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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師的頭腦在想什麼?(2) 在一團迷霧中匍匐前進

莊博安
・2018/01/22 ・3561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SR值 553 ・八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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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請見:心理師的頭腦裡在想什麼?一窺同理心的曲幽秘境

可能你也有過這樣的疑問:心理師是不是可以回答所有來談者的問題呢?

因此有些心理師可能常會被詢問像這樣的問題:你和我有相似的經驗嗎(感覺才能了解自己的處境)?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們其實沒有讀心術)?你年紀幾歲(想知道是否歷經風霜或處在同一個時代)?背後無非是想瞭解,心理師真的能幫助我嗎?

這些問題有時會造成心理師的自我懷疑,尤其是當諮商效果停滯不前、或是遭到強烈質疑時,會產生所謂的「無能為力的恐懼」,而這和自身的高度壓力、職業倦怠、憂鬱徵狀、職業轉換和倫理議題有關[1]。

圖/ USDA@flickr

不論是經驗老練或剛踏入實習的心理師,肯定都會遇到各種不同議題的案主前來,這些議題可能對心理師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也可能是完全沒想到過的(比方說遇到想娶蘋果為妻的人……等等)。這時心理師可能演出內心小劇場:「是不是我的能力不夠?他會不會下次就不來了?或是和其他人說我很沒用……」這些在諮商室中相對困難的時刻,更容易產生諮商過程的「停滯期」,進而不曉得會談往哪個方向去,擔心下一次會談能做些什麼、甚至下一句話要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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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心理師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美國諮商學會(American Counseling Association, ACA)會員、同時也在大學教導諮商心理學的教授 Lloyd-Hazlett 認為,這種不確定性(uncertainty)是諮商過程的一部分。雖然心理師仍會想在過程中找到某種程度的確定性,但其實不太可能知道個案生命中所有事情,或是「確切」知道怎麼協助他。

因此他說:「保持不確定性是我們最基本要做的。這會令諮商師感到不舒服,但我認為諮商師需要瞭解並擁抱它。因為這也是我們邀請個案做的事情。[2]」

「模糊性」或許也是ㄧ切事件的共同特點。當我們能接受事情不是絕對的黑或白,不是只有快樂和不快樂,不是只有正面和負面情緒,不是只有有精神疾病和沒有精神疾病。忍受迷霧中的「模糊性」是ㄧ項必須培養的能力,對個案與心理師都是。許多個案即是沒辦法接受不確定感,因此對未來焦慮與恐懼。如果心理師能先穩定下來,將不確定性看作正常的一部分,這種態度也能穩定個案情緒,這是一種潛意識的溝通,兩人雖然不在話語上交流,但「感覺」就是好多了,協助心理師與個案彼此更有聯結。

這也是一種「同在」的模式,個案與心理師都處於不瞭解的狀態。老實說,心理師也的確不可能完全瞭解個案的整個生命故事。很多時候,我們自己也不完全瞭解自己過去歷史、和當下想法與行為。因此心理師在面對個案時,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保持「未知」(not-kno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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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學家 Harlene Anderson   source:Youtube影片截圖

著名的心理學家 Harlene Anderson 就表示[3],所謂的保持未知是在於:

(一)我們思考知識建構的方式。(例如:「每當你說自己很失敗時,我很好奇,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想?」)

(二)我們引用某知識的意向。(例如心理師提問時,並非想將晤談帶往某個預期的方向,而是跟著對話走,重要的是不刻意帶往某個方向。)

(三)心理師提供與使用知識的態度。(例如告知某項心理學知識時,目的應該在於拋磚引玉,促發更多思考與對話。)

也就是說,當心理師面對個案時,他是:

一)盡可能拋開既有的思考模式,以便瞭解不同思考模式的理路,並了解如何建立起特定的想法。

(二)對話的意圖,是盡可能促成更多對話,連結個案對自我的認識與重新認識。

(三)由於有了資訊或知識,肯定會有個人先入為主的觀點與立場,因此盡可能保有好奇、彈性,與不帶偏見的理解。

我用了三個「盡可能」,因為價值與意識形態並不容易暫時擺在一旁,就算持續專業訓練與人格修養,難免沒有意識的脫口,說出可能冒犯人而不自知的話語。所以心理師也才需要持續加強自身覺察能力,接受諮商以處理過去議題,還有與督導討論接案情況。

同樣感知一件事情,但每個人生長環境與成長背景不同,會產生不同的意見、偏見、歧見。要讓兩個完全陌生的人開始談話,而且吐露從沒說出口的秘密,需要更多的信任與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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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心理師的頭腦到底在想什麼?

