象徵嗎?

答 :美國政治學家 James Scott 在《弱者的武器》曾說,弱者會用唱歌、打混、不合作這些小動作來進行反抗。在臺灣特殊的歷史情境下,我們確實可以發現,臺語歌曲具有對峙、抵抗的色彩。但把大眾文化直接詮釋為抵抗,必須很小心。

不管戰前或戰後,臺語歌曲都處在邊緣的位置,在政權或知識份子的藐視、污名、誤解之下掙扎而生。

以 1970 年代為例,創作、傳播上都非常草根。許多臺語歌曲本身就是由計程車司機、理髮師、賣唱者、行船人創作,很少有專業的詞曲人或製作人。也因為不能進入政府控制的電視,夜市一直是當時宣傳的重鎮,〈心事誰人知〉就是從夜市傳唱,紅遍大街小巷。

臺語歌在歷史脈絡、歌曲創作與傳播上,都跟國語歌曲相差甚遠。它是一種「社會音樂」,由社會底層的這群人創造,他們用歌曲講自己的故事,也還原到底層階級。在這種意義下,臺語歌曲所背負的歷史滄桑,甚至比文學或戲劇來得多。

臺語歌曲最初的創作動機,並非出於反抗。但是,當臺語歌曲為那些長期被邊緣化的底層庶民唱出生命經驗,它的存續,本身就具有反叛的意義。

問除了傳統的省籍觀點,研究視角也放入農工階級處境。階級和族群,如何影響臺語歌?

答 :原先書寫的視角放在「族群」,後來我注意到戰後臺語歌曲的發展,與工業化、再殖民化所引發的社會變遷,特別是人口移動有密切關係,書寫方向才調整轉向「階級」。

過去的年代,臺語歌曲的聽眾以本省籍為主。但是戰後初期,臺灣在族群、階級、官民上有很明顯的交疊連貫性,因此我希望跳脫一般左派觀點,族群和階級都是重要的分析框架,兩者間的交疊、演繹也不斷有變化。

對流行音樂或大眾音樂而言,階級比族群來得重要。包括世界其他地方,我們很少看到同一個階級會並存許多異種音樂。即便是有多樣變化,也多半是以族群或民族的方式交融。

問如今的臺語歌已越來越多元,和過往的悲情演歌很不同,當代有哪些發展樣貌?

答:1980 年代以後,臺語歌面臨的是「雙重解殖」。一方面臺灣正式解嚴,什麼話都可以說、什麼歌都可以唱;但同時著作權法規確立,民間無法再任意翻唱日本歌曲。結果是,臺語歌被迫快速去日本化,進入一個「無歌可唱」的時代。

也在這之後,臺語歌曲逐漸分流,突顯出世代和階級差異,不能單從族群角度理解。

新型態的臺語樂手,像是黒名單工作室、林強、伍佰、濁水溪公社、滅火器樂團,他們承襲西方搖滾音樂的反叛精神,談環保、政治、勞工、性別。各個議題在新派臺語歌中百花齊放,呈顯濃厚的社會關懷。

另一支「老派」的臺語歌曲,好比江蕙、陳小雲、葉啟田、詹雅雯,以中下階層或年紀較大的本省族群為主要聽眾。有些歌曲仍保留日式演歌風格,帶有淡淡的鄉愁和「低俗」臺灣味。

六零年代「老派」的臺語歌曲,其詞、曲、編曲大都挪用日本。但過度依頼前殖民者的代價,讓臺語歌失去累積健全創作環境的機會。因此當八零年代的臺語歌曲必須以「純臺灣製」的方式登場時,才發現該有的詞曲創作人才都没有養成或獲得傳襲;詞曲為此經常顯得空洞而直白。解殖前的臺語歌有訴不盡的怨念和故事,歌詞通常有三段,但解殖後便往往只有一段。而不管歌詞如何,節奏上變得輕快進取也少了日本味。

臺語歌沒有中國市場,但大量融入漢人音樂要素,它「俗」得本土、「俗」得理直氣壯,也以這樣的「俗」證明自己受創後的存在。

陳培豐回憶,一場新書講座意外與補班日撞期,沒想到當天整場滿座。聽眾不是學術研究者或文青,眾多中老年聽眾全程哼場,講座最後還全場合唱〈快樂的出航〉。諸如種種的回饋讓他無比感動,也是研究最大的療癒和動力。圖/研之有物

問書寫過程最困難的是什麼?

