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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智慧生命的衍生型態——《再.創世》專題

再・創世 Cybernetic_96
・2021/07/02 ・2961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 作者 / 沈伯丞|國立臺灣藝術大學雕塑學系客座助理教授

1899 年,身處於世紀之交的高更,創作出《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這件對於伊甸園式的烏托邦圖像的畫作。作品名稱指向了一個人類自開始「思考」以後便持續探問的問題,這個亘古彌新的提問,跨越了時間、地域以及文化的類別,轉化成宗教、神話、藝術、科學的詮釋。

高更的《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圖/ wikipedia提供

如何定義「自身」成為了每個時代偉大心靈的挑戰,與此同時也構成了每個偉大藝術想像的背景。「人是什麼?」或者說「生命是什麼?」以及其意義與目的為何?這種種問題涉及了,人類對於終極的存在;思想自由以及靈魂的不朽的思考與想像。儘管,這些問題或許人類最終依舊無法回答,但是人類恰恰是通過對自己提出這些難以回答的問題,並嘗試回答而前進的生物。「人是什麼?」為人類為自己打開了一個可以力求完美的視域,所以人類努力去經驗儘可能多的知識,並思考什麼是自由與自律的行為,從而證明自己值得一個最終有可能不朽的靈魂。

1899 年的高更,在描繪這樣的一件作品時,或許正是在這偉大的藝術心靈中嘗試著表達出,藝術家對於「人」及「生命」的終極關懷。僅僅從從藝術目的論的角度上看,高更的作品企圖對於「藝術」創作給出一個鮮明的答案:『藝術創作是關於「生命」的源起、意義以及未來的追尋。』。從「人是什麼?」或者說「生命是什麼?」這個問題出發,回望高更的成長年代,那是個從馬車進步到火車,人類從一生平均移動不到五十公里躍升至一小時可以移動八十公里的時代。那是個生命從神創說轉成演化論的時代,那是個夢境從神話裡的夢魔,轉變成深層潛意識隱喻的年代。或者更為精確地說,那是個在七年之後當愛因斯坦摧毀了時間與空間的既定認知後,將踏入哲學家馬克思・舍勒:「人類在近一萬年的歷史中,我們首度來到了這樣一個時代,人類在其中首次成為了一個問題,人類再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同時也明白自己不知道答案」的時代。而這一切的不確定,全是因為科學與科技一再而再地推翻了過往對於「生命」、「心靈」、「宇宙」的穩定認知。而人類甚至連「生命」從何而來都產生了全新的疑問。而或許在這樣的科學與科技情境中,藝術產生了更為革命性的轉變,一個回應著「生命」因科學與科技的巨變而產生的轉向。如果說「藝術創作」是關於生命的源起、意義以及未來的追尋,那麼還必須認識到關於「生命」的在認識論上的面貌,其一直伴隨著「知識論」(epistemology) 及相關「技術性知識」(醫學、藥學、身體技術等) 的演變而隨之變化。

達利原子——原子超現實主義。圖/wikipedia提供

從藝術回應科學與科技的角度上回望二十世紀初的前衛藝術運動,那麼可以說無論是未來派、結構主義乃至於達達、包浩斯、超現實等等,這些帶有著社會運動氣息的前衛藝術,無一不是在想像著「生命」的新情境,無論是身體的、心靈的以至於社會的,科學與科技所構成的生命衝擊,全部成為了藝術家嘗試捕捉、詮釋與批判性思考的核心。如果說十九、二十世紀之交的科學與科技,瓦解了古典的明晰性,並且,構成了一個人對於「人是什麼?」不確定的年代與文化,那麼或許應該說,從高更提問的 1899 年至今,關於「生命」本質的概念亦早已轉變許多,如今在生物技術(基因工程、品種改良、體外培養、人工受孕、自動控制成長環境…等)、人工智慧、機器人工學以及機械及電子器官(人工心臟、體外循環機、電子耳、節律器、神經傳導控制式義肢…等等)的發展與交互影響、融合下,早已鬆動並改變了既往對於「生命」、「環境適應」以及「演化」相關概念的定義與認識。這些通過科學及科技技術而衍生出各類新型態非細胞生物(Non-cellular life)、人工生命(英語:Artificial life)甚或人工器官(Artificial Organ)等類生命(quasi life)衍生型態,乃是各類集體湧現並交織作用的當代生命及環境科技的產物。這些技術同時也加速催生了各類關於探討生命的科幻性視覺生產(電影與電視影集)。

