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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D 不讓你/妳看的兩個演講」到底在爭議什麼?兼論 TED 的社會位置

洪靖 Ching Hung
・2014/07/21 ・5880字 ・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SR值 548 ・八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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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寫完〈TED 到底該不該讓你/妳看那兩個演講?〉,回應兩位網路高人的爭論──王大師〈TED 死都不想讓你看的兩個演講!〉與 Gene Ng〈TED 死都不該讓你看的兩個演講?〉──之後,本以為爭議大致已經收尾,但沒想到討論越演越烈:Gene Ng 於隔天(2014-07-16)再回應一文〈為什麼那兩個 TEDx 演講最好寫成科幻小說?〉,強調孔恩的的典範理論仍然是一個不錯的而且足以用來區辨真科學與偽科學的根據,而被刪除的那兩個演講屬於偽科學,所以被 TED(x) 排除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不如好好發展成為科幻小說,說不定讀者更多、影響力更大;再隔一天(2014-07-17),王大師再出一文〈他 X 的,管他 TED 要你看什麼!〉, 宣示「大開書戒」並引用從古至今幾位哲學家的論點,強調科學一直處於變化當中,所以用「現在」認為的科學來排除其他觀念的傳播,無異故步自封、劃地自限。 顯然,這個討論已經變成一個「系列」。雖然作為科普或哲普爭議,論點與立場大致都已經清楚(雙方不太相容似乎也很清楚…),但若沒有人把系列接下去似乎也頗奇怪,所以我決定再發一文。不過,到底還有什麼可以寫的?

開始之前,我想先說的是,雖然不知道過去是否曾有類似的爭論方式,但這個爭議應該頗有意義:來自不同領域的作者,用彼此可以溝通的半學術語言,討論重要媒體(TED)對於科學傳播的作為、以及到底怎樣算是科學,除了有一定的讀者數量之外也發展成系列回應,這樣的討論型式與內容本身,也算是一種科學──不論是自然科學或是社會科學──普及與傳播行動吧!不過,截至目前為止,如果我們注意一下前述幾篇文章的讀者回應(在作者們的臉書、粉絲頁、或者轉登文章的泛科學臉書與網站),大概不難發現,讀者已經開始覺得走到「迷霧森林」了。當哲學家越來越多、讀者就越來越少。當然這不是說哲學論點都惹人厭煩,而是吊書袋本來就不容易「讀者友善」(reader-friendly),不然科普、哲普、社普、陰謀論普…等就不會是這麼令學者頭痛的工作了。有鑑於此,我決定在這篇文章盡可能放下那些哲學家(雖然我也只是半路出家)、放下書袋(雖然我也沒幾包),聚焦於一個工作:重新釐清這個爭議的原委,以及現階段我們能夠如何改善或推進這個爭議。

如果回到爭議的起點,在我看來,這個爭議可以分為三個層面

  1. TED 到底是否可以──被允許(be allowed)、或有權利──篩選演講內容?
  2. 如果 TED 「可以」篩選演講內容,那麼「科不科學」應該成為「值得與否」的判準嗎?
  3. 如果 TED 應該用科不科學來判斷演講內容是否值得傳播,那麼那兩個演講到底科不科學(所以應該被保留或刪除)?
TED 的理想傳播(Photo credit: Lawrence Wang, CC BY 2.0)
TED 的理想傳播(Photo credit: Lawrence Wang, CC BY 2.0)

