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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宮廟為了燒香燒金管制而上街抗議,我想從哈拉瑞的《人類大命運》來聊聊

鄭國威 Portnoy_96
・2017/07/23 ・5499字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SR值 568 ・九年級

編註:1. 在7/23 日,捍衛信仰守護香火大聯盟與許多宮廟組織人士、民俗文化愛好與研究者將上凱道表達對政府插手管制燒金燒香之不滿,內政部則發表聲明回應社群媒體。2.本文屬於時事評論,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 PanSci 社群及其他作者立場。

不管政府要管制燒香燒金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或是你認為是不是對的,有人要為此上街頭抗議,都讓我驚訝且高興台灣人科學素養之高。

我為什麼會認為宮廟人士為此而上街頭抗議是件有科學素養的事情呢?這就要從哈拉瑞,這位當紅以色列歷史學家開始談起。

哈拉瑞(Yuval Noah Harari)是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的教授,你可能也知道他的兩本全球暢銷書《人類大歷史 Sapiens: A Brief History of Humankind》與《人類大命運 Homo Deus: A Brief History of Tomorrow》,他在兩本書中以極具啟發性的方式解釋了諸多關鍵課題,包括力量與想像、科學與宗教、生態、金錢與政治、未來、還有快樂。

我先說明一下,在我的定義中,「科學素養」包括科學知識與科學思維兩個層次,而又以科學思維更為重要。畢竟知識無比浩瀚,加上現在人隨時都能透過連網獲得,科學知識的儲備量越高不一定越好,但科學思維則是理解與詮釋科學知識的必要條件,無法依靠外部支援,得自己習得。單有科學知識而無科學思維,很容易成為偽科學的支持者。而擁有科學思維的人,絕大多數都是人文主義的信徒。後頭會解釋,哈拉瑞認為人文主義也是一種宗教,其意思就是相信知識與力量來自於人類自身。

有些人認為科學跟宗教是互斥的,但哈拉瑞不這樣認為。他認為科學跟宗教是最好的夥伴,科學在乎的是力量,而宗教在乎的是秩序。當宗教跟科學攜手,世界因此而不一樣。舉例來說,兩位同一個學科的生物學家,擁有同樣的專業技能,同時申請一個一百萬美元的研究費來支持他們現在的研究計畫。一位教授想研究的是乳牛的某種乳房疾病,這種疾病讓牛乳產量少了 10%,另一位教授想研究的是乳牛在跟小牛分開時,心理層面是否會有創傷。如果能給出的研究經費是有限的,無法同時金援兩個研究,那麼哪個研究該獲得支持呢?

這就是科學無法回答的問題了。反而要由政治、經濟、宗教來提供答案。在現代的世界,研究乳房疾病的計畫大概比較有機會拿到錢,並不是因為乳房疾病比牛的心理疾患來得有趣,而是因為乳品產業能夠從這研究獲益,這對政治跟經濟有幫助,比關注動物權益者的遊說力量大多了。但如果今天這情形是發生在認為牛隻是神聖的印度教徒社區,拿到錢的計畫可能就不一樣了。歷史上有許多偉大的科學家,我們通常過度重視科學家的角色在科學發展上的重要性,連科學家自己也是,但是科學計畫通常是很花錢的,如果沒有政府、企業、金主在後面支援,這個科學家根本不可能獲得成績。就算達爾文從來沒有出生,華萊士或其他人也會發展出演化論,但如果沒有人願意出資讓這些科學家去探索世界,一切就不會發生。出資者之所以拿錢出來,是因為他們有「信仰」,而根基於這信仰,他們認為讓科學家跟探險家去探索,可以讓他們獲得利益。

以上述案例來說,哈拉瑞所指的宗教不只是西方習慣的一神教或多神教;這些宗教認為神具有巨大甚至絕對的威能。另外也包括泛靈信仰、或是不視神為無上威能,而是在自然中與人一樣演替的佛教跟道教等等。對佛教頗有研究的哈拉瑞認為,佛教在乎的是人該如何離苦得樂,超脫輪迴,這些只能靠自己,神魔都幫不上忙,也影響不了。而除了這些你我直接可以理解為宗教的宗教之外,哈拉瑞認為人文主義(包括自由人文主義、社會人文主義、以及演化人文主義),還有我們正在進入的科技人文主義與數據主義都屬於宗教。這些都是知識的來源,而知識就是力量,順序上來說,一開始人的經濟型態為狩獵、採集、遊牧,於是人直接與四處環繞的靈溝通,來理解世界,後來農業經濟出現了,為了有效持續產出,管理土地及收穫資源,宗教中開始出現統一至高的神,以及其代理人,否定了萬物皆有靈,以及一般人可以直接與神靈溝通這件事,成功地壟斷詮釋的權力。後來人文主義出現,人們認為自問自答,就可以在內心找到一切的答案,於是否定了神。數據主義則是將人切得細碎,從各種資料跟演算法挖掘出更多知識,於是又否定了人的不可分割的價值。(若你沒空看書,可以看 Gene 大的書介)

