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大家從新聞多少有聽說「西非伊波拉病毒疫情」(Ebola virus epidemic in West Africa)。去年底台灣南部還驚傳疑似病例出現,還好只是虛驚一場,可是在交通異常便利的現代,伊波拉病毒自境外傳入任何亞洲國家都不是件機率低的事件。台灣外交部與疾管署於 2015 年 3 月 19 日在台南成立東南亞地區第一個伊波拉防疫訓練中心,疾管署派員到美國學習伊波拉病毒的醫護技術,再技術移轉給來自菲律賓、馬來西亞、新加坡、印尼及越南等東南亞國家的學員。
伊波拉病毒是線狀病毒科的其中一種病毒,可導致伊波拉出血熱,致死率高達 90%,而且死狀悽慘,包含數種不同程度的症狀(包括噁心、嘔吐、腹瀉、膚色改變、全身痠痛、體內出血、體外出血、發燒等),致死原因主要為中風、心肌梗塞、低血容量性休克或器官衰竭。更危險的是,伊波拉病毒感染者症狀與其他的熱帶病毒疾病(例如會發高燒和出血的登革熱)極為相似,有時會因此錯過早期治療階段。
認識伊波拉
伊波拉病毒以非洲剛果民主共和國的伊波拉河命名,此地鄰近首次於1976年爆發疫情的部落:
伊波拉病毒是人畜共通病毒,主要的感染途徑是透過患者體液傳染,如血液、汗、嘔吐物、排泄物、尿液、唾液或精液等,目前並無飛沫感染的證據。遺憾的是,無論對人還是對動物,目前仍未發現可用的治療方法或疫苗,所有藥物和疫苗都還在實驗階段。英國葛蘭素史克藥廠(GlaxoSmithKline,簡稱 GSK)製造的伊波拉病毒疫苗,可能在 2015 年 4 月將會得到藥效研究的結果,2016 年之前或許可上市。由於伊波拉病毒如此致命,加上目前尚未有任何疫苗被證實有效,伊波拉不但被列為生物性危害第四級病毒,也同時被視為是生物恐怖主義的工具之一。
伊波拉病毒引發的出血熱在 1976 年在現今的剛果、南蘇丹首次現身之後,常於非洲撒哈拉以南的地區造成間歇性流行。該地區每隔一段時間就出現一小波疫情,引發軒然大波,接著就消失無影無蹤,只留下一群可憐的病人、垂死患者與屍體。而「西非伊波拉病毒疫情」是 2013 年 12 月始於西非,是當地首次伊波拉病毒大流行、也是最嚴重的紀錄。根據維基百科,此次疫情的最高臨床致死率為 71%;就診病人的死亡率則為 57-59%。
這一次的爆發源於 2013 年 12 月的幾內亞(Guinea),後散播至賴比瑞亞(Liberia)、獅子山共和國(Sierra Leone)、奈及利亞(Nigeria),而英國也有一名隔離患者。美國與西班牙均出現境外移入個案,患者都是醫護人員,但是病毒沒有進一步擴散。2015 年 3 月 18 日,世界衛生組織及多國政府共錄得 24,788 起疑似個案及 10,251起死亡案例。不過,實際的數字相信會比這還高。
伊波拉防護網的漏洞
這些國家民眾對當局缺乏信任,加上衛生系統不良、醫護人員缺乏充足的防護設備或手套,才會讓疫情一發不可收拾。據說當地氣候炎熱,熱到穿防護衣對醫護人員來說是不折不扣的酷刑,導致許多醫護人員即使清楚伊波拉的高致命率,卻仍因疏於防範而喪命。如果伊波拉患者飛往歐洲、美國或亞洲其他地區,其實也不見得會引起大規模傳染。
如果想進一步瞭解伊波拉病毒從何而來,可以讀這本大衛‧逵曼(David Quammen)的《致命伊波拉:它藏在哪裡?下一次大爆發會在何時?我們能遏止它嗎?》(Ebola: The Natural and Human History of a Deadly Virus)。逵曼著有好幾本備受讚譽的科學和自然史類書,尤其是 1996 年以八年的時間完成了膾炙人口的《多多鳥之歌》(The Song of the Dodo),贏得《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書評年度好書推薦,這本書當年也有正體中文版,也還頗暢銷。他最新的創作《 Spillover》(即將由漫遊者文化出版)深入追查世界上幾種最致命的病毒,如何從非人類動物跨種侵入人類。據說《致命伊波拉》內容大半即節錄自該書,可能是因為去年突如其來的西非伊波拉病毒疫情,所以提早出版了有關伊波拉病毒的部分。