這三個層面其實是有順序的:從 1 到 3 而不是從 3 到 1。如果 TED 不可以──不被允許、沒有權利──篩選演講內容,那麼後面兩個問題都是白搭,因為不管演講是否科學,或者只是外星人講外星話,TED 都不能刪除它們,所以我們也沒有必要用「主流論述排斥邊緣意見」來指責 TED。再者,即使第一層問題解決,但假如科學與否「不應該」成為篩選標準,那麼同樣地,就算是外星人講外星話,TED 也不能用「不科學的」的理由來刪除它(但或許可以用「一定要講英文」作為理由)。換句話說,只有回答第一層與第二層問題,或者至少取得共識之後,才比較適合進入第三層問題。但,回顧過去的幾篇文章,幾乎都把篇幅花在第三層問題,對前兩層問題甚少著墨,或者,更精確地說,是「逆向」作答──從第三層問題開始回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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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作答導致一個問題,就是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推論結果:在 Gene Ng 一方來看,因為科學就是要 OO 和 XX 作為標準,所以兩個演講當然不科學,而不科學就不應該傳播,所以 TED 當然要認真篩選;而從王大師一方出發,因為科學沒有標準可言,所以兩個演講也可以算是科學,既然算是科學當然不能被刪掉,所以 TED 充當論述守門人簡直邪惡。雖然第三層問題涉及「怎樣算是科學」的議題,意義十分重大,但是當前的順序似乎會導致一種「無解的對立」:只要解決第三層問題、決定怎麼樣算是科學,那麼要嘛 TED 繼續存在、依舊篩選,要嘛 TED 最好倒掉、或者改過向善。換句話說,在目前的討論模式裡,TED 的角色只能被結論所決定,而這就是為何,雖然至今幾乎每篇文章的標題都含有「TED」,但實際對於 TED 的討論卻寥寥可數。我們似乎忘記這不只是一個哲學議題,也是一個社會議題。

試著從頭來過,看看能不能理出一個比較好的頭緒。首先,第一層問題:TED 到底是否「可以」篩選演講內容?在我來看,TED 當然有權利這麼做,只要法律沒有明訂禁止之事,任何真人或法人都可以自由行事,這是基本上大家都同意的(西方)民主自由基本原則。不過,我想更進一步強調的是,「篩選」不可能不存在。TED 作為一個組織、一個機構,人力與物力皆有限,不可能讓所有想要講話的人都登上 TED 舞台,因此勢必要決定誰能上台以及誰先上台。換句話說,即使我們強力要求、甚至命令 TED 不應該篩選,這也是一個不可能的企圖,我們不得不接受 TED 以及必須篩選的事實。所以,第一層問題的答案是:TED「可以」篩選演講內容,不只是因為它有這個權利,更是因為它不得不篩選。如果篩選是必然,那麼緊接著的問題就是:TED 要怎麼篩選?依據什麼篩選?

誰能通過 TED 的篩選?(Photo credit: Gisela Giardino, CC BY-SA 2.0)
誰能通過 TED 的篩選?(Photo credit: Gisela Giardino, CC BY-SA 2.0)

我們可以試想,如果我們作為主事者,在我們知道一些科學、知道一些藝術、知道一些 XX,但都並非精通的狀況下,讓什麼人上台講話最保險、最不會讓人質疑?答案相當簡單,就是那些已經被社會認可──不管是透過建制化的認證(例如學歷)或者非建制化的人氣(例如銷售量)──的講者。這就是為什麼大部分的 TED 講者會是教授、作家、明星…等具有一定程度社會地位的人,而不是城市遊民或是隔壁老陳(本來要寫老王,但不好和王大師搞混)。也就是說,TED 的篩選機制其實建立在社會的篩選機制上,TED 只是加強重覆社會篩選的標準。邀請那些已經經過認證或受人矚目的講者是最安全的作法。這就扣連到我們的第二層問題:「科不科學」應該成為 TED 判斷「是否值得」播出的標準嗎?很顯然,答案是:科學與否勢必會成為 TED 的判準之一,因為它早就已經是這個社會最重要的判準之一。