左側為一幅關於宗教演進的漫畫,右側為我補充的未來可能性。

從我的角度來看,這次的爭議極為有趣,正巧可以哈拉瑞的說法來討論。我們可以在爭議中看見多種宗教之間的互相拉扯競逐,以及融合,包括本土化的佛道教與泛靈的民俗信仰,人文主義、與初級的數據主義。

  1. 對泛靈民俗信仰來說,佛道教的本土化過程就像殖民,但如今已融為一體。而在融合的過程中也發展出在人文主義上獨特的文化場景、生活慣習、與政治黨派的勢力互援。
  2. 然而人文主義就是對神的否定,對人自身的崇拜。在與人文主義的產物(政黨勢力)交易的過程中,本土佛道教/民俗信仰漸漸喪失存在的合理性,被人文主義鯨吞蠶食。
  3. 如今人文主義以及數據主義的信仰者聯手,要以其所信仰的「開放透明」、「法治規約」、「環保健康」等價值來挑戰本土佛道教/民俗信仰,於是便出現了這番局面。pm 2.5 的排放量監測、重金屬跟對健康有害氣體的數據、宗教法人的財務數據透明化…撞上了宮廟在現代的掙扎。
  4. 但事實上,本土佛道教/民俗信仰這方的支持者,其實也不都是這些價值的真正信徒。其中包括了許多人文主義者,例如我很喜歡的,持續從知識角度討論民俗宗教的民俗亂彈,他們這次也大力支持上街頭。由於長期生活在宗教民俗中,對其文化展演跟文本有所認同,他們在乎的是保留這種文化展演的自主權利,而且選擇以走上街頭跟訴諸社群媒體等方式來獲得支持跟展現力量,而這正是自由人文主義者會做的事。如果我是一個全然的虔誠信眾、且認為燒香燒金是有意義,得藉此買通天地鬼神並與之溝通的人,我根本不會上街頭,我相信神靈會直接懲罰該罰的人,我只要在家裡或廟裡燒燒香,跟神報告一下就好了。

當然,有朋友說這次上街頭不是「抗議」,而是傳達神的想法。但我認為,是否要稱作抗議,只是名詞選擇,反正都是政治實力展現,從古至今,宗教都被用來掩飾政治行動。但別誤會,宗教信仰中的文化民俗我是很尊重的,也非常欣賞,就像我也很尊重以及熱愛ACG Cosplay 的狂熱者一樣,他們對我來說都是對某種精緻文本高度投入下進行的角色扮演。都值得重視,但沒有高下。如果今天政府要管制 ACG Cosplay,我也會上街頭抗議。

信仰、喜歡與習慣,儘管這三者我都尊重,但對我來說這三者是不同的,必須分開討論。從我的角度以及我對哈拉瑞的詮釋來看,這次響應號召上街頭的人們應該屬於自由人文主義者,他們透過網路串聯、透過記者會、透過邀請政治勢力……這些行為都來自於他們內心自己的判斷,而不是神意。人文主義就是否定神的另一種宗教。

對我來說,如果大家是為了文化資產保存而上凱道,蠻合理。但這就跟本土化佛道信仰無關了,而是在信仰人文主義的前提下進行的。如果像有些人批評這場活動是為了保住實質的資產控制權(也就是不希望宗教法要求財務透明公開),我也覺得很合理啊,絕大多數現代人都在乎錢,但那跟神也無關,並非神靈要求不要修改宗教法,而是信仰人文主義者的正常表現。

所以,政治制度的選擇就是一種信仰。若把宗教的位階放在國家之下,那對我來說就只是文化跟角色扮演,是不足以稱之為虔誠信仰的。現代保障宗教自由的還是民主政體與其賴以為基礎的人文主義,這就直接定義了知識/力量的來源高下。如果有一個人相信有超出俗世的知識與力量來源,而他可以與之溝通或用某種方式獲得時,他卻反過來還繼續依賴俗世的政治管道,來替這超出俗世的力量來源爭取權益,不是很奇怪嗎?

圖片取自眾神上凱道,史上最大科粉絲頁

簡而言之,我認為上凱道這種行為是透過合理的民主政治手段對政府施加壓力,我支持民主政治下民眾上街頭抗議的權利。這是我的「信仰」,我對人文主義的信仰,在這個層次上,我跟準備上街頭的人們有共同的信仰。在宗教習俗演練過程中,包括我在內的許多台灣人都習慣了這些宗教儀式,內化成文化的一部分,有些人甚至喜歡上了,我就是屬於這樣的人,但我不會說我是信仰本土化的佛道教與民俗的信眾。

哈拉瑞認為,要調動人類集體協作的力量,需要透過「想像出的故事」,這是人類與其他所有動物最大的差異處,那就是我們能夠編造以及能夠相信實際上並不存在的故事,例如神、宗教、國家、人權、公司、金錢…等等。

