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時間的太空任務中,我們強制規定要做運動:如果不做,會越來越瘦弱。我們一天必須運動兩個小時,讓肌肉與骨骼的強度能夠勝任極度累人的太空漫步任務,也可以確保回到地球時雙腳還能站立。
不過,想在能輕易移動的環境中運動其實沒那麼簡單。我們需要特殊的運動設備:一輛可以把鞋子卡住的健身腳踏車,讓我們不至於飄走;一台附有束帶的跑步機能讓我們固定踩在機器上,而不是踩空氣。我一開始把訓練強度調整為體重的百分之六十,後來在太空中待久了,才增加強度,讓訓練更具挑戰性。說真的,跑步不是我在太空中最愛做的事:因為當我們習慣到處飄浮,跑步給人一種很怪的感覺:雙腳明明不斷移動,卻哪兒也去不了,稍嫌沒意義。一邊跑步、一邊看曲棍球比賽或電影,的確能增加樂趣(酷愛跑步的太空人似乎比較不在意;宋妮塔.威廉斯就曾在太空中參加二○○七年波士頓馬拉松大賽,她只花了四小時二十四分)。
我也會固定使用 ARED,也就是「進階型耐力提升裝置」(Advanced Resistive Exercise Device)。那種精巧的機器利用兩個真空圓筒,把最多六百磅的力量施加在橫桿或纜線上,我們必須對抗圓筒的吸力。就使用的感覺和對身體的好處來講,非常像在舉重,同時我也會用ARED來踮腳跟、蹲舉,還有一些容易多的動作。太空站的所有設備都裝有隔震器,有些甚至裝了具穩定功能的迴轉儀,這樣運動時才不會影響到科學實驗。
流汗這件事,我們也得留意。汗水不會因為重力而往下流,會慢慢累積起來,整片覆蓋在身體上。如果轉頭時速度太快,巨大的汗滴可能會離開身體,飄到太空艙的另一個角落,打在其他太空人臉上。為了顧及禮儀,在太空站運動時,我們必須把一條毛巾塞在衣服裡,或者讓它飄在身邊,隨時可以拿來吸汗。稍後我們會用夾子把毛巾掛起來,讓水分被空氣吸收,跟尿液一樣,都可以回收當作水使用。
沒有錯,水,而且是飲用水。二○一○年以前,國際太空站的用水很多,是用太空梭或補給太空船載來的,裝在一個個圓筒狀袋子裡;如今站上裝有淨水系統,一年可製造一千六百加侖的水。淨水系統裡的過濾器與蒸餾機持續旋轉,製造出人工重力,讓廢水流動,藉此把汗水與用來洗東西的水,甚至尿液都變成飲用水。聽起來是有點噁心(說老實話,當我在享用冰水時也不喜歡一直想它是尿做成的),但是太空站的水的確比大部分北美家庭水龍頭流出來的水還乾淨,喝起來……就跟水一模一樣。
抵達太空站之後不久,我開始拍攝一支支短片,記錄這類只發生在太空中的日常生活細節,加拿大太空總署把片子都po在官網與YouTube上面。拍片對我來講很簡單,只需按下高畫質攝影機上的拍攝鍵,開始示範動作,例如怎樣使用跑步機或洗手。太空總署的編輯就得花較多時間了,他必須幫片子配上有趣且帶有太空感的音樂與圖片,但是努力沒有白費:有些影片在網路上瘋傳,創下幾百萬的瀏覽人次。原來一般人對太空中的瑣事那麼有興趣—例如剪頭髮的情形(我請另一位組員幫我剪,他用一種叫Flowbee的電動剪髮器,接在後面的吸塵器可以直接把髮屑吸走)。
加拿大太空總署體認到這是讓大家對太空計畫產生興趣的絕佳機會,於是趁我在外太空,製作了一百多支短片。這種教育性質的推廣工作也是太空人職責的一部分,而我特別熱愛。在拍片之前,我已經花了二十年時間在許多小鎮的鎮民會堂、小學與扶輪社演講,推廣太空計畫,基本上是哪裡有需要就去。二○一○年,我還創立了一個計畫叫「與太空人的午餐對談」(On the Lunch Pad),利用我吃午餐的時間,用Skype軟體與學校的孩子對談。
有時候令我感到挫折的是,我發現很少人瞭解太空計畫的內容,也不知道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許多人反對太空計畫的理由是覺得「浪費錢」,卻對太空探險經費的實際使用情況一無所知。例如,加拿大太空總署的年度預算,實際上比加拿大國民每年花在萬聖節糖果上的錢還少,而且大部分預算都用於發展通訊衛星與雷達系統,藉此取得更多天氣與空氣品質預報、環境監測與氣候變遷研究的數據資料。同樣地,美國太空總署的預算也不是用在外太空,而是地球上,拿來投資美國的公司與大學,間接支付了紅利、創造新的工作職缺與新科技,乃至於新興產業。
太空計畫的企圖心極其強烈,其目標無非是探索我們的太陽系,瞭解地球以外還有什麼。探險的欲望是人類的天性,遠古時代早有不安於室的青少年,為了知道山的另一頭有什麼而離家。過去十年,我們發現在我們的銀河系有兩千顆行星繞行其他星體,而大部分人相信這是有價值的發現。此刻有許多機器被發送到其他星球蒐集資訊,太陽系的每顆行星幾乎都有人造衛星繞行,還有許多機械探測器用於增進我們對大氣層與磁場的瞭解,避免地球受到輻射的傷害。
我做的推廣工作,就是把這些事情解釋給大家聽,但我也學會一個道理:如果想讓人們相信太空計畫是好投資,就必須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影片說明:在太空站上擰毛巾,水會怎麼運動呢?這支影片已經在 YouTube上吸引超過一千萬次的點閱率。
本文文字摘自《太空人的地球生活指南》,
由大塊文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