合作取向提倡,打破傳統治療師與個案之間權力不對等的關係,強調與個案同在(being with)的態度[4]。介入的過程在於,讓個案接續未完成的話語,這提供不同以往的工作架構與態度。心理師並非完全詮釋個案發生了什麼,而是引導個案理解和疏通自己身上發生了哪些事情。

心理師也接續個案的話語,用一種客觀、或稱為後設思考(meta-thinking)的方式來接近個人主觀真實面貌。這是讓心理師保持覺察和好奇很重要的因素。這也是同理心的要點:能夠身處在個案的情緒中,又能同時保持一段距離。

這也是同理心的要點:能夠身處在個案的情緒中,又能同時保持一段距離。圖/@pxhere

因為心理師不只是接收個案的資訊和情緒,更是透過切換主觀/客觀視角的能力,設身處地理解個案所理解,感受個案所感受,同時也要能退一步,有距離的觀看身處這種狀態下會衍生什麼樣的想法與行動,使得心理師更能理解個案被激發出的感受。

心理師也會使用個案的語言,因為這是創造第一手同理的關鍵,增加心理師理解個案,以及讓個案聽到後,更加理解自身處境的可能性。因為在同樣的語境中,雙方處在同一個世界,我們會因為鏡映的情緒被觸動、被逗笑,因為反饋的思考獲得洞察,也會隨著同在的能量匯集,提升做出選擇與改變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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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諮商如何產生個人轉變?

個案的轉變,發生在具有創意的發想問答中。轉化如同對話一樣不可預期,如果你去預期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那麼很有可能成為自我預言的情形,整場晤談變成心理師主導談話,走向並非真實發生在個案身上的情況。即便個案當下可能認同,似乎找到癥結點,但因為並非由個案「主動」開展對話與產生行動,很有可能在幾次晤談,或下一次的諮商中再度重啟問題。這也使得心理師和個案在過程中逐漸感到無力,心理師責怪個案缺乏理解和改變的能力,個案責怪心理師療程無效。

現代多數的心理師逐漸從單向權威式的角色,轉換為雙向平等的關係,期望雙方能夠一同努力,並進入個案的生命故事觀看、重新理解,體會在他原本的世界中如何生存。

“SHARING” (CC BY 2.0) by Hoffnungsschimmer

當能夠檢視自我的生命過程,我們會逐漸發展出理解自己、他人和週遭經驗的複雜方式。而當遇到新事件,無法符合自身經驗的基模(schemas)時,可能產生各種不同的應對方式[3]。也許逃避、也許跟著新經驗摸索、也許反思進而成長。這也是心理師開始工作的地方──讓個案看清現在的自己。

心理諮商的過程,即為協助個案重新理解過去,重視當下真實感受,以及做出改變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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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知到已知:共感

比起人類的其它能力,在上一篇文章《心理師的頭腦裡在想什麼?一窺同理心的曲幽秘境》中我們有提到,同理心是人際關係中「愛」的關鍵,也是寂寞、恐懼、焦慮與絕望等負面情緒的解藥。同理心是一種「抱持理性與恭敬態度的探索過程,探索橫亙在世界表象之內的個人真實,幫助我們在面對不斷變換的外在環境仍能維持平衡與洞察[5]」的能力。

「我們所了解的還不足以下判斷。」

這句話具體說出同理心的精隨。承認我們不能完全看透對方的感受,不夠瞭解才是真正的瞭解。因為當有人對我們說出「我完全懂你」的時候,你會產生疑問:情緒和想法每天不斷變化,環境與周遭的人也不斷對自己產生影響,連我們有時都不瞭解自己的行為或話語了,你真的懂嗎?