在台灣,憲法保障人民的宗教自由,但憲法是什麼呢?不就是一堆字嗎?這部憲法之所以可以保障我們的權益,是因為我們集體相信這件事,就像古埃及的人集體相信法老是神、相信有來世,所以就蓋出了金字塔,古中國的人集體相信天子是天子、是龍,所以就蓋出了長城。此刻對岸的中國以及全世界大部分的國家都不相信中華民國這部憲法,所以這部憲法對他們就毫無意義。當人們不再相信了,憲法就跟宗教一樣毫無意義,就像多年前一個人可以宣布戒嚴,也可以宣布解嚴,人們的生活因為他的幾個字而改變。

哈拉瑞指出,道教佛教基督教猶太教伊斯蘭教錫克教等宗教,以及人文主義、數據主義,都是同等的,都是因為人們的信仰而存在。在我的理解中,當一個人相信的是一般的宗教時,那他相信的是超越俗世的,但當人相信人文主義、數據主義時,他相信的是俗世的,而這就是互斥的,這也就是為何人文主義否定傳統宗教,而數據主義又否定了人。任何有信仰的人,相信的應該是神的指示跟啟示,而不是幾個一般人寫出來的憲法。有宗教信仰者可以尊重憲法,但對他來說憲法或任何人定的法律都是低於神(或靈)的。

假設真有神靈,那麼當神靈決定自己只有在宮廟中或小地方擁有能力跟說話權,而不願意插手國家政策,直接讓政治人物改變心意時,就代表祂知道人的能力超過神,那神靈就該預料到其權力基礎會持續流失。在信奉本土化佛道教的前提下,神靈應不應該插手國家政策,應該由祂們自己來決定,但既然並沒有任何神靈插手的證據,那就可以假設祂們決定承擔這後果。一個相信神靈的人,應該要尊重神靈的決定。而如果要抗議,那前提應該就是抗議者並不相信神靈,而是為了自己而上街頭。

我身邊的人都拿香拜神,包括我最好的創業夥伴、我的父母、我的妻子…但我認為民俗沒有自絕於其他討論脈絡的權利,就如同中國不能總是以中國國情來作為不接受對其人權問題批評的理由。護家盟也不能以自己的信仰來合理化對同性婚姻的歧視。

從泛靈/多神/一神宗教到人文主義/數據主義,這中間有一個很大的鴻溝,那就是知識與力量的來源從神靈與超自然轉換到人類自己,也就是現在許多的人相信人類就是世界上最強的力量來源,所以我們開始破壞環境、大規模養殖其他生物並且殺害、不斷以我們想要的方式來打造社會制度,絕大多數的時候,中間並沒有神的介入。以現代人類對地球的破壞來看,跨過這個鴻溝不一定是好事,但如今我們不太可能再跳回去,只能用新的方式來解決人類新的信仰造成的巨大問題。

原始部落屬於一個集體承認靈(與超自然力量)為有效知識與力量來源的狀態,他們會因此有各種祭儀,這時候部落的社會性並不受到像現在這樣的國家政策的影響,不然就是國家得聲稱自己是神或超自然力量的代言人或化身,才能讓整個制度有正當性。但我們早已離開那個年代很久,我不認為台灣有這種條件來創造傳統信仰特區。

一個無政府主義者跟一個共產主義者,一個自由主義者,他們都信仰一樣的東西(人文主義),那就是知識與力量來自於人類自己。打個比方,這像是一個人相信媽祖,他的隔壁鄰居比較信玄天上帝,但他們都信神靈,認為神跟超自然力量是知識與力量的來源。一個無政府主義者去報稅,就像一個信媽祖的人到玄天上帝廟去上炷香,可能會有點憋扭,可能不快樂,但沒有根本性的信仰衝突。

再舉例來說,社會人文主義者認為「人類應該用更公平的方式設計社會」,因為她認為人類有辦法做這件事,而不是要交給神來做這件事,他跟他所不認同的那個信奉自由人文主義的主流社會,都認為人類是最大的知識與力量來源。所以他可以在現代社會中去努力做到這件事,透過社會倡議、選舉、抗爭等各種方式,說服更多的人類支持他。如果他這麼做,那我認為他的信念並不假。我認為對知識與力量來源的信任是根本性的。例如無政府主義者是先相信知識與力量來自於人類自己,然後選擇用自由個體集體互助的方式來生活。對社會人文主義者來說,他也是先相信知識與力量來自於人類自己,然後選擇合理分配利益的方式。

我想說的也很單純:我非常尊重有傳統宗教信仰的人,我只是高度懷疑絕大多數說自己有信仰的人可能是自己搞錯了。他們可能只是習慣或喜愛跟宗教有關的文化跟生活方式,但他們真正相信的宗教,其實跟我一樣,是人文主義,是重視科學思維的,而這是我所樂見的,雖然有少部分討論流於「神明會懲罰這些政客!」跟「看看這些迷信盲從的人!」這種二元對立,但我認為不用太過在意。當我看見雙方都是從環保健康、文化資產保存、社區營造、自主管理與財務數據等人文主義價值出發來討論時,我覺得其實是很可喜可賀的。

