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琬馨|泛科學採訪編輯
今(2016)年 6 月 29 日,以新英格蘭生物實驗室首席科學家理查德羅伯茨爵士(Sir Richard J. Roberts)和麻省理工學院教授菲利普夏普(Phillip Sharp)為首的 109 位諾貝爾獎得主,聯名發出公開信,要求綠色和平組織終止抵制基因改造產品(特別是黃金米)的行動。
黃金米究竟是好是壞?
黃金米行動一開始是希望以基改方式,在水稻中加入能合成胡蘿蔔素的幾個酵素,以培養具有累積胡蘿蔔素的水稻胚胎,為的是希望解決全球各地因為缺乏胡蘿蔔素而導致大量痢疾、麻疹死亡率增加的問題。這個行動在 1999 年有了初步成果(參考:黃金米事件),不過相關論文發表從問世以來就不斷受到各種質疑批評,其中綠色和平是反對最劇烈的組織之一,龐大國際力量讓黃金米計畫進度逐漸延宕下來。
這次諾貝爾獎得主的公開信,又再一次掀起支持基改與反基改團體雙方一番論戰。為什麼會說是「又」?因為這樣的爭論自從 1996 年基改作物商業化後,二十多年來從沒停過。
事實上,這也不是科學界第一次公開替基改作物背書。今(2016)年五月,美國國家科學院、美國國家工程院和美國國家醫學院,就曾發布《基因改造作物:期待與展望》(Genetically Engineered Crops: Experiences and Prospects)報告,其中提到任何育種技術都有可能產生安全問題,不可能一概而論它所帶來的益處和風險。報告中認為,目前並沒有充足證據證明基改作物會讓人生病或危害環境。
台灣學者對基改利弊的辯論
基改作物對人體到底有沒有危害?類似爭論在台灣也不斷上演。
長期關注基改議題的台大農藝學系暨研究所教授郭華仁提到,目前學界對於基改作物的風險共識就是「沒有定論」。郭華仁認為,基改後的個體充滿各種變因,過去 1970 年代認為的「One-gene-one-protein」(一個基因只會轉譯一個蛋白質)理論被推翻,就證明了生物體變異性難以預測,將基因植入生物體,不只可能會產生新的蛋白質、更有可能造成原本蛋白質的改變。
對此,中研院植微所所長陳榮芳提出不同看法,他強調基改作物要釋出前,都需要通過一定流程的基本測試,也就是說,政府機關核可種植的基改作物,「基本上已經有某種程度的安全性」。雖然基改技術核心概念是在生物體內導入外來物,不過陳榮芳指出,這樣的導入「也需要讓生物體自然接受」,以目前的技術來說,作物的穩定性是產品上市前的重要評估指標,如果無法確定植入的基因對生物體產生的影響,產品也不會上市。
那麼,從對生態環境的層面來看呢?
除了對人體健康可能造成的危害,基改作物原本被設計來減少除草劑使用的特性,在實際操作上可能反而帶來反效果。郭華仁引用美國地質調查局(United States Geological Survey, USGS)的統計資料指出,正因為基改作物抗除草劑的特性,農民使用除草劑時才會毫無顧忌。從數據資料來看,郭華仁認為,至少在美國基改作物的出現並沒有達到當初宣稱,希望降低除草劑的目標。而農民過度使用除草劑的結果,也讓超級雜草成長速度超乎以往。不過陳榮芳卻抱持不同看法,他提到,即便沒有明確數據證明,除草劑主要是在作物幼小時、需要跟雜草競爭養分時使用,因此不會是長期性的狀態。
基因改造技術的一體兩面
如果你就此認為基改作物百害而無利的話,可能大錯特錯。
從學理上來說,以人工方法改變物種基因序列的方式,就可以被稱為基因改造。最常見的方法是分離某種生物的基因植入另一生物體,藉由這個外來基因,讓生物體表現出原本不具備的性狀特質。
但其實這只是基因改造的其中一環。陳榮芳就提到,除了植入基因之外,讓生物體基因發生缺失、喪失某些原有功能;或是去除/增加某些基因控制因子,讓其足以改變生物特性/功能的表現程度,都可以被稱為基因改造。「大家對轉基因的理解太狹隘,最後很容易忽視它帶來的好處」,像是某些基改作物抗病蟲害的特性,能減少作物損失、提高產量,其實多少能解決糧食短缺問題;此外因為作物能有效抵抗除草劑和蟲害,理論上來說也能有效降低人力成本。研究分子生物技術十多年,陳榮芳忍不住替基改作物抱屈。
當然,基改作物長期以來的紛擾,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說清楚。學界關於基改作物的風險認定,追根究柢其實是一種價值選擇,只是不知道下回有沒有可能在做出決定前,讓大家看清我們擁有的每個選擇,以及選擇背後所要負擔的不確定性成本,如此或許才能讓關注不同面向的研究者相互交流對話,激盪出更多不同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