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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之花的艱難綻放(7)—大結局

科學松鼠會_96
・2013/07/16 ・6871字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SR值 602 ・九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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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絕地中興,柳暗花明

心外科發展到這一階段的特點是,通過常規應用低溫和流入道血流阻斷,可以以最低的死亡率來糾治簡單的心臟缺損,那麼對絕大多數外科醫生而言,又何必冒險進行進一步的體外循環試驗呢。但不幸的是那些目前手術不能解決的複雜的心內畸形,卻恰恰是最需要手術處理的部分,因為他們的病情更重,自然預期壽命更短。

行百里者半九十,也許有人會認為吉本再堅持一下,體外循環機就可能在他的手中得到完善了。但我們無意苛求吉本畢竟他已經為這一事業奉獻了二十餘年的青春,幾乎將體外循環機帶入臨床了實踐,我們的英雄累了。時代需要一位接力者將這項偉大的事業進行下去。目前的失敗只是暫時的,籠罩在心臟外科的悲觀情緒也不過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了,那麼,這個將要喚醒黎明托起朝陽的人,又會是誰呢?

當時,體外循環應用於臨床試驗接連遭到失敗,然而相同的技術應用於動物實驗卻能不斷地產生不錯的存活率,這卻是為何?有學者解釋為那些最需要打開心臟做手術的病人,由於其衰竭和複雜的病變不能承受這種操作,而健康的實驗動物則沒問題。這一結論看似擁有無懈可擊的邏輯,他們相信問題並不在於灌注技術或心肺機,而是病人病態的心臟本身導致了失敗,他們不能在承受這種強度的手術打擊之後,還能恢復良好的射血功能,而同樣的打擊在健康的狗身上則沒問題。由於這種「病態心臟」的理論很好地解釋了相同的技術在病人和健康動物身上明顯不同的結果,因而被廣泛接受,甚至導致研究人員質疑心臟直視手術的終極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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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理論往往是落後於實踐的,事後諸葛亮似的總結,如果能上升為正確的理論,那麼將反過來極大地推進實踐,如果是錯誤的理論,則將影響甚至延緩實踐的腳步,很不幸,這一「病態心臟」理論屬於後者。

很顯然,作為主帥的吉本,其臨陣易幟對體外循環機的研發事業是個不小的打擊,但即使在如此慘淡的情況下中,仍然有猛士堅持下來。比如吉本的好友,體外循環機的另一位研究者,明尼蘇達大學教授丹尼斯就是其中的一位,他在1955 年 6 月也成功地進行了體外循環下心內直視手術,這是世界第 2 例。但使整個事件發生根本性轉機的卻另有其人,他是同屬明尼蘇達大學的外科醫生沃爾頓‧來裡赫(C. Walton Lillehei,1919——1999)。

如果說在他之前的開拓者們體現了無與倫比的智慧與勇氣的話,那麼來裡赫的所作所為則已幾乎超越了人類想像的極限。1954年這個看起來近乎瘋狂的傢伙居然試圖以患兒的父親作為「心肺機」,用活人交叉循環的方法挑戰歷史上首例室間隔缺損的修補術,他能成功麼?他是怎麼想到這一招的呢?

50年代初來裡赫也想開展有關體外循環的動物實驗,可遺憾的是他沒有人工心肺機的實驗條件,你要造飯,可你居然連鍋都沒有,這不是扯淡麼?當然有人可能會想到,如果餓急了,想把食物弄熟也不是非有鍋不可,你可以採用原始的方法嘛,直接用火烤成不成?那麼人體體外的循環除了人工心肺機而外,還有別的什麼原始途徑麼?我們人類社會再回到原始形態當然是不可能了,但是人之初的形態又是如何的?人不是出生以後才有自己的呼吸的麼?那之前怎麼存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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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靈光乍現的思路,來自來裡赫的助手莫利(Morley),既然胎兒可以從胎盤獲得氧合血,我們為什麼不能用動物實驗來模擬這種情形呢?這真的又是一個幸運的遺憾!當年布萊洛克因為遺憾地沒能如願以償地建立肺動脈高壓的動物模型,導致了塔西格與其聯手,創立了經典的術式B-T分流。而今,來裡赫因為實驗條件限制這一看似被逼到無奈的遺憾,居然使其迸發出以活體作為「心肺機」這一神奇構想,而這一構想恰恰為已經看似山窮水盡的體外循環的研究,帶來了柳暗花明的一線轉機。

他們用兩條狗進行心臟手術,一條是手術狗,為受體;另一條模擬胎盤的原理當作氧合器,稱為供體。這是一種新的體外循環方法「交叉循環法」。動物實驗進行的較為順利,1953年10月22日第一例交叉循環動物實驗即大獲成功。同時一個意外的發現是,實驗動物的術後恢復如此之快狀態如此之好,是此前用人工心肺機從未有過的。又經過幾個月的系統改進及有關機制的深入研究,成竹在胸的來裡赫認定,在人工心肺機幾乎缺席體外循環人體試驗的關口,這項全新的技術值得進行一項人體試驗。

交叉循環法的原理為,在同樣的時間裡使病人和正常的供體之間交換等量的血流,通過循環泵來控制流量,而心臟的靜脈流入則完全阻斷,以保證可直視下切開心臟。一旦病人與供體建立連接,該病人的身體就可以不斷地得到充分氧合後的血液供應。沒有複雜的機器也不需要調解動態的平衡,因為供體的循環及時自動地承擔著這些重要職能。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實驗動物的術後恢復較以前為快。這一方法至少從理論上似乎既規避了應用低溫和體外循環實驗過程中相關的常見的併發症,且沒有時間限制。

這一想法剛一拋出就引起悍然大波,這對已有的外科實踐體系的是一個極大背叛。讓一個健康的人在手術室裡冒著潛在的危險(不管多麼小)作為供體循環,哪怕只是暫時的,也是不能被接受的,有些批評者甚至說,你們想要創造歷史麼?想要做外科歷史上第一個可能死亡率為200%的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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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些激烈的批評令來裡赫倍感焦慮,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還是向其導師歐文‧H‧王更(Owen H. Wangensteen,1899-1981)正式遞交了試驗申請。歐文力排眾議批准了該試驗計畫,他在批准書答覆道:親愛的來裡赫,放手去幹,別的事情你不用操心。短短的一句話,寄託了歐文無盡的期待,在當時,若沒有他的鼎力支持,這一項意義重大關乎心臟外科發展前途的試驗絕不會進行的如此順利。1981年1月歐文‧H‧王更去世後,醫學界對其讚譽有加,評論者認為,明尼蘇達大學能夠在上世紀50年代對心外科的發展做出許多開創性的貢獻,與其英明領導是分不開的。

1954年3月26日是心臟外科歷史上最令人激動不已的日子。來裡赫和他的三個年輕的同事,以患兒的父親作為供體,用交叉循環的方法完成了歷史上首例室間隔修補術,整個手術過程十分順利,父子平安。看台上,一直為自己的愛徒捏了一把汗的歐文,第一個向來裡赫表達了祝賀。

這一幕如果能夠被搬上銀幕,即使是最蹩腳的導演,也足以使影院裡的多數人痛哭失聲。當我知道心外科歷史這一細節時,除了對來裡赫的創見驚訝不已而外,作為供體的父親尤其讓我感動萬分。試想在當時,這一試驗在一片激烈的反對聲中勉強得以實施,手術過程中將會發生什麼,沒有人可以預料的到。當這一對父子在麻醉前深情地對望一眼之後,他們是否有可能活著再見?大愛無言父愛如山,這位勇敢的父親,在這樣一個空前事件裡,為這一箴言做出了最好的註解。

科學,畢竟是人的科學,歷史,永遠將是人的歷史,這一段煙花般絢麗的科學史中,最為耀眼的也許恰恰就是人性不朽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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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們是否高興的太早了呢?別忘了,想當初吉本第一次在人工心肺機體外循環下的手術成功之後,就再沒能重複這一結果,同樣的悲劇會再次上演麼?

