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談到人際吸引的議題時,那句半開玩笑半真實的「人帥真好,人醜性騷擾」,總是我們第一句想到的話。但是,人際吸引真的只有這麼簡單嗎?如果真的是如此,那麼小魯恐怕只能靠著整形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了。
幸好,心理學的研究告訴我們,其實人際吸引這一件事情,並不是只有外貌吸引力這一個要素。根據過去的研究發現,我們會認定一個互動對象是具有吸引力的,並不單單只是看對方的外貌等一般可見的特性(一般目標效果,general target effects),還包括我們和對方互動的感覺(特定知覺者–特定被知覺者效應,specific perceiver-bytarget effects;又稱關係效果,relational effect)[1]。而這樣的社會互動特性,其實背後也有相關的演化基礎可以解釋。活在這個多樣複雜的社會當中,我們除了透過外貌來認出對方是一個具有高度基因適配性與生育能力的對象之外(如[2][3]),也需要透過社會互動與相互合作來最大化繁殖成功的可能性,因此找出能夠相互溝通與了解的對象就變得很重要了[4]。
為什麼每個人的天菜都不同?
至於我們的大腦神經系統,如何幫助我們找到能夠相互理解的對象呢?一篇不久前發表的論文 [4],提出了讓人耳目一新的證據。他們把研究的目標擺在大腦的酬賞系統(reward system)之上,過去研究發現,酬賞系統在吸引力這件事情上扮演了關鍵的角色 [5][6]。根據這些研究發現,大腦當中的腹側紋狀體(ventral striatum)和內側前額葉皮質(medial orbitofrontal cortex, mOFC)是大腦酬賞系統的主要核區,而這兩個核區同時也是食物和錢的酬賞系統中樞 [14][15],所以你總是會看著正妹流口水卻又吃不到,或是羨慕著那些雖然不高不帥但是很有錢的小開。
不過先別急,這個實驗就是為了要拯救我們這些不高不帥又長相猥瑣的人而出現的,因為過去的研究雖然解釋了我們的大腦是如何解讀吸引力的,但因為主要研究臉部的物理吸引力 [7-13],無法解釋為什麼有些人會獲得某些人的喜愛,另一些人則特別吸引另一群人,用白話一點的說法就是,「為什麼每個人的天菜不一樣?」。
近期的研究則發現,大腦當中的酬賞系統,並不僅僅對臉部吸引力會產生反應,他也會對個體如何在社會互動當中對於人際吸引力所做的調整有所反應。當大腦獲取外界訊息時,這些訊息會在腹側紋狀體產生一個神經訊號,而這些神經訊號會反映出我們從外界資訊可獲得的證據有多少,藉此做出刺激評估[16]。
而這一篇研究則透過兩個實驗,來檢驗我們的大腦如何找出適合我們的伴侶。在這個研究當中,實驗者收集了兩批受試者,第一批受試者參與一個實驗室當中的行為實驗,第二批受試者則是行為實驗加上 fMRI 觀測。在兩個實驗的一開始時,實驗者會先測試受測目標對於受試者的吸引力有多大,藉此控制受測目標對於受試者初始吸引力,如此一來才能得知在經過實驗之後,有多少吸引力的改變是受到實驗操弄影響所造成的;他們透過兩個不同的方式來測試這一點。
實驗前小測試
第一個測試方式是透過物理人際距離的方式做檢測:受試者坐在一個螢幕前面,在螢幕上會出現一名女性的臉孔,受試者可以按一個按鍵,讓那名女性的臉孔就會離自己更接近一些,直到感覺到對方的臉孔是適合交談的舒適距離為止;除第二個測試方式則是透過自評問卷來做測試:實驗者透過三個問題,來評估受試者對於該名女性的感受:「是否願意認識對方──我願意在現實生活中認識對方」、「期待親密對話──我感到她很了解我」、「期待親密對話──我想我可以和她討論個人問題」。
實驗一:你能夠判斷對方情緒嗎?
在記錄完實驗前的吸引力之後,受試者會觀看一小段短片,影片中呈現的是該名女性正在經歷一種特定的情緒,有些是難過,有些是恐懼,而她的臉部表情也會反映出她當時的情緒。在觀看完之後,受試者會被問到該名女性的情緒是恐懼或是難過,以及你對於你的判斷有多少信心。在觀看影片之後,實驗者會再次使用剛剛那兩個方式,來測試受試者所感受到的吸引力有多少。
實驗二:觀察別人情緒時,自己的大腦在做什麼?
