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湯姆.巴特勒-鮑登(Tom Butler-Bowdon);譯者/王曼璇
在《一次讀懂哲學經典》這本書中,作者湯姆•巴特勒-鮑登想要透過五十本哲學經典,帶領讀者認識哲學世界中啟發不同世代人們的各種觀點和思想。本文中我們轉載了關於膾炙人口的女性主義《第二性》(Le Deuxième sex)的段落。
西蒙.波娃在四十歲時已是多本為人熟知的小說作家,但更廣為人知的是她與沙特長久以來的伴侶關係,但自從《第二性》(Le Deuxième sex)出版後,一切都變樣了。這本書問世後非常暢銷,波娃發現自己成為法國極具爭議性的女性。
有鑒於她的社會地位,例如教學生涯、大學文憑、在巴黎知識圈的影響力等,波娃從未覺得她受到不公平、不平等的待遇,但她卻漸漸發現人們只因她是女性,將她視為沙特的次等附屬品。當波娃開始動筆寫下《第二性》,她意外發現自己已然放下她存在的客觀事實,那就是「我是女性」。
《第二性》不單純只談論女性在歷史或社會中扮演的角色,還有關於「女性」作為原型及哲學範疇,可以與「他者」互相交換的概念性。哲學基礎將這本書的層次提升,遠超於其他女性主義的書,讀來更加迷人。
這部巨作超過七百頁,不容易總結概述。第一卷探討女性社會地位,遠自青銅時期、中古時期到現代,以及分析五位作家談論的「女性神話」,其中包含亨利.德.蒙泰朗(Henry de Montherlant)、大衛.赫伯特.勞倫斯(D.H. Lawrence)、保羅.克洛岱爾(Paul Claudel)、安德烈.布勒東(André Breton)及司湯達(Stendhal)。第二卷討論當代女性處境,從童年時期、性別意識、結婚到更年期,側寫女性作為戀人、自我迷戀者、難以捉摸的性格,最後以樂觀看待女性獨立的章節結束。
女性作為「他者」
《第二性》企圖回答最基本的問題「什麼是女性?」,以一個原型或範疇來討論,而不是女性個體。
綜觀歷史,男性根據自己的意見區分及定義女性,而非將女性視為自己同類的存在,單就人(man)這個詞,理所當然地會當作男性,而提及女性時,就必須特別說明是女性,針對這種情況,波娃說因為女性是「附加的、無關緊要的、與必要性相反的存在。男性才是主體,男性是絕對的存在,而女性,只是他者。」
波娃說,「他者」一詞可以廣泛運用在任何不被視為主要群體的族群。舉例來說,西方文化中所有白種男性就是「必要的」、「絕對的」,其他像女性、黑色人種、猶太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被歸類於「他者」。當一個族群被以這種方式歸於次等,他們終將因為被貶低、失去機會,而真正變為次等。
然而,男性並不覺得必須為自己的客觀認知辯解,他們因非生為女性,而充滿優越感。雖然結果陳腔濫調,卻很真實,女性必須付出比男性多兩倍的努力,才能讓自己被平等對待。
波娃說,歧視之於女性有一種「神奇的療效,對有自卑感的人也是。越是對男性地位感到焦慮不安的人,在女性面前越是傲慢、挑釁、輕蔑。」時至今日,我們很清楚這個道理,但試想對六十年前法國資產階級而言,這種說法是多大的侮辱。
儘管女性在全人類中佔有一半的比例,但她們仍備受歧視,波娃為此感到相當震驚。她觀察了許多支持民主的男性,他們宣稱平等對待女性(但或許對他們而言,民主就像是謊言),卻仍在許多方面的態度言行不一。
生而為女,所需要面臨的生物學命運
波娃回溯至早期生物學概念,看看科學是如何站在男性立場削弱女性的權力及潛力。以懷孕為例,以女性的被動,對比男性精子是決定新生兒性別的「主動原則」,在波娃的想法中,無論男性或女性的配子都很好,而受精後雙方配子都不再是個體。
但女性卻仍背負著延續生命的重擔,並在體力及時間壓力下,女性的各種可能性被大大地壓縮,因為「女性卵子的重要性遠超於其自身的要求」。從青春期到更年期,女性都被身體各種轉變所支配,因應生育需求,並且每個月被提醒自己具備生育功能。懷孕初期必須忍受孕吐及食慾不振,「嘔吐是生物體入侵物種時發出的信號」。許多女性疾病並非源自外在威脅,而是自己的身體,通常代表生殖系統的問題。此外,女性易焦慮的情緒與不規律的內分泌有關,反應在緊張的行為上。
波娃說,很多特性「建立於女性在物種上的附屬關係」,反之,「男性非常受到青睞:他的性別生活與他身為人的地位並無差異,與生物學運行的路線一致,沒有重重危機,一般來說也沒有天生的缺陷。」雖然女性一般比男性長壽,但她們也較為不幸,無法享有自己身體的掌控權,通常受身體掌控。更年期或許能帶來自由,因為女性不需再因生育能力而被評斷或審判了。
女性的生物特質是了解女性生存處境的關鍵,因此波娃說:「我拒絕讓他們為女性建造一個固定、可預見的命運。」
生物學並不足以成為男性或女性不平等的原因,也不足以使女性成為扮演「他者」的理由,女性的身體不該注定維持次要存在的阻礙。此外,動物可以被視為靜態生物體來研究,但要以男性或女性來對人類做出評斷是很困難的,因為不能像其他動物一樣,以性別做為評斷人類的依據。以物理條件來看,女性身體比男性較為脆弱,所以她的計劃與前景更加有限,但是看看海德格、沙特、梅洛—龐蒂(Maurice Merleau-Ponty),「身體不是物件,而是處境」,波娃說,以這樣的觀點,女性前景就能與男性做出區別,也不再受限。更重要的是,很多女性的「弱點」是以男性為背景的前提下產生,例如天生的物理條件,如果沒有暴力事件或戰爭,這個弱點就不復存在。如果社會轉變,對物理屬性的評估就會跟著改變。
- 在下一篇〈現代女性養成的界線與迷思有哪些?──《一次讀懂哲學經典 》〉中,我們將繼續了解女性角色是如何被建立,以及在社會中的象徵。現如今還存在著性別間的不平等嗎?我們又能怎麼抵抗先天、命運般的差距呢?
——本文摘自《一次讀懂哲學經典》,2019 年 6 月,時報出版