箭頭為血流方向

第五章、托起朝陽,霞光萬丈

都說孩子是一個家庭的希望,好比初升的太陽,那麼這些為拯救萬千孩子性命而勇敢探索孜孜以求的科學家,無疑就是那修復希望托起朝陽的巨人。

1954年和1955年之間,幾乎是孤軍奮戰的來裡赫團隊通過使用親子之間的交叉循環,為存在複雜心臟畸形的45位兒童施行了直視下的心臟手術。所有這些這些複雜的病變都是靠以前既有的技術無法解決的。全部接受手術的45名嚴重受損的病人中,有28名複雜的心臟畸形得到了治癒,45個循環供體均得以存活,但還是有一例發生了心臟驟停,需要打開胸腔進行心臟按摩,這當然是一重大事故。到1986年,術後30年隨訪的結果為22名(49%)仍然活著,並過著有質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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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顯著的臨床試驗結果,顯然比其非凡的手術技巧更令人吃驚,這使當初吉本暫時失利之後學術界盛行一時的「病態心臟」理論被徹底打破了,心外科開始走出低谷,進入了一個快速發展的階段。

來裡赫所取得的巨大成功,將明尼蘇達大學醫院一下變成了世界心臟外科學的第一重鎮,各地的參觀學習者絡繹不絕,後來這些參觀者中又有人續寫輝煌,這已是後話。但來裡赫卻並沒有被一時的勝利所沖昏頭腦,他清醒地認識到目前這種方法,供體的自我平衡機制,將自動糾正無數不知名的由於全身灌注引起的生理學紊亂,這對於供體的健康來說顯然是存在潛在威脅的。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活體交叉循環技術並沒有得到廣泛開展。因此他預言到:交叉循環的臨床經驗——尤其是對供體的不良影響,使我們清楚它顯然不可能一直作為體外循環技術,為了病人和尤其是供體的安全問題,必將會發展出一種超越這項技術的體外循環措施。

於是,包括他本人在內,許多研究者又重新開始重視人工體外循環的研究,在吉本研究的基礎上,對心肺機做了進一步改進和完善。

不得不得承認,到目前為止,在已被應用到心外手術的技術中,交叉循環是最符合病人生理的技術。放棄一個在生理上近乎完美的技術,轉而採用了一個至少目前看來比交叉循環在生理上尚有不足的技術,來裡赫醫生的這一作為在外科醫學史上是令人歎服的,但又似乎是倫理學壓力之下必然的選擇,你不能總在每次做手術的時候,都讓另一個健康的人冒著一定風險,而且一旦發生重大失敗,真的可能是兩條命都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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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裡赫的預言很快得到了證實,到1958年的時候,僅僅在吉本第一次體外循環下手術成功的5年之後,畢業於哈佛醫學院的約翰‧韋伯斯特‧柯克林(John Webster Kirklin,1917-2004)即報導了在梅奧診所成功地應用梅奧-吉本設備在體外循環進行的245例手術 。柯克林改進了吉本的心肺機,發展了安全可行可靠的體外循環措施,取代了交叉循環成為心內直視手術的首選方法。想當初吉本對同梅奧診所的柯克林分享這一藍圖是非常猶豫的,因為他擔心由於梅奧診所強大的實力,會先於他完成第一例體外循環下的心臟手術。不過感謝上帝,吉本最終還是和盤托出了他的技術,而最後恰恰是梅奧診所將這項技術的應用推向了極致,為紀念吉本的卓越貢獻,他們將改進後的設備命名為「梅奧-吉本」。如果當時吉本由於一己之私而選擇了保守,這項大業跌入谷底而無法一時中興也未可知。這種胸懷,是那些只知道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的江湖人士永遠無法理解的。

低溫在此時則已成為心臟手術的常規並行手段,用以減少單獨應用體外循環對人體固有的損害——在血流減少的時間段內保護重要的臟器,如腦、心臟和脊髓。

自此,由於有了體外循環技術這一有力的武器,心外科醫生可以從容地在無血的術野下,對心臟進行精細的矯正與修補,挑戰更複雜的手術,從此成為可能。陰魂不散的比爾羅特魔咒此時才被徹底擺脫了,心外科一掃陰霾,飛速發展,手術適應證範圍不斷擴大。後來甚至出現過三個獨立的研究者,分別在幾乎相同的時期內發展了同一術式,由於無法確定究竟誰是第一個,學界只好把這一手術命名為Damus-Kaye-Stansel手術,排排坐吃果果,你們仨別囉嗦!而這一術式糾正的畸形又絕不簡單——單心室,也即只有2個心房一個心室,這不跟兩棲動物的蛤蟆一樣麼!由於這一手術太過複雜,本文就不再細說了。至今,心臟外科仍是極富挑戰且集中了最多前沿技術的外科分支之一,這一朵最年輕的外科之花,在經歷了無數淒風冷雨之後,終於可以在萬丈的霞光之中,精彩綻放。

第六章、尾聲

儘管心外科此後的發展仍不乏精彩的片段,可故事至此,似乎已可以告一段落,但這些拓荒者的事蹟留給我們的思考卻不應該就這麼早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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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時,來裡赫所取得的巨大成功,使得來明尼蘇達大學醫院的參觀學習者紛至沓來,這其中有一位來自南非開普敦的外科醫生剋裡斯提安‧巴納德(Christiaan Barnard,1922–2002),他在1967年12月3日的石破天驚之舉,再次續寫了心臟外科的輝煌:人類歷史上第一例同種異體心臟移植獲得成功。這也絕不會是一個尋常的故事……另外,必須要說明的是,人工心肺體外循環這一技術,至今雖已相當成熟,但遠非盡善盡美,更非絕對安全,併發症如中風,凝血功能障礙,對血液成份的破壞等,促使外科醫生開始考慮使用體外循環之外的替代方案,這又將是另一番堅苦卓絕征程了。

我必須要說明的是,這段時期裡對心外科的發展起過重要貢獻的人,絕不僅僅是我在文中提到的幾位,只不過為了方便敘事集中線索,不得不忍痛割愛了一些人物,甚至已經提到的這些大師,由於同樣的原因,也未能將其全部貢獻徹底展開。

以哈肯為例,此人除了在二戰中連續為130個在戰鬥中負傷的士兵取出心臟彈片,嘗試進行心臟閉式手術,為心外科的發展做出了必要的前期鋪墊這一貢獻而外,他還是世界上提出重症監護(intensive care)這一理念的第一人,並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重症監護室(intensive care unit,ICU),而今ICU早已遍地開花,成為衡量一所醫院綜合實力的重要指標。ICU的創建,極大提高了重症救護的質量,每年全世界因之而獲得新生的病人難以數計。

