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蛭類的醫療用途(二):現代整形外科處理血液循環的最終兵器——吸血蛭類

ntucase_96
・2021/08/06 ・3299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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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上集《蛭類的醫療用途(一):傳統的活體外用法》中,我們介紹了從古文明到 19 世紀期間,蛭類放血療法興盛與衰落的歷史;此篇讓我們接續來看看, 19 世紀後蛭類放血療法又有哪些應用呢?

整型外科領域的祕密武器

沈寂了近一世紀之後,活體吸血蛭類的放血療法在 1970 年代又開始復興。這次不再提及體液平衡,而是基於對蛭類唾液中,各種功能性因子的了解,藉由蛭類吸血時分泌的「抗凝血因子」,緩解「組織皮瓣縫合」或「斷肢接合」等整型外科手術後出現的靜脈淤積症狀。

斷肢接合手術後利用醫用蛭類放血改善靜脈淤積、促進血液循環

在整型外科領域中,無論是游離或帶蒂皮瓣乃至於再植組織,在動脈血液供應不足的狀況下,至少都還能存活至 13 小時之久,但靜脈瘀血卻只要 3 小時就會造成組織壞死。

當常規治療方式,如烤燈加溫、阿斯匹靈止痛、施用血漿增量劑增加血液灌流量、固定並抬高傷處、局部使用肝素或血管擴張劑⋯⋯等,都無法改善靜脈狀態,醫師就會開始使用吸血蛭類在患部吸血,藉其分泌的抗凝血因子去除血栓、讓血液持續從傷口流出、減少血液淤積並促進血液循環。

由於吸血蛭類在此一臨床應用的成效極佳,醫用蛭類在 2004 年獲得美國食品與藥品管理局(FDA)認可為「具有緩解靜脈淤積和抗凝血功效」的醫療器材,至今在整型外科術後的使用上依然不斷造福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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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醫用蛭類在台灣並不被列入醫療器材管理範疇,目前也尚未被用在醫療處置上發揮效能。

獸醫也會使用醫用蛭類放血處理動物在手術後的靜脈淤積問題。

因地「蛭」宜的醫用蛭類

然而,在 FDA 認可醫用蛭類為醫材的之後數年,研究卻發現,被認為是醫用蛭類主要種類的「歐洲醫蛭」,其實包含了四種型態與花紋相近的蛭類,分別為歐洲醫蛭(Hirudo medicinalis)、地中海醫蛭(H. verbana)、非洲醫蛭(H. troctina)、以及晚近才發現的高加索醫蛭(H. orientalis);而且更尷尬的是,大部分流通在歐美國家醫材市場上的醫用蛭類,並非真正的歐洲醫蛭,而是地中海醫蛭。

因此,FDA 認可做為醫材的醫用蛭類,實際上至少應該包含歐洲醫蛭和地中海醫蛭兩種均可。除了歐洲這數種醫蛭之外,世界各地其實各自都有適合做為醫療用途的原生水棲吸血蛭類,例如亞洲的菲擬醫蛭(Hirudinaria manillensis)和日本醫蛭(Hirudo nipponia)、澳洲醫蛭(Richardsonianus australis)、非洲的沼蛭(Aliolimnalis spp.)、北美洲的北美醫蛭(Macrobdella spp.)和南美洲的種類(Oxyptychus spp.)等,且歷史上這些蛭類也的確曾用於放血治療等用途上,並不盡然只有 FDA 規範的醫蛭種類才具有功效、而得以獨占醫用蛭類之名。

菲擬醫蛭,亞洲地區的醫用蛭類之一。圖/作者提供

有趣的是,或許是體恤現代人對蛭類放血已經非常陌生甚至感到不快,2003 年曾有美國研究團隊研發出玻璃拔罐模樣的「機械水蛭」裝置。此裝置吸附在皮膚上後,就會透過中央轉盤切出開口並注入肝素,再將流出的血液抽出,藉此期望能夠代替蛭類吸血時產生的療效和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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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即使後續研究顯示此機械水蛭在減少靜脈淤積的效果上更加全面,此一裝置十多年來在市場上似乎再無下文,猜想或許蛭類在使用的各方面還是大勝人造裝置,至於 2013 年猶他大學機械工程系開發的新款機械水蛭產品是否能夠取代醫用蛭類,依然有待觀察。