要承認的是:因為我沒有傳統的宗教信仰,也不是宗教研究者,對諸多宗教跟民俗內涵並不夠清楚,我只能從我狹隘的邏輯來推論。本文沒有要討戰的意思,但很歡迎討論跟指教。

延伸閱讀:

端傳媒 | 香火戰爭:假新聞、假假新聞與中國因素

民俗亂彈 |創意無法替代民俗文化:評荒謬的米功代金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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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國威 Portnoy_96
247 篇文章 ・ 1057 位粉絲
是那種小時候很喜歡看科學讀物,以為自己會成為科學家,但是長大之後因為數理太爛,所以早早放棄科學夢的無數人其中之一。怎知長大後竟然因為諸般因由而重拾科學,與夥伴共同創立泛科學。現為泛科知識公司的知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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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壞事會下地獄?地獄信仰跟降低犯罪率有關嗎?
PanSci_96
・2023/09/11 ・4845字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說謊的話,小心以後下地獄被閻羅王拔舌頭喔!」

「不把飯吃完,浪費食物,死後到地獄就要被逼吃廚餘喔!」

你小時候有沒有被這樣「超自然威脅」過的經驗呢?

或是曾經跟著長輩去過廟宇後面附設的「十八層地獄」,被嚇到晚上惡夢連連呢?

很多人應該也有翻閱過寺廟送的《因果圖鑒》或是收到傳教士給的《末日近了》這類廣為發送的宗教勸世手冊,最常使用的手法就是插入驚悚又生動的地獄插圖,利用恐懼勸人悔改向善。

但這種「超自然的威脅」真的讓人不敢為非作歹嗎?還是只會把小孩嚇出心理陰影呢?

地獄信仰到底能不能嚇阻犯罪?

我們在公民課都學過,不論是法律或是民俗信仰,都能約束人民的行為,維持社會的安定。

但在討論效果之前,我們必須先知道,「地獄信仰」在不同文化和宗教間,對地獄概念的詮釋可能差異甚大,在不同的社會與時空環境中也會產生變化,難以在標準化的尺度上做衡量,講白話就是你的地獄不是我的地獄。

面對此等難題,還是有許多社會學家願意接受挑戰,真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一項於 2011 年刊登在《國際宗教與心理學期刊》(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the Psychology of Religion)的研究,就想了解,相信神明的形象是「好好神明」的學生,和相信神明是會懲罰你的「嚴厲神明」的學生,是否會影響到他們在考試中作弊的機率。

神明在學生心中的形象是否影響他們在考試中作弊的機率呢?圖/Giphy

他們招募了 61 位包含不同宗教背景的大學生,請他們填寫對於神的印象,是偏向寬恕、慈愛、溫柔等正面描述,還是嚴厲、憤怒、令人懼怕等負面描述。蛤?你說有沒有笨笨又無能的女神?這個研究沒有。

接著,研究者讓這些受試者進行 20 題測驗,測驗開始之前,研究人員假裝電腦出了一點問題,並告知如果在題目出現之後不馬上按空白鍵,答案就會自己跑出來,所以「一定要」在看到題目之後按下空白鍵。

研究結果發現,無論受試者的宗教信仰為何,在前一項問卷中對神的觀點傾向負面的受試者,更高比例會依照研究人員的指示,會提早按下空白鍵,不會偷看答案。

研究推論,「相信有嚴厲的超自然懲罰」的人,在行為上比較傾向順從社會的道德規範。

那如果把影響層面從個人擴及到整個社會呢?

美國俄勒岡大學的 Azim Shariff 和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的 Mijke Rhemtulla 兩位心理學家,在 2012 年六月也發表了一篇研究。

他們援引了從 1981 到 2007 年間,前後 26 年、67 個國家的資料,其中包含了基督教、伊斯蘭教、印度教、日本神道教等各種宗教的信徒。結果發現,傾向相信地獄人口比例比較高的國家,犯罪率真的比較低!

相信地獄人口比例比較高的國家,犯罪率真的比較低。圖/Shariff, A. F., & Rhemtulla, M. (2012). Divergent effects of beliefs in heaven and hell on national crime rates. PloS one, 7(6), e39048.

而相信天堂的國家不但無法降低犯罪率,還與較高的犯罪率有關。更有趣的是,相信天國的人數百分比減去相信地獄的人數百分比越低,也就是相信地獄的人口比例越高,犯罪率就越低。

地獄信仰與犯罪率有相關性。圖/Shariff, A. F., & Rhemtulla, M. (2012). Divergent effects of beliefs in heaven and hell on national crime rates. PloS one, 7(6), e39048.