Mechanical Head。 圖/ Raoul Hausmann提供

從上述的科學、科技與科幻創作中,「人是什麼?」或「生命是什麼?」這樣的問題,可以發現人類越來越朝向從人工性和技術性的發展中及探索中,從新認識自身的存在。一如勒魯瓦-古爾漢所指出的「人化」即是生命技術外置化的過程。人類有其他動物所沒有的記憶,它是由技術支持以及構成,存在於非有機物質的、由技工的姿勢記憶著,由尺碼構成的形式:一種可由非有機物傳遞的組織,人類是一種以非生物性的器官求存的生物,也即是說由技術組成的人工器官。在地球生命史上第一次開啟了由非生物性媒介傳遞個體知識的可能性。「技術」承載著「記憶」,其具備了自主遺傳的可能,科學、科技從而成為了新的生命界,恰是這個新的生物王國(科技界 Technium)。這個新的生物王國,讓「人是什麼?」或「生命是什麼?」有了全新的思考視角,換句話說,「人」是由自身所創造和規定的一個概念,一種存在,而「生命」可以是一種人所創造出並且具備遺傳及演化特質的非有機物質。這個全新的詮釋,或許更為精確地回應了當代流行的:「人類世」、「新星世」這兩個以「科學」與「科技」為基礎的概念。

從某個角度上看,「創世」始終是令人類著迷且深深追尋的起源,然而恰是在這個時代,讓我們看見了屬於「神話」範疇的「創世」詮釋,讓位於以「科技」為想像基礎的新詮釋。科學和科技,似乎正逐漸取代自然的演化論,「生命」的起源在「神創論」退位的一個半世紀後出現了一定程度的「人創論」,並逐漸地取代了「自然」。換句話說,人通過科學、技術與藝術之中確證自我的存在,並重新書寫了屬於這個時代的關於「人是什麼?」的哲學回應。

AI 機器人藝術家 Aida。圖/wikipedia提供

如果說,一百年前的前衛藝術運動回應著當時的科學與科技,並一定程度的促成了海德格、維根斯坦、卡西勒等哲學家對於「人是什麼?」的哲學思考與回應,那麼,一百年後的當代正面臨著全新的科學與科技世紀,這是個即將跨越粒子基本模型;窺見時空裂隙的黑洞,生命成為基因編碼工程的時代,這是個通過解讀腦波得已窺看心靈的年代。這是一個再・創世的時代,相較於古典的神話詮釋,這一次人類以科學與科技詮釋或演示「創世」的種種。恰是在這全新的情境中,藝術需要承擔起對於新創世詮釋的感性體會。並引領人類去想像智慧生命的衍生型態。

從高更的繪畫開始,當代藝術走進了細胞培養、數位生命、機械工學與仿生工程,一如二十世紀初期的前衛藝術對科學及科技的回應,給與了海德格等哲學家思考「人是什麼?」的沃土,當代藝術的探索亦將成為當代哲學再一次詮釋「人是什麼?」的契機。

  《再・創世:智慧生命的衍生型態》專題邀請了科幻文學作家、各科學領域的專家進行共同書寫計畫,嘗試藉此將科學、科技乃至於科幻創作中的人文衝擊,進行細膩的介紹與剖析,並為人類的亘古探問,開啟一個新的想像視域,而得以通過藝術去體會。 

Amy Karle《再生聖閘 regenrative reliqury》。圖/Amy Karle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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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創世 Cybernetic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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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策展人沈伯丞籌畫之藝術計畫《再・創世 Cybernetic》,嘗試從演化控制學的理論基礎上,探討仿生學、人工智慧、嵌合體與賽伯格以及環境控制學等新知識技術所構成的未來生命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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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的烏鴉?世界各地的渡鴉神話!——《烏鴉的教科書》
貓頭鷹出版社_96
・2023/02/13 ・1960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帶來光明的使者

