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科學」的作者為獨立自主,在此議題上有自己的判斷,泛科學不代表任何一位作者的意見,本文僅代表總編輯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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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回文回一個晚上了,趁著還沒睡著,聊聊有些相關但或許沒那麼直接相關的感想。
如果說做泛科學這幾年來,我有一點點改變的話,那就是我對這個世界,這個宇宙,越來越好奇,同時驚訝於我過去怎麼能依靠僅僅片面的報導、自己的腦補、還有周遭人/網友的看法,就覺得我了解某一件事情的全貌跟真相,就可以對某些事情說三道四,大放厥詞。我以前很常這樣,也很常因此傷害別人。
現在的我還是會犯類似的錯,可能永遠無法避免,但是我得說,頻率少了很多,因為我自覺我對太多事情的認識太少了。例如,以前我沒有那麼偏廢死,現在的我非常偏,不是因為我成了犯罪專家或法律專家或任何專家,而是因為我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無法說服自己去認定一個人該不該死。
以前我也對某些政治人物或某些社運或某些國家意識形態有很堅定的看法,現在其實都沒有了,不是我不敢辯論或是不敢捍衛,而是我知道我知道的太少了。簡單來說,泛科學讓我知道我實在太無知了,而且我根本沒有足夠的專業去對許許多多的事情下判斷。我前陣子在TEDx彰師大演講時,也提到這件事,現在回想起以前做的事,都覺得怎麼會那麼莽撞?我當初到底憑著什麼去介入?我知道些什麼啊!
但我並沒有因此就放棄追尋知識。泛科學激起我無盡的求知慾,並且讓我有機會接觸許多各領域的專業人士,從他們身上重複證明自己的無知,以及證明只要我願意,我可以找到方法去獲得我能夠信任的知識。
前陣子有則新聞說狗狗不喜歡給人抱,原作者是著作等身的加拿大動物與心理學退休教授,全世界的媒體都報導了這則消息,而且有數據佐證,但是實際上看一下,卻發現問題很大:
結論不是要說狗狗其實喜歡人抱。事實是我們無法就這則消息得出狗狗不喜歡給人抱的結論,反之亦然。答案對我來說暫時是「不知道」,這樣很好,比我自以為我知道答案是什麼來得好太多了。我還可以去看更多資料,問更多專家,甚至自己實驗,雖然很麻煩,但是我知道我不知道。當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我要怎麼對這件事情表達態度,甚至採取行動呢?但天啊,以前的我可以耶。想到就起雞皮疙瘩。
類似這樣的案例太多了,你說慈濟該不該死?紅十字會該不該廢?柯文哲現在做得爛不爛?台南鐵路東移到底正不正當?我都不知道,我無法馬上下判斷告訴你我的立場,但以前的我早就直接大發厥詞,甚至搞起鍵盤社運。
回到食安事件,我曾經也是杯弓蛇影,例如三聚氰胺,我記得我當年原本的態度是「當然要零檢出」,「不該出現在食物裡的蟑螂就算只有千萬分之一也不該出現」。當時的我不知道什麼是「劑量決定毒性」,什麼是「儀器極限」,要用什麼儀器才能夠判別「刻意加入」或其他。
過往我們仰賴媒體去轉達跟轉譯這些事件,我們才得以做出判斷,但現在我們還能矇著眼睛相信嗎?我個人完全沒有辦法。我信任的資訊來源現在很少,如果有任何內容沒有提供我足以自行檢驗的資料來源,我就當作不知道。也就是說有一件事情被媒體報導了,那「媒體有報導」這個客觀事實是存在的,但媒體報導的那件事是否真的存在?我不知道。是對是錯?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不知道。而如果我要加以評論,都得提醒自己那前提是「假設這件事是真的發生」。
所以如果你問我:頂新該不該抵制?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我當然知道油品案,但我沒有花充分時間了解,我沒有收集到我認為可信的資料,我也沒有去找到自己能找到的最原始資料來源,在這之前,我只能說不知道。「過去的報導很多啊!他們在法庭上認罪了啊!」是真的嗎?但我不知道啊,我知道的是司法還在進行中,這是我唯一能知道的客觀事實。我不那麼信任司法,也不信任超級富豪,但目前司法(不管是法官、還是檢察官還是律師)比我知道的多太多了,我認為我自己根本沒有判斷跟表態的能耐。
我不知道抵制頂新的人知道的知識真相有多少,所以我也沒有資格去評斷他們的抵制,或許他們知道的很多,非常多,那他們的選擇當然要尊重。但是我,我自己,我還不知道。目前還在司法階段的案件(目前一審無罪),我也很期待知道判決結果。
我不知道抵制味全林鳳營的人知道的知識真相有多少,所以我也沒有資格去評斷他們的抵制,或許他們知道的很多,非常多,那他們的選擇當然要尊重。我因為接了這個案子,去看了一輪,然後結識了多位我信任的專家,有機會知道更多,但我依舊無法判斷,我很確定我還不知道全貌,但我知道的比過去多了一些。我想要提供的就是這些。
泛科學也教會我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犯錯非常正常,但是當然不能刻意去犯錯,重點是你怎麼對待錯誤,我視之為機會,一定要把握的溝通機會。如果我們有錯,那我們一定要反省,但「擔心有人退讚」或「擔心被評一顆星」之類的不是我們存在的目的。
最後的最後,「如果味全以後出了問題」「如果司法最終判決頂新就是有滔天大罪」「那你會不會後悔?」
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等我看到資料,並且自己驗證過之後再說。現階段我只知道我知道什麼,而我依照我知道的來行動。如果你知道一些強力的證據,能夠讓我知道我之前都不知道也不能確定的,拜託,請告訴我們,投稿也非常歡迎,只要資料論述證據佳,我們沒有任何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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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感謝溫朗東先生的批評,不過溫先生以為我們是把科學歸科學,社會歸社會,政治歸政治,其實並不是這樣。我們一直認為科學跟社會跟一切是分不開的。做這個案子的前提也是如此。
第一,不管是各個敏感議題(基改、核能、死刑、性別、還是頂新),我們都不希望泛科學因為不站在主流立場而不敢碰觸。
第二,我希望測試大家對於收費這件事的判斷,我自己是學媒體的,對於置入性行銷非常敏感,也多所批判,但從我也不是傳統媒體人,我認為接受客戶委託作專案,只要充分揭露,內容不受左右,是可以的。(這並非所有人都贊同)
置入性行銷在我的定義中是資訊的偷襲,也就是在沒有說明清楚跟充分揭露的前提下植入某些正反訊息。這種事情做了就毀了。但媒體能不能與企業合作?就算那是個爭議十足的企業?這是可以討論的,我自己站在可以這邊。但沒有百分之百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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