但研究團隊也表示,該研究只是確立了地獄信仰與犯罪率之間可能有「相關性」。是否真的是地獄信仰造成犯罪率下降這點,還需要更多後續的研究,無法立刻下結論。

畢竟各個國家的情況都不同,有時候,某些犯罪行為可能出於對不公正法律或制度的抵抗,不是存心行惡。有犯罪行為並不等於反社會,較低的犯罪率甚至可能僅僅反映出人們的服從程度,而非出自真心的利他行為。而且這個研究定義的犯罪行為是這些:

研究中定義的犯罪行為。圖/PanSci YouTube

暴力犯罪,不包括可能影響更多人、長期傷害更大的白領犯罪、非暴力犯罪,這也是要考慮的限制。

一項於 2019 年發表於青春期研究期刊 Journal of Research on Adolescence 的研究,使用另一種方法來討論這個問題。研究人員對 760 名青少年進行了線上調查, 分析他們對於神的看法,試著了解受試者認為的神是偏向「懲罰性的」還是「仁慈的」。同時調查他們的日常行為,分析他們在生活中有多少身體、言語等「攻擊性行為」。

結果發現相信上帝是「慈愛的」的受試者,較少與攻擊性行為相關,而相信上帝具有「懲罰性的」則與較多的攻擊行為行為相關。這次的研究成果提供了另一個研究方向,但也模糊了超自然的懲罰與反社會行為之間的相關性。

這樣看起來問題似乎又繞回了原點,到底超自然威脅對社會發展有幫助嗎?

地獄的存在真的對社會發展有利嗎?

2006 年演化生物學家 Dominic Johnson和心理學家 Jesse Bering 提出了一個有趣的理論,發表於演化心理學期刊 Evolutionary Psychology 的論文中,他們認為超自然的懲罰的概念,提供了人類社會在演化過程中的優勢。

他們提出,人類有兩點與其他生物不同。 首先,人類會本能地使用「心智理論」(Theory of Mind),也就是以其他人擁有與自己類似的心智的假設,來解釋他人的行為; 其次,人類的語言使我們能夠快速交流複雜的想法。

這兩個特點使早期人類得以利用社會約束,甚至控制對方做出自私的行為,這也是一種演化上優於其他生物的優勢。

舉例來說,黑猩猩 A 可以惡整​、創空 (tshòng-khang)​ 黑猩猩 B,甚至把牠的香蕉全部自己吃掉,而這些「自私自利」的行為,都不會被報告給其它不在場的黑猩猩 C、D、F 等知道。

但如果是人類:我們知道其它人可以聽到、發現、推斷、記憶、報告、假設、計劃並根據他人的行為採取行動,也就是說,我們如果在他人面前做出攻擊性的行為,就可能受到群體的制裁。

但過去的人類並沒有監視器和大數據監視系統,我們不可能隨時隨地監視其他人有沒有做出錯誤的行為。因此這時候,有一個全知全能、可以隨時監視你,並懲罰你錯誤行為的神靈,也就是「人咧做,天咧看(Lâng teh tsò, thinn teh khuànn)」的概念,就非常有用了!

嚴厲的神靈讓人有隨時被監視、做錯事會被懲罰的感覺。圖/Giphy

Dominic Johnson 和 Jesse Bering 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相信有「會懲罰你的神明」的社會發展,會比不相信超自然懲罰的社會來得好,並在演化長河中生存下來。

2003 年哈佛大學(Harvard University )的研究也發現,在已開發國家中,相信地獄的比例大於相信天堂的國家,他們國內生產總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較高,似乎也支持了上述的論點。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科學家都支持這種看法。一篇 2013 年同樣發表於 演化心理學期刊 Evolutionary Psychology 的論文就提出,過去許多社會——包括古埃及、希臘、羅馬、阿茲特克、印加和瑪雅等高度發展的社會都有組織性宗教的存在,但當仔細檢視這些文明的宗教,就會發現他們的神明除了要求獻祭和忠誠以外,對於人類的道德行為和人類是否善待彼此並不是非常在意。

有看過希臘神話應該知道,希臘神話裡許多神明的道德觀相當一言難盡,甚至有些人可能覺得他們根本只是一群被神力寵壞的肌肉屁孩。

希臘神話裡許多神明的道德觀相當一言難盡。圖/Giphy

然而上述文明卻並沒有因為缺乏「道德化宗教」而停止發展,或發展得比其他具有「道德化宗教」的社會差。

因此他們不僅質疑超自然的懲罰被作為人類社會發展驅動力的理論,更進一步提出相反的看法,認為現今存在的宗教傾向道德化,是因為人類已經演化出道德直覺,而符合道德直覺的宗教比較深得人心,才會繼續存在。

說到這邊,既然「超自然威脅」在社會發展上有它存在的道理,那我現在是不是該準備一些恐怖故事回家嚇小孩了?不,先等等!

地獄信仰是否會造成心理陰影?父母該不該用地獄嚇小孩呢?