2003 年研發的機械水蛭。圖/Jeff Miller, ©UW-Madison University Communications 608/262-0067
2013 年猶他大學機械工程系研發的新款機械水蛭。圖/THE UNIVERSITY OF UTAH

醫用蛭類的使用注意事項

在現代醫學系統的常規要求下,蛭類吸血可能帶來的衛生與感染疑慮也受到仔細的檢視。

過去數十年的研究顯示,蛭類在吸血後成為疾病的媒介,將疾病傳染下一位宿主的可能性並非不存在但的確偏低,至今也從未出現因為醫用蛭類吸血而感染疾病的案例,因此蛭類療法基本上相當安全。

即使如此,在衛生考量下,現代醫學中若是用到蛭類療法,所使用的醫用蛭類個體也是專屬於特定病人、而不會在其他病人身上重複使用,一旦吸血的任務結束通常就會被銷毀,因此可說是完全杜絕疾病傳染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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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醫蛭只會專屬一位病患,一但吸血任務結束後就會被銷毀。圖/GIPHY

目前使用蛭類療法較大的風險,來自於吸血蛭類腸道中共生的產氣單胞桿菌(Aeromonas hydrophila)可能造成的感染。

過去一世紀的研究顯示,吸血蛭類腸道共生的產氣單胞桿菌會分泌抗菌物質,能夠將炭疽病、破傷風、腦膜炎、鏈球菌、金黃色葡萄球菌、結核菌等病原體殺死或大幅減弱其能力;然而產氣單胞桿菌本身具有致病性,若是在蛭類吸血後感染傷口,可能造成蜂窩性組織炎、手術區域的組織壞死、甚至敗血症。

產氣單胞桿菌感染的發生率約佔蛭類療法的 7-20%,一旦因為蛭類療法造成此一細菌感染,則整型外科術後的皮瓣存活機率,將從未感染前的 83% 大降至 30%。

由於這一類細菌在吸血蛭類消化道內共生,使用抗生素處理蛭類也難以讓腸道完全無菌,還會造成蛭類不適或死亡,是以在臨床上使用吸血蛭類時,必須特別注意蛭類的來源與飼養環境的衛生條件,病患在蛭類吸血前後,也應施用抗生素來預防細菌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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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床上使用醫蛭時,須注意牠們的來源與飼養環境。圖/pixabay

由於產氣單胞桿菌對第二代和第三代頭孢菌素(cephalosporins)、氟喹諾酮類(fluoroquinolones)、磺胺甲噁唑-甲氧芐啶(sulfamethoxazole-trimethoprim)、四環素(tetracycline)和氨基糖苷類(aminoglycosides)敏感,但對青黴素(penicillin)、氨芐青黴素(ampicillin)、初代頭孢菌素(cephalosporins)和紅黴素(erythromycin)有抗藥性,故通常會使用環丙沙星(Ciprofloxacin)或是加上複方新諾明(TMP-SMX)來預防感染。

話說回來,除了應用在整型外科、斷肢接合、微細血管接合等顯微手術的術後處理,以避免靜脈淤積或閉鎖及血栓形成之外,蛭類放血療法也漸漸以「替代療法」或「另類療法」之姿重新風行起來;且據說在心血管疾病、癌症與轉移、糖尿病與併發症、感染性疾病、關節炎與陣痛的治療上,均能發揮一定程度的效果。

誠然,根據目前所知,蛭類吸血時放出的抗凝血及其他各種功能性因子,在這些適應症的緩解或治療上的確有所本,而且也有些許研究支持其療效,但其效力終究尚未被主流醫學以大規模的嚴謹實驗確認,因此僅能做為替代療法參考。

至於近年來坊間以蛭類放血來減肥、治療禿頭和各種皮膚病、治療不孕症和性冷感、乃至於抗老回春等民俗療法,其療效與依據還有待研究,務必三思而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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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蛭類吸血後再擠出的血液來敷臉美容抗老化的另類療法