而第二個實驗比第一個實驗多了些許的不同,除了第二個實驗當中有紀錄受試者的大腦神經變化之外,他們也會接受一種稱之為「情緒經驗測試」的試驗,用來確定受試者在觀察他人情緒變化時的大腦活動與受試者個人經歷個人自身情緒變化時的大腦活動之間的異同,而實驗者把這兩者之間的比較稱之為「神經觀察─經驗配對(neuron observation-experience, NOE matching) 」。
實驗後
最後,兩組受試者都會再做一次物理人際距離評估,以及自評問卷,藉此得知經過實驗操弄之後,目標對象的吸引力改變了多少。
我懂你,也讓我更被你吸引
實驗一的目的是在測試是否在觀察他人的情感行為時,會導致個人人際互動吸引力的改變?而這些改變是否能夠被個人評斷對方情緒的信心所預測?實驗者測試了 40 名受試者(21 女 19 男),結果他們成功的在多數的嘗試中回答了正確的情緒狀態(恩,蠻會察言觀色的),而他們對於自己回答的信心,也反映出了實際的正確判斷;這顯示了我們的內在具有一個可信的內在模式,能夠評斷對方的情緒狀態,並且正確地估計自己判斷正確的機率。除此之外,研究也針對吸引力的部分進行分析,他們發現「觀察者對於自己判斷的信心」和「觀察後的吸引力提升」有部分正相關,無論是按鍵的次數或是自我回報的那三個問題皆顯示了這樣的結果;值得注意的是,扣除掉了外在吸引力之後,這樣的部分正相關依然存在。
而實驗二的目的則是透過 fMRI 來觀察我們在觀察他人情感時的大腦變化。這一回合的實驗總共有 52 名受試者(28 女 24 男),他們在大多數的情緒測驗當中也都答對了,而且他們的自我回報信心也很接近地反映出實際上的正確判斷。而人際吸引的部分亦如實驗一所提及的,若是受試者對於自己的判斷越有信心,那麼他在實驗後回報的吸引力也都會比較高。
接著,實驗者針對 fMRI 的資料進行分析,檢驗受試者的信心是否和酬賞系統當中的神經訊號有關。結果發現,在觀察目標對象的臉部表情時,自我回報的信心和右腦腹側紋狀體的神經活動呈現了顯著的正相關;而在做情緒判斷時,自我回報的信心則和內側前額葉皮質神經活動呈現了顯著的正相關。既然自我回報的信心指數和大腦中酬賞系統的神經變化是有關的,那麼,腦中的神經活動能否預測人際吸引程度的改變呢?研究結果發現,在扣除了觀察前的吸引力之後,「兩種和信心程度相關的神經訊號(右腦腹側紋狀體、內側前額葉皮質)」分別都和「觀察後的親近性行為」呈現了部分正相關,順帶一提,枕葉的舌回(lingual gyrus)也和觀察後的親近性行為具有部分的正相關。
我們針對他人外表所做的吸引力評斷,每個人做出來的差異並不會太大;但是能否了解一個人的情緒,進而增進他對自己的吸引力,每個人的差異就大了許多。
綜合以上的實驗結果發現,我們僅僅透過幾分鐘的情緒觀察,就能夠改變一個人對我們的吸引力,若是我們主觀認為我們能夠理解對方的情緒(而實際上我們覺得能理解對方情緒和實際真的理解是有高度正相關的),那麼我們就會感受到對方對我們的吸引力有顯著的提升。而過去被發現用來預測一個人長得正不正、帥不帥這種外貌吸引力的大腦酬賞系統(腹側紋狀體、內側前額葉皮質),也能夠拿來預測情緒了解所帶來的吸引力的提升。除此之外,個人對於情感判斷的信心,以及隨之而來的吸引力改變,是能夠部分地被「其他人的情感行為」和「個人神經訊號所表徵的該狀態」有多相似所解釋的。也就是說,如果對方的情感行為和我們處於該種情感時的大腦狀態越相似,我們就越能理解對方。
而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我們針對他人外表所做的吸引力評斷,每個人做出來的差異並不會太大;但是能否了解一個人的情緒,進而增進他對自己的吸引力,每個人的差異就大了許多──我能懂你的情緒,並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夠懂你的情緒。這也許就是為什麼某些人對某些人特別有吸引力,另一些人對另一些人特別有吸引力的原因了。至於我們能不能透過訓練來解碼他人情緒呢?這就有待後續研究來探討了。
參考資料:
- [1]Kenny DA, West TV, Malloy TE, Albright L (2006) Componential analysis of interpersonal perception data. Pers Soc Psychol Rev 10(4):282–294.
- [2]Bzdok D, et al. (2011) ALE meta-analysis on facial judgments of trustworthiness and attractiveness. Brain Struct Funct 215(3-4):209–223.
- [3] Funayama R, et al. (2012) Neural bases of human mate choice: Multiple value dimensions, sex difference, and self-assessment system. Soc Neurosci 7(1):59–73.
- [4]Silke Anders, Roos de Jong, Christian Beck, John-Dylan Haynes, and Thomas Ethofer.(2016)A neural link between affective understanding and interpersonal attraction.
- [5]Newcomb TM (1956) The prediction of interpersonal attraction. Am Psychol 11(11):575–586.
- [6] Byrne D (1997) An overview (and underview) of research and theory within the attraction paradigm. J Soc Pers Relat 14(3):417–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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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Aharon I, et al. (2001) Beautiful faces have variable reward value: fMRI and behavioral evidence. Neuron 32(3):537–551.
- [9] O’Doherty J, et al. (2003) Beauty in a smile: The role of medial orbitofrontal cortex in facial attractiveness. Neuropsychologia 41(2):147–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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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Kim H, Adolphs R, O’Doherty JP, Shimojo S (2007) Temporal isolation of neural processes underlying face preference decisions. Proc Natl Acad Sci USA 104(46):18253–18258.
- [12] Cloutier J, Heatherton TF, Whalen PJ, Kelley WM (2008) Are attractive people rewarding? Sex differences in the neural substrates of facial attractiveness. J Cogn Neurosci 20(6):941–951.
- [13]Bzdok D, et al. (2011) ALE meta-analysis on facial judgments of trustworthiness and attractiveness. Brain Struct Funct 215(3-4):209–223
- [14] Haber SN, Knutson B (2010) The reward circuit: Linking primate anatomy and human imaging. Neuropsychopharmacology 35(1):4–26.
- [15]Bartra O, McGuire JT, Kable JW (2013) The valuation system: A coordinate-based meta-analysis of BOLD fMRI experiments examining neural correlates of subjective value. Neuroimage 76:412–427.
- [16]Kepecs A, Uchida N, Zariwala HA, Mainen ZF (2008) Neural correlates, computation and behavioural impact of decision confidence. Nature 455(7210):227–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