正是因為 TED 的判準只是社會判準的延伸,所以一旦發現當初的判斷失誤──播出的演講引起軒然大波或者招來嚴重抗議──TED 的反應就是將它刪除或撤掉。TED 的判準必須和社會的判準一致──講白一點,就是不可能背離主流意見太遠。尤有甚者,如同其他媒體,不管營利或非營利,TED 的目標都是閱聽大眾、存續也依靠閱聽大眾,因此更不會也不願去招惹閱聽大眾。如果瞭解 TED 的這個「位置」,那麼我們應該可以這麼說:TED 將那兩個演講下架不是因為 TED 認為那兩個演講不科學,而因為大眾不滿意那兩個演講── 真正做出判斷的是這個社會(至少西方社會)、而不是 TED。所以,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演講──例如我看過一個主題是禪坐──即使不符合 Gene Ng 所言的「科學」,它也並未被下架,原因就在於它是大眾認可與接受的觀點(這或許是一種「大眾可以接受的」科學吧)。就這一點來說,我想王大師可能有些失準,因為 TED 並沒有「守門」,守門的其實是 TED 賴以維生的社會與大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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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TED 「一定」要篩選(第一層問題),而且它的篩選標準「一定」會跟著社會走(第二層問題),那麼我們可以發現,在原來問題的脈絡裡,第三層問題或許沒有出現的必要,因為科不科學對於 TED 來說並不重要。就算 Gene Ng 成功證明「符合 OO 與 XX 才是真科學」,但如果大眾依舊喜歡那些不符合 OO 和 XX 的觀點,那麼 TED 還會是照播不誤,因為實際上這些觀點並沒有被社會當成偽科學;同樣地,即使王大師成功證明「根本沒有什麼真假科學的分別」,但如果大眾特別厭惡某些觀點和 看法,那麼 TED 還會是下架刪除,因為實際上那些觀點不被當成「常態」的一部分。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在理論上(in theory)認定「應該」如何,和在實作上( in practice) 發生的「實際」狀況,兩者幾乎相關。這種「應該怎樣」和「實際怎樣」的斷裂,其實正是孔恩科學哲學最惱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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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D 是演講啦!不是這隻熊…(Photo credit: MIKI Yoshihito, CC BY 2.0)

孔恩的科學哲學始於科學歷史。整個典範理論其實是在「描述」過去科學的發展狀況。問題在於、這個描述能不能變成準則,用來規定科學應該如何發展?有的人認為可以,有的人認為不行。認為可以的人,通常看到的是典範作為助力的面向;認為不可以的人,看到的則是典範作為阻力的作用。這就是早期孔恩著作在社會科學領域掀起的波瀾:一派認為正是因為社會科學沒有典範(或多典範併行),所以沒有辦法累積案例、發現異例、然後科學革命,反而都把時間和經歷花在爭論哪個理論比較好,導致社會科學不如自然科學那麼進步,所以這派人大力倡導訂立社會科學的典範,讓大家都在這個典範下工作;另一派則認為,沒有單一典範正是社會科學的長處所在,因為典範其實正在壓抑和框限研究創意與理論創生,對於這派人而言,自然科學是一種權力的展現,它規定人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所以社會科學最好各自為政,不要「典範化」比較好。對於支持常態科學的人來說,典範理論是科學如何成功以及變得更成功的教戰守則;對於反對常態科學的人而言,典範理論則是戳破科學作為理性事業的歷史明證。

這或許就是孔恩典範理論大受歡迎的原因:每個人都可以在孔恩的觀點裡找到他/她想看到和使用的論點。孔恩學說的曖昧和尷尬,在這個事件中最 為清楚:孔恩在 1980 年代拿下(當年)非常強調「社會建構論」──科學裡面沒有真理,而是充滿社會原因──的美國 STS 的年度大獎,但孔恩卻在致詞的時候指稱社會建構論「解構到發狂」、根本走得太遠了。社會學家/哲學家 Steve Fuller 寫了關於孔恩數本著作,認為孔恩的成功正是因為他「一直很模糊」,從來不講清楚到他到底認為科學應該如何發展。Fuller 批評,相較於 Karl Popper,孔恩對自己的理論簡直就是不負責任(見〈孔恩vs.波普︰爭奪科學之魂〉)。當人問起孔恩「您是認為科學應該依照典範學說來發展嗎?」,他會回答「典範理論只是在說明科學在歷史上的發展模式」;當你問「所以科學發展可以不需要典範嗎?」,孔恩大概又會說「正是因為有典範所以科學這麼成功。」確實很模糊,但很成功。留下來的問題仍是:科學需不需要典範?能不能說過去有典範(實際如何),所以未來也要有典範(應該如何)?