我們不妨對這一時期的重要事件進行一下簡單的梳理。1938年格羅斯成功地完成了對動脈導管未閉的結紮,為其贏得了巨大榮譽;但由於其忽略塔西格理論的價值所在,使得塔西格轉而和布萊洛克聯手於1944年確立了B-T分流術,是為心臟手術的破冰之舉,而這一術式得以創立的重要因素之一,居然是由於布萊洛克沒能成功地建立肺動脈高壓的動物模型。在1940年代中期B-T分流術一枝獨秀,許多人前來參觀學習,比奇洛創新的激情在此被點燃,發展了低溫的理念;而他在學術會議上的實驗報告又啟發了劉易斯,使後者得以在低溫的手段下完成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心內直視的手術;從封閉手術到直視下從容細緻的心臟外科時代,低溫扮演著重要的橋樑角色;而且,中度低溫的應用,心臟停跳的誘導,深低溫下阻斷循環也為體外循環的使用留下了寶貴的遺產。而在低溫手段在心臟外科方面已取得優異的初步戰果,很多外科醫生駐足不前的情況下,吉本卻在重重困難之下,歷盡二十年辛苦,為心外科的發展,邁出了至為關鍵的一步——將人工心肺機帶入了臨床實踐。

雖然,體外循環機的最終確立應用是由來裡赫和柯克林等人完成的,雖然所有文中提到的人物都在這一歷史進程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但筆者仍然認為,若以功勞大小計,吉本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功臣。

吉本作為一個外科醫生,最大的與眾不同之處在於他對理論思維的追求,他認為在現代要做一個傑出的外科學家,科學的頭腦、紮實的理論基礎、廣泛的新知識,是比靈巧的雙手更為重要的成功因素。對基礎學科知識的廣泛涉獵,使他高屋建瓴,能夠敏銳地發現當代醫學所面臨的最關鍵的挑戰。惟其如此,吉本才能在對個人而言漫長的、近20年的時間裡愈挫愈奮,默默地承受著世人的誤解、諷刺和打擊,成就了這樣一番開拓性的偉業。

他的悲劇性在於,由於時代的侷限,他第一次手術的成功並沒有很快得到認可,學術界也並沒有將其宣佈為一重要事件——其重要性是後來逐步呈現的。我們現在知道該成就作為外科及醫學上的一大進展足以和麻醉及抗生素的出現相提並論。多年以後,當諾貝爾獎金委員會請 Clarence Dennis 與 Jonathan Rhoads兩位教授提交醫學獎金候選者名單時, 兩人不約而同都提吉本為候選人。這一獎項對吉本來說真的應該是名至實歸,但遺憾的是吉本已於1973 年2 月5 日逝世,委員會以授獎於死者未有先例為由,拒絕接納。如此重大的醫學領域上的成就竟與這麼重要的「炸藥獎」失之交臂,誠屬一大憾事。但是我想,縱使吉本泉下有知,他也未必會為自己沒能獲得這個勞什子「炸藥獎」而有太多遺憾,畢竟,由他開創的事業後繼有人,這一技術終於走向成熟,大量的病人因此獲救,這些,已足以讓這位居功至偉的無冕之王含笑九泉了吧。

但是,這些遺憾也說明,心臟外科這種極具挑戰性的探索,是不大可能由一到兩個天才就可以完成的,也注定了其過程是不會一帆風順的。吉本嘔心瀝血二十餘年,中途因連續的挫敗而易幟,使得來裡赫和柯克林嶄露頭角,這也許恰如格羅斯錯過了塔西格理論,而比奇洛止步於低溫措施,這種看似機緣巧合的遺憾,背後卻乎隱含著某種必然的歷史邏輯——心外科的發展史注定了將是群星閃耀,不容爾等尊榮獨享。

來裡赫亦是筆者十分欽佩的人物,似乎除「天才」二字之外無以形容其卓越,他的成功與其說是由於其不懈的努力和幸運,倒不如說因為他那敏銳的直覺或者說是對事物本質的深刻洞察力,誠然這種洞察力常常得益於對前人思維方式的突破,但這絕對是一種似乎與生俱來的高級的創造性思維能力——那些頭緒紛繁表面上看來無法解決的難題,其背後往往隱藏一個異常簡單的解決方法。也許只有來裡赫這樣的天才,在能當時軍心動搖一片悲觀的嚴峻形勢下,以「交叉循環」這一近乎瘋狂的天才構想扭轉乾坤,中興殘局。除了在前面提到的貢獻而外,他還對心臟起搏器的更新起到了極關鍵的作用,並一手成就了赫赫有名的美敦力公司的創業傳奇(關於心臟起搏器及美敦力公司的故事,我可能會在日後詳細寫)。

但即使天才如來裡赫,當其回顧心內直視手術起源時,情緒上仍不免帶有強烈的時代印記:

無數的失敗,失望,挫折和障礙,天然的,人為的。唯一的解決辦法是混合了堅持和固執的信念。

(There were innumerable failures, disappointments, frustrations, and obstacles-nature’s as well as man’s. The only solution was a mixture of persistence and stubbornness.)

全文完。

作者聲明:未經授權,禁止任何形式的轉載。 

PS:如有續集,純屬正常。目前完成的這部分文字,已被讀庫收稿,待該期出刊時,喜歡此文兼喜歡讀庫的讀者可予收藏。

關於本文

轉載於科學松鼠會 外科之花的艱難綻放系列,作者李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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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松鼠會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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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松鼠會是中國一個致力於在大眾文化層面傳播科學的非營利機構,成立於2008年4月。松鼠會匯聚了當代最優秀的一批華語青年科學傳播者,旨在「剝開科學的堅果,幫助人們領略科學之美妙」。願景:讓科學流行起來;價值觀:嚴謹有容,獨立客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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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如何全方位圍剿狡猾癌細胞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11/07 ・5944字 ・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本文與 TRPMA 台灣研發型生技新藥發展協會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我們知道癌症是台灣人健康的頭號公敵。 為此,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介紹最新、最有效的抗癌方法之一:免疫療法

免疫療法中最重要的技術就是抗體藥物。科學家會人工製造一批抗體去標記癌細胞。它們就像戰場上的偵察無人機,能精準鎖定你體內的敵人——癌細胞,為它們打上標記,然後引導你的免疫系統展開攻擊。

這跟化療、放射線治療那種閉著眼睛拿機槍亂掃不同。免疫療法是重新叫醒你的免疫系統,為身體「上buff (增益) 」來抗癌,副作用較低,因此備受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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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尷尬的是,經過幾年的臨床考驗,科學家發現:光靠抗體對抗癌症,竟然已經不夠用了。

事情是這樣的,臨床上醫生與科學家逐漸發現:這個抗體標記,不是容易損壞,就是癌細胞同時設有多個陷阱關卡,只靠叫醒免疫細胞,還是難以發揮戰力。

但好消息是,我們的生技工程也大幅進步了。科學家開始思考:如果這台偵察無人機只有「標記」這一招不夠用,為什麼不幫它升級,讓它多學幾招呢?