說到世界神話中的烏鴉,果然還是以渡鴉為主吧。在北美洲的原住民之間,經常會有渡鴉以祖靈的方式出現。此外也在創世神話中登場。在特林吉特人(Tlingit)的傳說中,渡鴉拜託老鷹從天界把火帶回來,並且把火種分給人類。以變化來說的話,有開放太陽、把天空的光分給人類等等,不過無論何者都獲得「把光賜與人類、傳授智慧」的破格待遇。在沒有雞的社會中,也許正是烏鴉的叫聲昭告天亮,帶來光明呢。

神話中帶來光明的烏鴉。圖/《烏鴉的教科書》

再根據其他部落的傳說,世界最初是被封閉在巨大的二枚貝中,一片黑暗。但是在這個時候,烏鴉撬開了這個貝,取出世界的各種東西到處散播,造出現在這樣的世界。的確,把二枚貝撬開,或是把食物搬運到各個地方進行分配(貯存食物),都是烏鴉會做的事。

另外還有別的部落傳說,最初的世界非常安樂,樹上有脂肪結實,水從高處往低處流,但是由於人類的墮落,烏鴉就讓這個世界變得有適度的不方便,讓人類得辛勤工作才能過日子。原來如此,烏鴉至今也經常幫人類找麻煩。點心被烏鴉偷走的時候,就應該把它想成是「啊啊,這是神要我減肥呢」。

狩獵民族的智慧象徵

從西伯利亞到北美的狩獵民族對渡鴉的印象,似乎也是像這樣從遙遠的高處往下界看,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得很透徹的鳥。這可能是基於看到渡鴉總是在某處盯著人類做事、只要有屍體就會立刻探測到並湊過來、在人類進不去的森林深處會發出不可思議的鳴叫聲等行為的結果吧。

森林中的渡鴉彷彿一直注視著我們。圖/envatoelements

渡鴉會在非常廣泛的範圍內飛來飛去,以聲音溝通交流,社會性非常發達,而且極為小心謹慎。傳說牠們會在找到獵物時就大聲鳴叫,把狼叫過來。此外在雪地上發現狼的腳印時,就會加以追蹤然後去分一杯羹;也有人說牠們會在聽見狼叫之後聚集。這些逸聞雖然大概有些被誇張的部分,不過可以想像渡鴉對於狼以外的獵人,例如人類,應該也會一直盯著看才對。

實際上,雖然不是渡鴉,不過巨嘴鴉似乎真的會跟在獵人後面。我詢問過的幾位獵人都說他們在捕獲獵物之後,烏鴉就會突然冒出來,也看過烏鴉的移動,覺得牠們很有可能是在獵犬後面追趕。

在愛奴族的傳說中,去獵熊時會有烏鴉靠過來熊的冬眠場所告訴獵人,獵人為了感謝烏鴉,就留了部分熊肉在山裡面,而且為了讓烏鴉方便吃,還會幫牠們掛在樹枝上面。由於狩獵民族經常把狼視為優秀的獵人並加以神聖化,像是狼的夥伴的渡鴉,大概也就因此而被視為神聖了吧。

神話中的崇高地位

北歐的渡鴉也獲得了接近神的地位。北歐神話的最高神是奧丁(Odin),在祂的雙肩分別有福金(Hugin,智慧)與霧尼(Munin,記憶)兩隻渡鴉。這兩隻渡鴉會在天亮時飛走,在世界上繞著看過一圈之後,在傍晚時回到奧丁身邊,分別從奧丁的左右耳告訴祂當天的全世界狀況。

奧丁肩上的兩隻渡鴉:福金與霧尼。圖/wikipedia

因為如此,在維京人的旗徽或是飾章上就經常使用渡鴉的圖案。實際上維京人好像會把渡鴉帶上船,在尋找陸地時就把烏鴉放出去,把船駛往烏鴉飛走的方向。就算不是這樣,牠們也會跟著大軍及食物一起移動,所到之處全都變成充滿屍體的戰場,於是看起來就好像是維京人到哪裡,烏鴉就跟著到哪裡去了。