我可以停科學家的車位嗎?(Photo credit: evan p. cordes, CC BY 2.0)
我可以停科學家的車位嗎?(Photo credit: evan p. cordes, CC BY 2.0)

對於這個問題,我想,我們只能說「『應該』發展典範之下的常態科學」,但沒辦法因此就說「『不應該』有非常態科學的觀點」,或者,我們只能說「典範『不應該』限制另類觀點的發展」,卻沒辦法因此就說「『應該』廢掉與抵抗任何典範」。因此,我同意王大師認為 TED 代表主流意見正在過濾非主流意見的看法,因為我們確實見到這個篩選的動作,但卻不能完全接受「什麼都該被當代科學所接納,不然就是排除異己」的暗示,因為 那兩個演講確實與當代科學有所差距;我也承認 Gene Ng 說那兩個演講寫成科幻小說或許可以發揮最大效力,因為很多時候科幻小說其實導引了科學的方向(想想日本機器人工業和機器人漫畫的關係、美國航太工業和太空 小說與電影的關係),但卻不能完全認同「那兩個演講都不該被當成科學」的論斷,因為我們頂多能說它們是「偽常態科學」而無法說是「偽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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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科學劃界──什麼是科學、什麼不是科學──的問題,根據我的瞭解,科學哲學界仍然沒有定論,雖然多數時候相安無事,但仍時不時會拿出來吵一下。有人因此認為科學根本不需要科學哲學,因為反正不管科學哲學怎麼說,科學家反正依照自己的步調在做自己的事情──科學家做科學研究不需要科學哲學,就像鳥類飛行不需要流體力學。但,人類不是鳥類,我覺得要必要幫科學哲學說些好話:哲學家對於科學的研究──科學哲學──可以透過語言反饋到科學家,讓科學家理解到自身的狀態。這有一個好處,就是當科學家發現研究的困難時,可以開始思考「思考的框架」在哪裡、是哪些預設在導引研究的進行, 進而跳出盒外思考(to think outside of box),但卻不需要為了置身盒外(to be outside of box)而真的退出科學社群。而突破界線與限制,不正是科學的目標之一嗎?如果鳥類發展出自己的流體力學而且可以相互溝通的話,說不定牠們可能會因此飛得更快更高更遠更省力,甚至發展出協同飛行的方法。至於有人說哲學家沒有受過科學訓練,不瞭解科學才會大發議論,這個說法其實完全不符合事實,不少重要的科學哲學家都是帶著理工的博士學位跨入哲學領域,孔恩本身就是其中一位,要說他們不瞭解科學未免也太空穴來風。

科學哲學的著作一定有這麼多…(Photo credit: Alan Morgan, CC BY-NC-ND 2.0)
科學哲學的著作一定有這麼多…(Photo credit: Alan Morgan, CC BY-NC-ND 2.0)

本來想寫得簡單一點,但好像越寫越複雜(汗)。我試著簡單總結一下。TED 刪去那兩個演講的事件,或許是哲學議題,但其實更是社會議題。 直接跳到最後一個層面──到底演講科不科學──來作答,讓我們忽略了對於 TED 社會位置與行動的討論。我們已經看到現在情況多麼複雜:TED 無論如何都會也要篩選演講,而且它的篩選標準要不跟著專業認定(科學家認定的常態),要不跟著大眾喜好(大眾接受的常態),而科學到底是什麼根本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其各執一詞來指導或指定 TED 對於那兩個演講的作為,我們不如好好深入理解 TED 的運作方式、挖掘有哪些篩選標準在運作。一方面,我們──作為閱聽大眾──必須認知到 TED 不是中立的平台(任何平台都不是!),因此無論如何都不能無條件信任 TED 演講的全部內容,或者覺得演講內容「可是經過 TED 認證的」所以有道理、不會講錯。另一面,對於 TED 判準的理解其實也對於我們自身判準的理解,因此只有當我們意識到思考的界線──篩選的標準──的時候,我們才可能找到「問題意識」要往那邊轉換的方向。總 的來說,我們無法立即說那些挑戰當代科學邊界的觀點是對是錯,但若沒有這些挑戰,我們就不會知道邊界在哪裡,也不會有機會改變邊界的範圍。

延伸觀賞(只有英文字幕):
這位科學史家在 TED 的演講,告訴我們雖然科學真的很像孔恩說的那樣,但不代表我們應該就此不信任科學家、或者認為他們專愛打壓異己。

原刊載於HOT PoT,作者投稿後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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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靖 Ching 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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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原子科學轉向歷史學再跑到社會學最終棲身哲學但始終很關心技術與科學的假研究者真部落客,現職〔社技哲學〕部落格站長順便擔任荷蘭 University of Twente 技術哲學博士候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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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無解!晚期肝癌新突破,釔-90 微球合併免疫療法,創造手術新機會
careonline_96
・2025/03/14 ・2230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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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照護線上