一個人感受到我們真的瞭解他,是奠基於他知道「我們不會輕易地說出瞭解他」。

瞭解的過程中,是透過同理心詢問問題,拒絕速成的答案。「我不知道」是同理心最有力的說明。當我們坦承不知道所有的答案時,同理心才能開始運作,開始拓展理解的範圍,尋找擴充多重真實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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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每個人都有比較理性或感性的一面,因此心理師也需要「另一個理性或感性的自己」來協助思考或感受,因為需要瞭解「個案在說什麼」。即便感到悲痛、恐懼、憤怒、或超級理智時,都要調整自己,讓理性與感性能平行共處,才有辦法同理,並與個案連結、共同討論與規劃,促成最終改變的可能。

更多文章,歡迎至作者臉書專頁: 標註自由 – 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 Thériault, A., Gazzola, N., & Richardson, B. (2009). Feelings of incompetence in novice therapists: Consequences, coping, and correctives. Canadian Journal of Counselling, 43(2), 105.
  • Facing the fear of incompetence
  • Anderson, Harlene. (2007, October). The therapist and the postmodern therapy system: A way of being with others. In 6th Congress of the European Family Therapy Association, Glasgow, October (Vol. 5).
  • Anderson, H. (2012). Collaborative practice: a way of being “with”. Psychotherapy and Politics International, 10(2), 130-145.
  • 亞瑟.喬拉米卡利。2009。《你的感覺,我懂!》。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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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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諮商心理師。純粹透過寫作,想了解複雜的自己、生活、和世界。更多文章歡迎至臉書專頁:標註自由 - 寫給自己的心理筆記 https://goo.gl/JGMlL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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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開刀時,大腦的同理心訊號超弱?別緊張!同理心是可以調節的——專訪國立陽明交通大學神經科學研究所特聘教授 鄭雅薇
F編(JIATING)_96
・2023/01/10 ・4050字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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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想過可以透過腦波,研究人類的同理心是怎麼運作的嗎?

小時候老師常說,「人之初,性本善」,這件事的真假可以透過科學驗證嗎?(摸摸自己的良心,就問你怕不怕)

讓我們從「社會認知神經科學(Social Neuroscience)」出發,或許可以給你一個想像不到的答案。

什麼是「社會認知神經科學」?

2000 年,美國心理學家 John Cacioppo 開始研究人類的「寂寞感(loneliness)」,專注於討論寂寞感對人身心健康的影響。「社會神經科學(Social Neuroscience)」、「社會認知神經科學(Social Cognitive Neuroscience)」一詞也因此誕生,一個嶄新的研究領域,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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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心理學家 John Cacioppo,開創了社會神經科學的領域。 圖/wikmedia

近似於認知神經科學( Cognitive Neuroscience),都是研究人類的心智,惟社會認知神經科學特別聚焦於「社會(social)」上,探討社交互動時人類心智的運作。

因為社會互動的複雜性,這也是一門跨領域的學科,範圍包括社會心理學、發展心理學、哲學,或甚至數學或醫學等。

如何看到「同理心」?同理心研究的起源

人類對於同理心的好奇心一直沒有停過,但同情心沒有實體,他深藏在我們的內心,科學家要如何才能測量跟觀察呢? 2004 年,德國心理學家 Tania Singer,想到透過功能性磁振造影(fMRI)來「看」同理心。

德國心理學家 Tania Singer,開啟了透過腦神經網絡研究同理心的先河。 圖/wikipedia

有別於以往用問卷去蒐集相關的資料,為了要有明顯的實驗標的,研究團隊選擇用「痛(pain)」這個刺激,並找來他們認為同理心最強的實驗人選——大學裡熱戀中的女生。他們請受試者躺在 fMRI 裡,先想像自己被電,再來看著幾何圖形想像自己的男朋友被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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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ia Singer 等人觀察到,受試者想像自己被電,與想像男友被電時,腦中有部分重複產生反應的區域,前腦島(anterior insula)與前扣帶皮層(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她認為那就是人類的「同理心」。

但是他們也同時發現,當受試者想像他人被電時,大腦中感覺皮質,並沒有像自己被電時一樣產生反應。因此他們認為,當我們面對他人疼痛時,只能同理他的難過感受,並沒有辦法同理他的疼痛強度。

雖然這樣的結論,還有很多待討埨的地方,但  Tania Singer  用「痛」做的研究成為了一個很好的範例。科學家們受到啟發後,開始進行各種觀察自我疼痛與他人疼痛之間大腦反應的實驗(開始到處戳人)

編按:之後,發表在《Nature Neuroscience》的義大利的團隊,利用穿顱磁刺激儀(TMS,Transcranial magnetic stimulation)重新去驗證看見他人疼痛時,感覺皮質是否真的不會參與?