答:《歌唱臺灣》是我最辛苦、最挫折的一本著作。

聲音是無形的,需要蒐集的無形史料太多了,難度很高。另外,我分析的是臺語歌如何走向演歌化的「唱腔」,但如何定義演歌唱腔?用文字怎麼形容出唱腔特色?這些都非常挑戰,我甚至一度想放棄。

因為牽涉的人事物太龐雜,我重寫了好幾次,花很多心力思考佈局,把戰前、戰後的臺語歌曲脈絡化,希望能講出一個動人的故事。因為我期待這不只是一本學術書,而是能讓大眾讀者一起閱讀。因為臺語歌的故事,原本就是為庶民大眾寫的一部歷史。

問研究多年,臺語歌對你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答聽臺語歌或唱臺語歌曲,對我是一種階級形象的解放。好像參加完一場嚴肅的研討會,回到家裡,脫下西裝領帶、躺在沙發,很自在、無拘無束,是喚回我本質的一種方式。

對我們這個年代的人,唱那些所謂「低俗」的臺語歌特別療癒痛快。臺語歌讓我褪去不必要的社會形象,我可以跟工人、麵攤老闆、家庭婦女…….一起唱,大家不用掩飾或裝扮,像同甘共苦的好朋友。

所以俗又何仿?大眾文化本來就是要俗,不俗又如何大眾呢?我也是世俗社會下的產物,有時候外在的框架反而多餘。

尊重生命差異便沒有雅俗之分,臺語歌對我來說,就是能夠脫掉那些包袱,回到真正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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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盪在耳際的聲音——迴響與聆聽知多少!
雅文兒童聽語文教基金會_96
・2023/06/28 ・2048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 文/樊家欣|雅文基金會聽語科學研究中心 助理研究員 

P. LEAGUE 最大咖球星林書豪加盟鋼鐵人隊,帶領鋼鐵人打出新氣象,並獲選為籃球單月最有價值球員「三連霸」,堪稱史上第一人!你,也愛打籃球嗎?當你在體育館時,是否有察覺到周圍的聲音跟平常不太一樣呢? 

迴響,能讓聲音隔空變魔術!

體育館一般有挑高的設計以及較大的室內容積,當其中有聲音產生,傳遞到周圍較硬的介質表面「反射」回來,而產生延遲和失真的現象,稱為「迴響(Reverberation)」。由於空間容積與迴響時間成正比,空間越大,迴響時間隨之延長。沒有進行吸音處理的體育館,運球聲、腳步聲、群眾吆喝聲等人造聲音將迴盪在空間中,聲音必須經過更長的時間才會完全消失,使人在體育館倍感喧騰。

 聲音傳遞出去遇到牆面,反射回來形成迴響。圖/shutterstock

善用設計,打造餘音繞樑的迴響聲學空間 

迴響在不同的空間,會因周圍反射的材質,展現不同的聲景樣貌,例如:音樂廳就是利用各種不同的「形狀」「材質」來平衡聲音,再將之導向聽眾。

早期音樂廳的「形狀」只有鞋盒式,台北國家音樂廳就是歐洲數百年經典傳統鞋盒式音樂廳,平面觀眾席的聲響很好,但是後面的眺望台座位,由於天花板空間被擋住,與前面造成相異聲場,聲音就顯得不夠飽滿;而高雄衛武營音樂廳,其內部設計柏林愛樂廳一樣,採用的是葡萄園式音響設計,所有觀眾皆處在同一個屋簷下,觀眾席如同葡萄園般由舞台四周錯落展開,享受相同的音場,因此聲響均等優美。