肝癌是台灣重要的健康議題,因為沒有明顯症狀,患者往往會在較晚期才發現肝癌。高雄長庚醫院放射診斷科教授鄭汝汾醫師表示,當腫瘤較大、較多或侵犯重要血管時,可能無法直接進行切除或肝臟移植,必需考慮多種整合性治療,包括肝動脈栓塞、標靶治療、免疫治療、釔-90 微球放射治療等。接受這些治療後,如果能夠讓腫瘤降期,患者便有機會接受手術切除或肝臟移植。

釔-90(Yttrium-90)微球放射治療是經由肝動脈將放射性微球注入肝臟腫瘤,利用釔-90 釋放的 β 射線殺死癌細胞。鄭汝汾醫師說,有些患者的肝臟已經佈滿腫瘤,像滿天星一般,在接受釔-90 微球放射治療後達到完全緩解,而有機會接受後續的手術治療。

在六十多年前,有醫學論文發現針對原發部位進行體外放射治療後,轉移至遠端的腫瘤也跟著消失。鄭汝汾醫師說,釔-90 治療屬於體內放射治療,醫學研究也曾發表類似的結果,並稱之為「遠端效應(Abscopal effect)」。

釔-90治療有機會誘發遠端反應
圖 / 照護線上

「遠端效應」被認為與免疫系統活化有關,因為局部放射治療造成腫瘤細胞崩解,釋放出腫瘤抗原,進而誘發全身性的免疫反應,而一併消滅轉移至遠端的腫瘤。鄭汝汾醫師說,「有位七十多歲的肝癌患者,除了右側肝臟中的大腫瘤外,還有多顆散佈的小腫瘤。當時我們針對大腫瘤進行釔-90 治療,不過在後續的電腦斷層影像中,可以發現大腫瘤與小腫瘤皆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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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這樣的發現,大家開始思考釔-90 治療搭配免疫治療的可能性。鄭汝汾醫師說,Mazzaferro 是制定肝臟移植規範的重要人物,至今仍是肝臟移植的重要依據。Mazzaferro 發現接受釔-90 治療後約一個月時,患者體內的免疫反應達到高峰。若結合免疫療法增強治療效果,理想時機點可能落在此高峰期內。

下圖是一位晚期肝癌患者,原本有顆很大的腫瘤,在 2020 年 6 月接受釔-90 治療合併免疫治療。鄭汝汾醫師說,三個月後的電腦斷層影像顯示,腫瘤完全壞死,後續的胎兒蛋白 AFP 也降到小於 2ng/ml。至今已追蹤 4 年多,患者的狀況穩定,腫瘤沒有復發的跡象。

釔-90合併免疫治療扭轉晚期肝癌
圖 / 照護線上

另一位晚期肝癌患者的肝臟佈滿腫瘤,像滿天星一般。鄭汝汾醫師說,經過肝癌團隊討論,決定先由外科醫師切除右側肝臟的大腫瘤,後續再進行釔-90 治療合併免疫治療。

接受釔-90 治療合併免疫治療後,電腦斷層影像顯示原本像滿天星般的腫瘤已全部緩解,幫助患者達到較佳的預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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釔-90合併免疫治療扭轉晚期肝癌
圖 / 照護線上

根據高雄長庚醫院的經驗,晚期肝癌患者接受釔-90 治療合併免疫治療後,若達到完全緩解,其兩年存活率達 100%,對晚期肝癌患者而言,是相當優異的結果。鄭汝汾醫師說,原本無法接受肝臟移植的晚期肝癌患者,有機會在降期之後,重新評估肝臟移植的可能性,釔-90 治療已是促使肝癌降期的重要工具,幫助患者達到較佳的預後。

肝癌的治療持續進步,即使是晚期肝癌,仍有機會獲得完全緩解。患者要和醫療團隊密切配合,共同選擇適合的治療方式!