就像前面所說,目前只能證明地獄信仰與犯罪率和國內生產總值有相關性,而「相關性」不等於「因果關係」。

再者,雖然精心設計的「作弊實驗」似乎間接暗示了地獄與犯罪之間的因果關係,但此研究牽涉社會科學的範疇,由於社會系統中存在諸多相互關聯的作用因素。即使有實驗過程,我們還是不能確定這個研究理論能不能應用在日常決策。用下地獄嚇小孩?先不要。

2014 年,前面做過跨宗教犯罪率比較研究的 Shariff 和西門菲莎大學(Simon Fraser University)的心理學家 Lara Aknin 發表另一則研究,說明相信地獄的代價可能是降低你自身的快樂和生活滿意度。

這個研究援引了 2005–2009 年間,合計 155 個國家、455,104 個樣本的資料。評估受試者的生活滿意度和快樂程度,並對比宗教價值觀數據進行分析,結果發現一個國家的信仰越傾向相信天堂,人民就越快樂,越傾向相信地獄,就越不快樂。

但同樣的,統計上的數據分析只能證明地獄信仰與快樂程度的相關性,並不能用以支持「地獄導致快樂程度較低」的假說。比如,「有可能」生活比較悲慘的人傾向相信地獄,而不是相信地獄導致他比較不快樂。

可能生活比較悲慘的人傾向相信地獄,而不是相信地獄導致他比較不快樂。圖/Giphy

為了進一步確立兩者間的因跟果,他們進一步從「個人」的角度,利用促發效應 (priming) 研究相同的主題。怎麼做呢?他們招募了 422 位受試者,隨機分成三組後,請他們寫一段 100-200 字的短文,主題有三個,分別是「天堂」、「地獄」這兩組實驗組,以及「昨天你做了哪些事」這個控制組,然後請他們評估寫完文章後的心情,針對「快樂」、「悲傷」、「罪惡感」、「安全感」、「恐懼」、「羞恥」或「平靜」七種情緒給予輕微的 1 分到強烈的 5 分。

結果是,寫了天堂相關短文的那組人心情與寫了「昨天做了哪些事」的那組無顯著差異,但寫了地獄相關文章的那組人,無論本身有沒有宗教信仰,都比其他兩組更傾向於不快樂。

所以,對於地獄的信仰,的確很有可能造成心理上的負擔,尤其如果這樣的概念被強加在心靈尚未成熟的未成年孩童身上,對心理健康的影響更是無法估計。

再綜合前面討論的研究,地獄信仰鼓勵的可能也只是權威服從,而非真心的利他行為。

地獄信仰鼓勵的可能也只是權威服從,而非真心的利他行為。圖/Giphy

因此與其使用地獄的恐懼要求孩子就範,不如溫柔且坦率地和他們解釋錯誤的行為可能對他人造成的影響,進而培養同理心和責任心才是比較健康有效的教育方式。如果還是講不聽,那就放泛科學的 YouTube 給他看吧!連續看、而且只能看泛科學一整個月!哇哈哈哈哈~

說到這邊,也想問問大家,你小時候有被鬼故事嚇到晚上睡不著,甚至不敢一個人上廁所的經驗嗎?

  1. 有啊!而且我到現在還會怕。
  2. 我對鬼故事完全無感,就算陪朋友逛鬼屋、看鬼片我也完全不怕。
  3. 哼,跟數學或老闆比起來,鬼跟地獄有什麼好怕的!等等,這算地獄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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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nSci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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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個案系列:如何區別「附體」跟「恐慌」?
胡中行_96
・2023/07/17 ・1793字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約莫 30 年前,家庭經濟艱困,這名新加坡華人婦女選擇墮胎。固然有丈夫支持,仍深感愧疚羞恥。術後,她「聽到」誦經,並「看見」床舖上腐屍橫臥。[1]

圖/Nicate Lee on Unsplash

症狀再現

2017 年,婦人覺得整週被惡靈騷擾,腎臟切除術(nephrectomy)只得延期。後來在 2018 年的手術期間和之後,她分別接受兩種鴉片類藥物(opioids)止痛,卻導致不由自主的過動症狀。同時,繚繞的梵音與陳列的死屍,再次出現長達一個禮拜。她的腦電波圖及腦部核磁共振結果正常。投以具鎮靜效果的苯二氮平類藥物(benzodiazepines),兩週後外顯症狀消失並出院,但繼續用藥。此外,她術後情緒低落,有輕生的念頭,被診斷為重度憂鬱症(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因此吃了兩年的選擇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1]

自殺防治專線
 衛生福利部安心專線 1925
 生命線協談專線 1995
 張老師輔導專線 1980

2021 年,雷同的非自主性症狀重現:每日 2、3 回,胸口一股寒氣朝四肢擴散,再轉成刺痛。又哭又笑,尖叫、顫抖,手舞足蹈。幾分鐘至 1 小時下來,發汗疲憊。時年 62 歲的婦人,不禁憂心未來的日子如何是好。[1]