這次他們直接讓受試者看到別人被針扎,以及被棉花棒碰一下。結果發現當受試者看到別人被針扎時,大腦的感覺皮質產生的電位下降比較大,相對于棉花棒,電位變化就沒有那麼大。代表我們對於他人的疼痛程度,還是可以同理的。

導致兩個實驗結果不同的影響原因,有可能是 Tania Singer 是請受試者看著符號想像別人被電,而並非真實到看被刺痛的影像。

這些看到他人疼痛,就會產生反應的腦區,就是人類平常處理同情心的地方嗎?但我們的大腦中,其實並沒有特定的區塊專門處理同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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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看到他人疼痛,就會產生反應的腦區,就是人類平常處理同情心的地方嗎?但我們的大腦中,其實並沒有特定的區塊專門處理同理心。圖/pixabay

大部分人都會直覺性的認為,大腦的每個部分都有特定的作用,各司其職,但可惜事實往往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首先因為實驗中大部分都是用痛覺的刺激來做實驗,所以研究人員也就不約而同看到這些位置。這背後代表了,這些區域的工作可能也包含了我們對痛覺的反應與處理。

再者,人類的大腦功能多樣,但大小有限,所以每個腦區其實都是多工的。因此在研究中也會發現,這個腦區可能同時處理社交互動、決策,或者情緒之類的。

除了以上這 2 個原因之外,或許我們還需要問問「同理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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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感=同理心嗎?「情感同理心」與「認知同理心」

2006 年,有科學家發表了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s)這個詞 ,表示大腦中的前運動皮質與頂下小葉(Inferior parietal lobule)這兩塊偏管理動作的腦區,在看到別人做動作的時候也會有反應,就像兩個小朋友在玩模仿遊戲(Mirror game)一樣。

在看到別人做動作的時候也會有反應,就像兩個小朋友在玩模仿遊戲一樣。圖/giphy

有許多人也認為,鏡像神經元的機制可以完美的解釋,為什麼人可以理解另外一個人,甚至人與人之間是因此才有辦法進行社交互動。

但也有另一派人認為不是如此,他們太小看人類了,人沒有那麼簡單,同理心也應該是更為複雜的機制。

因此目前世界對於同理心的解讀分成了兩派,一個就是傳統上的「情感同理心」,或者稱之為共情。另外一派則認為同理心的機制應該更加複雜,在情感同理心之外,應該還有「認知同理心」參與,幫助人類設身處地推論、解讀他人的狀態,這背後也隱含了心智理論(Theory of Mind,縮寫為 ToM),對方的行為、意圖與心理都是理解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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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心的機制,真的就是上面這樣了嗎?鄭雅薇教授的研究提出了另一個答案。

醫護人員的「同理心」比較弱?

一開始,鄭雅薇教授找來了針灸科醫師為實驗對象——一個常常在扎人與看別人被扎的職業,她發現當受試者在工作時,他的前腦島與前扣帶皮層都沒有太大的反應,有反應的反而是負責控制的前額葉。

這代表醫療人員比較冷血,沒有同理心嗎?

其實並沒有,因為醫生填同理心的自評量表結果,與控制組是一模一樣的。這表明醫療人員也是充滿同理心的,只是他在面對專業時,必須收起自己的同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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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灸科醫師在工作時,他的前腦島與前扣帶皮層都沒有太大的反應。圖/elements

所以,「同理心是我們可以控制的嗎?」從這個問題出發,鄭雅薇教授發現了在腦神經網絡中,也就是認知同理心與情感同理心之間存在一套調控機制。

為了更深入了解同理心的調節機制,鄭雅薇教授將研究對象的範圍擴大,從針灸科醫師延伸到護理師,發現了環境是一重要影響因素。當在醫院工作時,共情反應通常較低,但回到家後,共情的反應比較大。

鄭雅薇教授認為,認知同理心會去控制我們,在面對不同環境、不同對象的情況下,表現出不同的同理心的反應。比如當護理師在幫病人打針時,為了不讓自己過度共感而妨礙工作,她必須要把同理心收起來。同樣的,當外科醫師在幫病人開刀時,要是太過同理對方的感受,手術刀會更難劃下去。

從鄭雅薇教授的研究中,我們可以看到同情心的運作其實比你想像的更複雜。 圖/鄭雅薇教授提供

相反的,若是病人在恢復室內,還沒有完全恢復,如果醫師沒有設身處地去理解他可能哪裡有狀況,有時候就會忽略掉身體出現的一些狀況。或者是身心科醫師,如果他沒有十足的同理心,會很難偵發掘到病人非常微細的一些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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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同理心並不是一種單純的反射,背後隱藏一串複雜的調控機制。

但既然同情心如此複雜,需要認知同理心與情感同理心互相配合,那如果有人缺少其中一項會怎麼樣呢?