筆記重點整理

  • 肝臟腫瘤的血液供應約 99% 來自肝動脈,經由肝動脈能精準地將藥物或放射線聚集於腫瘤部位,減少對正常肝臟組織的影響。釔-90 是一種放射性同位素可釋放 β 射線,半衰期約 64.1 小時。β 射線的穿透深度僅 1.1 公分,使放射能量主要侷限於腫瘤內部,正常肝組織的輻射劑量相對較少
  • 「遠端效應」被認為與免疫系統活化有關,因為局部放射治療造成腫瘤細胞崩解,釋放出腫瘤抗原,進而誘發全身性的免疫反應,而一併消滅轉移至遠端的腫瘤。
  • 接受釔-90 治療後約一個月時,患者體內的免疫反應達到高峰。若結合免疫療法增強治療效果,理想時機點可能落在此高峰期內。釔-90 治療合併免疫治療有機會讓晚期肝癌患者達到完全緩解或部分緩解。
  • 原本無法接受肝臟腫瘤切除手術或移植的晚期肝癌患者,有機會在降期之後,重新評估肝臟手術或移植的可能性,釔-90 治療已是促使肝癌降期的重要工具,幫助患者達到較佳的預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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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的普拉修,2008 年諾貝爾化學獎第 4 位得主 (3)
顯微觀點_96
・2025/03/13 ・3195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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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顯微觀點

圖/顯微觀點

科學:一場每天進行的淘汰賽

在以錦標賽理論(tournament theory)運作的專門領域中,贏家獲得的獎勵將遠超出輸家,即使兩者的實際表現、累積貢獻僅有毫釐之差。就像奧運百米賽跑,0.005 秒決定了金牌與銀牌,只慢了 0.01 秒的第四名沒有資格出現在頒獎台。

諾貝爾獎、終身職制度、學術獎金、研究計畫的經費審核,也依照近乎贏者全拿的錦標賽理論運作。錦標賽制度在運動賽事中可以促進選手與隊伍不斷提高表現水準,但在科學領域呢?

諾貝爾獎作為額外的最高榮譽,嚴格維持其傳統限制(獎項最多由 3 人共享、僅頒發給在世者),許多傑出科學家成為遺珠,但這不阻礙他們在專業領域得到足以安心的資源,作出重要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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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nobel Prize Group Photo 2
2008 年,諾貝爾獎得主合照。左一為錢永健,左二為下村脩,左四為查菲。普拉修曾想像自己置身其中,並得到更光明的學術前途。Courtesy of Nobel Prize website.

但是,目標包含鼓勵尖端學術研究、探索重要問題的學術終身職制度與計畫審查系統,它們的錦標賽特質卻在普拉修身上呈現負面效果。

若說錦標賽模式的獎勵機制可以鼓勵科學家投入潛力豐厚的研究題材,以及努力實踐靈感的能力。那麼普拉修和查菲一樣,及早意識到能夠獨立發光的 GFP 是生物學研究的金礦,可以用來追蹤活體細胞中的基因與蛋白質表現。而且普拉修更早著手研究,優先踏上 GFP 基因轉殖的跑道。

「要是我們在普拉修完成 GFP 序列後馬上展開合作,他應該不需要離開伍茲霍爾。」
說起自己與普拉修在 1989 年到 1992 年之間的失聯,查菲如此猜測

查菲和錢永健之所以能夠找到普拉修,搶先實現 GFP 應用(當時有其他競爭團隊在研發細胞內的螢光標記),是因為當時網路快速發展,使美國國家醫學圖書館(NLM)的線上文獻查詢系統 Medline 在 1992 年進入大學圖書資訊系統,他們才能起身實踐靈感,唾手找到普拉修的最新研究。

就普拉修的運氣來說,網路卻發展得不夠快。在 1990 年代中期開始流行的電子郵件若早個幾年普及化,普拉修更可能維繫與查菲的合作,及時得到經費與GFP轉殖成果,並晉升終身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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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普拉修的電話留言渺無回音,他以為查菲退出學術圈(查菲年輕時確實曾刻意遠離科學)。而查菲則猜測普拉修挫敗於GFP基因選殖,連個通知都沒有。在網路、電子郵件還不普及的 1990 年,要維持與合作者的聯繫需要付出更多心力與時間。通訊的困難與少許不足的人際積極性,導致兩年的延遲發表,讓普拉修耗盡研究經費與終身職的機會。