被維京人攻擊的英國也有著亞瑟王被變身成渡鴉的傳說,英國皇室與渡鴉有很深的關聯(這個可能是軍神般的印象)。據說克林威爾軍(Cromwell)穿過森林逼近保皇黨軍的背後時,由於烏鴉群開始喧鬧而讓保皇黨軍逃過一劫。

此外,根據占星師的預言,當渡鴉滅亡時皇室就會有災禍,於是英國就在倫敦塔中很寶貝的飼養了幾隻渡鴉(長壽到超過六十歲的渡鴉就是其中的一隻)。只是很遺憾的,英國的野生渡鴉幾乎全部滅絕,好像只剩下康瓦爾地方還留有少數個體。

膚色很白又有美妙的聲音……。
雖然如此,順從的服侍也會變成這個樣子……

——本文摘自《都市裡的動物行為學:烏鴉的教科書》,2023 年 1 月,貓頭鷹出版,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貓頭鷹出版社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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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頭鷹自 1992 年創立,初期以單卷式主題工具書為出版重心,逐步成為各類知識的展演舞台,尤其著力於科學科技、歷史人文與整理台灣物種等非虛構主題。以下分四項簡介:一、引介國際知名經典作品如西蒙.德.波娃《第二性》(法文譯家邱瑞鑾全文翻譯)、達爾文傳世經典《物種源始》、國際科技趨勢大師KK凱文.凱利《科技想要什麼》《必然》與《釋控》、法國史學大師巴森《從黎明到衰頹》、瑞典漢學家林西莉《漢字的故事》等。二、開發優秀中文創作品如腦科學家謝伯讓《大腦簡史》、羅一鈞《心之谷》、張隆志組織新生代未來史家撰寫《跨越世紀的信號》大系、婦運先驅顧燕翎《女性主義經典選讀》、翁佳音暨曹銘宗合著《吃的台灣史》等。三、也售出版權及翻譯稿至全世界。四、同時長期投入資源整理台灣物種,並以圖鑑形式陸續出版,如《台灣原生植物全圖鑑》計八卷九巨冊、《台灣蛇類圖鑑》、《台灣行道樹圖鑑》等,叫好又叫座。冀望讀者在愉悅中閱讀並感受知識的美好是貓頭鷹永續經營的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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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如何影響我們的文明?星空信仰下的人們——《人類大宇宙》
遠流出版_96
・2022/10/17 ・3016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 作者 / 喬.馬錢特博士(Dr. Jo Marchant)
  • 譯者 / 徐立妍

宇宙最初的光芒

將近一百四十億年前,一切自虛無中霹靂而生,我們的宇宙從一個熾熱、壓縮又微小到無法想像的小點中迸發誕生,接著幾乎是在一瞬間便往外膨脹,形成太空的這個空間以超過光速的程度急速擴張,一直到所有存在的物體大約成為一顆葡萄柚的大小。

然後,宇宙持續擴張、冷卻,接著形成了最初的物質,就在那第一秒內,中子、質子、電子、光子、中微子等各種粒子組成的高密度團相互推擠,形成一股驚人而熾灼的熱,散發出有如霧般的光。宇宙生成大約三十八萬年後,這顆泡泡已經擴張到幾千萬光年以外的地方,並且冷卻到了幾千度左右,這樣的溫度足以讓原子組合在一起,宇宙第一次透出了光。

一開始只是一閃即逝的光,然後黑暗再度籠罩,還要再過幾千萬年,重力才能夠吸引住稍有密度的各種物質,粗暴地將一團團氣體碰撞在一起,形成最早的星星及星系,就這樣,天空的燈光一個個亮了起來。

大霹靂(Big Bang)。圖/envato.elements

大多數的宇宙學入門大概都會以自己的方式描述這一連串事件,但謎團仍未解開:大霹靂(Big Bang)真的是一切的開端嗎?或者我們的宇宙只是在另一個更大的多重宇宙中一顆不斷膨脹的泡泡?宇宙會永遠擴張下去嗎?或者到最後會在一次大擠壓中再次崩塌?不過,眾人都能同意宇宙的普遍性質及宇宙是怎麼回事,目前已經揭露的事實是,這是一台龐大且精細的機器,由物理粒子組成,並且其中的作用力也依循著數學方程式及法則。