從細部來看,「材質」平坦而堅硬的表面能反彈聲音、柔軟的表面可吸收聲音,粗糙的表面則會將入射的聲波散射。在牆壁和天花板上裝設經特別設計的嵌板,就能使聲音在抵達你的耳朵之前,先被調整並優化[3]。藉由空間整體的設計,能讓迴響成為小精靈,締造優美的聲學空間。

打造餘音繞樑的音樂廳。圖/shutterstock

迴響時間過長,對聆聽語音是個壞消息⋯⋯

美國國家標準協會(American National Standards Institutes, ANSI)於 2002 年建議迴響時間(Reverberation Time)少於 600 毫秒(= 0.6 秒)有最佳的語音理解和學習。在安靜的情境中,如果反射回來的語音較早抵達聽者的耳朵,則原聲和迴響會在聽覺系統裡整合,可能提升語音辨識度(Speech Recognition);而較晚抵達的迴響,則不會與原聲有加成的作用,反而會遮蔽或模糊原本的聲音,而使語音辨識表現下降。除了語音辨識度之外,也可能因聲音的失真,而使聆聽變得費力。

聆聽費力度(Listening Effort)為一更敏感的指標,在一些迴響時間過長的情境中,即使語音辨識度沒有下降,但聆聽者可能因著迴響,而使聆聽造成負擔,或進一步使記憶或理解力下降[5],相關文章可以參考連結。因此,迴響時間過長,會提高語音辨識的難度和增加聆聽費力度。

善用科技,讓聽損者輕鬆聽清楚

一般人在有迴響的地方聽講可能會覺得比較不清楚或費力,而對於有聽力損失的人來說,會更容易受到迴響的不利影響[4] [6]。因此,許多配戴助聽器或人工電子耳的聽損者,在聽講或聲音環境較為複雜的地方會搭配使用輔助聆聽裝置(Assistive Listening Device),如T線圈(Telecoil,又稱 T-coil)、藍芽及數位遠端麥克風等。此類裝置可將聲音訊號轉換,以無線的方式傳輸至助聽器/人工電子耳,來克服環境中迴響的干擾或距離因素,幫助聽損者聽得更清楚也更輕鬆[1] [2],相關文章也可參考連結

綜言之,迴響在不同的聲學空間會產生不同的效應:在設計不良的空間會產生聽覺上的干擾,而在好的聲學空間則能使聆聽成為一種享受;另外,藉著輔助聆聽裝置也能幫助我們克服迴響等外部因素而有好的聆聽

參考文獻

  1. 吳彥玢(2019)。助聽器使用者使用數位遠端無線麥克風系統與動態調頻系統之比較〔未出版之碩士論文〕。國立台北護理健康大學語言治療與聽力研究所。
  2. 林郡儀、張秀雯(2016)。校園聽覺環境及聽覺輔具之應用發展。輔具之友,39,29-34。
  3. 凌美雪(2018年08月14日)。鞋盒式或葡萄園式、柏林愛樂黃金之音怎麼聽?自由時報。ltn.com.tw
  4. Brennan, M. A., McCreery, R. W., Massey, J. (2021). Influence of Audibility and Distortion on Recognition of Reverberant Speech for Children and Adults with Hearing Aid Amplification.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Audiology, 33, 170-180. Doi: 10.1055/a-1678-3381.
  5. Picou, E. M., Gordon, J., Ricketts, T. A. (2016). The Effects of Noise and Reverberation on Listening Effort in Adults With Normal Hearing. Ear and Hearing,37(1), 1-13. Doi: 10.1097/AUD.0000000000000222.
  6. Xu, L., Luo, J., Xie, D., Chao, X., Wang, R., Zahorik, P., Luo, X. (2022). Reverberation Degrades Pitch Perception but Not Mandarin Tone and Vowel Recognition of Cochlear Implant Users. Ear and Hearing, 43(4), 1139-1150. Doi: 10.1097/AUD.0000000000001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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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公廁味」或「焚燒味」成為日常?跨越歷史文化的氣味體驗——《嗅覺之謎》
堡壘文化_96
・2023/04/28 ・2512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焚燒樹葉的香水味?

