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 華特.艾薩克森(Walter Isaacson)
- 譯者 / 麥慧芬
《破解基因碼的人》一書是《賈伯斯傳》、《達文西傳》作者——華特.艾薩克森的最新力作,以 CRISPR 技術發明者珍妮佛.道納為主角貫穿全書,書中章節巧妙的將遺傳、基因體計畫的發展嵌入主角珍妮佛.道納的求學經歷與職涯歷程,不只是一本科學家的傳記,更像是 CRISPR 技術發展的科學史。
人類基因體計畫完成的 20 年後,我們對於遺傳傾向如何影響人類心理,依然所知甚微。不過最終我們還是可以區隔出容易導致思覺失調、躁鬱症、重度憂鬱以及其他心理疾病傾向的一些基因。
接下來,我們必須要決定是否應該允許、或甚至鼓勵為人父母者,一定要把這些基因從孩子身上刪除。讓我們先假設時光倒流。如果詹姆斯.華生的兒子羅弗斯.華生某些易出現思覺失調的遺傳因子可以被編輯刪除,會是一件好事嗎?我們應該允許他的父母做出這樣的決定嗎?
華生本人的答案毫無疑問會是肯定的。「我們當然應該應用生殖細胞系的治療方式,去修補思覺失調這類自然界捅出來的大紕漏,」他說。這麼做可以減少很多很多的折磨與痛苦。思覺失調、憂鬱症與躁鬱症的病況都可能相當殘酷,而且常常會造成致命的結果。沒有人希望任何人或任何人的家人罹患這樣的疾病。
然而就算我們承認自己想要消弭人類世界中的思覺失調以及類似的疾病,也應該要考慮社會、或甚至整個人類文明是否要付出什麼代價。
梵谷不是罹患了思覺失調,就是有躁鬱症。數學家約翰.奈許(John Nash)也一樣。(還有邪教領袖查爾斯.曼森〔Charles Manson〕與企圖刺殺雷根總統的約翰.欣克利〔John Hinckley〕。)作家海明威、歌手瑪麗亞.凱莉(Mariah Carey)、名導演柯波拉(Francis Ford Coppola)、演員嘉莉.費雪(Carrie Fisher)、小說家格雷安.葛林(Graham Greene)、優生學家朱立安.赫胥黎(Julian Huxley)、音樂家馬勒、搖滾歌手盧.瑞德(Lou Reed)、音樂家舒伯特、詩人普拉絲(Sylvia Plath)、作家愛倫坡、電視主持人珍.寶利(Jane Pauley)以及其他成千上百的藝術家與創作者,都有躁鬱症。
罹患了重度憂鬱症的創作型藝術家,更是成千上萬。思覺失調研究先驅南西.安德瑞森(Nancy Andreasen)針對當代 30 位知名作家的研究,顯示其中 24 位都經歷過至少 1 次嚴重的憂鬱症攻擊或情緒問題,12 位被診斷出躁鬱症。
要應付什麼程度的情緒起伏、臆症、妄想、強迫症、躁狂,以及深度憂鬱,才有助於激發某些人的創造力與藝術力?沒有這些強迫或躁狂的特質,就很難成為偉大的藝術家嗎?如果你知道不去治癒自己孩子的思覺失調,他就會成為梵谷,改變藝術世界,你的選擇會是什麼?(別忘了梵谷最後自殺身亡。)
在這個時點,我們的思考必須要面對的,是個人冀望與有益於整個人類文明的可能衝突。情緒疾病的減輕對於絕大多數飽受折磨的個人、父母與家人來說,會被視為益處。所以他們一定非常期望有這樣的結果。但如果是站在社會的制高點,大家對這件事情會不會有不同的看法?在我們學習如何利用藥物,以及最終應用基因編輯的治療方式去處理情緒疾病的過程中,我們會不會多了一些快樂,卻少了幾個海明威?我們是否希望住在一個沒有各式各樣梵谷的世界?
利用工程手法消除情緒疾病的問題,引出了另一個甚至更根本的問題,那就是生命的目標或目的,到底是什麼?是快樂嗎?滿足嗎?沒有痛苦或糟糕的情緒?如果是這樣,事情可能很簡單。《美麗新世界》的統治者設計建造了一個沒有痛苦的人生,確保群體大眾都有一種名為索麻(soma)的藥物。這種藥物可以強化大眾的喜樂感,讓他們避開不安、悲傷或氣憤。假設我們可以讓腦子與某種哲學家羅伯.諾吉克(Robert Nozick)稱為「經驗機器」的東西掛勾,這個機器就可以讓我們相信自己正在打出全壘打、與電影明星共舞,或者漂浮在一個美麗的海灣中。這樣的環境會讓我們一直覺得幸福。這就是我們想要的嗎?
——本文摘自《破解基因碼的人:諾貝爾獎得主珍妮佛.道納、基因編輯,以及人類的未來》/ 蓋伊・萊施茨納,2021 年 10 月,商周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