仰望星辰的人類歷史

這本書要說的是不同的故事。宇宙的科學解釋是我們現代文明的巔峰,如此擲地有聲的見解足以消弭其他所有不同看法。研究宇宙的宇宙學曾一度被形容為在哲學及精神層面上的廣泛追尋,要找出人類存在的意義,要問我們是誰、我們在哪裡、我們為何在此地,如今卻是數學天文學的一個分支。那麼,那些大哉問怎麼了呢?我們對於宇宙已經沒有其他什麼需要知道的嗎?

這本書並不是要詳細描述最新的天文學進展,是要介紹長久以來,人們從星辰收集到的知識歷史,是關於人們的宇宙觀如何讓他們認識了現實的本質及生命的意義;關於我們已經捨棄的那些神祇與靈魂、神話與神獸、宮殿與天體;關於科學觀點如何成為主流,而這段路程又是如何形塑今日的我們。這是一段關於人的故事,講述了祭司、女神、探險家、革命家和君王,故事並非由大霹靂開始,甚至也不是由科學的誕生開始,而是由最早抬頭望向星星的人類開始,以及他們在天空中找到的答案。

為何要在乎過去對天上的信仰?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通常不會如此。我們知道,科學是立基於試圖理解天堂的念頭,不過學者要更全面追溯人類歷史進展時就鮮少以此為焦點,我認為此舉對於我們要理解自己從何而來造成了巨大的盲點。事實上,人們在天空中所看到的模式一直都主宰著人們在地上生活的方式,形塑了對於時間與空間、權力與事實、生與死等概念。
我們在古老的過往中便看見這一點:執著於日食的巴比倫人;建造金字塔以引導靈魂前往星星所在之處的埃及法老;在太陽旗幟下奮戰的羅馬皇帝。對宇宙的概念也形塑了現代世界,即使我們忘記這些影響力的根源,卻也已經深植在社會當中,存在我們的國會、教堂、藝廊、時鐘與地圖裡。從基督教的誕生,乃至歐洲的探險及主宰星球,其中核心的影響力正是對太陽、月亮、星星的信仰,他們指引著不羈的立法人員創建了民主與人權原則、引導經濟學家建立資本主義所仰賴的框架,甚至指示畫家畫出了第一幅抽象畫。

捷克布拉格舊市政廳天文鐘。圖/envato.elements

今日光害籠罩著我們的星球,星星幾乎消失了,過去在黑暗的夜空中能看見上千顆星星,但今日在城市裡的我們只能看見幾十顆。天文學家擔心,就連這些很快也會遠遠不敵人造衛星的數量,在美國和歐洲的大多數人根本再也看不見銀河。看著自然遺產這樣逐漸消蝕實在是災難一場,我們與銀河系及浩瀚宇宙之間的連結也會就此消逝。沒有人為此群起大聲疾呼,大多數人只是聳聳肩,依舊盯著自己的手機,絲毫不擔心即將失去這片在歷史上其他每一種人類文化都視為必要的景象。

宇宙的本質與生命的追尋

但是,我們仍然努力想弄清楚我們在宇宙中的位置,科學在這方面的進展十分成功:今天一個五歲小孩比起幾千年前的古早文化更清楚物理宇宙的歷史、組成及本質,但是科學也將這些文化在生命中發現的意義拆解了大半,將個人經驗屏除在我們對現實的理解之外,取而代之的是時空概念抽象而數學化的網格。

地球從存在的中心被踢到了邊緣,生命被重塑成隨機意外的結果,而且也完全不管神明了,現在一切都能以物理法則來解釋。我們在宇宙秩序中完全不是什麼有意義的角色,而是如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所言,我們只是「化學渣滓」,存在於一個中等大小的星球表面,繞著一個沒什麼重要性的星球運行。