想像焚燒樹葉的氣味(對於成長歷程中沒有這種體驗的讀者,我誠心致上歉意)。許多人對焚燒樹葉的氣味情有獨鍾,以至於克里斯多夫.布魯休斯(Christopher Brosius)應消費者要求,調製了「焚葉」(Burning Leaves)這款香水。

這位特立獨行的香水師,成立狄蜜特香氛(Demeter Fragrances)品牌,以自然主義及與眾不同的香水創作而著名,「泥土」(Dirt)也是其中一款。事實上,焚燒樹葉真正的氣味充滿有害毒素及汙染物,這也是為什麼現今美國大多數的州都立法禁止這種行為。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如此有害健康的氣味呢?答案就在你的過去。試著回想童年第一次和這個氣味的邂逅,來理解你為何喜歡它。這氣味或許與萬聖節的嬉戲有關;或許暗示著感恩時節的家族歡慶及山珍海味;或許和你與父母或祖父母共度的寶貴時光有關;又或許只是某個無憂無慮的午後,天氣轉為涼爽,七彩陽光穿過樹枝灑落,而背景氣味正是這種氣味。我猜中了嗎?

落葉的氣味讓他們想起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圖/envatoelements

由於目前焚燒樹葉在大部分美國的州是違法的,如今在美國成長的孩子不可能有機會接觸這種氣味,就算他們真的聞到了,大概也只知道焚燒樹葉會散發有害的化學物質,因此覺得這個氣味「不好聞」。

假如快轉到二十年後,未來孩子們會喜歡還是厭惡?他們還知道那是什麼嗎?二十年後還會有任何人想要狄蜜特香氛的焚葉香水嗎?除了自身的體驗學習,我們也在所謂「文化」中習得各式各樣的喜好。此外,文化間的差距不見得非常大,也能產生截然不同的氣味偏好。

讓美國人喜歡的冬青味卻讓英國人很討厭!

想想英國與美國吧!倫敦《泰晤士報》(TheTimes of London)於二○○四年一月發表的超級市場問卷調查顯示,英國的十大最愛氣味排行榜為:新鮮麵包、煎培根、咖啡、熨衣服、割草、嬰兒、海洋、聖誕樹、香水及炸魚薯條。

美國人也許贊同英國排行榜上的某些氣味,但我敢保證,英國人絕不可能贊同美國的十大最愛氣味。冬青薄荷是美國人最愛的氣味之一,卻讓英國人極端厭惡。為何美國人喜歡冬青糖的氣味,英國人卻不?

美國人喜愛的冬青味,英國人卻很厭惡。圖/envatoelements

一九六○年代中期在英國進行的一項研究,要求成年受試者根據喜愛程度評比一連串常見氣味。類似的研究也在一九七○年代晚期的美國進行。兩項研究都有包括水楊酸甲酯(methyl salicylate),也就是冬青的氣味。英國的研究顯示,冬青是諸多氣味樣品中評價最低的其中之一;然而根據美國的研究,冬青卻在所有氣味樣品中評價居冠。

何以使用同樣語言的兩個文化,在氣味偏好上的表現會如此懸殊?答案就在歷史中。冬青氣味在英國添加於許多藥劑,尤其是二次大戰期間一種廣受愛用的局部止痛藥膏,這對一九六六年研究進行當時的受試者而言堪稱經典。

相反地,美國幾乎只能從糖果及口香糖找到冬青的氣味,這些零食甜美而愉快的體驗,便賦予冬青氣味全然不同的意義。英國人不喜歡冬靑,是因為那喚起與藥劑和戰時有關的感受;美國人喜歡冬靑,則是因為那帶來與甜食及糖果有關的感覺。

英國將冬青用於止痛藥劑上。圖/envatoelements

當公廁味或焚屍味成為日常?