情感同理心是天生,但認知同理心是後天養成

從發展的角度,鏡像神經或者是情感同理心那一塊,我們一出生就有了。比如說,醫院的育嬰室如果有一個小孩哭,很快其他小孩也會哭成一片。但認知同理心的發展比較慢,因為其中還包含了心智理論,所以通常在 3 歲後才會慢慢發展成熟,有時候甚至到 10 歲才能趨於發展成熟。

醫院的育嬰室如果有一個小孩哭,很快其他小孩也會哭成一片。圖/elements

過去有許多人認為自閉症就是缺乏情感同理心,因此社交能力不好,眼睛也會不看人,或是目光接觸時會非常閃爍。鄭雅薇教授為此研究,結果發現自閉症患者是有情感同理心的,反而甚至有點太過。

跟健康組比起來,自閉症的情感同理心沒有什麼不同,但相對他的認知同理心是有困難的,所以他才會刻意去迴避別人的情感與眼神,因為少了認知同理心的調控,他人的情感對他而言會是無法承受之重。

既然缺乏認知同理心,會產生類似自閉症患者的反應。那缺乏情感同理心呢?

如精神變態、冷血殺手(psychopathy),是他無法將對方的痛苦與自己的痛苦連結,因此他對他人的遭遇比較冷感。在情感同理心缺乏的情況下,他們在認知同理心往往表現的很好。等於他雖然無法同理你的感受,卻能清楚知道你的處境。這也導致他們冷血,在傷害別人甚至是犯罪時,冷血,難以產生罪惡感。

但這不代表對痛覺比較不敏感的人,或者情感同理心較低的人就會缺乏同理心。有研究團隊就針對天生沒有痛覺的人實驗,發現他們的情感同理心反應雖然比較低,但在認知同理心上反應比較高。這也代表,情感同理心並非是認知同理心的基礎,這之間互相機制相當複雜。

透過腦波看一看,原來同情心這麼複雜

從整個同情心的運作機制來看,並不是只有「看到你哭,所以我哭」這麼簡單,後面其實還隱藏著一套後天發展的心智理論存在。情感同理心與認知同理心的相互作用,才是形塑我們同情心的核心,也才能讓我們在感知這個世界的同時做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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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真的會傳染!提高幸福感的科學魔法:鏡像神經元——《心念的力量》
商業周刊
・2022/08/19 ・3474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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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我們大腦的模仿鏡子:鏡像神經元

要理解反安慰劑效應在人與人之間傳播的方式,我們首先必須審視一般社會傳染的起源。

這是透過預測機制的一個重要元素所產生,亦即「鏡像系統」(mirror system),使我們將他人的身體和心理狀態建構到個人世界模擬中。

故事始於義大利帕爾馬大學(University of Parma)一隻猴子和花生的實驗。一九九〇年代初期,賈科莫.里佐拉蒂(Giacomo Rizzolatti)的神經科學家團隊一直在研究導致有目的動作的神經元活動——例如,指示手拿起霜淇淋筒的訊息。

為此,他們在一隻獼猴的大腦上安裝了一個感測器,並記錄它抓取玩具或將食物送到嘴裡時的神經元電活動。經過多次的試驗,研究人員發現,每個動作都引起不同的腦細胞群發光,顯然各別的神經編碼(neural code)代表了不同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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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破解大腦「神經編碼」重要的一步,這絕對是一項重大的發現。

然而,他們無意間發現,即使猴子的身體處於靜止狀態,當它看到研究人員抓著它的花生或玩具時,大腦也會突然活躍起來。更引人注目的是,讀數顯示了一種異常相似的電活動模式,如同猴子本身抓取物體時所表現的。

即使是幼年獼猴,也能透過鏡像神經元了解、模仿人類的動作。圖/Wikipedia

大腦似乎在反射它所看到的東西,然後重新創造經驗本身,促使研究小組將這些細胞描述為「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s)。