這個能讓免疫藥物(偵察無人機)大進化的訓練器,就是今天的主角—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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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是什麼?

免疫療法遇到的問題,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想像你的身體是一座國家,病毒、細菌、腫瘤就是入侵者;而抗體,就是我們派出的「偵察無人機」。

當我們透過注射放出這支無人機群進到體內,它能迅速辨識敵人、緊抓不放,並呼叫其他免疫單位(友軍)一同解決威脅。過去 20 年,最強的偵查機型叫做「單株抗體」。1998年,生技公司基因泰克(Genentech)推出的藥物赫賽汀(Herceptin),就是一款針對 HER2 蛋白的單株抗體,目標是治療乳癌。

這支無人機群為什麼能對抗癌症?這要歸功於它「Y」字形的小小抗體分子,構造看似簡單,卻蘊藏巧思:

  •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 「Y」 字形的「尾巴」就是我們說的「標籤」,它能通知免疫系統啟動攻擊,稱為結晶區域片段「Fc 區域」。具體來說,當免疫細胞在體內巡邏,免疫細胞上的 Fc 受體 (FcR) 會和 Fc區域結合,進而認出病原體或感染細胞,接著展開清除。

更厲害的是,這個 Fc 區域標籤還能加裝不同功能。一般來說,人體內多餘的分子,會被定期清除。例如,細胞內會有溶酶體不斷分解多餘的物質,或是血液經過肝臟時會被代謝、分解。那麼,人造抗體對身體來說,屬於外來的東西,自然也會被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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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Fc區域會與細胞內體上的Fc受體結合,告訴細胞「別分解我」的訊號,阻止溶酶體的作用。又或是單純把標籤做的超大,例如接上一段長長的蛋白質,或是聚乙二醇鏈,讓整個抗體分子的大小,大於腎臟過濾孔的大小,難以被腎臟過濾,進而延長抗體在體內的存活時間。

偵測器(Fab)加上標籤(Fc)的結構,使抗體成為最早、也最成功的「天然設計藥物」。然而,當抗體在臨床上逐漸普及,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開始浮現。抗體的強項在於「精準鎖定」,但這同時也是它的限制。

「Y」 字形上面的兩隻「叉叉」是敵人偵測器,能找到敵人身上的抗原特徵,並黏上去,稱為抗體結合區「Fab 區域」/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第一個問題:抗體只能打「魔王」,無法毀掉「魔窟」。 

抗體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標的物」才能發揮作用。這讓它在針對「腫瘤」或「癌細胞本身」時非常有效,因為敵人身上有明顯標記。但癌細胞的形成與惡化,是細胞在「生長、分裂、死亡、免疫逃脫」這些訊號通路上被長期誤導的結果。抗體雖然勇猛,卻只能針對已經帶有特定分子的癌細胞魔王,無法摧毀那個孕育魔王的系統魔窟。這時,我們真正欠缺的是能「調整」、「模擬」或「干擾」這些錯誤訊號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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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問題:開發產線的限制。

抗體的開發,得經過複雜的細胞培養與純化程序。每次改變結構或目標,幾乎都要重新開發整個系統。這就像你無法要求一台偵測紅外線的無人機,明天立刻改去偵測核輻射。高昂的成本與漫長的開發時間,讓新產線難以靈活創新。

為了讓免疫藥物能走向多功能與容易快速製造、測試的道路,科學家急需一個更工業化的藥物設計方式。雖然我們追求的是工業化的設計,巧合的是,真正的突破靈感,仍然來自大自然。

在自然界中,基因有時會彼此「融合」成全新的組合,讓生物獲得額外功能。例如細菌,它們常仰賴一連串的酶來完成代謝,中間產物要在細胞裡來回傳遞。但後來,其中幾個酶的基因彼此融合,而且不只是基因層級的合併,產出的酶本身也變成同一條長長的蛋白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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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反應效率大幅提升。因為中間產物不必再「跑出去找下一個酶」,而是直接在同一條生產線上完成。對細菌來說,能更快處理養分、用更少能量維持生存,自然形成適應上的優勢,這樣的融合基因也就被演化保留下來。

科學家從中得到關鍵啟發:如果我們也能把兩種有用的蛋白質,「人工融合」在一起,是否就能創造出更強大的新分子?於是,融合蛋白(fusion protein)就出現了。

以假亂真:融合蛋白的HIV反制戰

融合蛋白的概念其實很直覺:把兩種以上、功能不同的蛋白質,用基因工程的方式「接起來」,讓它們成為同一個分子。 

1990 年,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CD4 immunoadhesin)誕生。這項設計,是為了對付令人類聞風喪膽的 HIV 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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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 T 細胞是人體中一種非常重要的白血球。在這些 T 細胞中,大約有六到七成表面帶有一個叫做「CD4」的輔助受體。CD4 會和另一個受體 TCR 一起合作,幫助 T 細胞辨識其他細胞表面的抗原片段,等於是 T 細胞用來辨認壞人的「探測器」。表面擁有 CD4 受體的淋巴球,就稱為 CD4 淋巴球。

麻煩的來了。 HIV 病毒反將一軍,竟然把 T 細胞的 CD4 探測器,當成了自己辨識獵物的「標記」。沒錯,對 HIV 病毒來說,免疫細胞就是它的獵物。HIV 的表面有一種叫做 gp120 的蛋白,會主動去抓住 T 細胞上的 CD4 受體。

一旦成功結合,就會啟動一連串反應,讓病毒外殼與細胞膜融合。HIV 進入細胞內後會不斷複製並破壞免疫細胞,導致免疫系統逐漸崩潰。

為了逆轉這場悲劇,融合蛋白 CD4 免疫黏附素登場了。它的結構跟抗體類似,由由兩個不同段落所組成:一端是 CD4 假受體,另一端則是剛才提到、抗體上常見的 Fc 區域。當 CD4 免疫黏附素進入體內,它表面的 CD4 假受體會主動和 HIV 的 gp120 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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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了吧。 病毒以為自己抓到了目標細胞,其實只是被騙去抓了一個假的 CD4。這樣 gp120 抓不到 CD4 淋巴球上的真 CD4,自然就無法傷害身體。

而另一端的 Fc 區域則有兩個重要作用:一是延長融合蛋白在體內的存活時間;二是理論上能掛上「這裡有敵人!」的標籤,這種機制稱為抗體依賴性細胞毒殺(ADCC)或免疫吞噬作用(ADCP)。當免疫細胞的 Fc 受體與 Fc 區域結合,就能促使免疫細胞清除被黏住的病毒顆粒。

不過,這裡有個關鍵細節。

在實際設計中,CD4免疫黏附素的 Fc 片段通常會關閉「吸引免疫細胞」的這個技能。原因是:HIV 專門攻擊的就是免疫細胞本身,許多病毒甚至已經藏在 CD4 細胞裡。若 Fc 區域過於活躍,反而可能引發強烈的發炎反應,甚至讓免疫系統錯把帶有病毒碎片的健康細胞也一併攻擊,這樣副作用太大。因此,CD4 免疫黏附素的 Fc 區域會加入特定突變,讓它只保留延長藥物壽命的功能,而不會與淋巴球的 Fc 受體結合,以避免誘發免疫反應。