4天後,在新加坡中央醫院(Singapore General Hospital)的急診室裡,婦人再次發作。肌肉注射一劑抗精神病藥物,沒幾分鐘,她就坐直身子,為自己的行為道歉。然而問診未及 10 分鐘,便再度失控。這回經靜脈打了苯二氮平類藥物,數分鐘內,又恢復鎮靜。[1]

新加坡中央醫院。圖/Jaytothez on Wikimedia Commons(CC BY-SA 3.0)

鑑別診斷

負責診療此婦人的精神科醫師認為,如果一個人著魔般地附體出神(possession trance),就要從心理諮商和心理治療,瞭解壓力來源,並學習調適;倘若罹患恐慌症(panic disorder),則可以再加上投藥。第一線的藥物,正是她之前手術後服用的選擇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還有苯二氮平類藥物。理論說來簡單,偏偏兩種精神狀態,均會在壓力下的生氣和挫折時被觸發,症狀又有相似之處,診斷可得仔細鑑別。[1][註]

恐慌症

剛入院時,婦人的生命徵象、血液、腦部斷層掃描、腦電波圖、神經功能;以及外表、情緒、表情、行為、言語、思考和感知等,精神狀態檢查(mental state examination)的項目都正常。不過住院期間,她已被病症折磨到想自盡。婦人告訴醫師,這些異狀起因於惡靈纏身。[1]

在新加坡,22% 的華裔精神病患,將違常的思維與舉止,歸咎靈異附體:其中 40% 幻聽;32.7% 幻視。所以就是來者自稱能聽天音、見鬼神,精神科醫師想必都如禪佛入定,處變不驚。何況宗教信仰與精神醫學重疊的案例,並非當地獨有。比方說,有個 19 歲的突尼西亞裔義大利女子,描述《可蘭經》裡提到的那種精靈,侵入自己的身心。她被視為罹患恐慌症,施以選擇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偕同心理諮商和心理治療後,情況便順利改善。[1]

新加坡中央醫院的精神科醫師,盤點著婦人的症狀:流汗、顫抖、發寒、胸口不適、感覺異常,以及害怕失控。《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 5 版中,恐慌症全數 13 種症狀,她就有 6 種。雖然墮胎與腎臟切除術的創傷經驗,有機會觸發中邪般的解離症狀;但是婦人意識清醒,未曾浮現其他人格,也無記憶斷片的現象。至於情緒不佳,主要是受到這些經驗的影響,倒不是本來就深陷低潮。換句話說,既非附體出神,也不是伴隨精神病特徵的重度憂鬱症,而是帶有文化特色的恐慌症[1]

婦人在對症下藥,且病情穩定後出院。她計劃一邊服藥;一邊尋求民間信仰的傳統諮商。基於文獻指出宗教活動有助預後,醫師亦樂見雙軌並行。[1]

  

備註

原個案報告使用的「附體」(possession)和「出神」(trance)二詞,[1]既有宗教意味;亦可指稱精神醫學中的附體出神障礙(possession trance disorder)。比起該醫師提到的恐慌症,附體出神障礙其實跟解離性身份障礙(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更加相似。[2]相關案例請見:〈精神個案系列:發瘋、中邪,還是通靈?

參考資料

  1. Khoe HCH, Gudi A. (2022) ‘Case Report: An Atypical Presentation of Panic Disorder Masquerading as Possession Trance’. Frontiers in Psychiatry, 12:819375.
  2. Pietkiewicz IJ, Kłosińska U, Tomalski R. (2022) ‘Trapped Between Theological and Medical Notions of Possession: A Case of Possession Trance Disorder With a 3-Year Follow-Up’. Frontiers in Psychiatry, 13:891859.
胡中行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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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任澳洲臨床試驗研究護理師,以及臺、澳劇場工作者。 西澳大學護理碩士、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學士(主修編劇)。邀稿請洽臉書「荒誕遊牧」,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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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個案系列:發瘋、中邪,還是通靈?
胡中行_96
・2023/07/13 ・1953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扁桃腺切除術(tonsillectomy)開完了。恢復室裡,5 歲的巴西女孩醒來,看見輕裝的靈體,向她開釋人生道理。[註]她把經歷告訴家人,卻飽受輕率嘲弄。[1](延伸閱讀:〈精神個案系列:麻醉醒來講外語?!〉)

異常事件

5 到 11 歲之間,女孩做了許多奇異的夢,例如: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士反覆出現。據說數個月後,他們便真的在馬場相遇。[1]

女孩記得,10 歲那年的某個午夜,過世 2 年的祖父將她喚醒,要求代筆寫信:向女孩的父親講述她全然不知的私事,末了署名竟頗像祖父的筆跡。隔天父母看了,認定是惡魔所為,把信撕掉。[1]