他們聲稱,這個過程使我們不必經過有意識地思考,就能夠立即了解另一個人在做什麼。

你笑,所以我也微笑了

根據後來在猴子和人類身上進行的研究,發現大腦的鏡像系統對感覺和行為都有反應。當我們看到別人表達某種情緒時,大腦在涉及情緒處理、以及相關情感表達的區域顯示出高度的活動——就好像我們自己也親身體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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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這種內部鏡像會導致明顯的物理模仿,根據皮膚的電反應記錄顯示,當你看到別人微笑時,你自己的臉頰肌肉會開始輕微抽動;如果他們皺眉,你眉毛上的肌肉也會跟著皺起;如果他們抿著嘴,露出厭惡或疼痛的表情,你會忍不住有點畏縮——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鏡像系統的自主活動。

你有過這樣的經驗嗎?當別人對你微笑時,你也會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圖/Pixabay

我們說話的語調和速度也會轉而趨近談話對象的聲音,就連瞳孔也會擴張或收縮,以配合我們正在觀看的對象。

因此,另一個人的存在甚至可以不知不覺地改變我們的身體和心理。這些身體效應顯然是有目的的,新增了我們對他人感受的理解。

在驗證此想法的一個精彩實驗中,研究人員招募了接受肉毒桿菌注射的整容手術患者,在其面部肌肉暫時麻痹時,要求他們描述在各種照片中人們所表現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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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發現,相較於注射了「皮膚填充物」但不影響面部肌肉的參與者,注射肉毒桿菌的患者更難識別情緒。參與者需要身體鏡像來充分理解照片中人物的感受;少了身體鏡像,他們的情緒處理就被擾亂了。

同理心,從表情的感受開始

當然,人類不僅僅是透過面部表情進行溝通;我們還有文字和符號,也能刺激大腦的鏡像系統。如果你聽到「微笑」這個詞,你會體驗到情緒處理區域的一絲活動,甚至可能會體驗到面部肌肉本身的小動作,就好像你真的快要露出笑容似的。

就像我們直接模仿別人的面部表情一樣,會讓我們本身感受到一絲影響,就算沒有客觀理由感到更快樂。

文字和符號也能刺激大腦的鏡像系統。圖/Pixabay

因此,里佐拉蒂的團隊——和他們的猴子——在偶然之間發現了同理心的神經基礎,能夠解釋情感如何透過某種傳染力在人與人之間巧妙地傳遞,他們後來寫道,「當人們說『我對你的痛苦感同身受』來表達理解和同理心時,可能都沒有意識到這個說法是多麼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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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大多時候,我們只會對他人的感受產生微弱的反映。當我們看到彩票中獎者的照片時,不會感到極度狂喜;而看到有人哭泣時,也不會感到極度痛苦;他們的表情只會調節我們已經感受到的。

但是,如果我們和某人相處了很長時間,或是與不同的人進行多次互動,而這些人都表現出相似的情緒特徵,那麼即使是很小的影響也會累積起來。

當快樂被「傳染」,可以造成多巨大的影響?

為了說明一個人的情感能傳播多遠,想像一下你和一個對自己生活十分滿意、態度非常積極的人做朋友,你可能會為他們感到有點高興,但他們的喜悅真的也能為你的生活帶來長久的快樂感嗎?

根據弗雷明翰心臟研究一項詳細的縱向調查,答案是肯定的。

由於你經常與他們互動,你在生活滿意度調查中獲得高分的可能性將增加 15% ——儘管你目前的情況並沒有什麼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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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朋友的朋友呢?同一項研究發現,他們的幸福感會傳遞給你的朋友,而你的朋友會將幸福感傳遞給你,在未來幾個月裡,你感到快樂的機率會新增約 10%。你此時對生活的滿意度甚至會受到朋友的朋友的影響,他們會使你的幸福感提高 6%。這些人你幾乎肯定從未見過,也許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存在,然而,他們透過一連串的互動影響著你的幸福。

你可能從未見過朋友的朋友,但他們透過一連串的互動影響著你的幸福。圖/Pixabay

鏡像系統的發現、以及更普遍的社交傳染程度,對我們的心理健康有重要的影響,揭示了人們的健康幸福程度大多取決於個人的社交圈同心圓,同時也闡明在集體歇斯底里期間某些症狀在群體中傳播的方式。