查菲的gfp線索筆記
查菲的 GFP 線索筆記,普拉修出現在右下區,線索的末端。他的前雇主科米爾、GFP 純化者下村脩(Shimomura)也出現在上方。查菲在回憶錄中說,這些線索引導他實現後來的成就。Courtesy of M. Chalfie

查菲團隊實現 GFP 基因轉殖的時候,實驗室裡甚至連一台螢光顯微鏡都還沒添購,他們必須和其他學者借用、排隊等候系所共用的共軛焦顯微鏡,才能觀察大腸桿菌與線蟲體內新生的螢光。後來,查菲多次要求顯微鏡供應商帶螢光顯微鏡來提供「試用」,團隊才得以更便利地檢驗轉殖成果。

GFP 的應用需求,大力刺激光學顯微技術的進展。它最早期的轉殖實驗成果,竟是由免費試用的螢光顯微鏡呈現。這聽起來是令人莞爾的科學史軼聞,但能夠靈活周轉的人脈、儀器,也是孤立的普拉修和著名大學教授查菲的學術資本落差之一。

透過改變訓練技巧與累積訓練量、最大化優勢、競賽當下的意志與觀察力,運動員偶有逆轉資本落差的機會,以黑馬之姿獲勝。但是在學術領域,研究題材的重要性與個人的才華、執行能力卻不像跑道上的衝刺秒數一樣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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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大可以把我從諾貝爾獎名單去掉,換上普拉修。」
查菲總是對媒體表示,普拉修的貢獻不可忽視

在科學這個由同儕評價定勝負的錦標賽中,多數科學家難以逆轉經費、人脈等資本差距,也很難讓不同領域的專家了解自己的研究重要性,只能努力支撐、累積資本,期待自己贏得經費與知名度的時刻。等待運氣與環境好轉的餘裕,得以截長補短的經濟與社會資本,卻正是學術領域錦標賽中多數年輕科學家所缺乏的。

落敗的運動員至少獲得在競賽中表現的機會,以及某個程度的肯定。論文發表日期稍微落後競爭對手的科學家,則連努力被看見的機會都非常稀少。

普拉修與諾貝爾化學獎失之交臂、鬱鬱不得志的職涯是段引人喟嘆的個人史,並非科學體系的挫敗。他只是科學錦標賽持續依照慣例淘汰的諸多優秀人才中,有幸被贏家們提及的一位。

比普拉修年輕一歲,學術晉升之路卻順暢許多的錢永健曾說,「下村脩和普拉修對 GFP 研究的貢獻是無可取代的。」而且在普拉修 1992 年發表 GFP 基因的純化與定序,並且樂意對任何人分享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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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那些以研發 GFP 獲得榮譽的人,與其他人的不同可能只有些微的進度落差。」

錢永健在 2004 年至 2008 年之間,積極地建議諾貝爾獎委員會頒獎給下村脩與普拉修,但結果並非如此。

生命中的萬花筒 陳樂融
源自錢永健開發的多種螢光蛋白,形成 brainbow 技術。作品名:生命中的萬花筒,作者:陳樂融 Courtesy of Taiwan顯微攝影競賽

後續發展

普拉修從斯德哥爾摩回到亨茨維之後,受到包括國家公共廣播電台(National Public Radio)、《科學》期刊、亨茨維時報等美國媒體關注。但在訪談與報導的熱潮過後,普拉修依然坐困時薪 8.5 美元的豐田接駁車裏頭。

從諾貝爾頒獎典禮的輝煌榮譽,回到乏味、有時不受尊重的駕駛座上,失落的普拉修不敢相信自己依然找不到科學研發相關的工作。他喪氣地想,「經歷了這一切,我竟然還是沒有辦法回到科學領域。這中間一定出了什麼錯。」

在最憂鬱的那天,普拉修一度把接駁車停在路邊,撥號向亨茨維自殺防治熱線求助。過不多時,他在 2010 年找到科技研發的職位,2012 年他接受錢永健的提議,進入他的實驗團隊擔任研究員。重新在一個充滿支持與資源的環境投入科學研究,讓普拉修再度感到生活的動力與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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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年錢永健逝世,實驗團隊解散,而普拉修在前一年就已離開 UCSD,從此沒有留下任何公開痕跡。曾被自殺防治熱線的機械式留言激怒到啞然失笑,決定繼續活下去的普拉修今年已經 73 歲,科學錦標賽的勝負再也不能困擾他,但科學思考帶給他的樂趣或許能夠不斷更新。