幾百年來不斷有人批評反對這樣冰冷機械式地解釋人性,過程中經常全盤否決科學的見解,一直到不久之前仍屬於禁忌話題,但現在即使是受人敬重的科學家也對此表達擔憂,他們認為或許物理物質並非宇宙全貌、並非我們的全貌;或許,科學只看見了全貌的一半。我們可以解釋星體與星系,但心智呢?意識本身呢?這些論戰逐漸形成一場世紀之戰,可能會改變整個西方的世界觀。

畫下戰線之後,我想我們必須換個角度思考,提出概述,因此這是一本關於宇宙的書,不是科學指南,是從人性出發。我不長篇大論地講述,而是選擇了十二個時刻,你或許也可以稱之為墊腳石,讓我們理解歷史上的人們是如何看待天空,尤其是這十二篇故事依循著西方物質宇宙觀點的崛起,爬梳這套宇宙模型如何主導我們的生活。這些故事從人類最早透過洞穴壁畫及巨石陣來表達人性開始追溯,途中講述了基督教、民主及科學等重要傳統的誕生,最後進行到追尋外星生命以及近來飛入真正的且虛擬的太空之旅。

這趟旅程能夠解釋今日的我們是誰,或許還能指引出未來的航道。所謂當局者迷,我們很難看見其極限,因此我希望拉遠距離去檢視人類宇宙信仰的深度歷史,或許有助於我們探索世界觀的界線,還可能看得更遠。我們是如何成為無意義的宇宙中被動的機械?這些信念如何影響我們生活的方式?而我們由此又能前往何方?

———本書摘自《人類大宇宙》,2022年 9 月,遠流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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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流出版公司成立於1975年,致力於台灣本土文化的紮根與出版的工作,向以專業的編輯團隊及嚴謹的製作態度著稱,曾獲日本出版之《台灣百科》評為「台灣最具影響力的民營出版社」。遠流以「建立沒有圍牆的學校」、滿足廣大讀者「一生的讀書計畫」自期,積極引進西方新知,開發作家資源,提供全方位、多元化的閱讀生活,矢志將遠流經營成一個「理想與勇氣的實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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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家模擬出《沙丘》行星的氣候模型:現實中的人類真的能在 Arrakis 生存嗎?
Y.-S. Lu
・2021/11/12 ・3205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架空世界:任腦中遨遊的世界,嗎?

法蘭克‧赫伯特的《沙丘》是 2021 年上映的硬派科幻電影[註1]。《沙丘》之名,在科幻迷眼中,被視為科幻類型文本的開山始祖之一,更是難以電影化的科幻小說作品;在電影《沙丘》中,行星厄拉科斯(Arrakis)是作品中的主要場景,一片荒蕪的沙漠行星,除了有著珍貴的香料礦,還有可怕的沙蟲。

1984 年的厄拉科斯行星的想像圖。圖/WIKIPEDIA

這樣的架空世界,屢屢存在於各個作品中,《魔戒》中有中土大陸(Middle Earth),《冰與火之歌》中有維斯特落大陸與厄斯索斯大陸,《星際大戰》更有具雙日的環聯星運轉行星克卜勒16b[1]塔圖因星球。身為讀者,以及一位地球科學模擬科學家,有時不禁會想:這些架空是否真的有可能存在?這些作家設計的世界,真的能存在嗎?

今日,布里斯托大學氣象研究所的 Dr. Alexander Farnworth 與他的同事 Dr. Sebastian Steinig,以及薛菲爾德大學的 Dr. Michael Farnsworth 就實際驗證了一次,究竟一個架空星球的氣候環境,是否為真?是否真的適合人類居住?