例如,當我們身處一群極度關注生化武器威脅的人群中時,每個人都會開始放大其他人的恐懼——製造出一種迴響,讓每個人都陷入恐慌狀態。更重要的是,我們過度活躍的大腦移情作用,可能會開始模擬另一個人所報告的疼痛、噁心或暈眩等感覺。

如果幸運的話,這種影響或許不足以對身體健康產生重大的衝擊。但是,如果本身已經處於好像快要生病的狀況,那麼鏡像系統的模擬可能會進入預測機制的計算,因而產生或誇大反安慰劑效應。我們與身體不適的人互動越多、看到他們的痛苦、談論他們的症狀,自己的感覺就會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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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也會傳染!讓你感受到噁心、頭暈與頭痛

英國赫爾大學(University of Hull)的心理學家朱莉安娜.馬佐尼(Giuliana Mazzoni)是最早揭示這個過程有多強大的人之一。她邀請一小群的參與者參加「個人對環境物質反應的研究」。

參與者兩人一組,被要求吸入一種可疑的毒素,據報導該毒素會引起頭痛、噁心、皮膚搔癢和嗜睡等症狀。然而,真正的受試者並不知道所吸入的其實只是乾淨的空氣,試驗中的「搭檔」實際上是演員,他們被告知在吸入氣體時故意假裝症狀。

這項觀察結果令人震驚,與沒有看到副作用的受試者相比,看到搭檔身體不適的人報告自己出現更嚴重的症狀。

不僅快樂會傳染,連生病、中毒的症狀也會被他人影響,形成反安慰劑效應。圖/Pixabay

馬佐尼的研究結果首次發表於二〇〇〇年末,如今已有大量其他研究證明,類似反安慰劑效應的症狀可以透過社會傳染在人與人之間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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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項模仿藥物試驗的研究發現,在看到偽裝參與者出現的假症狀後,服用無害藥丸的受試者出現噁心、頭暈和頭痛等症狀高出了十一倍。

另一項研究檢視常到診所捐血的人。一般人在捐完血後感到暈眩或頭昏的情況是很常見的,但如果捐血者才剛看到另一位捐血者快要昏倒的樣子,這些症狀發生的可能性高出兩倍。

這些社會傳染效應具有高度的特殊性:在觀察過程中所傳播和加劇的,是他人特定的症狀,而不是一般的不適感。這些症狀的出現超出典型的反安慰劑效應,不像是可能從沒有表現症狀的人那裡得到的書面或口頭警告。

——本文摘自《心念的力量:運用大腦的期望效應,找到扭轉人生的開關》,2022 年 7 月,商業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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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宅的戀愛契機:「同類交配」理論
胡中行_96
・2022/06/09 ・2425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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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劇《宅男行不行》(The Big Bang Theory)裡,不擅社交的物理天才Sheldon Cooper,經歷了人際關係的風風雨雨,終於來到步上紅毯的那一天。婚禮上,新娘對他真情告白:「…我無法想像自己更愛你,但我昨天、前天、大前天也都曾如此以為。」「這個增長是呈線性,還是加速度?」他問。「加速度。」「噢,我們或許能以圖形來表現它。」[1]

Sheldon Cooper:「即使現在無法表達感受,我會用生命展現我有多愛妳。」-《宅男行不行》(S11, E24)圖/IMDb

現實生活中,有些人就像Sheldon Cooper,雖未被診斷為自閉症患者,卻擁有諸多神似的特質,例如:不善解人意、社交焦慮、交友困難或傾向獨處、對細節有超凡洞察力、畏懼熟悉的規律被打亂、熱衷於謹慎計劃等,[2], [3]其中有些造就了他們在科學、科技、工程與數學領域的長才。[2]

這些科學宅在社交上的困境,常讓人擔心他們是否會就此孤獨終老…

同類交配理論

然而,就算是自閉症族群也鮮少對戀愛沒興趣。儘管他們結婚或長期交往的比率較低,許多人還是有伴侶。[2]這都歸功於所謂的「同類交配」(assortative mating)理論,也就是傾向和自己相似的對象在一起。證據顯示,二個自閉症患者結婚或生子的機率,是普通人跟自閉症患者結合的10到12倍。[2]