參考文獻

  1. A. M. Abdualkader, A. M. Ghawi, M. Alaama, M. Awang, and A. Merzouk. 2013. Leech Therapeutic Applications. Indian J Pharm Sci 75: 127–137
  2. K.S. Bharanija, K. Jalagandeswarar & V. Ashok. 2016. Hirudotherapy-A Cure in Vampire’s kiss: A Review. J. Pharm. Sci. & Res. 8: 822-827
  3. J.Malcolm Elliott1 and Ulrich Kutschera. 2011. Medicinal leeches: historical use, ecology, genetics and conservation. Freshwater Reviews 4: 21-41
  4. U. Kutschera. 2012. The Hirudo medicinalis species complex. Naturwissenschaften 99: 433–434
  5. Sebastian Kvist, Gi-Sik Min & Mark E Siddall. 2013. Diversity and selective pressures of anticoagulants in three medicinal leeches (Hirudinida: Hirudinidae, Macrobdellidae). Ecology and Evolution 3: 918–933
  6. Kosta Y. Mumcuoglu. 2014. Recommendations for the Use of Leeches in Reconstructive Plastic Surgery. Evidence-Based Complementary and Alternative Medicine. Article ID 205929, 7 pages
  7. Mark E. Siddall, Peter Trontelj, Serge Y. Utevsky, Mary Nkamany and Kenneth S. Macdonald III. 2007. Diverse molecular data demonstrate that commercially available medicinal leeches are not Hirudo medicinalis. Proc. R. Soc. B 274: 1481–1487
  8. Porshinsky BS, Saha S, Grossman MD, Beery II PR, Stawicki SPA. 2011. Clinical uses of the medicinal leech: A practical review. Journal of Postgraduate Medicine 57: 65-71
  9. Sawyer, R.T. 1986. Leech Biology and Behaviour.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New York, USA
  10. Eric W. Wang, David K. Warren, Vicky M. Ferris, Ed Casabar, Brian Nussenbaum. 2013. Leech-Transmitted Ciprofloxacin-Resistant Aeromonas hydrophila. ARCH OTOLARYNGOL HEAD NECK SURG 137: 190-193
  11. I.S. Whitaker, J. Rao, D. Izadi, P.E. Butler. 2004. Historical Article: Hirudo medicinalis: ancient origins of, and trends in the use of medicinal leeches throughout history. British Journal of Oral and Maxillofacial Surgery 42: 133—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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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ucase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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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的全名是 Center for 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 Education,也就是台灣大學科學教育發展中心。創立於2008年10月,成立的宗旨是透過台大的自然科學學術資源,奠立全國基礎科學教育的優質文化與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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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個案系列:麻醉醒來講外語?!
胡中行_96
・2023/06/15 ・1537字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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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醒來了。他反覆地用英語說,自己在美國猶他州。[1]

這裡是荷蘭 Maastricht 大學附設醫學中心(Maastricht UMC+)的術後恢復室。少年踢足球傷到膝蓋,剛開完刀。外科護理人員判斷他麻醉尚未退盡,不以為意。然而數小時後情況依舊,精神科因此參與會診。[1]

荷蘭 Maastricht 大學附設醫學中心。圖/Nobbelicious on Wikimedia Commons(CC BY-SA 4.0)

精神狀態檢查

術後 18 小時,精神醫師為少年進行精神狀態檢查(mental status examination)。以下是個案報告中,記錄的幾個項目:[1]

  • 外表:此項目觀察病患維護個人衛生的能力,穿著是否合宜,外貌可有因病蒼老等。[2]時年 17 歲的白人少年,服儀整潔,躺在床上。[1]
  • 情緒:這是病患的主觀感受,通常就是直接問他們當下覺得如何。[2]該少年的心情愉快,顯然不受病況影響。[1]
  • 表情:有些精神病患會出現跟情緒不吻合的表情,例如:該哭的時候笑,或者說自己心情好,卻一直哭。[2]少年的表情正常。[1]
  • 行為:某些精神狀態、生理疾患或藥物副作用,會改變病患的行為。比方說,狂躁症患者亢奮的舉止;巴金森氏症使動作僵硬緩慢;亦或是因藥導致的非自主性運動等。[2]本案少年輕鬆自在,與醫師握手打招呼,以開放的態度對話,且有適當的眼神接觸。[1]
  • 認知:常見的項目有清醒程度、專注力、記憶力、抽象推理能力,以及辨識人、時、地的定向力等。[2]少年稍早在恢復室,以為自己位於從來沒去過的美國,又不認得父母,就是定向力異常。到了精神科問診的時候,醫師沒有發覺異樣,並認為他的智力約在平均水準。[1]
  • 感知:人在沒有外界刺激的狀況下,不該接收到感官訊號。[2]少年的感知正常,無幻覺。[1]
  • 思考:此項分為模式和內容。[1]前者是指思路是否清晰,還是雜亂無章;後者則要看病患的思緒可有圍繞特定主題,像是擔心遭受迫害,或是想自殺等。[2]醫師認為少年的思考模式與內容都正常,沒有奇怪的妄想。[1]
  • 言語:一般是觀察說話的語調、節奏、速度、音量和流利程度等特質,[2]當然這裡得加上語言的種類。就讀高中三年級的少年,平常除了學校的英語課,生活中都講荷蘭語及該國南部的林堡語(Limburgish)。現在他卻用英語跟醫師溝通,而且只擠得出簡短的荷蘭語答覆。不過,比起先前完全聽不懂荷蘭語,這已經好得多。醫師評論其英語,雖然帶有荷蘭腔,但發音大致清晰正確。護理人員及少年的母親,則認為他的英語相當流利。[1]