《致命伊波拉》是很精彩的調查報導文學作品,深入淺出且引人入勝地帶領讀者前往非洲深山叢林探險,尋找伊波拉病毒起源之謎。除了非洲,逵曼也到歐美的學術和醫療機構追蹤伊波拉病毒的科學和醫學研究發展。致命病毒的科學研究難度極高,因為一來非洲離一流科學機構太遠,二來病毒實在太小;三來它們突變迅速,四來許多病毒疾病症狀太相似;五來因其致命力而導致敢投入研究的科學家太少,六來歐美日富國對落後國家流行的疾病興趣缺缺,即便伊波拉病毒是好萊塢熱愛的電影題材,拍了狗血狂灑的《危機總動員》(Outbreak)。基於上述種種因素,歐美投入的科研資源實在有限。
從叢林深處開始蔓延
《致命伊波拉》讓我們身歷其境地從大量黑猩猩和大猩猩的神秘死亡,以及非洲人撿食「叢林肉」(bushmeat)的傳統,帶領我們見識伊波拉病毒從叢林間漸漸進入人類社會的可能過程。由於食物資源有限,叢林發現的死亡動物,原本像是上天掉下來的禮物,不少非洲部落都不會想浪費,即使已部分腐敗的也不放過,但這項傳統卻也成了許多傳染病從叢林中傳播到人類社會的可能途徑。伊波拉病毒首度出現在非洲時,近乎百分之百的致命率震驚了世人,但它既來得凶、卻也閃得快,讓科學家不知所措。
伊波拉病毒在非洲一些部落引起巨大的恐慌,許多人被無知的巫術、甚至被懷疑是傳播者,而遭亂棒打死。科學家在研究伊波拉病毒的過程中,已有不少科學家壯烈犧牲,例如 2014 年 8月跨國團隊在頂尖學術期刊《科學》(Science)發表了一篇伊波拉病毒的重要論文探討伊波拉病毒的起源和傳播,其中至少五位參與研究的科學家已不幸因感染而犧牲。 《致命伊波拉》提到,科學家經過抽絲剝繭的研究後,才發現伊波拉的原始帶原者可能是果蝠,2005 年在《自然》(Nature)發表了一篇經典論文〈Fruit bats as reservoirs of Ebola virus〉,接著幾位原本對蝙蝠免疫學超不熟的科學家在 2006 年也發表了經典的長篇評論論文〈Bats: Important Reservoir Hosts of Emerging Viruses〉,探討為何蝙蝠常常是致命病毒的原宿主。
伊波拉病毒的啟示
我想,很多朋友都知道像伊波拉病毒以及其他致命病毒在人類社會的突現,很可能是人類侵擾大自然的後果。我們以為人類科技發達到一個地步,我們在城市裡生活習慣了,我們就獨立於整個大自然之外。想當然不是的!我們在城市裡過的奢華生活,是向大自然予取予求的結果;我們人類從來,未來也不可能,獨立於整個大自然而過活的,我們和大自然裡許多生物都有千絲萬縷的連結。人類近來許多新興疾病,要嘛是因為人類生活得太過人工化了,要不然就是因為破壞了大自然的平衡。除了《致命伊波拉》,這本好書《共病時代:醫師、獸醫師、生態學家如何合力對抗新世代的健康難題》(ZOOBIQUITY:The Astonishing Connection Between Human and Animal Health)對此有很棒的討論(請參見〈人獸同源的共病時代〉)。
在大自然持續受破壞,而且交通無比便利的今天,我們實在也很難預料,未來還會有什麼疾病產生和傳播開來。從《致命伊波拉》的故事中,我們或許也該學習到,來自不同領域的科學家通力合作,才是發現和解決問題的好方法。所以維持科學界研究的多元,而非短視近利地主導和過度集中投資熱門領域,才是正道。因為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我們將面對從大自然反撲過來的,是怎麼樣的敵人,屆時我們需要又是哪個領域的專家學者!
伊波拉小情報:
鑒於目前的伊波拉疫情,前所未有的人數喪生且感染分布在廣大的區域,Science和Science Translational Medicine做了一篇病毒疾病有關的最新研究與文章的統整,免費供研究人員和一般民眾參閱。
本文原刊登於閱讀‧最前線【GENE思書軒】,並同步刊登於The Sky of Ge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