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凱特.科爾-亞當斯 (Kate Cole-Adams) ;譯者/ 呂奕欣
讓病人睡著是一回事,知道病人睡得多深又是另一回事。
要麻醉到什麼程度才夠?
早期的衡量方式是依據醫師能看見的跡象而定。一八四七年,約翰.斯諾 (John Snow,1813~1858,英國內科醫師,是麻醉學與公衛領域的先驅) 醫師提出乙醚麻醉的五個觀察等級,首先是欣喜 (exhilaration,也就是多話期) ,之後漸漸移向第五期(雖然最好永遠不要達到),也就是呼吸變慢、停止,進入死亡。
以手術而言,通常第三期已經足夠。
「這時自主動作會停止,在吸進麻醉氣體時,眼睛固定往上凝視,這時病人就能避免心靈受創的風險。」
隨著新的藥物與氣體出現,監測法也在經年累月中改善。久而久之,複雜精密的儀器出現,可衡量體內的狀態,例如心率、血氧值,如此醫師能更能掌握病人的狀況。
時至今日,這五個連續期依然是許多麻醉醫師用來瞭解麻醉術的重要參考,也仍然是瞭解病人麻醉深度的實際指引。
這些指引有時稱為麻醉階段 (plane) 。事實上,這是依照可觀察到的身體跡象而定:病人聽到自己的名字時是否有回應,捏的時候會不會醒,醫師碰觸睫毛時會不會受到驚嚇。
麻醉醫師面對「病人突然清醒」的威脅
在麻醉的早期發展階段,主要目標是確保醫師不會對病人施打過高的劑量。到了二十世紀中期,由於藥物與給藥方式的進步,焦點已經轉變。雖然仍有死亡風險,但已大幅降低,而麻醉醫師面臨的挑戰變成要確保病人確實失去意識。
第一次和肌肉鬆弛劑有關的術中醒覺正式案例,是在一九五〇年發生。十年後,一項研究指出,術中醒覺的機率為百分之一點二,令人提高警覺。當然許多案例並沒有通報。
因此,研究人員仍在尋求測量(無)意識的方法。在六〇年代中期,一位現在很知名的麻醉醫師發展出一種技術,測量病患肺部的麻醉氣體濃度,至今依然有許多人奉為圭臬。
到了八〇年代,依據身體自主神經系統(無意識且自動的)壓力跡象的量表出現了,能評估血壓、心率,及手術過程中病人臉頰偶見汗水與眼淚滑落,醫師稱之催淚作用。
但到那時,英國醫師維權聯合會 (Medical Defence Union) 不時聽到病人抱怨,他們在手術過程中是醒著,有時候還會疼痛。
當醫生正要摘下你的右眼時,你突然醒來
一九九八年一月,美國音樂家卡羅.維爾 (Carol Weihrer) 為了眼部手術而進行麻醉,而醫師正要摘除出現病變的右眼時,她醒了過來。維爾可怕的案例轟動一時,她提到自己對於所發生的事多麼驚慌,以及她在動手術之前與手術期間企圖向醫師溝通,卻徒勞無功,這些都有明確紀錄。
維爾估計,她在兩個小時四十分鐘的手術時間都醒著。她感覺到眼球從眼窩被挖出來,以及剪斷視神經纖維。
「再也沒有比那幾秒更黑暗的經驗,」她在二〇〇四年的一場會議中說道。
維爾在一九九九年開始推動「預防麻醉醒覺運動」(Anaesthesia Awareness Campaign),提高醫界對這問題的重視,也保護每年數以萬計,甚至數十萬在術中醒覺的病患。
現在,麻醉研究者開始探尋大腦本身,尋找可能的指引。
從「腦波」可以看見病人的麻醉狀況?
十九世紀後半,科學家已注意到兔子、狗與猴子腦部有節奏的電活動。接下來一個世紀,人類腦電圖開始發展。
腦電圖是將電極片貼在頭皮上,記錄裡頭的活動,有點像把耳朵貼在牆壁上的一片玻璃來竊聽。這資訊並不完整,因為竊聽到的是最接近頭顱的電子訊號,但已足以分辨通稱為「腦波」的不同波段。
腦波會轉譯成彎彎曲曲的變化,包括醒來時尖起的波段,及沉睡或無意識時低而緩慢的起伏。邁爾斯就是利用腦電雙頻指數電極片,測量這些電壓波動。這些儀器的測量基礎在於,雖然醫師不清楚麻醉藥劑如何運作,但他們確實知道麻醉藥劑會改變腦電活動。
——本文摘自《麻醉之後:揭開醫學中最奧妙難解、無人能清醒述說的感官與認知祕密》, 2020 年 8 月,臉譜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