外語症候群

麻醉劑會暫時改變腦部連結,也許是認知功能恢復較慢,或者用藥種類的選擇,有時便引發令人困惑的甦醒譫妄(emergence delirium)。外語症候群(foreign language syndrome)可能算是其中罕見的類型,而非獨立的診斷。過去的學術文獻裡,相關案例以成年人居多,症狀維持的時間長度,不論年紀則從 25 分鐘至 28 小時不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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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後 24 小時,少年的朋友們前來探訪。他以荷蘭語對答如流。翌日,少年再次接受精神狀態檢查。這回醫師的描述,涵蓋了另一個重要的項目──病識感[1]也就是病患本身對病況的理解。[2]少年表示,他有意識到自己術後僅懂英文,以為身處異地,又認不得人。既然精神狀態似乎都已恢復,同時神經科方面的檢查也無異常,隔天他便回家。[1]

或許如同動物實驗中,麻醉對未成熟個體認知功能的影響較為長久。過了3週,少年告訴精神科診所的醫師,他容易累,注意力比開刀前差。他在出院後 2、5 和 10 個月,持續回診追蹤,所幸後來症狀逐漸改善。[1]

參考資料

  1. Salamah HKZ, Mortier E, Wassenberg R, et al. (2022) ‘Lost in another language: a case report’. Journal of Medical Case Reports, 16, 25.
  2. Voss RM, M Das J. (12 SEP 2022) ‘Mental Status Examination’. In: StatPearls. Treasure Island (FL): StatPearls Publishing.
胡中行_96
169 篇文章 ・ 65 位粉絲
曾任澳洲臨床試驗研究護理師,以及臺、澳劇場工作者。 西澳大學護理碩士、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學士(主修編劇)。邀稿請洽臉書「荒誕遊牧」,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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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萬年前截肢手術,婆羅洲有史前黑傑克?
寒波_96
・2022/12/02 ・2362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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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沒有現代的醫療知識,古人也能進行截肢這類外科手術,不過手術很成功,但是病人死掉的狀況也不意外。一項考古研究宣稱發現已知最早的截肢手術,地點位於東南亞的婆羅洲雨林,年代距今 3.1 萬年。那麼久以前的原始人,真的有能力截肢嗎?

請注意,本文包含人類遺骸的圖像。

3.1 萬年前手術成功,而且病人活著?

之前知道最早的截肢手術年代是 7000 年前,法國新石器時代的 Buthiers-Boulancourt 遺址。

這項研究調查的地點是一處名喚 Liang Tebo 的石灰岩洞,位於婆羅洲東部。考古學家在這兒尋獲一位長眠者 TB1,估計於 3.1 萬年前去世。此時處於舊石器時代,一小群一小群人們不長期定居,沒有農業,以採集、狩獵維生。

考古學家由埋葬狀況判斷,排場儘管簡陋,應該為他人有意識的體面墓葬,骨頭保存相當完整。估計去世時 20 歲左右,憑藉骨盆無法判斷性別,他的身高不矮,可能是男生或高個子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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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址位於圖中的紅框內。婆羅洲如今是東南亞外海的島嶼,冰河時期海平面較低時,卻直接連結東南亞大陸。圖/參考資料 1

經歷好幾萬年的歲月,遺骸少掉一些部位也很合理。然而,這位就是少掉左小腿中段以下的骨頭。考古學家仔細分析後,判斷他經歷過小腿的截肢(amputation)手術,之後至少又經過 6 到 9 年,直到去世。