《沙丘》的氣候模型:低碳高臭氧的沙漠環境

在他們發表的文章[2]中,他們使用了氣候模型來模擬厄拉科斯的氣候。Dr. Farnworth 亦提到[3],他們使用的是同樣用在 IPCC(The 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跨政府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報告中,用以預測未來氣候變遷狀況的 HadAM3B-M2.1D 模型[4],其不需要海洋模式,所以海洋模式也就不用運行了(當然也可以省下計算資源)。

《沙丘》世界中的厄拉科斯行星的氣候模型。資料來源/climatearchive.org

這個模型使用與地球相同的物理行為與物理參數。他們也使用了《沙丘百科》所提供的資料,來告之氣候模型應使用的地型狀態以及星球軌道,而星球軌道將大大影響到一個星球上的季節情況。最後,則是厄拉科斯星球的大氣組成:350 ppm 的二氧化碳、0.5% 的臭氧層。這兩個數字會影響到地球的溫室效應,只不過雖然厄拉科斯的二氧化碳濃度低,但是同樣是溫室氣體的臭氧值高,因此具一定的溫室效應。

等這些數據確定後,氣候模型就可以開始運作並且計算。這個氣候模型一共跑了三週多,作者另外提到,他們總共模擬了五百年,而且還使用了地球的部份大氣情況來跑厄拉科斯的數據(當然同樣是為了省下電腦運算資源的策略)。幸運的是,在初始的幾年中,大氣就乾了,而五百年後,大部份的水都保存在地底[3]。這也不難想象,尚未蒸發到大氣中的水會因重力滲流到地表下保存,而在沒有植物行光合作用的情況下,大氣中的水蒸氣也將成為厄拉科斯上居民爭奪的「黃金」。

為什麼要算五百年的氣候狀態?因為氣候/氣象模型餵進去的只是 Initial Condition,也就是「初始條件」,而初始條件只是氣候模型的開端而已,不能當做結果。所以算到最後,這個氣候模型必須達到「平衡態」——也就是說,模型算出來的四季,與下一年算出來的四季,必須要有極小的差值。等這個差值小到可以忽略時,這種數值模型才算是成功的。

住在「赤道比高緯度區域還舒適」的沙漠星球

在書中描述了厄拉科斯是極為嚴苛的生存環境,像是人會利用「蒸餾服」來回收排出的汗、尿,再自己喝,連血都會快速凝固來防止蒸發。書中描述的厄拉科斯是個非常乾熱的地方,所以大多數的人會住在兩極地區。

但是根據氣候模型,熱帶/赤道地區,在夏天會達到 45°C,冬天則不低於 15°C,但是在中緯度與兩極地區,最高溫會達到 70°C,在中緯度最低溫會達到 -40°C,兩極則會到 -75°C。其主要的原因就是兩極地區的大氣濕度高、雲層厚,造成其極端的氣候狀況。

另外與書中描寫不同的,是降雨狀態。書中的厄拉科斯沒有降雨,但是依據氣候模型的計算,在高緯度的夏天,還有山區與高原地區,還是有非常少量的降雨。也因為前述提到的極端溫差,所以兩極地區也不存在冰帽。

厄拉科斯是極為嚴苛的生存環境,人會利用「蒸餾服」來回收排出的汗、尿,再自己喝,連血都會快速凝固來防止蒸發。圖/IMDB


最後的問題,人類可以住在厄拉科斯嗎?根據氣候模型,人類最有可能居住在熱帶地區,而不是書中提到的中緯度:畢竟中高緯度才是最熱的地方,也是最不適合人類居住的氣溫。如果有誰想要用岩石煎牛排,是可以考慮到中緯度一遊吧?

雖然書中的描述與實際氣候模擬的狀況有一點落差,但是作者們也提到,《沙丘》原著出版時間早(1965 年),比真鍋淑郎發表第一支地表模式早了整整四年,在這樣的落差下,《沙丘》原著中對厄拉科斯的氣候描述,雖與氣候模型模擬的結果有部分落差,但並無大錯。

Dr. Alexander Farnworth 給中文讀者的話

筆者與撰寫《沙丘》氣候模擬的文章作者進行了一些交流,除了學術交流外,也榮幸邀請了作者給中文讀者一些感言:

「從數十年前開始,我便一直是法蘭克·赫伯特的作品《沙丘》的超級粉絲,而他也打開了從我童年時開始,對奇幻世界的眼界。這也讓我有機會用一個科學家的角度,來重新檢視童年時有對此世界的奇想。我希望就此成果,也能夠一樣能吸引更多的人來了解我們的氣候是如何運作,知道為什麼要保護我們的星球,更希望能夠激發更多下一代的氣候學家。」[3]

I have been a massive fan of Frank Herbert’s Dune since childhood due to the fantastical world he first envisioned many decades ago, to be able to look at it as a scientist was a fantastic experience and brought back that childhood wonder. So, I hope this work equally inspires others to learn about how our climate works, how we should not take our planet for granted and maybe even inspires the next generation of climate scientists.