女孩十來歲的時候,感受到靈體摸遍她全身,連私處都碰。她沒跟別人講,就怕被當瘋子。後來有了性生活,更產生被惡靈性侵的感覺,強烈而真實,搞得她多次試圖自戕。有個男性的聲音,還指導她該怎麼做。[1]

自殺防治專線:
 衛生福利部安心專線 1925
 生命線協談專線 1995
 張老師輔導專線 1980

2018 年 3 月,已經 20 好幾的她,開始不時被「附身」:躁動、挑釁,並發出男性的聲音。每次 10 分鐘到 6 小時不等,一週平均 3 次,地點涵蓋住家、教堂、診間,以及她任教的學校。這些自己不完全記得的事件,令女子難堪,進而曠職和社交退縮。[1]

詮釋版本

以上,是女子本人的說法。[1]當不同專業背景的外人介入,又會有各自的解讀:

篤信天主教的女子,在教堂的彌撒中,大肆發作,摧毀長木椅。神父決定驅魔:禱詞、聖水、耶穌像,一應俱全。過程中,女子破壞物品,攻擊 8 人,其中還包括撕裂神父的衣裝。不常遇到此般景況的神職人員,愛莫能助;而家屬蒙羞,寧可終止儀式。[1]

圖/電影《大法師》(The Exorcist,1973)on GIPHY

女子的抓狂愈發頻繁、劇烈,每回開頭都極其亢奮,尾聲癱軟無力。既然宗教無效,她便求助醫學。多名精神科醫師先後做出下列幾種診斷:[1]

  • 思覺失調症(schizophrenia):[1]大概是將那些「靈體」、「聲音」和「性侵」,解讀為視覺、聽覺與觸覺方面的幻覺。
  • 憂鬱症(depression)[1]
  • 焦慮症(anxiety disorder)[1]
  • 恐慌症(panic disorder)[1]:焦慮症的一種。[2]

整年下來,這些醫師開立數種精神科藥物,但是除了副作用外,女子沒有得到任何效果。在期刊上報導這則個案的醫療團隊,也接獲轉診,並重新評估。他們做了精神狀態檢查(mental state examination),認為女子雖然極端焦慮,但是當下沒有其他症狀。另外,抽血、腦電波圖、腦部核磁共振等,結果也都正常。倒是綜合病史、量表和女子的主觀描述,可以歸納出以下診斷:[1]

  • 邊緣型人格障礙(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女子情緒不穩,總是空虛,害怕被拋棄,而且不確定自我的形象。[1]
  • 解離性身份障礙(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病患呈現 2 個以上的人格,並對某些發生過的事情,缺乏記憶。女子被「附身」的經歷,照定義的確說得通。再加上異常的睡眠與夢境,被某些文獻指為解離的肇因。可惜那封信件早已屍骨無存,所以無法辨別真偽,或佐證人格轉換。至於觸發解離的關鍵,則被醫師歸咎於她5歲時遭家人嘲弄。不過,這跟多數案例的心靈創傷相比,實在微不足道。[1]

無論是天主教或精神醫學,解釋現象後,最重要的還是處理問題。女子對解離性身份障礙的相關藥物,反應不佳;偏偏又以經濟因素為由,拒絕心理治療。她選擇了其他宗教,作為免費的解方。[1]

唯靈論

唯靈論(Spiritism)起源於 19 世紀的法國,是巴西的第三大宗教,主張活人能跟亡靈溝通。在此觀念下,天主教的惡靈「附身」、精神醫學的人格「解離」,都成了唯靈論的「通靈」體驗。女子的特異體質,不再是該被潔淨或矯正的對象,反而受到無條件地接納。改變信仰的3個月後,精神科醫師發現女子的焦慮減輕。即使人格轉換的症狀仍在,她至少能恢復工作與社交。[1]

解離性身份障礙的診斷,必須建立在「不能廣為宗教或文化所接受的行為」之上。基於《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5版的這個但書,女子的醫師抱持開放態度,不介意中低收入的患者投奔宗教。[1]

  

備註

全身麻醉的兒童和成人,在術後都可能出現甦醒譫妄(emergence delirium),症狀包括:幻覺、躁動與侵略性的行為等。[3]未成年的病患中,以幼童比例較高。[4]不過,原個案報告未討論此可能性。

參考資料

  1. Martins HAdL, Ribas VR, dos Santos Ribas KH, et al. (2022) ‘Case Report: Anomalous Experience in a Dissociative Identity and 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 Frontiers in Psychiatry, 13:662290.
  2. Anxiety disorders’. (04 MAY 2018) Mayo Clinic.
  3. Gololobov A, Todris L, Berman Y, et al. (2015) ‘Pediatric anesthesia emergence delirium after elective ambulatory surgery: etiology, risk factors and prevalence’. Harefuah, 154(4):236-9, 280.
  4. Liu K, Liu C, Ulualp SO. (2022) ‘Prevalence of Emergence Delirium in Children Undergoing Tonsillectomy and Adenoidectomy’. Anesthesiology Research and Practice, 28;2022:1465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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