考古學家根據什麼理由判斷他是截肢,而不是一般的斷腿呢?主因是他的小腿骨斷面非常平整,不像是事故摔斷,也沒有感染的跡象,表示腿骨離開身體後沒有造成嚴重的病變。

他左小腿保留的脛骨(tibia)和腓骨(fibula)尺寸比右邊小,明顯有生長落差。推論他在 10 歲多時由於未知原因,被身邊的人用某種利器將左邊小腿骨切斷,而且照護得宜,又生活至少 6 年,去世時受到妥善埋葬。

如果上述推論正確,這位 3.1 萬年前的東南亞人,就是世上截肢手術最早的成功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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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骸 TB1 的下半身。圖/參考資料 2

東南亞的史前黑傑克

執行手術的工具不明,肯定不是金屬,可能是黑曜石或某種石材,或是鋒利的貝殼或骨製器具,甚至是加工處理過的竹子,都可能用於切斷骨骼,或是在手術中使用。

截肢不是簡單的小手術,當時的婆羅洲人懂得截肢手術需要的消毒、麻醉、止痛嗎?

即使是身強體壯的(十幾歲)原始人,完全沒有藥物輔助下,要在截肢後全身而退,連明顯感染都沒有,想來不太可能。當地環境一定找得到可供藥用的植物,雖然缺乏直接證據,不過可以假設施術者懂得這些知識。

手塚治虫創作的角色「怪醫黑傑克」開刀出神入化,黑傑克也成為動手術的代名詞。婆羅洲的史前黑傑克是如何習得開刀技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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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的想法是,古早人處理動物時,可以獲得不少練習機會,對於骨、肉、血想必不會陌生。在決定截肢的時候,操刀者應該自認有成功的機會,有信心又技術熟練地下刀,否則不會有如此漂亮的手術結果。

截肢者想像圖。圖/參考資料 4

光憑極為零星的考古調查,無法估計當時的截肢狀況,不清楚這位是成功的特例,或是大批犧牲者中唯一的幸運兒。只能確定當時的婆羅洲人,不只已經有相關的醫療知識,還有團隊照顧的精神。

考古沒有發現,不等於真的沒有,也要考慮到遺骸保存的狀況。成功的截肢手術會在四肢留下痕跡,但是舊石器時代的遺骸,四肢骨頭保存往往不全,考古上難以辨識。我猜舊石器時代應該有更多截肢的成功案例,大部分卻無法被我們知曉。

之前研究得知東南亞的婆羅洲、蘇拉威西這塊區域,超過 4 萬年前便有壁畫等藝術創作。史前黑傑克與截肢者所屬的人群,應該和藝術家有關連。醫療、藝術,果然皆為高端的人類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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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參考資料

  1. Maloney, T. R., Dilkes-Hall, I. E., Vlok, M., Oktaviana, A. A., Setiawan, P., Priyatno, A. A. D., … & Aubert, M. (2022). Surgical amputation of a limb 31,000 years ago in Borneo. Nature, 609(7927), 547-551.
  2. Earliest known surgery was of a child in Borneo 31,000 years ago
  3. Prehistoric child’s amputation is oldest surgery of its kind
  4. World’s oldest amputation: Foot removed 31,000 years ago—without modern antibiotics or painkillers
  5. Buquet-Marcon, C., Philippe, C., & Anaick, S. (2007). The oldest amputation on a Neolithic human skeleton in France. Nature Precedings, 1-1.

本文亦刊載於作者部落格《盲眼的尼安德塔石匠》暨其 facebook 同名專頁

寒波_96
193 篇文章 ・ 1016 位粉絲
生命科學碩士、文學與電影愛好者、戳樂黨員,主要興趣為演化,希望把好東西介紹給大家。部落格《盲眼的尼安德塔石器匠》、同名粉絲團《盲眼的尼安德塔石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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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死神搶時間:腹主動脈瘤破裂的麻醉新趨勢
J. Yang_96
・2022/09/24 ・1592字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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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對於腹主動脈瘤認識多少?最近遇到一位病人,本來單純覺得像是腸胃炎般的腹痛嘔吐而來急診就醫,沒想到到醫院之後血壓卻直線下降,一檢查才發現是腹主動脈瘤破裂。雖然及時放了支架,在加護病房奮鬥了一段時日,但最終仍不幸地回天乏術。