氣味體驗的文化差異也說明,為何全球通用的臭氣彈至今尚未尋得合適氣味。想像若生活在缺乏現代污水處理系統的文化裡,你可能會非常熟悉「美軍出產的公廁氣味」,畢竟這代表的不過是日常生活,就像無所不在的汽油味。

實際上,這種「無所不在」正是北京錯失二○○四年奧林匹克運動會主辦權的原因。當一九九三年北京正在爭取奧運主辦權時,中國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民宅擁有私人廁所,公共茅坑才是常態。

然而這些公共茅坑可不像我們公園裡設置的那種公用盥洗室,而是地上挖的幾個洞,彼此沒有隔間、沒有屋頂遮蔽、也沒有自來水供應,僅單純用一面牆圍起來。

想當然爾,這種無所不在的公共茅坑,導致北京城的空氣瀰漫著無比濃厚的排泄物氣味;試想在炎炎夏日,那會演變成什麼狀況?爭取主辦權失敗後,中國政府理解到改善公共茅坑的必要性,因此開始花費納稅人的錢來興建現代廁所。

公廁味在一些地方日常的氣味。圖/envatoelements

出乎意料的是,許多人民抱怨,他們的錢用在其他任何地方都遠比用來蓋現代廁所的好。換言之,一般中國老百姓一點都不在乎排泄物的惡臭,更不用說缺乏個人隱私了。

當然,老百姓的強烈抗議未被政府採納,截至二○○四年,許多公共茅坑被消滅殆盡,同時已有百分之八十的民宅具備私人廁所。中國政府甚至鄭重宣示,二○○八年北京奧運開辦時,任何人在北京城內只要花不超過八分鐘腳程,就能找到一個備有自來水沖洗的廁所。

再來個更恐怖的例子,焚化屍體的氣味。這是大多數歐美人不敢想像會有人喜歡的氣味。但假如在你生活的國度裡,公開露天火葬是安葬死者的典型儀式,例如像印度?在這樣的狀況下,焚屍氣味將是令人熟悉的,如同前述,氣味熟悉度與氣味接受度密切相關。此外,許多火葬儀式常伴隨著慶典,如愛爾蘭的守靈儀式,若這正是你的經歷,則慶典的歡樂心情將會依附在焚屍氣味上,於是你便學會喜歡這種氣味。

註解

  1. 後來狄蜜特香氛的焚葉香水改名為「營火」(Bonfire)

——本文摘自《嗅覺之謎:生物演化與免疫基因;社會學與文化史;品牌行銷到未來科技,探索氣味、記憶與情緒的嗅覺心理學。》,2023 年 3 月,堡壘文化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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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樂器,也可以有音樂!人類與音樂的悠久故事——《傾聽地球的聲音》
商周出版_96
・2022/12/14 ・3239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人類的音樂比任何樂器都古老

早在我們雕刻象牙或骨頭之前許久,肯定已經使用聲音戲耍出旋律、和聲與節奏。現代人類所有族群都會唱歌、演奏樂器和舞蹈。

這種普遍性意味著我們的祖先早在發明樂器以前,已經是音樂的愛好者。如今所有已知的人類文化之中,音樂都出現在類似情境裡,比如愛情、搖籃曲、治療和舞蹈。這麼說來,人類的社會行為通常少不了音樂。