從 DNA 藍圖到生物積木:融合蛋白的設計巧思

融合蛋白雖然潛力強大,但要製造出來可一點都不簡單。它並不是用膠水把兩段蛋白質黏在一起就好。「融合」這件事,得從最根本的設計圖,也就是 DNA 序列就開始規劃。

我們體內的大部分蛋白質,都是細胞照著 DNA 上的指令一步步合成的。所以,如果科學家想把蛋白 A 和蛋白 B 接在一起,就得先把這兩段基因找出來,然後再「拼」成一段新的 DNA。

不過,如果你只是單純把兩段基因硬接起來,那失敗就是必然的。因為兩個蛋白會互相「打架」,導致摺疊錯亂、功能全毀。

這時就需要一個小幫手:連接子(linker)。它的作用就像中間的彈性膠帶,讓兩邊的蛋白質能自由轉動、互不干擾。最常見的設計,是用多個甘胺酸(G)和絲胺酸(S)組成的柔性小蛋白鏈。

設計好這段 DNA 之後,就能把它放進細胞裡,讓細胞幫忙「代工」製造出這個融合蛋白。接著,科學家會用層析、電泳等方法把它純化出來,再一一檢查它有沒有摺疊正確、功能是否完整。

如果一切順利,這個人工設計的融合分子,就能像自然界的蛋白一樣穩定運作,一個全新的「人造分子兵器」就此誕生。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而且現在的融合蛋白,早就不只是「假受體+Fc 區域」這麼單純。它已經跳脫模仿抗體,成為真正能自由組裝、自由設計的生物積木。

CD4免疫黏附素問世之後,融合蛋白逐漸成為生物製藥的重要平台之一 / 圖片來源:wikipedia

融合蛋白的強項,就在於它能「自由組裝」。

以抗體為骨架,科學家可以接上任何想要的功能模組,創造出全新的藥物型態。一般的抗體只能「抓」(標記特定靶點);但融合蛋白不只會抓,還能「阻斷」、「傳遞」、甚至「調控」訊號。在功能模組的加持下,它在藥物設計上,幾乎像是一個分子級的鋼鐵蜘蛛人裝甲。

一般來說,當我們選擇使用融合蛋白時,通常會期待它能發揮幾種關鍵效果:

  1. 療效協同: 一款藥上面就能同時針對多個靶點作用,有機會提升治療反應率與持續時間,達到「一藥多效」的臨床價值。
  2. 減少用藥: 原本需要兩到三種單株抗體聯合使用的療法,也許只要一種融合蛋白就能搞定。這不僅能減少給藥次數,對病人來說,也有機會因為用藥減少而降低治療成本。
  3. 降低毒性風險: 經過良好設計的融合蛋白,可以做到更精準的「局部活化」,讓藥物只在目標區域發揮作用,減少副作用。

到目前為止,我們了解了融合蛋白是如何製造的,也知道它的潛力有多大。

那麼,目前實際成效到底如何呢?

一箭雙鵰:拆解癌細胞的「偽裝」與「內奸」

2016 年,德國默克(Merck KGaA)展開了一項全新的臨床試驗。 主角是一款突破性的雙功能融合蛋白──Bintrafusp Alfa。這款藥物的厲害之處在於,它能同時封鎖 PD-L1 和 TGF-β 兩條免疫抑制路徑。等於一邊拆掉癌細胞的偽裝,一邊解除它的防護罩。

PD-L1,我們或許不陌生,它就像是癌細胞身上的「偽裝良民證」。當 PD-L1 和免疫細胞上的 PD-1 受體結合時,就會讓免疫系統誤以為「這細胞是自己人」,於是放過它。我們的策略,就是用一個抗體或抗體樣蛋白黏上去,把這張「偽裝良民證」封住,讓免疫系統能重新啟動。

但光拆掉偽裝還不夠,因為癌細胞還有另一位強大的盟友—一個起初是我軍,後來卻被癌細胞收買、滲透的「內奸」。它就是,轉化生長因子-β,縮寫 TGF-β。

先說清楚,TGF-β 原本是體內的秩序管理者,掌管著細胞的生長、分化、凋亡,還負責調節免疫反應。在正常細胞或癌症早期,它會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結合,啟動一連串訊號,抑制細胞分裂、減緩腫瘤生長。

但當癌症發展到後期,TGF-β 跟 TGFBR2 受體之間的合作開始出問題。癌細胞表面的 TGFBR2 受體可能突變或消失,導致 TGF-β 不但失去了原本的抑制作用,反而轉向幫癌細胞做事

它會讓細胞骨架(actin cytoskeleton)重新排列,讓細胞變長、變軟、更有彈性,還能長出像觸手的「偽足」(lamellipodia、filopodia),一步步往外移動、鑽進組織,甚至進入血管、展開全身轉移。

更糟的是,這時「黑化」的 TGF-β 還會壓抑免疫系統,讓 T 細胞和自然殺手細胞變得不再有攻擊力,同時刺激新血管生成,幫腫瘤打通營養補給線。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就像 1989 年的 CD4 免疫黏附素用「假受體」去騙 HIV 一樣,這個融合蛋白在體內循環時,會用它身上的「陷阱」去捕捉並中和游離的 TGF-β。這讓 TGF-β 無法再跟腫瘤細胞或免疫細胞表面的天然受體結合,從而鬆開了那副壓抑免疫系統的腳鐐。

為了對抗這個內奸,默克在 Bintrafusp Alfa 的結構裡,加上了一個「TGF-β 陷阱(trap)」/ 情境圖來源:shutterstock

告別單一解方:融合蛋白的「全方位圍剿」戰

但,故事還沒完。我們之前提過,癌細胞之所以難纏,在於它會發展出各種「免疫逃脫」策略。

而近年我們發現,癌細胞的「偽良民證」至少就有兩張:一張是 PD-L1;另一張是 CD-47。CD47 是癌細胞向巨噬細胞展示的「別吃我」訊號,當它與免疫細胞上的 SIRPα 結合時,就會抑制吞噬反應。

為此,總部位於台北的漢康生技,決定打造能同時對付 PD-L1、CD-47,乃至 TGF-β 的三功能生物藥 HCB301。

雖然三功能融合蛋白聽起來只是「再接一段蛋白」而已,但實際上極不簡單。截至目前,全球都還沒有任何三功能抗體或融合蛋白批准上市,在臨床階段的生物候選藥,也只佔了整個生物藥市場的 1.6%。

漢康生技透過自己開發的 FBDB 平台技術,製作出了三功能的生物藥 HCB301,目前第一期臨床試驗已經在美國、中國批准執行。

免疫療法絕對是幫我們突破癌症的關鍵。但我們也知道癌症非常頑強,還有好幾道關卡我們無法攻克。既然單株抗體在戰場上顯得單薄,我們就透過融合蛋白,創造出擁有多種功能模組的「升級版無人機」。

融合蛋白強的不是個別的偵查或阻敵能力,而是一組可以「客製化組裝」的平台,用以應付癌細胞所有的逃脫策略。

Catch Me If You Can?融合蛋白的回答是:「We Can.」

未來癌症的治療戰場,也將從尋找「唯一解」,轉變成如何「全方位圍剿」癌細胞,避免任何的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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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與變形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5/09/09 ・6820字 ・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本文與 Perplexity 合作,泛科學企劃執行

