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大法官對於同性婚姻的釋憲(2017),讓台灣躍上全球媒體的版面,有人揮舞彩虹旗歡慶,也有人上網發聲明抨擊,同一件事有許多不同的詮釋角度。雖然婚姻平權牽涉到許多議題,但在這裡,何不讓我們用不一樣的視角切入婚姻平權,把每一場婚禮都視為一場賽局,看看如果是在大家又愛又恨的婚宴紅包分野裡到底讓誰得益?
紅包做為結婚互助會的基礎
美國布朗大學經濟學教授奧斯特(Emily Oster)認為,參加婚禮就是一種經濟交換,甚至可以把看成是參加一種存款方案,每次參加婚禮包紅包給別人時一點一滴的存,等到自己結婚那天再一次領回1。如果先結婚,通常會等到親友或親友的子女結婚時再予以回報,相當於是把一次收到的一筆大錢陸續轉成較小金額回報給親友。
我們會準備禮金出席婚禮,主要是基於對彼此關係的認知與期待,不論是基於先前結婚時受到對方恩惠的人情回報,或者是希望對方在自己結婚的時候也能夠出席祝賀。也就是說,我們可以把紅包當成是一種結婚互助會的基礎,說得更白話一點是可量化的人情往來。在社會的潛規則之下,即使送禮金的人不要求回報,我們也會認為有來有往且至少達到對等,是社會中的基本禮儀2。
對多數人來說,參加朋友的婚宴除了懷著祝福的心態,還有許多與金錢和人際相關的煩惱在腦中小劇場上演著:
「要包多少才不會顯得失禮?先問一下朋友包多少吧。」
「和新人沒有很熟耶,可是好朋友要去那要不要去呢?」
「要寫什麼賀詞才好?不如乾脆用離婚退錢的紅包袋?」(咦咦?)
紅包包含了互助與對新人的祝福,雖不宜打腫臉充胖子,但如果包太少在對方事後翻閱禮金簿時被發現,發生這種事比在婚宴場合遇到舊情人還要尷尬啊。
經由觀察與訪談,我發現 LGBT 同志族群除了上演前面的小劇場〔註 1〕,在日常生活還很有可能發生類似以下的對話:
A:「你和誰誰誰感情很好不是嗎?為什麼才包這樣?」
B:「啊反正又不能回收,包那麼多要幹麼……」
有人甚至決定不出席異性戀朋友的婚宴,並不全是因為無法回收紅包,而是在意每個人在法律面前是否被平等對待;也有的人認為在吃飯閒聊更新近況的時候,眾人談起誰是下一個結婚的話題十分尷尬,這種場合能不出現就不出現。對同志族群而言,不能合法結婚不僅是種人權上的壓迫,也成為人際往來的困境,去不去、給多少都令人覺得為難。
這種情境就像是眾人一起去唱 KTV,同志族群被法律限制無法上台唱歌,只有當分母出錢的份,久而久之自然不會想再去 KTV 唱歌。陳綺貞的這段歌詞「在一片歡樂的景象之中,我卻覺得勉強」多少可以形容這樁難以言說的心事。
婚姻平權是讓眾人都能受益的正和賽局
這種因法律限制而產生的困境,會影響紅包做為結婚互助會的基礎嗎?互助會的前提是婚宴賓客包的紅包符合禮金行情(也可用紅包公式),愈多人參與的話婚禮主人收到的禮金愈多,即使事後需要回報的人數變多了,但也愈能夠使用這些禮金支付結婚各式花費的燃眉之急,籌備婚禮當下的經濟壓力也就變小一些了。
從數學的角度解讀,紅包做為結婚互助會的概念其實是場非零和賽局(Non-zero-sum game),相對於零和賽局中各方利益之和為零或是一個常數,也就是一方有所得,另一方必有所失;非零和賽局中各方的利益不必然是相互衝突的,甚至有可能透過合作達到各方皆贏的正和賽局(positive-sum game)。
每一場婚禮的當下都可視為一場賽局,玩家包括主人與賓客。我們可以將賽局分成兩種情況討論,第一種是婚禮主人為異性戀,賓客有異性戀與同志族群〔註 2〕;第二種則是婚禮主人為同志族群,賓客仍然有異性戀與同志族群。若是婚姻平權法案正式通過,會對這兩種賽局分別造成什麼影響呢?
在第一種情況中,同志族群過去可能會因為自己無法結婚而不願去參加別人的婚禮,或者是覺得無法回收禮金而不願準備太多。 若是人人都能夠結婚,這些疑慮將一掃而空,賽局的賓客會多了部份原本不願出席的同志族群,紅包金額也不會因為沒有回收的可能而縮水。基於紅包做為結婚互助會的原則,婚禮主人收到的禮金數目將較婚姻平權前來得高,因此這是場正和賽局。
再來討論第二種婚禮主人為同志族群的情況。原本不能合法結婚的限制會因婚姻平權法案通過後而改變,能夠合法結婚之後自然也可以開始收紅包,並且收得名正言順,收到的禮金都較原本不能收取的時候來得高,結果依然為正和賽局。對於賓客而言無論是上述的哪一種情況,都要等到自己成為婚禮主角時,才能享受結婚互助的好處。
也許有人會覺得同志族群在社會中的比例又不高,對異性戀的影響應該不大;但其實,這股金流是不容小覷的。那麼,台灣同志族群的人口比例到底有多少呢?這個數字會因為調查方法與對同志的定義不同而不同3,並沒有一個確切的值,目前可信度較高的是中央研究院在 2013 年做的一份調查報告,自認為同性戀與雙性戀的有 1.9% ,非異性戀的則有 6% 4,推測同志族群人口比例介於這兩個數字之間。
如果我們以較小的數字 1.9% 保守估計,同志族群約為 44.7 萬人。再來一個人一生會包多少紅包出去呢?這數字會因為每個人的社交程度不同而有大幅變化,可能是幾萬至十萬元的數量級,要計算其平均值相當困難。但我們發現,同志族群一生包給異性戀的紅包總額只要平均超過 2.3 萬元〔註 3〕,那麼總共包出去的金額將會達到百億元的數量級。在這裡只用最保險的數字試算,結果竟然如此驚人;更別說是如果同志族群比例較 1.9% 高,或是實際包出去的金額更多,總金額的數量級當然也會更高。
未來婚姻平權的落實,有利於喜好禮尚往來的台灣人。異性戀族群可能會意外地多收不少紅包,也有了回禮的機會,更不必再擔負那高達上百億甚至更多的人情;對於同志族群的好處是,除了在法律上不再遭受到長久以來的歧視,獲得異性戀好友的婚禮邀請時不必掙扎再三,也終於擁有自由選擇結婚的權利,以及大方回收紅包的可能。
數學,讓我們學會以互助的角度解讀社會議題,婚姻平權將是讓眾人皆能受益的正和賽局。
- 註1:LGBT,指的是女同性戀(Lesbian)、男同性戀(Gay)、雙性戀(Bisexual)、跨性別(Transgender)等族群。
- 註2:事實上,目前亦有 LGBT 結婚,但多數結婚的人為順性別異性戀,所以在這裡做此假設。
- 註3:以一生為計算基底是因為同志族群若不能合法結婚,便是一生都只能給出去卻無法回收。
參考資料
- 天下雜誌,坦白說 婚禮到底該包多少? 經濟學家這樣說,2016
- 林佩蓉,送禮與紅包文化─以台灣婚宴上的紅包文化為例,網路社會學通訊(70),2008
- lescholar,LGB人口,2013
- 中央研究院社會學研究所,台灣社會變遷基本調查計畫第六期第三次調查計畫執行報告,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