如今所有已知的人類文化之中,音樂都出現在類似情境裡,例如搖籃曲。圖/pixabay

化石證據同樣顯示,五十萬年前的人類已經擁有能發出現代口語和歌聲的舌骨。因此,在我們製造樂器之前幾十萬年,人類的喉嚨就已經能夠說或唱出語句或歌詞。

口語和音樂何者先出現,目前還無從確定。其他物種也具有感知語言和音樂所需的神經組織,顯示我們的語言和音樂能力只是原有能力的精緻化。

左右腦的劃分

人類以左腦處理口說語言(其他哺乳類或許也是在同樣的部位處理同類的聲音),其他聲音則是傳送到負責處理音樂的右腦。或許左右腦共同處理,左腦利用聲音在不同時間呈現的細微差異理解語義和語法,右腦則用音頻的差異來捕捉旋律和音色等細節。

但這個劃分並非絕對,顯示語言和音樂之間沒有明確的分隔線。語言的抑揚頓挫和音韻會啟動右腦,歌曲的語義內容卻是點亮左腦,那麼,歌曲和詩文讓我們左右腦的運作相互交織。

所有的人類文化都有這種現象,都將文字融入歌曲裡,而口說語言的意義有一部分來自語言本身的音樂性。在嬰兒時期,我們根據母親聲音的速度和音頻辨識她。成年以後,我們用音頻、拍子、力度、音質和音調傳情表意。

在文化的層面,我們結合音樂和語言,將最珍貴的知識傳遞下去:澳洲的歌行(song line);中東與歐洲的禱文吟誦、聖歌和詩篇;桑族(San)入神舞的「呼喊敘事」;以及全世界不同族群各異其趣的詠唱方式。

在文化的層面,我們結合音樂和語言,將最珍貴的知識傳遞下去。圖/pixabay

這麼說來,器樂(instrumental music)性質特殊,跟歌曲和口語有所區分。它是一種完全脫離語言的音樂。最早的製笛師也許研究出如何創造超越語言特性的音樂。在這方面,他們或許跟其他動物找到了共通性。

動物們也有音樂和語言

昆蟲、鳥類、蛙類和其他物種的聲音也許有自己的文法和句式,卻肯定不屬於人類語言的範疇。如果器樂確實讓我們感受到超越語言或先於語言的聲音,那麼這是一種矛盾的體驗。

人類對工具的使用為時不久又獨一無二,透過這樣的活動,我們超越語言,體驗到聲音的含義與細節。我們的動物親族或許仍然這樣體驗聲音,演化成為人類之前的祖先肯定也是。器樂或許帶領我們的感官回到工具和語言出現之前的體驗。

打擊樂的出現可能也早於口語或歌曲。由於鼓的材質多半是生活中常見的皮革或木頭,不耐久存、容易腐朽,考古學上的證據因此相當稀少。已知最早的鼓只有六千年歷史,出現在中國,但人類打鼓的歷史應該久遠得多。

在非洲,野生黑猩猩、倭黑猩猩和大黑猩猩都使用鼓聲做為社交信號。這些猩猩表親使用雙手、雙腳和石頭敲擊身體、地面或樹木的板根。

這意味著我們的祖先可能會擊鼓,或許用來傳達身分或領域訊息,在此同時凝聚成團結合作、節奏一致的群體。相較於其他類人猿,人類鼓聲的節拍更有規律,也更精準。有趣的是,對許多黑猩猩族群而言,用石塊敲擊樹木可說是一種儀式。

黑猩猩會選擇特定樹木,在選定的每個地點疊出石堆。牠們不但把石頭存放起來,還會將它們拋或扔向樹木,發出砰或喀嗒聲。牠們敲擊樹木時,通常一面發出洪亮的「噓喘」,一面用手腳擊打樹幹。那麼,黑猩猩和人類都會將敲擊聲、嗓音、社會展演和儀式結合在一起。