「Hello. I am… a robot.」

在我們的記憶裡,機器人的聲音就該是冰冷、單調,不帶一絲情感 。它們的動作僵硬,肢體不協調,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甚至啟發我們創造了機械舞來模仿那獨特的笨拙可愛。但是,現今的機器人發展不再只會跳舞或模仿人聲,而是已經能獨立完成一場膽囊切除手術。

就在2025年,美國一間實驗室發表了一項成果:一台名為「SRT-H」的機器人(階層式手術機器人Transformer),在沒有人類醫師介入的情況下,成功自主完成了一場完整的豬膽囊切除手術。SRT-H 正是靠著從錯誤中學習的能力,最終在八個不同的離體膽囊上,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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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成就的意義重大,因為過去機器人手術的自動化,大多集中在像是縫合這樣的單一「任務」上。然而,這一場完整的手術,是一個包含數十個步驟、需要連貫策略與動態調整的複雜「程序」。這是機器人首次在包含 17 個步驟的完整膽囊切除術中,實現了「步驟層次的自主性」。

這就引出了一個讓我們既興奮又不安的核心問題:我們究竟錯過了什麼?機器人是如何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悄悄完成了從「機械傀儡」到「外科醫生」的驚人演化?

這趟思想探險,將為你解密 SRT-H 以及其他五款同樣具備革命性突破的機器人。你將看到,它們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發展出生物般的觸覺、理解複雜指令、學會團隊合作,甚至開始自我修復與演化,成為一種真正的「準生命體」 。

所以,你準備好迎接這個機器人的新紀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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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模仿還不夠?手術機器人還需要學會「犯錯」與「糾正」

那麼,SRT-H 這位機器人的外科大腦,究竟藏著什麼秘密?答案就在它創新的「階層式框架」設計裡 。

你可以想像,SRT-H 的腦中,住著一個分工明確的兩人團隊,就像是漫畫界的傳奇師徒—黑傑克與皮諾可 。

  • 第一位,是動口不動手的總指揮「黑傑克」: 它不下達具體的動作指令,而是在更高維度的「語言空間」中進行策略規劃 。它發出的命令,是像「抓住膽管」或「放置止血夾」這樣的高層次任務指令 。
  • 第二位,是靈巧的助手「皮諾可」: 它負責接收黑傑克的語言指令,並將這些抽象的命令,轉化為機器手臂毫釐不差的精準運動軌跡 。

但最厲害的還不是這個分工,而是它們的學習方式。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但這還只是開始,研究人員在訓練過程中,會刻意讓它犯錯,並向它示範如何從抓取失敗、角度不佳等糟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這種獨特的訓練方法,被稱為「糾正性示範」 。

SRT-H 研究團隊收集了 17 個小時、共 16,000 條由人類專家操作示範的軌跡數據來訓練它 。 /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這項訓練,讓 SRT-H 學會了一項外科手術中最關鍵的技能:當它發現執行搞砸了,它能即時識別偏差,並發出如「重試抓取」或「向左調整」等「糾正性指令」 。這套內建的錯誤恢復機制至關重要。當研究人員拿掉這個糾正能力後,機器人在遇到困難時,要不是完全失敗,就是陷入無效的重複行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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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靠著這種從錯誤中學習、自我修正的能力,SRT-H 最終在八次不同的手術中,達成了 100% 的自主手術成功率 。

SRT-H 證明了機器人開始學會「思考」與「糾錯」。但一個聰明的大腦,足以應付更混亂、更無法預測的真實世界嗎?例如在亞馬遜的倉庫裡,機器人不只需要思考,更需要實際「會做事」。

要能精準地與環境互動,光靠視覺或聽覺是不夠的。為了讓機器人能直接接觸並處理日常生活中各式各樣的物體,它就必須擁有生物般的「觸覺」能力。

解密 Vulcan 如何學會「觸摸」

讓我們把場景切換到亞馬遜的物流中心。過去,這裡的倉儲機器人(如 Kiva 系統)就像放大版的掃地機器人,核心行動邏輯是極力「避免」與周遭環境發生任何物理接觸,只負責搬運整個貨架,再由人類員工挑出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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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在亞馬遜的物流中心裡,商品被存放在由彈性帶固定的織物儲物格中,而 Vulcan 的任務是必須主動接觸、甚至「撥開」彈性織網,再從堆放雜亂的儲物格中,精準取出單一包裹,且不能造成任何損壞。

2025 年5月,亞馬遜展示了他們最新的觸覺機器人 Vulcan / 圖片引用:https://www.aboutamazon.com/news

Vulcan 的核心突破,就在於它在「拿取」這個動作上,學會了生物般的「觸覺」。它靈活的機械手臂末端工具(EOAT, End-Of-Arm Tool),不僅配備了攝影機,還搭載了能測量六個自由度的力與力矩感測器。六個自由度包含上下、左右、前後的推力,和三個維度的旋轉力矩。這就像你的手指,裡頭分布著非常多的受器,不只能感測壓力、還能感受物體橫向拉扯、運動等感觸。

EOAT 也擁有相同精確的「觸覺」,能夠在用力過大之前即時調整力道。這讓 Vulcan 能感知推動一個枕頭和一個硬紙盒所需的力量不同,從而動態調整行為,避免損壞貨物。

其實,這更接近我們人類與世界互動的真實方式。當你想拿起桌上的一枚硬幣時,你的大腦並不會先計算出精準的空間座標。實際上,你會先把手伸到大概的位置,讓指尖輕觸桌面,再沿著桌面滑動,直到「感覺」到硬幣的邊緣,最後才根據觸覺決定何時彎曲手指、要用多大的力量抓起這枚硬幣。Vulcan 正是在學習這種「視覺+觸覺」的混合策略,先用攝影機判斷大致的空間,再用觸覺回饋完成最後精細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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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這項能力,Vulcan 已經能處理亞馬遜倉庫中約 75% 的品項,並被優先部署來處理最高和最低層的貨架——這些位置是最容易導致人類員工職業傷害的位置。這也讓自動化的意義,從單純的「替代人力」,轉向了更具建設性的「增強人力」。

SRT-H 在手術室中展現了「專家級的腦」,Vulcan 在倉庫中演化出「專家級的手」。但你發現了嗎?它們都還是「專家」,一個只會開刀,一個只會揀貨。雖然這種「專家型」設計能有效規模化、解決痛點並降低成本,但機器人的終極目標,是像人類一樣成為「通才」,讓單一機器人,能在人類環境中執行多種不同任務。

如何教一台機器人「舉一反三」?