同理心、系統化

既然自閉症患者會受彼此的「特質」所吸引,普通情侶具有或不具有這些特質的「程度」,是否也頗相近呢?英國科學家認為要驗證此假說,就要從同理心(empathising)和系統化(systemising)的能力,這兩個同類交配可能的關鍵變數切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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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同理心:辨識他人的精神狀態,以適當情緒回應,並預測對方可能的行為。[2, 4]女性一般在自我報告的調查中,同理心得分高於男性,自閉者則通常在這方面的能力較弱。[2]
  • 系統化:依據資訊輸入、輸出的關聯法則,分析或建立系統,並推估或控制系統的運作。[2, 4]男性此項目的平均分數,勝過女性,而自閉者普遍有此天份。[2]

實驗設計

英國科學家為此招募了105對異性戀受試者,針對他們同理心和系統化的能力,進行了一連串的測驗:[2]

  • 自閉症光譜量表(Autism Spectrum Quotient,簡稱AQ):一份全長50題的問卷,用以量化智力正常者的自閉程度。[2, 5](雖然不能自我診斷,但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試玩繁體中文。)[6]
  • 同理心量表(Empathy Quotient,簡稱EQ):共40題的自我報告問卷。[2]
  • 系統化量表-修訂版(Systemizing Quotient-Revised,簡稱SQ-R):共75題的自我報告問卷。[2]

子樣本

受試者中的58對情侶,被抽出來當子樣本,做完上面的項目,還要接受下列測試:[2]

  • 讀眼知心測驗(Reading the Mind in the Eyes Test,簡稱RMET):總共36張眼神照片,每張的四個角落都各有一個形容詞。受試者得從四個單字中,挑出正確描述該眼神的選項,以展現同理的能力。[2]
  • 嵌圖任務(Embedded Figures Task,簡稱EFT):在方塊中,有垂直、水平和傾斜的線條。受試者必須找到潛藏其中的圖形,以顯示他們聚焦於細節的系統性能力。[2]
讀眼知心測驗:挑出正確描述該眼神的形容詞。圖/Frontiers in Aging Neuroscience
嵌圖任務:上方的三角形,鑲嵌在下面哪個圖形裡?圖/PeerJ

實驗結果

全數105對的異性戀情侶,除了同理心測驗之外,彼此每項成績都呈正相關。此外,自閉特質的確顯現出重要關聯性。比較出乎意料的是,在58對未婚、訂婚和已婚伴侶的子樣本裡,超高的同質性竟會出現在未婚的伴侶之中。英國科學家將這個現象,解釋為情侶們不是經由長期相處,而被彼此同化,反倒是本來就物以類聚。[2]

科學宅的戀愛希望

以往探討伴侶自閉特質的研究,都偏向非常特定的族群,像是自閉症患者的雙親、其他精神疾病患者的父母,以及雙胞胎的爸媽等。2022年5月19日刊登於《科學報告》(Scientific Reports)的這篇論文,卻是以一般異性戀情侶為研究對象。[2]這不僅讓我們看到自閉特質「浪漫」的面向,同類交配理論是不是也燃起科學宅們戀愛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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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The Big Bang Theory, S11, E24 – The Bow Tie Asymmetry (2018)
  2. Richards G., Baron-Cohen S., Warrier V. et al. (2022) ‘Evidence of partner similarity for autistic traits, systemizing, and theory of mind via facial expressions’, Scientific Reports, 12 (8451).
  3. Signs of autism in adults (NHS, 2019)
  4. Baron-Cohen S, Richler J, Bisarya D, Gurunathan N, Wheelwright S. (2003) ‘The Systemizing Quotient: An Investigation of Adults with Asperger Syndrome or High-Functioning Autism, and Normal Sex Differences,’ 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 358 (1430), pp. 361-74
  5. Woodbury-Smith M. R., Robinson J., Wheelwright S. and Baron-Cohen S. (2005) ‘Screening Adults for Asperger Syndrome Using the AQ: A Preliminary Study of its Diagnostic Validity in Clinical Practice’, Journal of Autism and Developmental Disorders, 35 (3)
  6. 亞斯柏格成人量表(Info2Act & Re-l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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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中行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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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任澳洲臨床試驗研究護理師,以及臺、澳劇場工作者。 西澳大學護理碩士、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學士(主修編劇)。邀稿請洽臉書「荒誕遊牧」,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