大氣科學是一門很有趣的學問,人類仰望星空,是透過地球的大氣層才有了閃爍的星光,也是有大氣層才保護人類免受宇宙射線侵害。人類在埃及、商朝、伽立略等年代,都建立了對星體運動的了解,但大氣動力學要一直等到納維爾-斯托克斯方程出現後,才有飛躍般的進展,更惶論在能用數值模型解釋氣候、氣象模型,以及人類擁有更精確、更大量的氣象資料後,才能大量驗證大氣運動,進而改良大氣模型,才能達到預測氣象與氣候推測(Climate Projection)的能力。但這非常需要大量的人力,以及大量的知識才能達到。

大氣科學是一門很有趣也有用的學問,能幫助人類更精準地預測氣象,但也考驗知識、人力與物力。圖/Pixabay

真鍋淑郎博士在近六十年前,以少數人力建構了第一代的地表模式,而現在最新的《通用地表模式第五版(Community Land Model Ver. 5)》,是橫跨多國的合作開發的模式[5],而這還只是地表模式,大氣模型中還有形成雲或雨的 Microphysics、輻射能量傳導模式的 Radiative Transfering Scheme、解大氣間傳輸的 Planetary Boudary Layer Physics、屬海洋領域的洋流模式,屬水文領域的三維地下水模型,以及用來進行數值解的計算流體動力學,更惶論日新月異的電腦資訊工程的發展,這些的確都需要未來學子們加入並一同改進,也是未來泛地球科學學門需要的生力軍。

註解

  1. 2021 年上映的科幻電影《沙丘》舊譯為《沙丘魔堡》。除了 1984 年大衛·林區所拍攝的初代電影使用舊譯名稱外,還有九零年代的同名即時戰略遊戲;遊戲版的《沙丘魔堡II》,也是《終極動員令(Command & Conquer) 》創作公司Westwood的代表作之一。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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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Farnwoth, A, Farnwoth, M, Steinig, S, 2021, Dune: we simulated the desert planet of Arrakis to see if humans could survive there. https://theconversation.com/dune-we-simulated-the-desert-planet-of-arrakis-to-see-if-humans-could-survive-there-170181?fbclid=IwAR2EhRwjxNsGtFdkZGic8SZRS7cOgQbjfFXt27PmGYyZoVLH3BpANma569g
  3. Farnworth, A, 2021, Personal Communication.
  4. Valdes, P. J., Armstrong, E., Badger, M. P. S., Bradshaw, C. D., Bragg, F., Crucifix, M., Davies-Barnard, T., Day, J. J., Farnsworth, A., Gordon, C., Hopcroft, P. O., Kennedy, A. T., Lord, N. S., Lunt, D. J., Marzocchi, A., Parry, L. M., Pope, V., Roberts, W. H. G., Stone, E. J., Tourte, G. J. L., and Williams, J. H. T.: The BRIDGE HadCM3 family of climate models: HadCM3@Bristol v1.0, Geosci. Model Dev., 10, 3715–3743, https://doi.org/10.5194/gmd-10-3715-2017, 2017.
  5. Lawrence, D. M., Fisher, R. A., Koven, C. D., Oleson, K. W., Swenson, S. C., Bonan, G., … & Zeng, X. (2019). The Community Land Model version 5: Description of new features, benchmarking, and impact of forcing uncertainty. Journal of Advances in Modeling Earth Systems, 11(12), 4245-4287.
    https://agupub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10.1029/2018MS001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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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S. 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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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來到學界後,便展開了一段從土木人到氣象人的水文之旅。主要專業是地球系統數值模擬,地下水與地表模式的耦合系統,以及大氣氣象模擬。目前是于利希研究中心(Forschungszentrum Jülich GmbH)超級電腦中心的博士後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