你問,機器人能成為像我們一樣的「通才」嗎?過去不行,但現在,這個目標可能很快就會實現了。這正是 NVIDIA 的 GR00T 和 Google DeepMind 的 RT-X 等專案的核心目標。

過去,我們教機器人只會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但現在,科學家們換了一種全新的教學思路:停止教機器人完整的「任務」,而是開始教它們基礎的「技能基元」(skill primitives),這就像是動作的模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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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有負責走路的「移動」(Locomotion) 基元,和負責抓取的「操作」(Manipulation) 基元。AI 模型會透過強化學習 (Reinforcement Learning) 等方法,學習如何組合這些「技能基元」來達成新目標。

舉個例子,當 AI 接收到「從冰箱拿一罐汽水給我」這個新任務時,它會自動將其拆解為一系列已知技能的組合:首先「移動」到冰箱前、接著「操作」抓住把手、拉開門、掃描罐子、抓住罐子、取出罐子。AI T 正在學會如何將這些單一的技能「融合」在一起。有了這樣的基礎後,就可以開始來大量訓練。

當多重宇宙的機器人合體練功:通用 AI 的誕生

好,既然要學,那就要練習。但這些機器人要去哪裡獲得足夠的練習機會?總不能直接去你家廚房實習吧。答案是:它們在數位世界裡練習

NVIDIA 的 Isaac Sim 等平台,能創造出照片級真實感、物理上精確的模擬環境,讓 AI 可以在一天之內,進行相當於數千小時的練習,獨自刷副本升級。這種從「模擬到現實」(sim-to-real)的訓練管線,正是讓訓練這些複雜的通用模型變得可行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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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epMind 的 RT-X 計畫還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現象:用來自多種「不同類型」機器人的數據,去訓練一個單一的 AI 模型,會讓這個模型在「所有」機器人上表現得更好。這被稱為「正向轉移」(positive transfer)。當 RT-1-X 模型用混合數據訓練後,它在任何單一機器人上的成功率,比只用該機器人自身數據訓練的模型平均提高了 50%。

這就像是多重宇宙的自己各自練功後,經驗值合併,讓本體瞬間變強了。這意味著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AI 正在學習關於物理、物體特性和任務結構的抽象概念,這些概念獨立於它所控制的特定身體。/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不再是工程師,而是「父母」: AI 的新學習模式

這也導向了一個科幻的未來:或許未來可能存在一個中央「機器人大腦」,它可以下載到各種不同的身體裡,並即時適應新硬體。

這種學習方式,也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與機器人的互動模式。我們不再是逐行編寫程式碼的工程師,而是更像透過「示範」與「糾正」來教導孩子的父母。

NVIDIA 的 GR00T 模型,正是透過一個「數據金字塔」來進行訓練的:

  • 金字塔底層: 是大量的人類影片。
  • 金字塔中層: 是海量的模擬數據(即我們提過的「數位世界」練習)。
  • 金字塔頂層: 才是最珍貴、真實的機器人操作數據。

這種模式,大大降低了「教導」機器人新技能的門檻,讓機器人技術變得更容易規模化與客製化。

當機器人不再是「一個」物體,而是「任何」物體?

我們一路看到了機器人如何學會思考、觸摸,甚至舉一反三。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它們的物理形態是固定的。

但,如果連這個前提都可以被打破呢?這代表機器人的定義不再是固定的形態,而是可變的功能:它能改變身體來適應任何挑戰,不再是一台單一的機器,而是一個能根據任務隨選變化的物理有機體。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oinspired Robotics Group, BIRG)2007 年就打造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

有不少團隊在爭奪這個機器人領域的聖杯,其中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EPFL)特別具有代表性。該學院的仿生機器人實驗室(BIRG)在 2007 年就已打造出模組化自重構機器人 Roombots。而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更進一步推出了 Mori3,這是一套把摺紙藝術和電腦圖學巧妙融合的模組化機器人系統。

2023 年來自 EPFL 的另一個實驗室—可重組機器人工程實驗室(RRL)推出了 Mori3 © 2023 Christoph Belke, EPFL RRL

Mori3 的核心,是一個個小小的三角形模組。別看它簡單,每個模組都是一個獨立的機器人,有自己的電源、馬達、感測器和處理器,能獨立行動,也能和其他模組合作。最厲害的是,它的三條邊可以自由伸縮,讓這個小模組本身就具備「變形」能力。

當許多 Mori3 模組連接在一起時,就能像一群活的拼圖一樣,從平面展開,組合成各種三維結構。研究團隊將這種設計稱為「物理多邊形網格化」。在電腦圖學裡,我們熟悉的 3D 模型,其實就是由許多多邊形(通常是三角形)拼湊成的網格。Mori3 的創新之處,就是把這種純粹的數位抽象,真正搬到了現實世界,讓模組們化身成能活動的「實體網格」。

這代表什麼?團隊已經展示了三種能力:

  • 移動:他們用十個模組能組合成一個四足結構,它能從平坦的二維狀態站立起來,並開始行走。這不只是結構變形,而是真正的協調運動。
  • 操縱: 五個模組組合成一條機械臂,撿起物體,甚至透過末端模組的伸縮來擴大工作範圍。
  • 互動: 模組們能形成一個可隨時變形的三維曲面,即時追蹤使用者的手勢,把手的動作轉換成實體表面的起伏,等於做出了一個會「活」的觸控介面。

這些展示,不只是實驗室裡的炫技,而是真實證明了「物理多邊形網格化」的潛力:它不僅能構建靜態的結構,還能創造具備複雜動作的動態系統。而且,同一批模組就能在不同情境下切換角色。

想像一個地震後的救援場景:救援隊帶來的不是一台笨重的挖土機,而是一群這樣的模組。它們首先組合成一條長長的「蛇」形機器人,鑽入瓦礫縫隙;一旦進入開闊地後,再重組成一隻多足的「蜘蛛」,以便在不平的地面上穩定行走;發現受困者時,一部分模組分離出來形成「支架」撐住搖搖欲墜的橫樑,另一部分則組合成「夾爪」遞送飲水。這就是以任務為導向的自我演化。

這項技術的終極願景,正是科幻中的概念:可程式化物質(Programmable Matter),或稱「黏土電子學」(Claytronics)。想像一桶「東西」,你可以命令它變成任何你需要的工具:一支扳手、一張椅子,或是一座臨時的橋樑。

未來,我們只需設計一個通用的、可重構的「系統」,它就能即時創造出任務所需的特定機器人。這將複雜性從實體硬體轉移到了規劃重構的軟體上,是一個從硬體定義的世界,走向軟體定義的物理世界的轉變。

更重要的是,因為模組可以隨意分開與聚集,損壞時也只要替換掉部分零件就好。足以展現出未來機器人的適應性、自我修復與集體行為。當一群模組協作時,它就像一個超個體,如同蟻群築橋。至此,「機器」與「有機體」的定義,也將開始動搖。

從「實體探索」到「數位代理」

我們一路見證了機器人如何從單一的傀儡,演化為學會思考的外科醫生 (SRT-H)、學會觸摸的倉儲專家 (Vulcan)、學會舉一反三的通才 (GR00T),甚至是能自我重構成任何形態的「可程式化物質」(Mori3)。

但隨著機器人技術的飛速發展,一個全新的挑戰也隨之而來:在一個 AI 也能生成影像的時代,我們如何分辨「真實的突破」與「虛假的奇觀」?

