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格申斐德每年秋季都會在MIT(麻省理工大學)開一堂名為「(幾乎)萬物皆可做」」(How to Make(Almost)Anything)的超人氣課程。這項課程一開始只是以極少數的研究生為目標,講解如何將數位工具機應用在研究的方法而已,但是第一年第一次上課時,尼爾.格申斐德卻在走進教室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因為不管是否是MIT的學生,總共超過一百人來聽課,而且所有人都眾口同聲地說:「我們期待這堂課好久了!」或是「拜託讓我們聽課吧。」
之後這堂課的內容愈來愈成熟,慢慢地進化成「個人製造」的入門課程。
其實全世界主持FabLab 的導師很多是這堂課或是「Fab Academy」(以遠端方式接收等同內容的課程)的畢業生。這堂課讓學生們徹底了解了利用數位工具機的機制與原理,所以這些學生才變得能夠給出「想要製作這個的話,可以用那個與這個工具,然後這樣做就可以」的建議。
吞下「叫聲」的包包
第一年的課程成果展的作品之一「尖叫機身」,常在介紹FabLab的簡報之中被舉成佳作的例子。「走進擁擠的人群之中,突然會有想要大叫的衝動」,總是抱著這個奇怪煩惱的女性,製作了這個奇妙的作品。這個包包擁有良好的隔音設計,所以對著這個包包大喊時不用擔心造成他人的麻煩,而包包會先將喊叫聲錄下來,等到讓使用者走到不需顧慮周圍視線的地方,再將錄下的喊叫聲播放出來。
製作這個包包的凱莉(Kelly)是位雕刻藝術家,而在接受尼爾.格申斐德教授的課程之前,她對電子組裝與程式設計根本毫無基礎,當然也沒有理工科的背景與素養。但是在上了這堂課程之後,她不僅能進行外裝設計,就連內部構造、電子線路與程式設計,她都能獨立完成。
如此前衛的作品,非得由她自己製作才行,否則是沒有人可以幫她完成。而不管如何等待,如此獨特的創意也不可能會變成產品。所以凱莉為了自己,把這個創意做成了作品,並且成為這項作品的使用者。
這類的例子怎麼舉也舉不完。不斷逃開使用者的輪子鬧鐘──這是愛賴床的作者為自己製作的作品。為了與自己的寵物鸚鵡對話而製作的網路瀏覽器(這項作品也叫做「InterPet Explorer」)、也有人一接近就豎起荊棘刺的女用蕾絲等等, 這可是建築系的米真(Meejin)教授重回學生身分,修了這堂課之後的作品。
從如此多的修課生以及富有創意的作品之中可以發現,「Fab」已取代語言以及數位內容的製作,成為一種新的「人文藝術」。這裡說的「人文藝術」與制式的日文翻譯「一般教養」截然不同,其內涵指的是「解放人性的技藝」(自我表現、自我實現)的意思。
生活在開發中國家裡,「努力地自行研發(幾乎)各種物品」是提高生活品質所必需的,但是在已開發國家裡,「自己製作想要的東西」已成了一種新型的自我實現方法。受到大量生產與規模經濟所制約而無法具體成型的東西, 或是在企劃會議與認定手續過程中無法成為「物品」的東西,之後都能憑一己之力製造。而使用者也不再希望只是消費者,愈來愈多人希望參與「製造」,也愈來愈多人想成為自己生活裡的生產者。
年屆三十歲中期,我卻願意回歸學生身分
我在二○一○年正式選修了這堂課。我在日本雖然是設計工程的教育研究工作者,但我覺得自己不該以旁聽這種半調子的心態聽課,所以就決定正式申請選修這堂課,就像剛剛提到的米真教授一樣。
在日本成立FabLab 的準備已經就緒, 但並不是買齊工具機FabLab 就算成立。就事實來看, 世界上有許多好不容易設立的FabLab 卻在最後被迫倒閉,因此能否持續營運的關鍵就在導師所扮演的角色,也在於FabLab 是否能成為一個自發學習的社群。希望不論好壞,都能學到稱為「Pedagogy」與「Andragogy」的教育學的側面。
老實說,從教師回歸學生身分,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但是就是因為擁有教師的身分,所以才能在重拾學生身分之際,了解自己過去仍是學生時,有許多不懂的事,而且也更了解老師的教學方式與用心之處,更何況我也想試試看,我是否能與MIT的現役研究生相抗衡。
不管是軟體設計還是硬體規劃,「製造」這件事就與運動一樣都會日久生疏,尤其新型工具演化之快,必須提昇自己的技能才能跟得上現代技術的進步。我在學生時代使用的軟體,現在早已不能用了。在這個「工程師三十五歲是極限」的說法一閃而過的年齡裡,要想重拾原本的工夫,恐怕也很困難。
摘自PanSci 2013 十一月選書 《FabLife:衍生自數位製造的「製作技術的未來」》,由馥林文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