首先簡單介紹一下這個臨床上十分緊急且棘手的疾病——腹主動脈瘤。由於長期發炎或是劇烈的外力撞擊,讓原本應該富有彈性的血管壁受損變得薄弱,逐漸膨出形成腹主動脈瘤。慢性的腹主動脈瘤若能早期發現,透過改變生活及飲食習慣、控制血壓並定期追蹤,就能大幅減少破裂的風險。

慢性的腹主動脈瘤可以透過改變生活及飲食習慣、控制血壓,減少破裂的風險。圖/Pixabay

即使動脈瘤的尺寸持續增大,也能在破裂前安排手術避免生命危險。但由於腹主動脈瘤多無症狀,還是會遇到許多平常沒有發現,一來醫院腹主動脈瘤就已經破裂的病人。若將血管想像成水管,就不難理解其危險性:當高壓的水柱在管中流動時,若是遇到管壁薄弱之處,剪力超過管壁能夠承受之重時,高壓的水柱便會從此處突破並湧出。當此情形發生在人體時,則會造成大量內部出血,如若不即時處理,則會休克甚至死亡。

在血管裡面放支架,減少手術複雜度和術後併發症

針對上述緊急的情況,最重要的治療是置放血管支架,阻止血流繼續從破裂處滲出。目前已經從傳統開放式手術進展到可以從鼠蹊部打針,直接進行血管內支架置放(Endovascular aneurysm repair, EVAR),不僅能夠減少手術時間及複雜度,更能免去開腹的傷口,大幅降低術後的死亡率以及復原時間。然而即使手術方式益發精進,腹主動脈瘤破裂的死亡率還是高達 23.2%,如何進一步降低死亡率及術後併發症,成為目前臨床上重要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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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多研究將此重責大任轉移到麻醉科身上。大型手術都是以全身麻醉的方式進行,確保手術能順利進行並避免病人術中的疼痛。隨著 EVAR 的問世,醫生們開始嘗試用局部麻醉的方式來進行手術。特別注意,這邊的局部麻醉並非指一般門診手術,打幾針皮下麻醉這麼簡單,而是需要麻醉科醫師給予適當的鎮靜藥物,全程控制麻醉深度與監測病人生命徵象。

在進行血管內支架置放前,必須先進行全身或局部麻醉。圖/Pexels

比起全身麻醉,局部麻醉死亡率更低

那這樣做的好處是什麼呢?一篇刊登在美國 Vascular and Endovascular Surgery Society 的回溯性研究收錄了從 2007 至 2015 年在 National Surgical Quality Improvement Program 資料庫中,所有因為腹主動脈瘤破裂而接受了 EVAR 的病人,分成使用全身麻醉及非全身麻醉兩組,進而統計這些病人的 30 天死亡率、術後併發症,以及後續慢性期須至機構接受照護的比率。發現接受非全身麻醉的病人在前述的指標皆有顯著下降,其中 30 天死亡率在全身麻醉組是 30%,而非全身麻醉組則下降到 14.6%。

這樣的結果被歸因於非全身麻醉能夠減少麻醉藥物對於心血管的影響,讓血型動力學本來就已經相當不穩定的病人減少相關風險。再者,非全身麻醉的術前準備時間也較短,能夠讓外科醫師儘早從死神手中搶救病人。

雖然許多研究證實了在腹主動脈瘤破裂的病人身上使用局部麻醉確有其益處,然而,在台灣卻不得不考慮到執行層面的困難。因為有限的人力與經費,不同於美國是一間手術室會常駐一位麻醉專科醫師,台灣一位麻醉醫師就必須負責數間手術室的麻醉,若是要執行上述的麻醉方式,勢必會再影響人力的調度以及實務上的可行性。如何在現行的健保體制下保障病人以及醫師的權益,是值得大家關注並深思的重要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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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Jones M, Koury H, Faris P, Moore R. Impact of an emergency endovascular aneurysm repair protocol on 30-day ruptured abdominal aortic aneurysm mortality. J Vasc Surg. 2022;76(3):663-670.e2. doi:10.1016/j.jvs.2022.02.050
  2. Bennett KM, McAninch CM, Scarborough JE. Locoregional anesthesia is associated with lower 30-day mortality than general anesthesia in patients undergoing endovascular repair of ruptured abdominal aortic aneurysm. J Vasc Surg. 2019;70(6):1862-1867.e1. doi:10.1016/j.jvs.2019.01.0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