舉一個近期的案例:2025 年 2 月,一則影片在網路上流傳,顯示一台人形機器人與兩名人類選手進行羽毛球比賽,並且輕鬆擊敗了人類。我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這太誇張了,一定是 AI 合成的影片吧?但,該怎麼驗證呢?答案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在眾多 AI 工具中,Perplexity 特別擅長資料驗證。例如這則羽球影片的內容貼給 Perplexity,它馬上就告訴我:該影片已被查證為數位合成或剪輯。但它並未就此打住,而是進一步提供了「真正」在羽球場上有所突破的機器人—來自瑞士 ETH Zurich 團隊的 ANYmal-D

接著,選擇「研究模式」,就能深入了解 ANYmal-D 的詳細原理。原來,真正的羽球機器人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台具備三自由度關節的「四足」機器人。

如果你想更深入了解,Perplexity 的「實驗室」功能,還能直接生成一份包含圖表、照片與引用來源的完整圖文報告。它不只介紹了 ANYmal-D 在羽球上的應用,更詳細介紹了瑞士聯邦理工學院發展四足機器人的完整歷史:為何選擇四足?如何精進硬體與感測器結構?以及除了運動領域外,四足機器人如何在關鍵的工業領域中真正創造價值。

AI 代理人:數位世界的新物種

從開刀、揀貨、打球,到虛擬練功,這些都是機器人正在學習「幫我們做」的事。但接下來,機器人將獲得更強的「探索」能力,幫我們做那些我們自己做不到的事。

這就像是,傳統網路瀏覽器與 Perplexity 的 Comet 瀏覽器之間的差別。Comet 瀏覽器擁有自主探索跟決策能力,它就像是數位世界裡的機器人,能成為我們的「代理人」(Agent)

它的核心功能,就是拆解過去需要我們手動完成的多步驟工作流,提供「專業代工」,並直接交付成果。

例如,你可以直接對它說:「閱讀這封會議郵件,檢查我的行事曆跟代辦事項,然後草擬一封回信。」或是直接下達一個複雜的指令:「幫我訂 Blue Origin 的太空旅遊座位,記得要來回票。」

接著,你只要兩手一攤,Perplexity 就會接管你的瀏覽器,分析需求、執行步驟、最後給你結果。你再也不用自己一步步手動搜尋,或是在不同網站上重複操作。

AI 代理人正在幫我們探索險惡的數位網路,而實體機器人,則在幫我們前往真實的物理絕境。

立即點擊專屬連結 https://perplexity.sng.link/A6awk/k74… 試用 Perplexity吧! 現在申辦台灣大哥大月付 599(以上) 方案,還可以獲得 1 年免費 Perplexity Pro plan 喔!(價值 新台幣6,750)

◆Perplexity 使用實驗室功能對 ANYmal-D 與團隊的全面分析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NM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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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極端低溫!具有超強耐寒能力的細菌:冷紅科爾韋氏菌——《細菌群像》
麥田出版_96
・2023/03/10 ・1718字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 Colwellia psychrerythraea 
  • 冷紅科爾韋氏菌
  • 形狀:小桿狀
  • 顏色:淺紅色
  • 長:2.5 至 3.5 微米
  • 直徑:0.5 微米
  • 前進:使用鞭毛
冷紅科爾韋氏菌。圖/《細菌群像》。

攝氏 –196 度的世界

據當今研究結果所知,在生命出現的早期,地球上炎熱期與冰凍期交互出現,前者平均溫度可達攝氏五十度,後者溫度可低至地表完全凍結。火山爆發及隕石和小行星的撞擊,使地球溫度升高,經由化學反應及後來出現的生物反應消耗大氣層中的二氧化碳,又使地表變冷凍結。

對大多數的生物來說,今日地球是個既濕又冷的家。地表面積超過百分之七十全是海洋,其中三分之二又是寒冷的深海帶,終年溫度只有攝氏二至三度。地表上所有水域裡,淡水僅占百分之二點五,溫度卻也沒有太大差別:百分之九十的淡水,都儲存在極地冰塊及散布地球各處的冰河裡。

自人類開始定時測量並記錄溫度後,最低溫的紀錄是在南極測得的攝氏零下八十九點二度,不過那裡的溫度也從未上升到比結冰點還高。比較重要的是,有些地方雖有溫暖期,但在夜間或冬天會變得異常寒冷,像亞洲一些地方最高溫可達攝氏四十九度,但低溫時也會降到零下五十度。因此不難想像,為何這麼多的細菌都具有高溫差環境的適應力。

所有在低溫環境仍然活躍的細菌中,冷紅科爾韋氏菌特別引人注目:這種微生物在攝氏零下十度還可四處遊走,在攝氏零下二十度還能繼續生長分裂繁殖。甚至在攝氏零下一百九十六度超低溫環境,研究人員還可觀察到其新陳代謝的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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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紅科爾韋氏菌能在液態氮(這可是能將花朵瞬間凍成易碎玻璃的物質)中將胺基酸吸收並用來組成自己的細胞。此特性要歸功於它的保暖聚合物及在細胞外作用的酵素,讓它被包覆在網狀的分子結構裡,就像穿了一件毛衣,保護其免於水分形成整齊的冰晶結構。耐寒細菌的細胞壁結構類似液晶,在極冷和高壓下仍然可以保持液態,這也解釋了為何它同時也耐高壓。

掌握低溫生物技術

科爾韋氏菌屬發現於一九八八年,發表研究結果的作者建議以美國微生物學家麗塔.科爾韋(Rita Colwell)之名來命名,以示敬意。科爾韋生於一九三四年,在一九六○年代發現沿海水域有霍亂弧菌,而且常寄生在以藻類為食的浮游性橈腳類[1]動物上。

在氣候溫暖或養分過剩導致藻類大量繁殖時,就會吸引這些細小的甲殼類動物前來,細菌也就隨之而來。科爾韋發現這項事實後,立即成立安全用水供應網,設法以盡可能簡單的工具,例如自造的過濾器,防止因飲用水造成的傳播感染。

此後,她還與其他伙伴一起創立 CosmosID 公司,以期快速檢驗出環境樣本中的細菌。為了向她致敬,南極一座山塊[2]就以她的名字命名。冷紅科爾韋氏菌的種小名 psychrerythraea,則由希臘文 psychros(冷)及拉丁文 erythraeus(紅色)組成,因這個細菌嗜寒並含有紅色色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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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韋氏菌被應用於許多生物技術上。圖/envatoelements

冷紅科爾韋氏菌也可以在無氧的環境中存活,還可利用各種結構簡單或結構複雜的有機化合物做為養分。由於這種細菌能分解很多種含氮化合物,甚至還能利用硫來產能,因此相當適合利用它在寒冷地區處理環境污染問題。

除此之外,此種細菌也可能促進新疫苗的發明。科學家將病原菌重要的代謝基因替換成冷紅科爾韋氏菌的代謝基因,得到以下結果:病原菌在低溫下正常生長,但在常溫時停止生長,細胞逐漸死亡。這種弱化後的病原菌可用在活體疫苗,使身體在不受危害的狀況下產生足夠的免疫力。此法已在動物實驗中證實可行。

註解

  • [1] Copepoda,橈腳類或譯橈足類,海洋中數量眾多的一群甲殼動物。
  • [2] massif,又稱地塊,地質學中的一個結構單元,比構造板塊要小。

——本文摘自《細菌群像:50種微小又頑強,帶領人類探索生命奧祕,推動科學前進的迷人生物》,2023 年 3 月,麥田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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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田出版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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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麥田裡播下了種籽…… 耕耘多年,麥田在摸索中成長,然後努力使自己成為一個以人文精神為主軸的出版體。從第一本文學小說到人文、歷史、軍事、生活。麥田繼續生存、繼續成長,希圖得到眾多讀者對麥田出版的堅持認同,並成為讀者閱讀生活裡的一個重要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