黑猩猩和人類都會將敲擊聲、嗓音、社會展演和儀式結合在一起。圖/pixabay

這個現象告訴我們,人類音樂的這些元素,歷史比我們的物種更悠久。

最古老的緣起仍成謎

人類音樂最古老的根源究竟從什麼時間點開始,目前還是個謎,器樂與其他藝術形態之間的關係卻比較清楚。世上已知最古老的樂器,就埋葬在已知最古老的具象雕像旁,二者都來自洞穴裡人類遺跡的最底層。

它們底下的沉積層已經看不到人類的痕跡,而後,在更深處是尼安德塔人的工具。在地球上的這個位置,器樂和具象藝術同時出現,就在解剖學意義上的現代人最早抵達歐洲冰雪大地的時刻。

樂器與具象雕刻品有個共通概念,那就是物質經過三度空間的修改,可以變成活動的物件,刺激我們的感官、心靈和情感,如今我們稱之為「藝術的體驗」。笛子與雕像的並置告訴我們,在奧瑞納文化時期,人類的創意不只展現在單一活動或功能上。工匠的技藝、音樂的創新與具象派藝術彼此連結。

最早期的人類藝術也為藝術形式之間的相關性提供佐證。已知最早的繪畫是抽象的,而非具象。這些繪畫來自七萬三千年前,掩埋在南非布隆伯斯洞窟(Blombos Cave)的沉積層裡。在那個洞穴裡,有人用赭石筆在易碎的岩石上畫出交叉陰影圖案。這個圖案所在的沉積層還有其他創意作品存在,比如貝殼珠子、骨錐、矛頭和赭石鐫刻的作品。

布隆伯斯洞窟的貝殼珠。圖/wikipedia

只是,現階段的紀錄顯示,德國南部洞穴立體藝術品製作工藝發展的速度,可能與使用顏料的具象藝術不一樣。笛子和小雕像似乎沒有經過刻意著色,它們所在的洞穴也沒有壁畫裝飾。在這個地區,要等到更後期的馬格達連文化(Magdalenian,大約這些笛子出現後再經過兩萬年),才有明顯以赭色顏料塗畫的岩石裝飾。

馬格達林洞穴壁畫。圖/wikipedia

歐洲另一個奧瑞納文化遺址、西班牙北部的埃爾卡斯蒂洞窟(El Castillo),發展軌跡卻是不同。洞穴裡的圓盤壁畫時間超過四萬年,在同一面牆壁上有個三萬七千年前的手掌圖案。不過,據我們目前所知,這個時期在這個地區並沒有立體藝術創作。

同樣的,蘇拉威西洞穴的具象壁畫也跟任何已知雕刻作品無關。這些差異透露的,是考古紀錄有欠完整,而不是人類藝術的發展歷程。目前看來,立體藝術作品(雕像與笛子)最早發展的時間和地點似乎與繪畫不同。

見證音樂的悠久歷史

這段悠久的歷史重塑我們對更近期藝術的體驗。望著舊石器時代的笛子和小雕像,我想到大英博物館、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和羅浮宮的人潮。有時我們會排隊幾小時,只為了看一眼人類藝術與文化的重要時刻。但在德國鄉間這座小博物館裡,我們見識到藝術更深遠的根源。

我張開雙臂。假設我雙手之間的距離是已知人類音樂與具象藝術存在的時間,冰河期的笛子和雕刻品的位置會在我左手指尖,跟蘇拉威西的洞穴壁畫一起。各大博物館裡的主要藝術品的位置則在我右手伸直的指尖,是過去一千年來的產物。

這絕不代表過去幾百年來的藝術創作不重要,相反的,紀錄遠古人類精湛藝術的遺址和博物館既與更近期的作品相得益彰,也為人類的藝術創作尋根溯源。藝術在與每個地區的動物和環境的關係中誕生,又藉著舊石器時代人類的高超技藝與想像力向上提升。

—本文摘自《傾聽地球之聲》,2022 年 11 月,商周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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