Prasher In Ucsd
普拉修在錢永健實驗室的照片。讓他對人生更加滿意的不是體面的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制服,而是可以實現對科學的好奇與想像,並得到周遭的支持。Courtesy of San Diego Union Tribune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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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微觀點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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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細微的事物出發,關注微觀世界的一切,對肉眼所不能見的事物充滿好奇,發掘蘊藏在微觀影像之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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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怕忘記吃藥!長效型避孕植入劑讓你無憂無慮掌握生育計畫
careonline_96
・2025/03/12 ・1710字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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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照護線上

懷孕生產對女性身心與生活所有層面,都會帶來極大的影響性,減少意外懷孕、掌握生育計畫,是所有適齡女性的重要課題,金安心醫院副院長邱士芸醫師表示,到婦產科諮詢避孕方式的女性,通常不外乎是因為暫時沒有生育計畫、產後希望暫時避孕、或曾使用口服避孕藥但常忘記服用,想諮詢其他更適合自己的避孕方式等三種類型。

現今的避孕方式相當多元,邱士芸醫師分析,避孕方式在臨床上又可分為短效型及長效型。短效型避孕方式包括保險套、口服避孕藥、避孕貼片、陰道環等;長效型可逆避孕方式則有手臂避孕植入劑、子宮內避孕器等選擇。

常見女性可逆避孕方式
圖 / 照護線上

簡便、長效、成功率高  30 秒植入有效期可達3年

在這麼多的避孕方式中,較令女性朋友好奇與詢問的,為才剛引進台灣的手臂避孕植入劑,此新型長效可逆的避孕方法,目前超過 100 多個國家使用,且也是許多在台灣的外國人選擇的避孕方式,可提供持續3年超過 99% 的避孕成功率。植入劑的體積和一根火柴棒差不多,植入上臂的皮下後將持續釋放黃體素,邱士芸醫師進一步說明,「手臂避孕植入劑的最佳植入時機為生理期第一至第五天,其成份與某些口服避孕藥類似,原理皆是透過維持體內黃體素濃度,達到抑制排卵、抑制子宮內膜增厚,讓受精卵無法著床,達到避孕的效果。」

邱士芸醫師指出,「植入過程簡單且近乎無感,於門診即可進行。通常會選擇局部麻醉非慣用手的上臂內側後植入,平均操作時間不到 30 秒。」而取出方式也非常簡單,約 2 分鐘可完成移除,且取出後可快速恢復正常月經週期,重啟懷孕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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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孕方式革新 幫助掌握生育計畫

手臂避孕植入劑的問世,解決了許多傳統避孕方式的缺點。邱士芸醫師說,相較於口服避孕藥、避孕貼片、陰道環,手臂避孕植入劑的使用者不必每天、每週、或每月的記得服藥或更換,就能輕鬆確保穩定的避孕成功率;除了不會因「忘記」引發可能懷孕的壓力與恐慌,將避孕裝置植入在不影響日常生活的手臂內側部位皮下,也可避免子宮有異物而引發不適或發炎

手臂避孕植入劑幫助掌握生育計畫
圖 / 照護線上

提到以往的臨床案例,邱士芸醫師指出,曾有患者因產後忙碌,忘記吃口服避孕藥導致意外懷孕,且產後的女性朋友在選擇避孕方式要特別留意,因為產後子宮尚未完全恢復,若放置子宮內避孕器可能增加脫落或移位的風險,此外,新手媽媽們也很關心避孕藥物是否會在哺乳時對寶寶造成影響。邱士芸醫師表示,「對於剛生產完暫無懷下一胎計畫的女性,手臂避孕植入劑不影響乳汁品質,也是一種友善的選擇!」建議想避孕的女性朋友可依照身體狀況、避孕目標和需求,與婦產科醫師討論最適合自己的避孕方案,自信愉快的掌控生育節奏。

適合手臂避孕植入劑的族群
圖 / 照護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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